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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玫瑰

_7 林笛儿 (当代)
  幸好,手术室今天不太忙,白雁得空跑到妇产科去慰问下心灵受伤的柳晶,在楼梯上,恰好遇见冷锋。
  她下,他上,四目相对。
  “早!”看到冷锋,白雁有一点小小的不自在。昨晚睡觉前,她偷偷把信封拿出来数了下,里面的数目超过她的想像,她吓得把信封又塞回包包,心里想着会不会马加给错了信封,也许这个该是冷锋的。
  冷锋点了下头,神情淡淡的,打量着她, “昨晚没睡好?”脸色黄巴巴的,眼睛下方还有隐隐的黑影,昨天回来得不晚呀!
  白雁摸了摸脸,笑笑, “睡得挺好的,就是有点少。”
  冷锋突然伸出手,替她把从护士帽里跑出来的几根发丝别在脑后,冰凉的指尖触到她的耳朵,她一下子僵硬如石,呼吸都滞住了。
  “没有人能让所有的人都喜欢的,你对自己太苛刻。”他收回手,从她身边越过。
  白雁呆愣着,许久,颤颤地抬手碰了碰耳朵。刚才西伯利亚寒流真的做过那么煽情的动作?
  脑子一下子全麻了。
  恍恍惚惚地来到妇产科,柳晶在体检室帮一个孕妇听胎心,从仪器里传出来的胎儿的心跳声,出奇的大而有力。白雁盯着孕妇象个皮球似的小腹,不敢置信。
  “嗯,一切都非常好,下周还是这个时间过来吧!”柳晶替孕妇拉下宽大的衣裙,扶着她下了产检房。
  孕妇道谢,等在外面的老公进来,两个人一脸幸福的走了。
  “心情好点了吗?”白雁问道。
  柳晶耸耸肩, “两口子哪有隔夜的仇,我家李老师也是没办法,可恨的是那些无耻的当官的。哦,不包括你家康领导,他很平易近人,很有亲和力,前天还给我和我老公拿水果、倒茶,走时还一直送到楼梯口。”
  柳晶突然神秘兮兮地压低了音量, “雁,你家领导那天一直拐弯抹角地问我,你以前有些什么朋友,有没有特别好的,你正常和哪些人一起玩,医院里有哪些年轻而又杰出的男医生。我听着听着,怎么觉得他嗅到了什么异常气味,好象你在外面有什么奸情!要不是他问得那么礼貌、含蓄,我都想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莫谈奸情了,就是恋爱也就只谈了一次,想想都吃亏。说真的,我可不信你家领导以前是一张白纸。”
  白雁咧咧嘴, “象一张白纸的当不了官。”
  “那他向你交待了吗?”
  “换作你是我,你愿意听他的交待吗?”
  柳晶想了想,摇摇头, “还是算了吧!知道太多,联想就多,猜测就多,如果在嘿啾嘿哟时,突然想起他以前也和别的女人这样,我会……受不了的。爱情里,有一点善意的隐瞒也可以。”
  “所以说你很好运,第一个爱上的男人,也是你最后一个男人。”白雁的眼神笼上了一层幽远。
  柳晶呵呵直乐, “嗯嗯,我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羡慕我吧!”
  白雁踢了她一脚,也跟着笑了起来。
  下班回家,白雁立刻就忙翻了天,笋干烧排骨,鲫鱼豆腐汤,醉条虾,西芹炒鱼片,凉拌海蛰头,一盘盘端上了桌,虽然是家常菜,看着就很诱胃。粽子也包好了,一个个放在大锅里煮着。
  一切就绪,白雁又冲了个战斗澡,刚出来,门钤响了。
  打开门,门外站着个壮实的中年妇女,手里提着两只行李箱,目光象两把刀似的射向她。
  “你我谁?”白雁问道。
  “让开,别挡着道。”中年妇女带点卷舌音,力气很大,一手一只行李箱,还能用肩把白雁撞开,直直地往里冲“你要干什么?”白雁火了,抓起玄关上一只花瓶充作武器。
  中年妇女回过头, “你眼瞎了,看不到我在干吗?我们的房间在哪?”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讲话,你现在是私闯民宅,属于犯法行为,快出去。”白雁毫不示弱。
  “私闯民宅?”中年妇女讥笑地一挑粗黑的眉毛,扔下两只行李箱, “你不就是康剑的那个女人吗?还真是……”她把后面的几个字吞了下去,但白雁还是听出她语气中的不屑、居高临下,一怔。
  “你到底是谁?”不可能是李心霞,年纪、气质不象,粗鲁的讲话语气也不象。
  中年妇女斜了她一眼, “我还得下去拿东西。”那神情,好象白雁不知道她是谁,是多大的罪过似的。
  咚咚的脚步声响彻在楼梯间。
  白雁站在客厅里,觉得心里面象堵了一块莫名其妙的石头。
  不一会,中年妇女又抱着两盆兰花上来了,接着, 是一台笔记本电脑、一个象卡通房子似的小小狗屋、一只毛长长的、周身雪白、脖子里扎着粉色丝巾的小狗、一辆残疾人专用的轮椅,最后o o o o o o o白雁屏住呼吸,看着中年妇女气喘喘地把怀里抱着的气质华贵、保养适宜的高雅妇人小心翼翼的放平在沙发上。
  正主儿终于出场了。
  康剑的眉宇间隐约与高雅妇人有相似之处,她一定就是婆婆李心霞了。
  现在她终于明白,康领导为什么会在她与他妈妈落水时,先救他妈妈了。她虽然不会水,还能在水里拍腾几下,李心霞那可是会直线下坠的。
  看李心霞坐着,腰以下的部分好象一点都使不上力,应该是高位截瘫。白雁掩饰住心里的惊愕,恬美一笑,越过一厅的箱射笼笼,上前喊了一声: “妈妈,您来啦!”
  李心霞两道秀美的眉毛一绞,漠然地打量着四周,然后才落到白雁的身上, “我怎么不记得生过你这样的女儿?”
  白雁一僵,脸刷地就红了, “妈妈,您真会开玩笑,我是白雁。”
  “我从不开玩笑。你这一声喊得我心里直发毛,我担当不起,以后记住了。康剑还没回来?”
