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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玫瑰

_5 林笛儿 (当代)
  第二十章,一捧暴雨梨花针(十一)傍晚,康剑回家。
  简单现在是他的秘书兼司机,车一直开到楼下。他站在楼梯口,仰望着自家楼层的窗户,餐厅的灯亮着,白雁已经先到家了。
  他没有立即上楼,而是折身沿着小区里的石子铺就的小径,慢慢绕着圈。
  没有一丝风,黄昏是静静的,林荫路是静静的,路两边粗壮的大树沉默着,种满莲花的一方小池不起涟漪,可是他的心里却是波翻浪涌,奔腾不息。
  和伊桐桐通过电话之后,康剑就无法平静了。
  与伊桐桐分手之后,两个人就失去了联系。可在他到了滨江工作不到半年,他又看到了她。她辞去了报社记者的工作,到滨江一中做了美术老师。
  美术是她的专业,很快,她就在工作上做得有声有色。
  滨江不比省城,没那么多人熟悉他们。他请她吃饭,小馆子,在郊区。伊桐桐吃着吃着,哭了起来,她说她真的很爱他,怎么努力,她都没有办法忘记他,被相思煎熬着,不得已追到了滨江。她知道她对他有愧,让他受到了牵累。她不奢望他原谅她,肯求他能给她一次机会,两人重新开始。
  他听着,也没特别感动,开玩笑说道:“如果我不是康云林的儿子,不是滨江市的市长助理,你会追过来吗?”
  伊桐桐脸色当时大变,泪象珠子似的往下掉,什么也没说,一个劲地猛灌酒,直到彻底把自己放倒。
  他送她回去的。她和一个同事合租的公寓,那天晚上,同事不在。伊桐桐没有开灯,在黑暗里抓住他,说他是个冷血动物,她不是故意隐瞒前男友的,而是爱情突然来到眼前,不隐瞒怎么能相爱?她也是受害者,可是他却在那种时候和她分手,她痛得人都象裂成了两半,他却是一走了之,好象他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
  难道你就没有一点点想我吗?
  伊桐桐说着说着,突然把滚烫的身子往他怀里钻,唇急促地地吻住他,手快捷地就摸向了他的裤扣。
  他当时不知是怎么想的,也许是见不得她哭,也许是心里对她有一丝留恋,也许是两具身体太熟悉了,也许……是酒喝多了,当她的手点着了他全身的火焰,他抱住了她,倒向了后面的床。
  不知该如何评价这样的继续,是因为爱才有了欲,还是因为欲而在一起?
  窗外漫进来的邻家灯火和路灯的微光给他们的裸体镀上一层乳黄的光泽,他们实在是太渴了,狂热地啜饮着对方。康剑觉得自已堵塞了半年的毛孔,现在被一股春风吹过,狂放地张开了。
  一切终于安静下来,伊桐桐伏在他的胸前,疲累地睡着了,康剑却睁眼到凌晨。
  怕被别人看见,他天没亮就下了楼。
  坐在出租车里,康剑揉着酸痛的脖颈,心情有点凝重。
  从那以后,他们经常会在周末的夜晚见面,有时是一起吃饭,有时一起喝喝咖啡,有时在酒店一起过夜。因为他们各自住的地方都不适合纵情欢爱。但不管干什么,康剑都会挑隐蔽而又安静的地方,四周都是陌生人。
  伊桐桐曾经疑惑地问过他,他到底爱不爱她,她是不是配不上他?
  “桐桐,我以前就和你说过,我不会和任何人结婚的。”他回答道,“我们这样子不好吗?”
  “这样子好什么?我们明明都是单身男女,我却象你的地下情妇似的。我想结婚,想有我们的孩子。”伊桐桐苦笑。
  “我不相信婚姻,不相信男女之间在爱情里会保持永远的忠诚。我不想欺骗你,你不能接受,我可以理解。”他看着她的眼睛,神情冷漠。
  伊桐桐还是妥协了,“婚姻只是个形式,如果你能只爱我一个人,我们就这样吧!”
  两个人继续在一起,继续在没人认识的地方见面、吃饭、喝茶、做爱!
  偶尔,伊桐桐会因为朋友或者亲戚的事找他帮忙,在能力可以承受的范围内,他都会答应。他也会给伊桐桐送花、衣服、饰品,和宠女友的其他男人一个样。
  “康剑,你好象从来没有说过你爱我?”有时,伊桐桐会缠着他问。
  他淡淡地瞟了她一眼,吐出两个字:“幼稚!”
  他在初遇伊桐桐时,爱情曾象一道明亮的焰火,在天空闪烁着绚丽的光泽,但很快就成了一滩灰烬。不全是因为伊桐桐的前男友,而是他觉着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是例外的,能对某件事某个人做到永恒不变,包括他自己。
  伊桐桐现在于他,是习惯,象工作上有默契、不让人操心的伙伴。
  他最终还是欺骗了这个伙伴,他遇到了白雁。
  他向伊桐桐提出分手,伊桐桐先是气得跳起,骂他是负心汉,是伪君子,撕裂了他的衣衫,把屋子里的东西全部摔碎,然后哭了,哭着求他回头。
  他吃了秤砣,铁了心。
  “那么,我……们仍象以前那样好不好?”最后,伊桐桐摇头。
  他面无表情,“不要羞辱自己,这样子对你不公平。”
  “我不在意。只要不失去你,尊严又算什么?康剑,好不好?”
