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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言写意

_5 木浮生(当代)
  “要不我什么时候去看看你。”
  “不用,有事情我会让季英松去接你。”
  她说两句,他就堵了她两句,也不知是他有意还是无意,让一翻对话几乎进行不下去。无疑的是,厉择良并不想让写意知道他在医院做康复。
  他好像也觉得自己说话有些过分,又道:“我不常用这个号码,你以后联系另一个吧。”
  写意一边听一边找笔记下。
  “好了。”写意说。
  挂了电话以后,厉择良拿过床边的手杖撑着身体站起来,几步迈到窗边。他一遇到心情不佳的时候就爱看亮闪闪的东西。可惜这几天天气阴沉得厉害,夜空中没有星星,医院地处郊区地势也不高看不到什么灯光,所以窗外漆黑一片。
  那一夜他睡觉却没有熄灯。
  写意再见到厉择良,已经是一个星期以后的事情。她和平常一样早到公司,坐在厉氏楼下的绿化带呼吸清晨的空气,突然接到医院的电话。
  “沈小姐,我是洪医生。”
  “啊,洪大夫,我下周会准时复诊的。”
  洪医生笑,“不是,我下周要出差,你的复诊时间要更改下,看写意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跟你约个时候。”
  “哦。我下午就有空。”
  “恩,正好我下午病人少,几点?”
  “四点吧,行吗?”
  “行。”
  此刻,她正好远远瞧见厉择良独自下车,迈向大厅。走路的样子一如他寻常,没有改变。
  她的心微微宽了一些。
  下午,写意在医院,躺着对洪医生说:“我最近时常梦见以前的事情。”
  “以前?”洪医生问。
  “很小的时候,大概十岁之前。”
  “梦见些什么了?”洪医生起身为她倒水。
  “梦见父母还在世……”她絮絮叨叨说了许久。
  医生洪卿除了在旁边偶尔接一两句腔以外,也由着她这么说下去。
  后来她蓦然又问:“洪大夫,你结婚了么?”
  洪医生笑:“已婚,而且我女儿正上幼儿园。”
  “你以前谈恋爱的时候顺利吗?”
  洪医生看了她一眼,微笑说:“写意,你很年轻,有时候爱情不需要顾及那么多。一个人这辈子就年轻那么一回,与其束手束脚还不如就让自己肆意享受一下。要是真喜欢,就去吧,哪管对或错。”
  她自然是跟洪医生说过和厉择良的事情的。
  “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只是有些人手段比较极端吧。他既然一点点不在乎你,何必要逼迫你。”
  过了会儿,洪卿又说:“但是你要记住一点,爱情是平等的,若是真有其中一个付出许多也是心甘情愿的。如果你要用不平等目光来对待感情,那么对别人也不公平。”
  写意从诊室出来,洪医生的话虽然不能豁然开朗,但是却让她深思。
  她确实是喜欢厉择良的,以至于看到他痛倒在地时她也心痛得几乎要窒息了。那么他如何看待她呢?可有一丁点儿上心?如果真对她上心的话,又何必要用那种手段逼迫她?然后还三番五次嘲弄她?就不能和她好好相处?
  可是,既然人家已经兑现了承诺,她也不能翻脸不认帐,是不是?不然就像谁欠了谁似的。她在心中暗下这个决心走到走廊,却撞见了杨望杰。
  其实,杨望杰老远便见她从洪卿的诊室出来,见她一副所有所思的样子,喊了一声却没听见。
  “写意。”他走去拍了拍她。
  “啊,好巧。”写意回神。
  “你干嘛呢?”