  “他应该马上就会回来了。那你喜欢我怎么称呼您?”奇特地,白雁堵着的那个石头一下子落地了,很踏实,很平静。
  “叫李女士。”中年妇女在一边插嘴道。
  “哦,李女士,我带你去你的房间。”白雁脸上笑意不减。
  “不需要了,我等我儿子回来。”李心霞扭过脸,对着中年妇女说道, “吴嫂,把丽丽抱过来。”
  “好的!”吴嫂冷冷地瞟了一下白雁,抱起小狗,颠颠地递给李心霞, “丽丽,看看哦,这是咱们的新家喽!”
  “丽丽,一会咱们就见到哥哥了,开心吗?”李心霞’温柔地抚着狗狗的毛毛,狗狗唔唔地叫着,象在回答。
  白雁目不转晴地看着那只雪白的小狗,眼前模糊了,思绪飘远了,脑中空白一片。.派派小说论坛妙の灵手打,转载请注明.
  第二十八章,有婆自远方来(二)(VIP)丽丽的哥哥……-康领导在晚饭前,终于回府了。
  “剑剑!快过来,坐妈身边!”李心霞张开双臂,用一种自豪的眼光看着康剑,等到康剑坐下,她脸色突地一沉, “你脸色怎么这样差?”
  康剑一愣,摸摸下巴, “有吗?还好吧!”这两天睡得比平时都多,应该看上去还可以。
  “怎么可能还好?你去镜子前瞧瞧;面黄肌瘦的,下巴都尖了。”李心霞脸一板,很严肃地说道, “你现在是年青,身体是扛得住,但不能肆意挥霍,有的事要有节制,你以后可是要做大事业的。”
  “妈!”康剑瞟了一眼正在把菜往桌上端的白雁,她似笑非笑,嘴角玩味地弯起。
  “怎么了,妈妈不能说你了吗?妈妈这是为你好,别学你爸爸……”李心霞突然闭住嘴, “我们进房间说话吧!”
  康剑抿了抿唇,把她抱回轮椅,推着进了客房。
  在客房里整理行李的吴嫂“啪”一下关上了客房门。
  白雁听着关门声,笑笑,用筷子把煮好的粽子一个个夹起来,放进盘子里凉着。
  才打了一个照面,她就意识到李心霞不喜欢她,这种不喜欢,不是地位差异的不喜欢,而是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鄙视,经岁月沉淀下来的怨恨,象结仇几代,连多看你一眼,都不能忍受。
  在李心霞眼里,她连那只叫丽丽的狗都不如。
  所以李心霞以生病为由,拒绝参加康剑与她的婚礼。
  这就出现了一个问题,李心霞很疼康领导,康领导很孝敬李心霞,如果李心霞阻止康领导娶她,康领导一定不会违背李心霞的。
  可是他们结婚了。
  显然他们的婚姻得到了李心霞的默认。
  那么疼爱康领导的李心霞为什么要用这种态度对自己呢?成语里面不是有“爱屋及乌”这个词吗?俗话里不是有“不看僧面看佛面”这句话吗?她与康领导目前是一家子呀!
  越分析越有趣了。
  康领导心里面有伊姜女,却硬娶她为妻,李心霞视她如眼中钉,却默认她做媳妇。
  她该怎样评价这一家子呢,是赞美他们的宽广的胸怀,还是同情他们背后说不出口的无奈?
  不过,李心霞这样的态度,在白雁的眼里,也只是一场毛毛雨。
  对付高高在上的人,你就索性低到尘埃里,成了一粒沙,一根草。一粒沙,一根草,有什么好畏惧的。野火烧不尽,春风欢又生。反到站得高的人,不胜寒呀!
  客房的门开了,三个人有说有笑地出来,象贵客似的走过餐厅,使唤丫头白雁己经把碗筷摆好了。
  “这是什么?”李心霞捏着盘子里一个四角型的粽子,晃了晃, 粽绳上面沾了油,有点滑,这只好象也扎得不紧,粽叶突然松开,粽子啪一下掉到了地板上。
  白雁和颜悦色地上前说明: “你提起来时,它叫粽子,现在,它掉到地上,就成了糍粑。”
  “这也叫粽子?喂小鸟呀!”吴嫂眼珠子一下睁大了,差点噎着自己,她返身进了厨房,拿出一个油纸袋,是她刚刚放进去的。 “这才叫粽子呢!”
  她从油纸袋里拿出六只偌大的和她体型极其相似的粽子放在桌上。
  白雁点点头,她终于见识到康领导口中所谓的叶子包米饭是什么东东了。
  “康剑,快坐下, 我今天起早特地包的,你以前最爱吃了。”吴嫂笑眯眯的,又忙着进了厨房,端出一碟蒜泥, “沾着这个。”她把白雁包的那盘粽子推得远远的。
  “唔……”很没骨气的丽丽公主从李心霞的腿上突地跳了下来,冲到地上的肉粽前,大口大口,吃得香甜,小尾巴还摆呀摆的。
  “丽丽,丽丽!”李心霞气得脸都胀红了。
  白雁真是忍笑到内伤,她没事人似的坐下来,自成一国,挪过自已包的那盘粽子,悠然自然地泡了一杯茶,小口小口地咬着。
  康剑看了看她,在吴嫂期待的目光下,拿起一个粽子,解开,沾着蒜泥,吃一口粽子,看一眼白雁。
  “这什么排骨,乍这么甜?”李心霞皱着眉头瞪着红烧排骨。
  吴嫂完全是她铁杆粉丝,立马就把红烧排骨挪开了, “吃点醉虾吧!”