  他沉默不答。
  伊桐桐开始对他电话轰炸,他不得不经常关机。她发短信,他坚持不回。对她,他真的做得很绝情。
  结婚前一夜,伊桐桐给他发了条短信,“康剑,从明天起,你就是别人的丈夫。今晚,我们再见一面,然后我会慢慢地把你忘掉。如果你不来,我就从十四楼跳下去。”
  他赶到了她定的酒店房间,推开门,她象一条光洁的美人鱼,赤身裸体地扑了过来,妩媚、诱人,眼神晶亮,“康剑,今夜,你是我的,我的,我的……”
  他心一软,伸出手,把她揽入了怀中。
  离开时,两人口头约定,以后就做普通朋友。
  “我还可以给你打电话吗?”薄薄的晨光中,伊桐桐包在被子里,被角下滑,露出雪白的双肩。
  “当然。”他替她掖好被角,穿好衣服,急匆匆地走了。
  事实证明,口头约定一点压制力都没有。
  婚后,伊桐桐给他打电话时,有大半时间在哭,一小半时间回忆从前的点点滴滴,而且打电话的时间,不分昼夜,不分场合,接晚了,她就会发来短信,语气间悲观绝望,看破红尘。
  他不放心,追过去。但只要见到他,她就笑逐颜开,没事人似的,优雅而又从容。和他谈艺术,谈旅游,谈时下流行的话题,甚至还会问问他的工作,只字不提爱,但会问起白雁,那时,她的口气是酸溜溜的。
  两个人见面的次数,现在反到比从前多了许多。
  康剑吐了口气,拧眉抬起头,不知何时,暮色已经四临,本来就混浊不清的天空越来越昏暗,他往家走去。
  一开门,就闻见一股诱人的香味。
  他闻香寻到厨房。白雁头上扎着个象海盗船长似的头巾,腰间扎着条碎花围裙,正在灶台上和面,面有点稀,一边的案板上,有红萝卜丝,细白的虾米,碧绿的香菜,只见她俐落地在面里打了两个鸡蛋,放进虾米,灶上,铁锅里油炸得啪啪作响。
  白雁把和好的面倒进锅里,铲子轻轻一抹,堆在锅里的面神奇地贴到锅边上,成了一张圆圆的饼,薄薄的,黄黄的,往外冒着气孔,她撒上胡萝卜丝,然后把饼翻了个个,再撒上一层香菜,诱人的香气就是这样出来的。
  康剑情不自禁咽了口口水,“你这是做的什么?”
  白雁没有听到他进门的声音,一惊,回过身,“你是贞子吗?好吓人。”
  康剑抬手拍了下她的头,“现在还早,贞子没起床呢!这到底是什么?”白雁关了火,铲子当刀,把饼切成几块,放进盘中,有黄有红有绿有白,诱眼又诱胃。
  “这个呀,是在云县蛋饼的基础上进行创造的白雁的独门绝艺。去,洗手。”白雁推了康剑一把。
  这可能是康剑吃得最开胃的一顿晚饭了,大麦与米混合熬成的粥,吹得温凉,又清火又爽口,切得薄薄的酱瓜片,凉拌枸杞头,咸蛋黄拌豆腐,再加上白雁的独门绝艺。
  康剑对吃不算很讲究,康云林和李心霞都不会做饭,家里请的保姆是东北人,只能说可以把饭做熟,其他就不能要求了。
  上学时吃食堂,工作后应酬,这样那样的酒席,山珍海味,潮菜川菜,中餐西餐,什么都吃过,康剑就没对哪一道特别怀恋过。
  可现在,他看着盘子里最后一片饼,忍不住开始期待下一次白雁再次施展独门绝艺了。
  “领导,好吃吗?”白雁甜蜜蜜地笑着,把装饼的盘子往他面前推一推。
  他很实事求是地点点头。
  白雁看着他,更加笑得象偷到腥的猫。
  “你干吗笑成那样?”他被她看得发毛。
  “领导,你知道吗?你吃得不是饼,而是我的爱心!我可是想着领导在外面吃得油腻,怕他年纪不大,就血压高血脂高的。我绞尽脑汁做出这桌可口又养生的晚餐,只为领导你哦。你说,娶到我这样的老婆,是不是三生有幸?”她晃着头巾,手托下巴,长睫毛扑闪扑闪的。
  康剑正要夹饼的筷子戛然停在半空中。
  “怎么了?”
  他一本正经地回道:“这块爱心,我要留下珍藏。”
  “那藏在哪呢?”
  “揣在怀里?会融化的!放在冰箱里?会变质的!那……”
  “吃进你的嘴里,是最安全的。”白雁替他作了回答。
  为了感激白雁的“爱心”大放送,康剑主动要求洗碗。
  “领导,那个豆腐放到明天会酸,倒了,酱瓜要用保鲜纸包好放进冰箱。锅滴干了水才放到灶上,不然会锈,碗要一个个擦干了再放进柜子里,抹布用完要洗净摊开……”白雁交待完毕,这才上楼洗澡。
  康剑埋头水池,叹息,这到底是谁领导谁呀?
  “领导,”刚上楼的人,又风风火火地冲下来,“我钱包里没有钱了,天这么热,我不想去银行取。你有吗?”她把瘪瘪的钱包递到他面前,嘴噘着。
  “钱包在我裤子后面的袋里,自已取。”康剑两手都是洗洁净的泡沫,没办法腾出来。
  白雁娇柔地弯起嘴角,掏出钱包,抽了几张,“领导,你工资卡在我这儿,这里面的钱哪来的?”