  “看病。”
  听到这两个字,杨望杰朝洪卿的诊室望了望。他也是来找洪卿的,不过并非看病而是私事。说来也巧,洪卿正好是他大学的师姐,杨望杰和他们夫妻颇有交情。
  见写意有些心事,他也点点头就让她走了。
  她下午翘了班去医院,还有些事情没做完,就随便吃了点东西垫下肚子,再回公司加班。一口气工作到八点多,从办公室出来准备回家。
  她下楼时迟疑了下,按了下电梯里的厉择良那一层。
  他的那一层,有些人还没走,连小林也在忙里忙外。估计厉择良多日不来公司,很多事情成山地堆着等他来做。
  她拨了他上次给的号码。
  “我是沈写意。”
  “有事吗?”他的声音听起来倦倦的,似乎是有些累。
  写意没有说话,没好气地想:这人明知故问,他们俩之间还能有什么事情,无非就是那个什么。
  厉择良感觉她有话要说,停下手中的工作,站到窗边。
  “沈小姐?”他见她久久沉默,便又问了一下。
  “我……”她鼓足了勇气,决定跨出历史性的第一步。可惜话还没说出来脸颊就红得像只煮熟的虾子,她生平还没有开过这么难的口。
  “我们……”她又挣扎下,还是没说下去。
  即使说成这样,厉择良却已经明白了。他的双眸蓦然一凛,心里居然是百般滋味,酸苦难辨。
  “你在哪儿?”他突然问。
  “公司啊。”
  “这样吧,”厉择良沉吟稍许,说,“我打电话让季英松接你,我还有一会儿才完事,你回去等我。”
  听见这句话,写意心中咯噔一下,回去等他?写意对着电话怔忡稍许后又略带嘲弄地笑了,自己不就是这个意思么?
  等上了季英松的车,车子朝郊外开去,似乎是到厉家的老宅子。写意一进屋,老谭就迎过来,说:“沈小姐,少爷说请你先到客房休息,我们已经收拾好了。”
  显然,厉择良先前来过电话吩咐了他们。
  客房?还好不是他的卧室。
  他们似乎知道写意的拘谨,见她没去客房而是呆在客厅也没过多打搅她,备了点小吃放在旁边,便各自忙活去了。
  老宅子里人不多,似乎没有其他厉家人住在这里。她只听说过,厉家还有个堂妹叫厉飞雪,如今在国外留学。
  她也不习惯一个人呆在这么亮堂堂地方,久了就坐着别扭,便踱到了客厅外面的花园去。刚刚一离开空调房间还感到有些闷,但是适应之后却觉得夏夜里的花园清风徐徐地,十分凉爽宜人。灿烂的夜空下,时不时地能听见蛐蛐叫,鼻间还有夏草的芬芳。
  花园里面亮着灯。有一个平地的池子,池子里面养了许多锦鲤。写意蹲在那里看,锦鲤倒也不怕人,围成一群群地绕着池子游。
  忽然,倏的一下,花丛里窜了个东西出来,着实吓了她一跳,定睛一看居然是只白色的猫。
  那猫也径自跑到鱼池边盯着里面的小鲤鱼,双目炯炯。接着,居然抬起一只前瓜对那群鱼跃跃欲试。它全身雪白,仅仅四只爪子上镶有黑色的一圈毛,而右边耳朵也是黑色的。写意见它着实可爱,忍不住伸手去摸它的头。
  “别摸!”有人突然在身后说话想阻止她。
  可惜却已经迟了,她还没摸到小猫,那小东西便像触电一样翻爪抓了她的右手手背,接着飞速地窜到说话人的脚边。
  写意转身抬头一看那人,是厉择良。她起身时,悄悄将右手背在身后。
  小猫有些撒娇地蹭了蹭厉择良的裤脚。他刚俯下身去,小猫就一跃到了他的怀中,温顺地要命。
  写意握了握吃痛的右手,不禁在心里嘀咕,真是猫仗人势,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猫,凶神恶煞的见一个人换一次脸。
  5——5
  “怎么跑到外面来了?”