  “我对虾过敏,你不记得了?”李心霞烦燥地说道。
  醉虾也挪开了,豆腐鲫鱼汤太淡,勉强能吃的就是海蛰头, “醋放太多了。”李心霞只夹了几筷子。
  还是吴嫂聪明,找了瓶辣酱,放进盘子里,拌了拌海蛰头,总算让李心霞把一碗饭给吃下去了。
  但李心霞不喜欢的菜,吴嫂是坚决不碰,直推到白雁面前,康剑到是夹了几筷,可李心霞一直拉着他说事。
  “剑剑,上次丛书记去北京办事,你大舅和他一块吃饭了,说起了你。听他话中的意思,城建市长这个职位非你莫属了。陆涤飞只会吃喝玩乐,不能做正事。”
  “妈妈,你看错涤飞了,滨江的开发区在省里多出名呀,那一大摊子可是他创建起来的。”
  “那是他底下有几个能人,他挂了个名,功劳给他沾去了。”
  康剑笑笑, “妈妈,做领导的难道是要事事亲力亲为?会用人就行。”
  “在我眼里,你可比他强多了。”
  “可这事不是妈妈说了算。”康剑拍拍李心霞的手, “不要为我操心,到时人大会做出公正的选举。”
  李心霞点点头, “你从小就没让妈妈操心过,就是这件事,妈妈觉得太委屈你了。”她一点也不掩饰,直直地看着白雁。
  白雁喝茶、吃粽,充耳不闻,视若无睹,很悠闲,很享受。
  “领导,这只肉粽真好吃!你尝一下!”白雁又解开了一只粽子,精肉与大虾在米粒里闪着光泽,她咬了一口,满脸愉悦。她把咬了一口的粽子凑到康剑的嘴边,娇柔地笑着。
  李心霞额头上的青筋一根根地暴起,神情好象什么心爱的东西被人抢走的样子。
  康剑好不容易吞咽了一只大粽,满嘴蒜泥味,感觉很饱,可又觉着没吃到东西。
  李心霞其实不知,她是地道的北京人,后来又长期住在北京,而康剑到滨江呆了几年,两人的口味早就有了许多不同。康剑现在很习惯吃南方菜,醋醋甜甜的,再加上结婚后,白雁时不时地做出什么独具匠心的食物,他的胃口早被惯坏了。
  康剑瞅着嘴巴前面的粽子,再看看白雁娇嗲的模样,低下头,咬了一口,哇,满嘴余香,这才是粽子的味,所有的味觉好象在一瞬间全被唤醒了。 “好吃!”他情不自禁赞道。
  “我就说好吃么!领导,来,这里有大虾,你咬,大口。”白雁象哄孩子似把筷子转了个圈。
  “我自己来吧!”康剑察觉到李心霞指责的目光,接过白雁的簇子。
  “领导,那是我的筷子。”白雁就当屋里没别的人,甜甜蜜蜜地撒着娇。 “那你把你的筷子给我,我要吃点醉虾,领导,盘子挪一下,我不太好夹。”
  李心霞和吴嫂对视一眼,脸都青了。
  饭后,康剑又被李心霞叫到客房里谈话了。白雁扭狃脖子,放松筋骨, “吴嫂,你把锅碗洗好后,厨房里的地也要擦一下。”
  吴嫂正准备去喂丽丽,停下了脚步, “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说这样的话?”
  白雁微微一笑, “凭我是康剑的老婆,康云林的媳妇呀!难道我们家没给你钱吗?”
  “你……”吴嫂气急败坏地跳着脚, “我……是来照顾心霞的,可不是来侍候你这个……杂种、破鞋的。”
  白雁眯起了眼,心中咯噔了一下。果然没有猜错,李心霞确实深度了解过她。 “李女士不就是我家领导的妈妈吗?是不是你不想帮我家领导做事,还是你嫌工钱太低,我一会给我家领导说,加点给你就是。”她依然笑意盎然。 “我刚才说的,你记下来了吗?我先上去洗澡,一会上来,你把冰箱里哈蜜瓜洗了切好。”
  吴嫂脸胀得通红,一时说不出话来,急得直跳脚。
  白雁哼着歌,心情很不错地上了楼。
  不一会,楼梯上响起咚咚的脚步声,康剑冰着个脸,推开了卧室的门, “白雁,你怎么能那样和吴嫂讲话?”
  “那要我怎么样和她讲话?”白雁抬起头,慢悠悠地问。
  “你可以不喜欢她, 但应给予她起码的尊重。”
  “可是她不要我的尊重,把自己定位成一个奴仆,一条摇尾巴的狗,我怎么能剥夺她这样的意愿呢?”
  康剑没想到她会说出如此刻薄的话,一愣。
  白雁浅浅地弯了弯嘴角,要告状谁不会呀! “你知道她一进门喊我什么:康剑的那个女人,领导,难不成你还有这个女人?你说说,我到底是你的哪个女人呀?”
  康剑难堪地红了脸,一进门来的气焰缓缓熄灭了。 “吴嫂是我外婆老家那块的一个远房亲戚,辈份上是我妈妈的嫂子,男人死得早。我妈妈身体不好后,她就到我们家照顾我妈妈了,到现在二十几年了。她没读过什么书,说话可能有点不知轻重。”
  哦,明白,吴嫂等于是康领导的第二个妈妈。
  “我不计较她是说方言,还是书面语言,语气礼貌些总行吧!可是你看看今天一晚上,她那祥,真看不出来是和你妈妈那种气质高雅的夫人一起生活过的。要不是你说她文化低,我还以为她是故意来给我下马威,故意想羞辱我的呢!”
  康剑突然错开了与白雁对视的目光,嘀咕了一句, “你想太多了。”说完,急匆匆地冲进了书房。
  白雁扬起下巴,闭了闭眼,收拾衣服,刷牙、洗澡。天掉下来都不要管了,反正她是这里的外人。
  洗好澡下楼,吴嫂巳经把厨房都收拾好了,不过,桌上没有水果。
  自已动手,丰衣足食。白雁自己开了冰箱,拿出瓜,削皮、切块,棒着碟子,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喂,你过来。”吴嫂拉着个脸,走进客厅。
  白雁眼抬都没抬,自顾往嘴巴里塞着蜜瓜。
  “白雁……”李心霞发话了。
  “李女士,有什么事吗?”白雁很礼貌地应道,走向客房。
  吴嫂愤怒的目光恨不得在她身后戳出两个洞来。
  “帮我按摩。”李心霞也已经洗过澡了,穿着睡衣躺在床上。白雁如果没有猜错,她现在应该是垫着纸尿裤的。
  “李女士,你对我可能不太了解。我不是康复中心的护士,按摩这样的技术活,我做不来。我正常呆在手术室,习惯拿着刀、剪子之类的。你要找卞按摩师,我明天可以到医院帮你请一个。”
  “你的话可真多,怎么,你帮我按摩辱没了你吗?”李心霞阴沉地看着她。
  白雁温婉一笑, “是您太珍贵,我为你按摩是辱没了你。”
  “你……”
  “李女士,情绪不要太激动,高位截瘫的人常年肌内僵硬,血液流畅不通,容易引起心脏病,这是书上说的。”
  李心霞气得胸口激烈地起伏着,她愤怒地拍打着床, “康剑……”
  “他在书房呢!你有什么事,我帮你找去。不过,李女士,政府官员一般不会发生家暴这样的丑闻,除非离婚。但这种事不会在我们家出现的,我和领导琴瑟合鸣,恩恩爱爱,何况现在这个时期,正是我家领导竞选城建市长的关健期,可不能出一点差错。”
  李心霞因愤怒而扭曲的面容突地一僵,然后哗地失去了血色。
  “李女士,晚安! ”白雁含笑退出了客房,一转身,呆了。吴嫂提着书房的折叠床吭哧吭哧地从楼梯下来,视她如空气般,从她身边走过。
  她一拍额头,问题来啦!