  “抢的。”康剑瞪了她一眼。
  “在哪抢的,有这么好的事?明天带我去。”
  “干吗要等明天?一会洗完碗,我们就去。”
  白雁在他身后扮了个鬼脸,“那我们俩就成了中国版的《新抢钱夫妇》了。”
  “真贫,还不洗澡去。”康剑笑,不知道自已的口气有多么的宠溺。
  “是,领导!”白雁咯咯笑着又上了楼。
  洗完澡下来,康剑也在楼下浴室洗好澡了。白雁端着洗好的红提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
  康剑迟疑了一下,走过去,坐到她身边。
  “领导,你今天不忙国事了?”白雁眨眨眼。
  “今天,天下无事。”康剑捏了颗红提放进嘴里。
  “那陪我看电视。”白雁挪过去,挽着他的胳膊,头搁在他的肩上。
  “白雁,你把客房收拾收拾,下周一,我……妈妈要来住一阵。”
  白雁一愣,忙坐直了。
  下周一?那不是……正好团聚呀,“那给你爸爸打个电话,让他也一起过来?”
  康剑声音一冷,“他忙。”
  “哦。领导,我有一点小紧张哎!”
  “紧张什么?”
  “丑媳妇要见婆婆啊!领导,你妈妈什么样?”
  “没有你妈妈漂亮。”康剑斜睨着白雁,眸中隐含着一丝愤怒、阴寒。
  “象我妈妈那样,世上能有几人。”白雁笑意浅浅。
  “你很得意?”
  白雁扭过头,伸手去撩他的发角,“领导,你在四川读大学的吗?”
  “……”
  “听说那里的变脸术很是厉害。”
  康剑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白雁……”他咬牙切齿。
  白雁“嘿嘿”笑两声。
  “领导,我与我妈妈,剪得断的是脐带,剪不断的是血缘。”她状似随意说道,眼里有无奈,有忧伤,但她把脸别了过去,康剑看不到。
  康剑脸上僵硬的神情慢慢放松下来。
  电视里在播《晚间新闻》,主播们神情严肃地说某省国民产值增幅多少,某地区粮食产量有望达到多少万吨,白雁忍不住打了个呵欠,“领导,我们讲话吧!”她推推目不转睛盯着屏幕的康剑。
  “说什么?”
  “你明晚回家吃饭吗?”
  “我……明晚和一个朋友有约。”康剑的眼神从屏幕上缓缓移向白雁。
  “嗯。”白雁又打了个呵欠。
  “你……不好奇是什么样的朋友吗?”康剑眉头不自觉地又皱起了。
  “你能有什么样的朋友?陆涤飞?不然就是那个长这个主任,头发象地中海,肚子象山峰。”
  “我就不能有异性朋友吗?”
  “有,你那个圈子里,和你同一层次的,不是你阿姨,就是你大妈级的,一个个赛男人,巾帼不让须眉。”
  康剑自信心大挫,“你就认为我身边没有年轻貌美的女子?”
  “有又怎样?”白雁困得眼皮都要粘上了,枕在他的臂弯上,“网上都说嫁人要嫁公务员,公务员受压制多,环境相对良好,有学历,有理智,这样的婚姻给人一种安全感。你是公务员的领导,素质那就更更更高了,我相信领导,无条件的。而且我对自己也有信心呀,这世上,谁能代替我呢?我就是看中领导的人品,才嫁的,不然我才不要这样委屈。领导,其实,你才应多担心我,医院那是什么地方?俊男靓女,斯文儒雅,风度翩翩,有环境有时间发展绯闻的,可我心中有领导,那儿就是坛污水,我也会开出莲花来,呵呵,这是夸张,但是事实。”
  康剑蓦地哆嗦了下,颈后根根寒毛倒立,好象在一个没有人看到的角落里,有一双眼睛直勾勾地射过来,透过他的衣衫,他的肌肤,直戳进他赤裸裸的灵魂。
  “领导,很热吗?”白雁摸到他一手的汗渍。
  “有……有一点。”
  “领导,那你把空调打低点,我先睡了。”她揉着眼坐起身,吻吻康剑的脸腮,恍恍惚惚地往楼上走去。
  “小心。”康剑小心地捞住差点撞到栏杆的她。“一级级的上,别急。”
  他揽住她的腰。
  “我家领导真好。”白雁闭上眼,把身体的力量依向他。
  康剑嘴角抽 搐个不停。
  “领导,晚安。”在卧室门口,白雁挥了下手,关上门。
  康剑盯着那密密严严的大门,咬了下嘴唇,突然想抽烟,他咚咚地又下了楼。
  夜深人静,外面起了风,吹在身上有一丝凉意。他点着烟,猛吸了几口,想着躺在卧室里的老婆。明明精灵古怪的,为什么她从来对他们之间的关系没有一丝质疑呢?
  他曾经准备了好几个答案来回答她,为什么分居?为什么他对她时而热时而冷?
  他有时都觉得自己做得别扭,可是她却比他适应得好多了,差不多是乐在其中。
  她调侃,她撒娇,她挪谕,似春日花雨,又似绵里藏针,谈笑间,能令干戈成玉帛。他如同雾里看花,花没见着,到在雾里迷失了方向。
  这样的白雁,不是他想要的。他想她深爱他,痴恋他,崇拜他,无务件地为他折服,就象她是天上飞着的风筝,但线却握在他的手中,永远不会超出他的掌控。
  而现在,似乎角色的分工偷换了。
  问题出在哪呢?明明每一步都没有走错呀!