  没想到,康领导来了两个妈,这下好,她睡哪呢?
  真好笑,这个时代,外面陌生男女都能爬到一张床上发生一夜情,她和康剑,是法律上正儿八经的夫妻,却没办法共享一张床。
  现代版的梁山泊与祝英台啊,是不是要带只水碗上去在床中间划个三八线?
  白雁上楼看梁兄去,推开卧室的门,康领导已经在里面了,看到她,有点局促,有点羞涩。
  他们彼此无言地对望了两三分钟后,白雁收回目光,从衣橱里拿出一个大的拎包,把换洗的衣服往里塞。
  “白雁……”康剑抓住她的手, “我……会尊重你的……”
  “不是你的问题。”白雁挣开他的手。
  康剑脸突然胀得通红,圈住她的腰,埋在她的颈间, “那就没有问题了。”
  白雁哭笑不得,知道他理解成自己担心会夜里扑向他,她转过身,很认真,很平静地看着康剑, “我们之间注定要分开,那么就没必要把事情弄得太复杂。我到医院,和值班护士挤几天。”
  康剑深深吸口气,感到有一股剧烈的无言的疼痛从脚底缓缓地漫了上来。.派派小说论坛妙の灵手打,转载请注明.
  第二十九章,有婆自远方来(三)(VIP)疼痛到了极点, 不是昏迷,不是麻木,而是清醒,是无边无际的寒冷将其淹没。
  门开了,白雁的脚步声慢慢地远去,康剑全身都僵硬地愣在那里,冷得一张嘴,都在咝咝地抽着凉气。
  康剑突然站起来,他冲到对面的书房,打开窗户,看到白雁拎着包往小区外面走去,包一晃一晃,有时会打到她的腿,影响她走路,她弯下身,把包往后挪一下,又继续走。
  这里本来就是郊外,白天车就不多。到了晚上,许久,才看到一盏车灯闪过。她站在路灯下,向远处张望着,纤细的身子如同薄薄的剪影。
  如果他现在下去, 挽留她,她会和他回来吗?
  如果她不肯回来, 他要求送她去医院,她会同意吗?狐身而又妙龄的女子,夜深人静的,多不安全呀!
  康剑苦涩地倾倾嘴角,没有动弹。
  在白雁心中,他好象不会比外面那些不法分子好到哪里去?不然干吗要走?
  他不可能非礼她,不可能轻薄她,就是有什么,他们是夫妻,什么儿童不宜的事不能做?
  她说:既然准备分手,那就不要让事情复杂化了。
  康剑心又一次疼得纠了起来。
  有一辆出租车过来了,依稀可以看出开车的是个女人,白雁打开车门,上车,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康剑木然地回到卧室,头枕着手,躺平在床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睡意。
  茬他们的新婚之夜,她也曾这样在这张床上孤枕难眠,那时她会想什么呢?
  被人忽略的失落感原来是这么的痛苦。
  她记起了在他向她提出交往时,她摇头说“我不想过得太委屈”;在化妆室,她给他戴上丢失的婚戒,娇嗔地说“以后不能再弄丢了哦”;在婚礼的厅门前,她抱着他,在他的肩头说“谢谢你”……一幕一幕,一景一景,他记得清清楚楚,那时,她看着他时,眼瞳亮如星光,温柔如水。
  就是这样一个在法律上被写在他左边的名字的女子,今夜,却因为他,有家而不能呆。
  这是她的“家”吗?
  康剑很清楚,在这场婚姻里,她是一个尽职的妻子,他却不是一个尽职的丈夫。他不是做不到尽职,而是不屑于去做,因为他想看到她失落,想看到她痛苦。
  结果,失落的人是他,痛苦的人也是他。
  她之所以还在忍受着他,是因为明年一月他那个城建布长竞选。
  这是她的善良,她的体贴,她的宽容,又何尝不是她对他的施舍?多么讽刺!
  到了明年一月,他们真的分开了。康剑突然想到,她的名字将来会写在另一个男人的左边,会抱着另一个男人,啄吻他的唇,柔柔地喊他“领导”,给他做她的“独门绝艺”,在这样的夜里,与他躺在一张床上,亲密的缠绵……康剑猛地一哆嗦,直惊出一身冷汗。
  他跃起身,拿起手机就拨。
  “怎么啦,领导?”白雁很快就接听了。深夜里,白雁的声音是那么清晰,那么轻脆。
  康剑鼻子一酸,没有说话。白雁以为手机信号不好,着急地“喂喂”两声: “领导,你听得见吗?”
  “嗯。”康剑心里沉沉的,好半天才挤出一个字。
  “哦,听见啦!一个人睡大床惬意吧!这么热的天,我还得和人家挤,恨死你。”
  白雁依然笑得皮皮的,好象撒娇一般。
  他没有笑,小心翼翼地棒着话筒, “到医院了吗?”
  “早到了,刚刚还和同事一块出去吃了碗刨冰。你怎么还不睡?”
  “就睡了。白雁……”
  “呃?”
  “粽子很好吃。”
  白雁好象抽了口冷气,半天没答话。 “你……没别的事了吗?”她期期艾艾地问。
  “明天下班,我去接你,我们一块吃饭。”
  “领导,明天,滨江,晴,最低气温十六度,最高气温三十度,东南风三到四级。”
  他眨巴眨巴眼,搞不清什么意思。
  电话那端咯咯笑了起来, “明天,天不下红雨的,领导,你就别吓人了,我下班会自已回家的。”哪怕是最后一天,也要守护好自己的阵地,可不要让李女士以为她是个逃兵。
  电话就在她的笑声中挂断了。
  他的心情一点也没有因为这个电话好起来。她的语气甜美,却依然把自己守护得紧紧的,一口气把他吹到了十万八千里,她不稀罕他的示好。
  康领导又碰了一鼻子的灰,在郁闷而又失落中,凌晨时分,才合上了眼。
  早晨下楼,站在楼梯口,就闻到一股子呛鼻的面疙瘩的味,这是吴嫂一年四季雷打不动的早餐,康剑的胃条件反射地痉挛了下。
  吴嫂身强力壮,照顾李心霞,真是没得挑,人也勤快,唯一的缺点就是不会做饭。
  她原来住的那个村庄在东北的偏北角落里,蔬菜少,常年吃的主食就是面。她会做馒头,会做面疙瘩,会烙饼,炒个菜,熬个汤,都贪大份,恨不得用脸盆上。李心霞也曾想好好培训她,她就这方面不开窍。听是听了,做出来还一个样。
  李心霞无奈,也就放弃了她。康云林是应酬多,正常不在家吃。外面有各种饭馆,她要是吃烦了吴嫂的菜,就和吴嫂出去换个口味。
  “剑剑,起来啦!”吴嫂搓着手,从厨房里出来。
  康剑点点头,瞟了眼厨房里的狼籍样,皱了皱眉,给自己倒了杯凉水, “我妈妈醒了吗?”
  “在房间里上网呢!”
  李心霞唯一的兴趣爱好,就是上网。她不方便出行,出去了又不愿意被街上好奇地瞪着,大部分时间呆在家里。学会上网后,发现那里面也是个大世界。她和网友交流夫妻之道,谈怎么烧菜,谈儿子,谈怎样养宠物、养花。最近,她迷上了十字绣。
  康剑推开客房的门, 李心霞正趴在电脑上浏览网页,丽丽趴在她脚下,从北京带来的两盆兰草搁在窗台上,那也是她的心爱之物。
  “妈妈, 睡得还好吗?”康剑微笑着走过去,在床边坐下。
  李心霞回过头,上上下下看了几眼康剑,脸沉沉的, “剑剑,那女人真的就是只彻头彻尾的狐狸精,一个晚上都不放过你吗?你看看你的脸色……”
  “妈,”康剑打断了她, “白雁昨晚去医院加班,没住在家里。”
  李心霞不自然地哦了一声, “剑剑,那丫头比你电话里说得可厉害多了,我觉着你这一招棋有可能错了。她伶牙俐齿,损人不眨眼,一点没有教养,你太容忍她了,她不配。”
  康剑板着脸, “妈妈,我要去上班了,你让吴嫂带你上去散散步,这边靠江,风景很好的。 ““我到这里不是来看风景的。”李心霞有点来气了, “剑剑,你不会真被她给迷住了? “康剑苦笑, “怎么可能呢?”口气并不那么确定。
  “最好是这样,妈妈丑话说在前头,你即使喜欢上她,我也绝不会接受她的,你别踩着你爸爸的脚印。”
  康剑拧着眉,默默看了她一眼,走了出去。
  “剑剑,面汤巳经凉了,快坐下来吃。”吴嫂笑嘻嘻地迎过来。
  康剑看看那么偌大的一碗,闭了闭眼,温和地一笑, “我昨晚吃的粽子还没消化呢,这么一大碗我吃不下,我吃点别的。”
  他走进厨房,打开冰箱,先是冷藏柜,再是冷冻柜,翻着翻着,眉蹙了起来。 “吴嫂,粽子呢?”
  “不搁在这吗?”吴嫂从上端抽出油纸袋。
  “不是这个,是白雁包的那种。”
  吴嫂脸一下变了, “我不知道。”闷声闷气地回道。
  康剑又找了一遍,咦,好奇怪,昨晚那满满一大盆的粽子哪去了?
  哇,哇……丽丽摇着尾巴跑过来,咬着康剑的裤脚。
  康剑蹲下来,摸着丽丽的头, “丽丽,是不是你吃了?”
  丽丽很无辜地摇头摆尾。
  手术室,一上班,没人做事,全聚在休息间,围着一纸袋粽子,你枪一个,我柃一个。
  “疯啦,真是超盖的, 白雁,想不到你厨艺这么好,这简直就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粽子。”护士长边吃边夸道, “同样是贤妻,与白雁一比,就比下去了,难怪康市助要你不要我?”
  其他人听了,差点笑喷, “人家康助要的是老婆,可不是老妈。”
  “现在姐弟恋很时尚的。”护士长大言不惭。
  “你这位姐姐也太……大了点吧!”
  “大点才更会疼人,经验才更丰富。”护士长舔舔指头上的米粒,意犹未尽地打了个饱嗝, “青涩涩的小丫头有什么好,又要花钱,又要陪她玩,动不动就哭,一哭还得要哄。和大姐恋爱多好哦,成本低,郊率高,一拍即合,很快就能出产品。”
  “你现在还能出吗?”白雁倚着门,面朝里,正喝着茶,插了一句。
  护士长拍拍高耸的小腹, “我这里就是一块肥沃而又富铙的土地,一出,就是极品。”
  “极品?”几个小护士不约而同地笑问, “啥样的?”
  “象……冷医生……”护士长胖胖的圆脸一红,抬起头,看到休息室外站了个人。
  其他人正埋头吃粽子,到没发现。
  “你还能生出冷医生那样的?”白雁笑得肩膀直耸, “这真是基因变种,你们可是一个赤道,一个北极。”
  “白雁……”护士长朝她挤眼、呲牙。
  其他人纳闷地眨眨眼,抬起来, “啊……”一个小护士失声叫了起来。
  白雁也回过头,脸一下红得象只熟过了的蕃茄。
  整间屋子哗一下降到温度,空气都凝固了,没有人敢出声,面面相觑,一动都不敢动。
  冷锋面无表情,不进来,不离开,也不出声,视线笔直地看着……白雁。
  “你……要吃粽子吗?”白雁窘得死的心都有了,咬着牙,抽着气,硬挤出一丝可怜的笑意。
  其他人都同情地闭上眼,以为接下来冷医生不知又会搬出哪一条哪一款的医学条例,海轰一通。
  “好的。”冷锋点了点头。
  白雁嘴巴半张,以为她听错了。
  “舍不得?”冷锋挑了挑眉,嘴角荡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天啦,冷医生笑起来好性感滴说,简直就是一道暖阳、一缕柔风、一场喜雨。几个小护士一下就迷醉在冷锋柔和的线条中。
  “舍得,舍得!”白雁冲过去,抓起袋子,里面还有好几只粽子,统统全塞给了冷锋。
  “谢谢!”冷锋修长的手指把皱乱的袋子一点点理平,提在掌中, “护士长,把昨天下午的泌尿科的手术记录给我看一下,我的不知道塞哪去了。”
  “好的,好的,你等会!”护士长以光速冲进档案室,再以光速翻出他想要的档案。
  “麻烦了。”冷锋冲众人一颔首,翩翩去也。
  等到他消失在视野内,众人才长吁口气,温暖重回人间。
  “天啦,这冷医生简直就是一幽灵,很帅很性感的幽灵。”一个小护士说。
  “再帅再性感,我也不要。”另一个小护士抽搐地摇了摇头, “我可不想冻成冰块。”
  “好了,好了,大家干活去吧,别闲扯了。”被冷锋捉到在上班期间吃东西,要是跑到院长那边说个什么,后果可不好,护士长挥舞着手,把众人都打发出去。
  白雁还愣愣地站着。
  “白雁,你不去看今天的手术安排吗?”护士长回过头问。
  “就去。”白雁说道,两只手一直绞着。
  刚才,就在她递纸袋给冷锋时,在别人都看不到的角度内,他的手握住了她的手,她惊愕地瞪大眼,在他清冷的眸光里,她看到一丝熟悉的神采。曾经,有一个青涩的少年,也曾用这样的神采看过她,那种神采叫喜欢。虽然很短暂,可足够她看清了。
  这太匪夷所思了。
  也许是她太紧张,吓出来的错觉?