  越想越不明白。
  康剑又是一夜辗转难眠,书房里空调打得很低。早晨起来,头昏脑胀,鼻子堵塞,眼皮跳个不停,心慌乱地怦怦直跳。
  今天不会有什么事发生吧?康剑唯心地拍着眼睛,心情郁闷。
  第二十一章,该来的都已上路(一)后来,康剑细细地回想着这一天,这眼皮跳真不是唯心的。
  这天,就是一个多事之曰。
  天气很好,滨江四周的几个地区都在下雨,天上的阳光很明艳,却不炽热,照在康剑没睡好的俊容上,那张脸显得格外苍白。
  市区一片沉寂,像一座瘟疫过后的死城。往往这个时候,以低保收入家庭为主居住的旧城己喧哗不堪了。此刻,人都集中在市人民广场,黑压压的充满了那个本来就不算很大的场子。场子中间,几棵屹立了数百年的老村横卧在地上,一个上了年岁的老人抱着树,额角有几缕血渍凝固着,身子已经僵硬。
  这是凌晨发生的事,为了加快城改造的拆迁速度,早点让中标单位进场,拆迁办趁别人还在熟睡当中,悄悄地推倒了几棵百年大树。这几棵村的主人,曾经给市领导写过一封长信,恳请能留下这几棵对,他甚至还到市政府前长跪不起。信转到康剑手上,康剑在省里处理过旧城墙的事,没太往心里去。村推倒时发出巨响,老人从床上猛然坐起,冲出门,抱住树,一下栽倒,大面积脑溢血,没带医生赶到,就死了。
  市里面在家的领导全来了,武警防止民众闹事,把领导们团团护住。
  电视台的采访车停在一边,几架摄像机刷刷地对准这边。
  丛仲山发表讲话,安抚民众,说改造旧城的意义深大,结果,话没讲完,下面就响起一阵哄闹声,直嚷着要他下去。
  康剑被推到了最前列。
  “康市助,你对这件事怎么着?”市电视台的一个记者问道。
  康剑没有看她, 目光定定地看着前面黑压压的人群。 “我心里面很乱,这是我来滨江工程后经历的最惨痛的一天。我只想说,我会承担起全部责任。”
  “为什么是你承担,而且是全部?”
  “我是具体负责城建的,关于改造规划,我只考虑到会让市容带来巨变,给滨江经济带来效益,忽略了旧城市民们对旧城一草一木的感情,他们在这里长大、上学、结婚、生子、老去,每一天都是温暖的回忆,人都是有感情的,是我太疏忽了。”
  黑压压的人群里,几个眼泪鼻溺糊了一脸的老头在人群里被康剑的话说得哭出声来。
  康剑走到老村边,蹲下身子,抚摸着老人枯瘦的手, “请各位滨江的父老乡亲,相信我对大家会有一个负责任的交代。现在,就让老人家和这棵树一起,入土为安吧!”声音并不洪亮,却传得很远。
  场面开始松动。如果你搬出一大通道理,也许民众不会信服你。但康剑这样子以情动人,他们就忍住了冲天的怨气,放弃了对抗。一件差不多掀翻天的巨潮无声无息地化成了溪流。
  人之初,性本善。看着人群慢慢散开,康剑脑子里突然跳出来这样一句话。
  “小康……真男人!”丛仲山走过来,没有象往常一样拍拍康剑的肩,而是和他握了握手。握的力气很大,握的时间也很久。
  回到市政府,丛仲山立刻就召开会议,商量处理的办法。
  最后定下来,拆迁继续,加大拆迁赔款的力度,对特殊事情、特殊人物,特殊对待,扩大拆迁户的关系网,做不了拆迁户的工作,就从他们在机会工作的亲戚方面攻入,层层叠叠,抽丝扒茧。大树事情,拆迁办主任给了个警告处分,其他人员扣两个月工资。
  这个会一直开到下午三点,康剑回到办公室,从抽屉里拿出手机,伊桐桐发来条短信, “我已经到了,你在哪?”
  康剑点了根烟, “简单,把你的车钥匙给我。”
  “康助,你午饭没什么吃,今天事情又多,我开车送你吧!”
  “不要。”康剑狠吸了几口烟。他是个定好计划就要执行的人。
  车出了市政府大院,市区已经恢复了往昔的热闹。街上有点堵,康剑抄了条近路,然后又绕到一大片建筑工地。车子蹦迪似的一路乱跳,出了一条小巷,便是华兴大饭店位于的那条有点欧式闲雅风情的街道。
  华兴大饭店的大堂里,人来人往。一些参加环保会议的人员提前来报到,想到周边城市玩玩,总台前登记的人要比平时了些。
  康剑面无表情地上了电梯,直奔顶楼。
  华兴大饭店的奢华之一:从十六楼向上,每一个楼层都有一个装饰典雅的咖啡厅。
  最顶层的一间,只给华兴钦定的几个人开放,而且每一次只限一个人,那个人要带谁,华兴就不管了。
  怎么说呢,有时候,谈事情需要一个独立的空间;有时候,和异性朋友相处,这需要一个有情调的地方。如果就那么去开个房间,两个人对着一张大床,末免太赤裸裸。
  咖啡厅多好呀,音乐轻柔,光线温和,咖啡芬香,两人对面而坐,可相视而笑,可低语细谈。
  “下午好!”服务应礼貌地向康剑颔首,拉开咖啡厅的门,然后又关上了。
  这里面的服务生都是华兴千挑万选出来的,除了做职责范围内的事,来的客人是谁,他们从不会去注意的。
  伊桐桐坐在桌边,两手托着咖啡杯,直直地看着大门。
  室内飘荡着一个女孩的吉他弹唱,嗓音轻雅、忧郁,吐词却不太清晰。
  “康剑。”伊桐桐笑得很动人。康剑看着她,不知为什么想起了白雁脸上的两个小酒窝。
  “我有点事耽搁了。”康剑在她对面坐下,接过她递来的咖啡。
  是她爱喝的卡布基诺,有点甜腻,其实,他爱很喝很有个性的蓝山。
  “我在电视上着到你了,剑,你真的很有领导的天赋,几句话就胜过了干军万马。”伊桐桐爱慕地握住他的手。
  他不着痕迹地抽回。
  笑容立刻从伊桐桐脸上褪去了。
  两个人默默她,喝了会咖啡,音乐又换了一位男性歌生沙哑的吟唱,听着很伤感。
  “桐桐,我有件事……”
  “如果是我不爱听的,就不要说了。”伊桐桐抢白道,明艳的神色黯淡了下来。
  康剑挑了挑眉梢,严峻地从带来的包里拿出两串钥匙, “桐桐,这串是上次你去看的那套公寓,我已经找人装璜好了,你只要带点衣服进去就可以居住。这事是车钥匙,你喜欢的红色,停在公寓楼下的停车场内。公寓离学校远,有了车,你上下班就方便了。”
  “这是送我的礼物?”伊桐桐并没有兴奋地跳起来,脸色苍白如雪,问话时,音量控制不住的尖税。
  “桐桐,我能为你做的很有限,把自巳照顾好。”康剑缓慢地说着,唯恐她听不请楚。
  “康剑,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伊桐桐的声音和身子同时颤抖着, “我没有要求你什么,我知道你是滨江的名人,马上还要竞选城建市长,现在是关键期,我不会给你找麻烦了,我们只是普通朋友,见见面都不行吗?”