  错觉怎么可能是喜欢,难道她潜意识里喜欢他?这绝不可能。
  还是她有做出什么,给冷锋产出了错觉?白雁忙自我反省,结论还是没有。
  她甚至跑去请教柳晶,问她的行为举止合不合一个端庄娴雅的有夫之妇的标准?
  柳晶摸摸她的头, “雁,你神经没问题吧!”
  白雁恍恍惚惚地又上了楼,上午进了两次手术室,下午闲着,歪在椅中打瞌睡,手机突然象催魂似的响了。
  她看也没看来电号码,打开, “喂!”听着就象是从梦中惊醒的呆滞。
  “白护士,你有没有空?”冷锋冷冷的声音从另一端传来,白雁惊得腰板挺得笔直, “我现在上班中。”
  “请你来一趟泌尿科,把我上午拿的档案拿过去。”
  白雁拭去额头的细汗, “好的,我马上就到。”老天,心狂跳不已。.派派小说论坛妙の灵手打,转载请注明.
  第三十章,有婆自远方来(四)(VIP)医院里有两个科室是不可以随意串门的,一个是妇产科,一个就是泌尿科,都是很涉及个人隐私的科室。检查时,一干人都避离得远远的。虽说在医生的眼里,男女没有区别,可病人达不到这个境界。一般情形下,妇产科尽可能的是女医生,泌尿科那就肯定是男医生了。
  你说,一个男人要是跑到泌尿科,做个割包皮门诊手术,对面站着一美艳如花的女医生,那还不得出大事情呢!
  泌尿科也不是没有女性涉足,比如女护士,但个个都是戴着口罩,眼观口,口对心,不乱看,不乱说。
  白雁过来前,也特地把自己很严肃地武装了一番,头发丝丝缕缕用夹子别好,服服帖帖地塞进护士帽,找了个消毒口罩戴着,衣服拉拉平,收腹,挺胸,眉眼收敛着。
  站在门前,先深呼吸,朝里一看,没病人,冷锋坐着,身后站着一个实习的小护士,在给他泡茶,水很烫,小护士端起来,左右晃动着茶杯,想借用空气的流动来降低水的温度,然后,她又从衣服的口袋里,掏出一个沽毒纸巾包放在冷锋的手边, “冷医生,擦下手。”
  “谢谢!”冷锋抬起头,嘴角微倾。
  小护士脸一红,羞涩地低下眼帘。
  白雁眼瞪得圆溜溜的,坏了,今天的冷医生怎么看着那么有人情味,他居然笑了又笑。早晨真的是自己的错觉,冷医生不只是对她,是换性了,开始对每个人散发出他的个人魅力,害她紧张兮兮、如临大敌。
  冷医生年纪也不小,听说还在单身中,也该动动凡心了。
  白雁这下觉得心头一松,就不那么拘谨了,大大方方地敲了下门, “冷医生,我来了。”毕恭毕敬。
  “嗯!”冷锋回过头, “请坐。”他朝对面的椅子抬了下手。
  “不坐了,手术室还有事。”矜持。
  “下午好象没手术安排吧!”冷锋慢条斯理。
  啪,谎言泡泡戳破了,白雁脸一红,不好意思地笑笑,忙把话题挪向实习小护士身上, “这位可爱的妹妹也是护专的吗?”
  实习护士点点头。
  “那我可是你的师姐了。”白雁倚老卖老。
  “师姐好。”小护士乖巧地忙喊了一声。
  “小张,去病房看看昨天做手术的病人情况怎样了。”冷锋不让她老得太快,把小护士给打发走了。
  科室里只有白雁和冷锋,一股无形的压力让白雁感到呼吸有点困难,他时冷时热的眸光,象是一张网,铺天盖地撒了下来,距离她越来越近。
  “冷医生,档案呢?”白雁直奔主题。
  “哦,一会给你。”冷锋把空间与时间再次延长。 “粽子很好吃。”
  白雁笑笑,这个康领导已经夸过了,丽丽也很喜欢。
  “白雁,”冷锋突然话锋一转,神情郑重, “幸福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正品出来的。你过得幸福吗?”
  白雁呆住了,身上一根根倒刺张牙舞爪地竖了起来, “冷医生,这个和档案有关系吗?”
  冷锋站起身,走到她面前,目光炯炯, “没有关系,我只是看不下去你把自己压抑得快要变形了。当人的手流血时,人会觉得疼,当人的心痛的时候,人会流泪?
  你有这样的感觉吗?”
  白雁嘴唇微微哆嗦着, “你……莫名其妙……”
  “你并不是一个贪图表面荣光的人,为什么要这样委屈自己?婚姻没有最好,只有合适不合适,如同穿鞋一样。你不要不承认,你现在这双鞋并不合脚。”冷锋咄咄问道。
  白雁把目光转开,冷冷地闭了闭眼, “你这股寒流遍布得还真广,我是不是要谢谢你对我的关心?”
  “我这不是关心,我只是提醒你,人是为自己活的。下周六有没有空?”他从抽屉里拿出档案。
  “没有。”
  “那天,我要去一个疗养院,你如果有空,就在同一个时间下楼。人如果想独立,想活出自我,就必须先在经济上独立,别和钱有仇,至少在你最孤单的时候,它不会背弃你。”冷锋把档案递给白雁。
  白雁接过,没再看他,掉头就走。
  冷锋失笑地摇了摇头。
  白雁在路上,用腹语把冷锋骂了又骂,真是不懂他发的哪门子神经,对她说这么一通古里古怪的话。
  古里古怪吗?白雁站在火热的阳光下,吸了一口冷气,慢慢扭过头,看了看门诊大楼。没有错,冷锋有一双穿越灵魂的鬼眼,看到了她小心掩藏的痛楚和苦闷,只有他看出来了,她过得并不幸福,就连柳晶都不知道那些的。
  医院里哪一个不羡慕她,院长见她都主动问好。除了她和康领导,不可能有第三者洞悉他们之间的真实情形。
  只和她接触过几次的冷锋居然把她看得如此透彻。
  她如同一个被扒去面具的小丑,在他的面前突然无所遁形,她不喜欢这样,也不要他的关心和怜悯。可即使被他看穿了,又如何?她会对他感恩戴德,如遇蓝颜知己?
  别开玩笑了,她会把自己安排得好好的,不需要依赖任何人。
  白雁甩甩头,决定以后除了工作上的接触,不要再和冷锋有任何接触。
  不知怎么,她嗅得出,那股西伯里亚寒流身上散发出危险气息。
  下班时间一到,白雁准时换衣下楼。昨晚算是康领导出差在外,不愿意一个人在家睡,今天再不回家,那值班护士就要起疑了。
  为了不出现第二个冷锋,白雁觉得还是小心为好。
  医院位于闹市口,本来车流量就很大,再碰上下班,简直堵得水泄不通了。白雁拎着包,小心地避开行人,往公车站走去,肩上突然被轻轻一拍。
  她回过头, “领导? ”康剑笑容可掬地站在她身后, “你真的来接我下班?”
  “只能偶尔,不可以当作习惯。”康剑眉角眉梢都是笑意,没有提事实上他已经来了有一会。
  午饭过后,他就在办公室坐立不宁了,盯着墙上的挂钟一分一秒地走,算着还有多久,白雁就会下班了。好象来晚一点,她就会和他永远错开了。
  对任何人,都没有这样迫切过,他想看到她,好好的,站在他面前,拿他调侃,带点讽刺,不由自主地撒个娇,笑起来两个小酒窝甜甜的闪着。
  等不及下班时间,他就让简单把他送到医院,然后打发简单走了,他就傻傻的站在医院对面,目不转晴地盯着大门。
  白雁噗哧一下笑了,这人还真敢说。 “是不是昨晚独占一张大床,心生愧疚,今天来弥补一下?”
  “别说那么难听,你是我老婆,我来接像下班,天经地义。”
  “哦哦!”白雁乐得做个顺水人情,让康领导好好发挥一下,手中的拎包,肩上背的女式包包,一律全移到他肩上,可说出的话却把康剑噎得差点背过气去。
  “对,虽然我们夫妻情份有限,但在有限期内,我们要好好相处。以后夫妻不成,我们还可以做好朋友。康领导,如果我找你办个事,可不准装着不认识我哦!”
  “白雁,我有说过我们要分开吗?”康剑眉心又拧成了个川字。
  “这话何必要说,各自体会就行了。”白雁小酒窝浅浅, “我没问过别人夫妻是怎么相处的,但一定不会象我们这样。好了啦,别站在大街上说这些深沉的话题。难得,你来接我下班,我们是立即回家,还是在街上逛逛?”
  她亲亲热热地挽住他的手臂,瞟到冷锋从医院门口走了出来,正看向这边。
  “我们去吃饭吧!”康剑把女式包包又扔给了她,他突然没勇气背着那个在外面走。
  “我们不回去吃,那吴嫂会不会太伤心?”白雁装作很担心地问。
  “你呀,唯恐天下不乱。”康剑瞪了她一眼。
  “乱是乱的敌人,咱不乱就行。”再说,那乱还不是他自己请来的。但现在不是和康领导计较的时候,他们之间和平相处,团结友爱,才能制得住他的两个妈。
  他笑,因为看到她笑了,他就很开心。
  两个人穿过车流,走向对街。
  “想吃什么?”康剑问。
  白雁巡睃着两边的橱窗,眼晴滴溜溜转了几下, “就这儿吧!”她指着门上贴着的那个笑眯眯的大胡子老头说道。
  康剑啼笑皆非, “那个洋快餐,没营养,咱们换别家。”
  “谁说没营养?你看里面那么多孩子在吃,难道做父母的会害孩子?”
  这话一说,两个人不知怎么都怔了怔。
  最终,康剑无奈, 还是和白雁走进了KFC。白雁找了个靠墙的卡座,把包放放好。
  儿童节早过了,但今天餐厅里孩子还是不少,偶尔有一两对小情侣夹在其中。
  点餐台前,排了几列长队,康剑挤着一群年轻的父母中,一步一步往外挪。
  “我要吃葡式蛋挞!”白雁用唇语隔空传达。
  康剑朝她白了白眼,都不太好意思向四处乱看,生怕撞见熟人。
  康剑各样都选了一点,端着餐盘,向卡座走去。旁边,一个陪着孩子吃着鸡腿的男人突地站了起来, “康助?”他狠命地挤着眼,估计以为自己是眼花了。当确定不是眼花时,他一个大步冲过来,冲康剑伸出手。
  康剑愣了下,突然想起这人是城管局的办公室主任,见过一次,好象姓宗, “你好,宗主任。”他忙放下餐盘,接住男人的手,脸戛然胀得通红。
  两个大男人站在肯德基里,象外交官似的握着手, “你好,你好!”店中吃得正欢的孩子和孩子的父母们一个个抬起眼,象看怪物似的看着两人。
  “康助也陪孩子来的吗?”宗主任又是点头,又是哈腰。
  康剑无力地转过头,漂亮孩子朝两人挥挥手。
  “呵,康助两口子伉俪情深哦,真浪漫,那……那我不打扰了。”宗主任识趣地打过招呼,忙告辞,还不忘丢下两记羡慕的眼球。
  “领导,过了今晚,你的亲和力又要上升几个百分点。”白雁俏皮地呶呶嘴,把蛋挞拿出来,吹了吹,香甜地吃着。
  “不要成个笑柄,我就万幸了。”康剑弹了下她白皙的额头。
  “错了,现在胡领导提倡的是和谐社会,从前那种无情无欲,开口闭口讲大道理的官员形象,都老套了,没人喜欢。”
  “你还知道和谐社会?”康剑笑了。
  “当然,跟着领导耳濡目染,总有点心得呗。”
  “看来,我还是有一丝可取之处的。”康剑自嘲地抿了抿唇,喝了一口橙汁。
  白雁又在奋斗另一个蛋哒,没空说话。
  康剑看她吃得香,忍不住也取了个,咬了一口。康领导得出结论:KFC也有某些食物,是能下咽的。
  卡座对面坐的是一对小情侣,象学生模样,两人只点了一份薯条,两杯饮料。男孩子捧着饮料,慢慢啜饮,温柔地看着女孩子。女孩子很秀气地吃着薯条,吃着,察觉到男孩的目光,回以一笑,把一根薯条举到男孩嘴边, “你也吃!”