  “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不仅仅我要竞选城建市长,我现在是个已婚男人,和以前是不同的。”
  伊桐桐瞪大眼,轻抽一口冷气, “你……爱上她了?”
  “不是。”康剑断然否定。
  “你说过她是你父亲故人的女儿,你父亲很喜欢她,你不想让父亲失望,你才娶了她。这是份没有感情的婚姻,因为你不相信婚姻,所以你才妥协的。她和一件家俱、一盆花没什么区别……”伊桐桐泪如雨下。
  所以这样,她才说服自已放手,看着他娶别的女人,只要他的心在她身上。
  于是,她才肆无忌惮地给他打电话,让他一次次扔下那个女人,跑过来陪着她。
  所以她才能在那个女人面前嘲笑、讥讽。
  婚姻只是一纸文书、一场走秀,她不稀罕。
  她几乎可以肯定,康剑不可能忍受那个女人多久的,迟早康夫人的位置还会落到她的身上。
  为什么?为什么康剑现在要说这样的话?
  康剑震慑地抬起头, “这是我的家事,与你没有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我一直在等你……”伊桐桐再也不想掩瞒了,捂着脸,放声痛哭。
  “那我们就更不能见面了。你我都清楚,男女之间,是不可能存在真正的友谊。我实在太忙,没办法分身象以前那样陪你。以后,自己多保重。滨江太小,以你的才能,应该去更大的城市发展。”
  “你想赶我走?”伊桐桐不知哪来的力气,突地站直了身,寒风凛冽, “你想在滨江扎根,好,我陪你。我会找到一个比你强百倍的男人,给他生孩子,我们恩恩爱爱地生活。然后,看着你飞黄腾这,看着你和那个女人如胶似漆。”
  她听出来了,康剑这次比上一次还要绝情,还要认真,她怕是从他面前跳下去,他也不会眼睛贬一下。
  她了解这个男人,即使在最初,两个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时,他看着她的眸光,都是浅浅的。
  她以为他内敛,他含蓄,其实不是,而是他冷情、意薄。
  眼泪和温柔不再是武器,她还能用什么去留住他的心?
  他的心在哪?
  那个一脸纯蠢的女人对他的影响力有那么大?是吗?
  伊桐桐抬手擦泪,丽容上浮出一丝不相称的狰狞。
  “没必要和我耗力气。”
  “这是我的事,和你没有关系。”伊桐桐嘴角绽开一丝冰冷的笑,她拿起桌上的钥匙,在掌中掂了又掂, “谢了!”
  为什么不收呢?
  清高,不是装给康剑这样的男人看的。得不到爱情,那就在物质上寻求慰藉。聪明的女人,很懂得善待自己。
  “把咖啡喝完,我们散了。”伊桐桐端起杯子,与他的碰杯,环顾着四周,心里面一阵心酸, “做不了康助的朋友,也就没机会再喝到这么芬芳的咖啡了。这儿都好呀,站在窗边,能远眺长江,把全市俯瞰在脚下。华老板是个朋友人,也许他会为我开放这个咖啡厅,可是陪我喝咖啡的人在哪呢?”
  康剑沉默,不然又能说什么。
  咖啡喝完,和以前一样,伊桐桐先下去,过一刻钟,康剑再走。饭店里的客人那么多,没人会把他和她联想在一块的。
  康剑怔怔地坐在椅中,又掏出一根烟。心里面又乱又慌,抽几口烟,才能让心情平静一点。
  差不多一刻钟,外面等着的服务生把厅门打开。
  康剑深呼吸一下,看看手机,没有来电,估计办公室里没有什么事。差不多晚饭时刻,他不禁想给白雁打个电话,告诉她,他回去吃晚饭。
  电梯里手机信号不太好,拨了几次都没拨通。
  他拧着眉,出了电梯,拿起手机,刚要按重拨键,头随意一抬,浑然的血液突然降到了冰点。
  就在离他不到十米的大厅里,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白雁笑吟吟地看着伊桐桐,她身边的华老板又是挤眉,又是剁脚,他站在这儿,都可以看到华老板脑门上一层油光。
  那不是油,而是汗!
  康剑两条腿当时就软了。.派派小说论坛妙の灵手打,转载请注明.