  男孩摇头,女孩不依, 固执地举着,男孩没有办法,宠溺地看了女孩一眼,含住了薯条,女孩甜甜地笑了。
  白雁默默看着这一切,放下了蛋挞,眼眶突地一红,有湿雾从眼底升起。
  “我去下洗手间。”她站起身,别过脸,不让他看到她脸上的表情。
  康剑一愣,目送着她的身影。
  过了一会,白雁回来,康剑发现她洗了脸,眼睛有点红,虽然她在笑,但康剑知道她哭过了。
  吃完,两人打车回家。
  下了车,康剑付车资时,扭头看到公寓楼下停了辆黑色轿车,牌照是省城的,他掏出手机,没有一通来电。
  怎么一回事?
  “康助!”车门一开,司机小黄从里面出来了。
  “什么时候来的?”两人点头招呼,康剑问道。
  小黄冲白雁微微一笑, “下午出发的,康书记突然说要来滨江,我们就过来了。”
  “吃过饭没有?”白雁问,认得这司机,在他们结婚时见过。
  “不急的,康书记马上就下来,。”
  康剑脸色立刻就难看了,上楼梯时,三步并作两步,白雁也感到很意外。两人走到门前,里面突然传出“咣当”一声巨响,只听到李心霞声嘶力竭地吼着: “怎么了,我来看儿子还要得到你允许?”
  “没有人敢拦阻你,但前天我们通电话时,你为什么说都不说一声?”康云林怒气也不小。
  “干吗要说?说了你还会让我来吗?我就知道你护着那个小贱人,心疼了。 。 。 。 。 。 ”
  “妈妈!”康剑推开了门,面色凝重。
  客厅里,康云林与李心霞,象两只张开翅膀的斗鸡,脸红脖子粗,你瞪着我,我瞪着你,地板上,一只水晶花瓶碎成片片,散了一地。.派派小说论坛妙の灵手打,转载请注明.
  第三十一章,有婆自远方来(五)(VIP)白雁和康云林总共接触过两次,第一次是以康剑女朋友的身份去省城看望他,实际上也是让他鉴定下她这个媳妇是否合格;第二次就是结婚,那一次,他为了康剑新婚之夜没有在家,气得鼻青脸肿,把康剑大骂了一通,父子俩不欢而散。
  目前为止,康家成员中,只有康云林让白雁感到一丝真正的温暖,他好象是真心的关怀她、疼她象个女儿般,慈祥又温和。
  好象康云林这样的举措,是为李心霞所不屑而又鄙视的。白雁从李心霞寒霜笼罩的面容上读了出来。
  “白雁, 回家啦!”康云林勉强压住火气,神情微微有点难堪。这么大年纪,又德高望重的,当着孩子的面,和老婆吵架,总是难为情的。
  “爸爸,你吃饭了吗?”白雁假装没有看到地上的水晶碎片,笑着轻问。眼风瞟到餐厅里也是一片狼藉,吴嫂站在餐桌边,瞪着康云林,象看着一个负心的丈夫,满怀幽怨。
  康云林还没回答, 李心霞先出声了。
  “白雁,快点告诉你爸爸,我有没欺负你?”语气含讥带讽。
  “心霞,你和孩子说这些干吗?”康云林低斥道。
  李心霞阴森森地一笑, “她不说,你会放心吗?你这么远赶过来,不就是牵挂着她?现在,你看看,她站在那儿,唇红齿白,又年轻又可人,是不是触动了你心底的哪一根弦?”
  “妈妈!”从进门一直脸铁青着的康钏突然大喝一声, “不要再说了。”
  李心霞惊愕康剑语气中强抑下的痛楚和隐忍,眨了眨眼, “我要是不问个清楚,你爸爸不知会把我想成什么样的恶婆婆。他也不看看,我一个坐在轮椅上的残疾人,有本事欺负谁?二十四年前,就输了,现在还会赢吗?白雁,你哑巴啦,说呀!”
  “够了,”康剑蓦地捶了下玄关的柱子,震得上面挂着的一幅画直晃悠,他重重地喘着粗气, “你们如果想吵架,回省城吵去,这里是我的家,我们都累了一天,给我们一点安宁好吗?”
  说完,他牵着白雁,目不斜视地向楼梯上走去。
  “剑剑……”李心霞傻眼了。
  康云林意味深长地眯起了眼。
  白雁包包里的手机突然在一团低气压的缄默里响了起来,她抱歉地挣开康剑的手臂, “妈妈?”
  听见这一声称呼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你在滨江?下午到的,有个戏曲访谈?嗯……妈妈,你等会……”白雁看到李心霞雍容华贵的脸上突然浮出一丝诡异的笑意,她向白雁抬了抬手。
  “白雁,这么巧呀,说起来,我们亲家母还没见过面呢,看她明天晚上有没有空,正好你爸爸也在,我们一起吃个饭?”
  李心霞意味深长地斜眼看向康云林,康云林脖颈间根根青筋都在耸动,两眼愤怒地射出火光。
  白雁怔了怔, “妈妈,明天中午我们一块吃饭好吗?嗯,行,我到时去接你。”
  她轻轻合上手机,对着众人微微一笑, “我妈妈答应了。”
  “吴嫂,我现在饿了,你做的那个辣子鱼呢,快端上来。”李心霞心情很靓地转着摇椅,越过花瓶碎片,摇进餐厅,丽丽晃着尾巴跟在她身后。
  “云林,你要吃点什么?”吴嫂巴巴地走到康云林面前。
  康云林不耐烦地一挥手, “我不饿。”
  “不饿也要吃点,你胃本来就不太好。”吴嫂柔声细语。
  “我陪爸爸出去吃。”康剑皱着眉,走下楼梯, “白雁,把门锁锁好,我晚上和爸爸一起住酒店。”
  “好的,爸爸,明天见。”白雁笑得象朵花,把康云林一直送到大门边。
  康云林回头看了看正逗着丽丽的李心霞,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门“砰”一下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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