  第二十二章,该来的都已上路(二)这十米,康剑不知是怎么拖动没有知觉的双腿走过去的。脸上一派平静,背后的汗巳经湿透了衬衫;。
  华兴大饭店里的湿度一年四季都保持着十八度,舒适得象初来一般。
  “康助!”登记参会的人中,有人认出了康剑,跑过来握手。
  “你好! ”康剑机械地挤出一丝笑,实在没办法分心应付, “我先有点事,一会再聊。”
  那人嘴张了张,干巴巴地笑着点头, “回见!”
  “领导!”白雁看向了这边,没有对他露出一对可爱的酒窝。
  康剑心直坠入谷底,那个谷还是个冰谷,冷得彻心彻骨。
  华兴急得抓耳挠腮,想对康剑说什么,又不会腹语。
  伊桐桐漠然处之。现在,她已经没必要在意康剑的处境了,但是她也不会故意挑衅。
  把康剑逼得太惨,他们之间真的就不会有奇迹发生了。多可笑,这个时候,她对他还存在着奢望。
  康剑的心里面直打鼓,他不知道白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发现了多少?但现在这些答案都不重要,众目睽暌之下,要镇定,镇定,把最大化小,小事化没。千千万万不能重演省城的一幕。
  怪不得先人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幸好这是他和伊桐桐最后一次见面了。
  脑子飞快地旋转,他急促地打着腹稿。
  “白雁,我一会给你解释。桐桐,你先走。”到底是领导,很快就镇定了下来,他压低了音量,手紧紧钳位白雁的手臂。
  伊桐桐看了他一下。
  “你们……”白雁眼睛骨碌碌地转个不停,一会看伊桐桐,一会看康剑。
  (这场景怎么那样狗血?
  康领导:桐桐同志,你先撤,我来掩护你。
  伊桐桐:不,康剑同志,我不能扔下你一个人不管。我们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康领导:桐桐同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忍一时,以后海阔任鱼跃,天高任鸟飞。听我的,没有错。
  伊桐桐眼眶一红,哽咽地点点头:康剑同志,你可要为我多多保重。
  康领导悲壮地目送着她离开的背影。
  康领导呀,康领导,你乍也就这么俗呢?)六双眼睛齐齐地看着她,康剑的呼吸都快停止了。
  “你们……也认识?”白雁咽了咽唾沫,终于把一句话给说完整了。
  “呃?”康剑、伊桐桐、华兴不约而同把眼瞪得更大了。
  这是什么状况?康剑看伊桐桐,伊桐桐也纳闷?选个女人得了健忘症?
  “领导,伊老师是柳晶老公的同事,我们一起吃过一次饭。你是怎么认识伊老师的?”
  “我…… 。”康剑脑子罢工,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回答。
  “我先走了。”伊桐桐现在有点知道自己输在哪儿了?白雁心计太深,她故意不提自己找过她的两次,这样给了康剑台阶下,康剑怎么在心底里不窃喜呢?轻轻巧巧,不需要一招一式,就把她踢出了局,人家还是好夫妻。如果她跳出来闹,康剑脸上无光,对她一定会心生反感,自己装个楚楚可怜,就能争个上风。
  这女人是高手。
  伊桐桐无心恋战,也不想看人家夫妻秀恩爱,心碎欲裂,快快个地方疗伤去吧!
  “别走啊,既然碰到,一起吃个饭。这是华老板的地盘,让华老板做东,好不好?”白雁询问地看着华兴。
  华兴在一边,犹如坐过山车,这心一会儿上一会儿下。 “求之不得,请都请不来呢!”他偷偷地看康剑,忙不迭地用肢体语言澄请:领导,这事真不是我干的,纯属巧合,纯属巧合。
  他正在大厅里巡视,突然看到康夫人逛到了这边,好奇地打量着里面,正好给他看到,他不敢装着没看到,出去打招呼。
  她问进去参观下方不方便?
  他不敢说不方便,心提到了嗓子眼,领着她进来,刚转了一圈,正想把她哄到哪个餐厅坐坐,电梯门开了,伊桐桐走了进来。
  她眼睛一亮。
  他眼前一黑。
  不过,真是替康领导捏一耙冷汗呀!好玄,幸好这是大厅,不是客房。
  康剑丢给他一记冻死人的眼风, “白雁,人家有事,下次吧!”
  白雁好遗憾地耸了耸肩: “那好,伊老师,再见!”
  伊桐桐痛楚地回眸,落荒而逃。
  康剑这才缓了过来。
  “康夫人,你是喜欢中餐还是西餐?”华兴笑也自如了,热情地把两位住餐厅引。
  白雁却止住了脚步, “领导,我想吃大排挡,你陪我去!”她晃着他的手臂。
  “行!”现在她就是要他上刀山、下火海,他也会勇住直前。
  刚才那情景,他真的不敢多推测,多猜想,只能说饶幸。
  他不是怕丢了乌纱帽,而是他担心她……她会放弃他?
  “我知道有家炒海瓜子的小店,很不错,里面还有烤五花肉,我带你们去。”华兴忙请缨。
  白雁斜睨着他: “华老板,我和我家领导视力都很好,不需要太明亮的灯泡。”讨厌的皮条客。
  华兴摸摸头,嘿嘿地笑, “那……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了。”
  两人牵手出了饭店。康剑没提自己的车,只是紧紧牵着她的手,象是不敢确定她真的在他身边。
  “你喊她桐桐?”耳边传来白雁一声低问,康剑傻了。
  “你和她很熟吗?”
  “是……是有一点熟。”康剑的脸紧绷得变了形。
  “伊老师人又美,又会画画,女人见了都心动,不要谈男人了。领导,人家抛砖引玉、,你怎么抛玉引砖呢?为什么不出手把她拿下?”
  “白雁, ”康剑艰难地吞咽着口水, “我是有老婆的人。”
  “哦哦…… 。”白雁笑咪咪地转过身,推开他的手,两手背到身后, “领导,我看上去象傻子吗?”
  康剑如同石化了一般。
  “领导,我现在算明白了,为什么人家说《新闻联播》里除了天气预报是真的,其他全是蒙人的,那还是官方媒体呢?所以说什么公务员的素质高,什么公务员的婚姻很安全,全是屁话。一个人要想坏,你给他戴上孙悟空的紧箍咒,只要你不念经,他照样杀人、放火,嫖女人,对不对?”
  孙悟空好象不嫖吧!
  “领导,今天,你欠我一个大人情,可是拜托别把我当傻子……”
  “白雁……”康剑抢答似的打断了她,他怕她说出什么无法收拾的话,“你听我解释。”
  “我在生气中,生得很凶,很厉害,你先打草稿吧!”她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白雁,你去哪?”
  “找个帅哥疗伤去。”她潇潇洒洒地挥挥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在他追过来时,翩翩去也。
  康剑就这样被她扔在了街上,六神无主,惶恐不安,慌乱无措,心里面又象酸,又象痛,又象苦,还有一丝丝的甜。
  她为他生气了。
  他打她电话,她不接,他发短信,她不回。
  他竭力保持风度,可经过的人都一脸同情地看着他: “看到没,那男人象傻了,要不然就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他有点恼火,可火苗怎么也点燃不了,因为他今天是有理也没办法说了。
  谁想到呢,上百次的幽会,居然在分手时,给白雁撞上了。但有一次,白雁就会当上百次。
  以后她还会赖在他怀里撒娇吗?
  以后她还会嗲嗲地追着他喊“领导”吗?
  以后她是否还会为他施展“独门绝艺”呢?
  没有好心人来告诉他答案,他棒着一颗患得惠失的心,迷茫茬夏夜的街头。
  白雁让司机把她送到了医院,其他,她想不到能去哪了。
  月黑风高,一个单身女人,失意迷茫地在外面,会引来太多同情者的,搞不好明天《滨江早报》上就会出现一条什么恶俗的头版头条,她才不要那么出名。
  柳晶两口子郎情妹意, 不能打扰。
  林枫怀着身孕,那个小开老公把她棒成宝似的,不能去吓。
  她只要到手术室,暂居一会。
  就是这样,心里面疼得如刀割似的,她就哭不出来,反而笑得更欢,更俏皮,这己经形成了一个习惯,然后就是找个安静的地方,独自呆着,让疼痛加剧,再死而复生。
  她是打不死的小强。
  不知哪来的灵光, 也许缘天康领导的提醒,鬼使神差就逛到了华兴大饭店面前,看着华老板眼神里心虚慌乱的样,她警觉一定有鬼。
  于是,才厚着脸皮,提出要进去参观。
  狗血故事,就是这样继续下去的。
  无巧不成书。
  康领导很坦承,他的身边怎么会没有象伊桐桐这样的红颜知己呢?他那个极品都能娶她这样的大多数,为什么不把伊美女纳为已有呢?
  照伊美女的话来分析,两人是旧识。
  难道真的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这野花采着,能永保激情?
  康领导好变态滴说。
  要死不死,她在伊美女的手中看到了两串钥匙,康领导对伊美女真不薄,给她就一个薄簿的工资卡,人心果真好偏。
  她应该当场揪下伊美女的头发,然后再给康领导一记耳光,接着,扬长而长。
  以后呢?离婚?
  白雁一级一级攀着台阶,一阵剧痛袭来,她瘫在了台阶上,蜷缩成一团。
  这婚姻刚刚开始,一直是她在守,外面有伊美女,里面有康领导,这里应外合,再坚固的城也有轰然倒塌的时候。
  好累!
  如果结局是离婚,当初何必要结婚?
  白慕梅说她配不上康领导,让她不要嫁。
  陆涤飞说康剑太复杂,她不能嫁。
  人人都象预言家,一点点地成了真,这是宿命?
  不会还有其他的隐情?
  白雁拍打着头,头象要裂了一般。
  有人下楼,她窘迫地想站起,腿偏偏这时麻了,她难堪地看着一双长腿站在了她的面前。
  是个帅哥,却不能疗伤。
  她祈祷上帝,在被西伯里亚寒流冻僵之前,让她的腿恢复知觉吧!
  “你在这干吗?”冷锋眉头打成个结,冷冷地看着她。
  自从交战之后,两个人虽然有过多次合作,除了工作上必要的交流,两人之间连一个对视的眼神都没有。
  “我……看星星。”白雁恼恨地掐着腿。
  “哦,那再往上二层,那里离天空比较近。”
  她和他没有共同语言,腿有了知觉。她起身,越过他,到真的往顶楼走去。
  也许现在吹吹风是个不错的主意。
  顶楼就在手术室的上层,夏天时,通往楼顶的小门都是开着的。顶楼上的风向来很大,没了阳光的加温,风显得很凉。
  什么味?白雁嗅了嗅鼻子,她是不是饿坏了,产生错觉,夜风送来了一股泡面的香气。
  疯啦,接着,她还听到了吞咽面条的声音。
  她回过头,冷锋就坐在小门边,手里捧着个泡面桶。
  她眨眨眼,呆呆地。
  不会吧!这… …也太充满人间烟火味了,和高雅的吸血鬼形像不符合。
  “你……没吃晚饭?”冷锋抬起头,不悦地挑了下眉。
  白雁脸一红,忙扭过头, “我……不饿。”面一说完,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头,这不是等于坦白自己没吃晚饭吗?
  “我办公室里还有几桶,你要是想吃,自己下去拿。”
  “不了。你晚饭就这样简单?”她没话找话。
  “我想复杂,医院餐厅关门了,我一会还得做个加急手术。”
  白雁愣了一下,她只看到他趾高气昂的一面,没想过他其实也很辛苦。
  他没有家人吗?
  这个问题,她没问,毕竟两个人不算熟。
  她继续吹风,他继续吃面。
  “阿嚏!”她突然打了个喷嚏。
  “别逞能了,回家去吧!”冷锋吃完了泡面,站起身来。 “医院给职工看病,可没什么优惠的。”
  她微微一笑,乖乖地下了楼,冷锋跟在她后面。
  到了楼下,他去手术室,她回家,礼貌而又别扭地道别。
  家?她是飘荡的游魂,还是要回家的。
  客厅里留了一盏小壁灯,书房的门开着。她动作明明很轻,康剑从书房里窜了出来。
  “白雁……”
  她摆摆手, “别靠近我,我好象要感冒了。我先去冲个澡。”
  康剑僵在楼梯上。
  她拿了睡衣,冲了一个热水澡,感觉头不那么胀了,剐进卧房,康剑夹着个枕头站在门外。
  “你干吗?”她给他吓住了。
  “白雁,我们谈谈好吗?”
  “谈谈干吗要带枕头?”
  康剑不自在地脸一红, “白雁,我想从今夜起……我们该……”
  “康领导,你想用男色来贿赂我,让我不再盘查你的错?”
  “……”
  “告诉你,此路行不通。虽然我不是领导,可我一样清正廉洁,我……不受贿。”某人很有气节地声明。
  门“啪”一声关上, “行贿”的康领导站在门外,狼狈地连脚掌心都红了。.派派小说论坛妙の灵手打,转载请注明.
  第二十三章,该来的都已上路(三)(VIP)康领导在身心煎熬的重负下,感冒了。
  感冒本来是隐藏在泥土下的一根杂草,淋了点雨,经了丝风,突地破土而出,滋滋地迎风疯长。
  眼睛一睁,康剑便感到浑身上下,处处酸痛,再一摸额头,烫得能捂熟鸡蛋。他勉强撑坐起,上下牙打着冷颤,忙把开了一夜的空调关了。
  神智还算清醒。
  清醒的神智让他慢慢想起昨天发生的一切、目前面临的困境,以及接下来该进行的对策。
  天无绝人之路,这病来得正是时候。
  他几乎是欢喜雀跃、兴奋莫名地拉开了门, “白雁,温度计呢?我好象有点热度。”他尽力保持语调的平静、步履的自如。
  卧室的门开着,不见那只蝴蝶翩翩飞出来,小嘴微张,温柔而又体贴: “领导,难过吗?”
  “白雁?”他站在门外一看,床铺叠得整整齐齐,人呢?
  他下楼,在拐弯处,就探下身子,向厨房里张望,也没人,再侧耳倾听,屋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唯独阳台上晾晒的衣裙滴下的几滴水渍,告诉他,他老婆应该是刚走不久。
  康剑一下被打倒了,象霜染过的茄子,枝枝叶叶耷拉着。他托着额头,瘫坐在沙发上。
  阳台上只晾晒着她的衣裙,厨房里冷锅冷灶,餐桌上每天早晨的一杯酸奶不见了,满满的果篮和冰箱在一夜间被清空,他想找点什么凑合下早餐都没有。
  一切迹象表明,某人在生气中。
  一生气,天地都不同了。
  康剑现在才感到,这个家其实一直是白雁在打理着。他除了回来睡个觉,偶尔吃个饭,一切都不过问,和一个借住的客人差不多。
  她也有工作的,却另外花精力做家务,她比他要辛苦得多,可她从来没提过一句。
  没有白雁的家,只是幢普通的房子。
  有了白雁,房子才叫做“家”!
  康剑一直觉得少了谁,地球都一样地转。现在,他否定这个结论。
  从什么时候起,白雁己经融进了他的血脉,他的筋骨。少了白雁,康剑的地球也许不会停转,但一定没以前转得那么自如了。
  她已经变得这么重要了,康剑郁闷,这又超出了他的意料。
  以前,他还问过她会不会生气?她一直都象没心没肺似的,整天笑吟吟,什么都不往心里去。
  谁想到呢,她要么不生气,一生还是个大的。
  女人生起气来,就没道理可言,只能哄。可他没哄过女孩子,但不哄,坚冰就不会融化。
  他要怎样在最短的时间内,让她气消,让一切重新步上轨道?
  他得好好想想。
  简单打来电话,车己经停在楼下。
  康剑头重脚轻、又饿又冷地出了门,一脸憔悴的样把简单吓了一跳, “康助,你感冒了?”
  他病苦地躺坐在椅中, 跟简单一同过来的小吴秘书说道: “夏天感冒比冬天感冒麻烦多了,白护士没给你吃药吗?”
  “对呀,你家有个现成的医生。”简单跟着说。
  “她一早上班去了,不知道我生病。”康剑闷闷地答了一句。
  简单最机灵了,掏出手机就拨了白雁的电话,瘫成一团泥的康剑两只耳朵立刻就竖得象小白免。
  “嘿嘿,白护士, 早!我是简单,你忙吗?哦,我没什么事,是康助,他生病了,脸红红的,讲话鼻音很重,眼睛里都是血丝,好象是感冒……嗯嗯,那好!”
  简单合上了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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