  他的问题没有带主语,写意拿不准是问她还是问那只恶猫,所以半天不知该不该回答,直到厉择良朝她“恩?”了一下。
  “我呆得闷,就出来看看。”
  “那回屋去吧。”他一边说,一边用手解衬衣的袖口,走回屋子。
  那只猫一直跟在厉择良身后,追进了屋。
  写意在后面看他的脚,假肢又装上去了,不知是真的这么快就恢复了还是他强忍的。不过,若是他真站着不动,几乎看不出来那假肢和另一条腿有什么不同。
  厉择良进门时回头看了她一眼,写意立刻埋下头去。这样在背后看人家,实在算不上什么有礼貌。
  “客房收拾好没?”厉择良问。
  “收拾好了,楼上那间。”老谭说。
  “恩。沈小姐要多住几天,看看还缺什么,明天帮她拿下行李。”
  写意听见这句,咬住唇,没有反驳。
  厉择良在沙发上坐下后,示意写意坐,那猫也盘身在厉择良的脚边睡下。
  老谭上了茶,识趣地退出去,客厅里只剩他们俩。
  茶壶里沏的是铁观音,一阵清香从壶嘴里逸出来。
  厉择良替她倒了一杯。
  我晚上不喝茶。写意原本是想这么说的,可惜又觉得显得自己有些娇气,便谢过就喝了一口。她不爱喝茶,对其没有研究所以也品不出味道。
  厉择良喝过茶,用手指关节拂了下眉角,那个样子似乎是累极了。
  他习惯性地掏火点烟,可是想到什么,又作罢,将烟盒放在茶几上。
  “难道你也是怕我反悔?”他说,“我一直是个说一不二的人,既然答应了你就绝对做得到。”
  显然,他指的是她主动送上门这件事。
  刹那之间,写意顿觉尴尬,脸上的绯红一下子窜到耳根。她本来是已经说服了自己,但是让厉择良这么突然说出口,仍旧觉得心气难平。
  她握住拳头,凭她以往的个性几乎快要扭头就走。不但扭头就走,还要冷嘲热讽地回敬他两句,让他讨不上半点便宜不说,气个半死是最好。
  可是,现下的写意脚跟订在原地,脸色是红了又白,终究是忍住了。她本是下定了决心要好好和他相处的。
  “看来厉先生是以羞辱我为乐。”写意淡淡道,这么一句服软的话被她说出来仍旧能扎人。
  厉择良倒也没生气。
  “这倒不是,我只是对沈小姐态度的巨大转变有些……”他顿了顿,在脑中找了找恰当的词语,“有些欣喜。”
  写意瞥了眼眼前男人那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心想,还不如他生气时顺眼。
  “好了,时间不早你去休息吧,上楼第二间是你的房间。”说着他自己也准备回房间。
  写意呼吸一滞,他的意思是说今天就此为止。
  突然,厉择良又折回,“手给我看。”
  写意一怔,她以为他并没有发现。
  “没事。”
  “我看看。”
  写意被迫将那只手伸出来。他将手摊在掌中,细细端详。幸好伤口不深,稍微点破皮。他去取了药箱居然要为她上药。
  写意有些意外。
  他准备抹碘酒的时候说:“疼就吱声。”
  “不疼的。”
  “猫这种动物性情阴晴不定的,不该乱碰。”
  “人还不是一样。”写意说。
  “说谁呢?”
  “没说你。”
  “那说谁?”
  “说我自己。”这总成吧。
  “恩。”他点点头,“深有同感。”
  被他倒打一耙。
  “难得我俩第一次达成共识。”他说。
  这时,小猫很恰当地在此刻爬起来,躬起背叫了一声,也不知是不是在迎合它那个英俊主人的观点。
  写意看了那猫一眼,说:“是啊,你俩居然都能达成共识,不容易。”
  “……”
  “……”
  一会儿,厉择良小心翼翼地替她擦碘酒,抹完以后居然孩子气地朝伤口吹了吹气。
  “以防万一最好明天得去打疫苗。”
  “不用吧。”哪有那么娇贵
  “又要和我争?”他说。
  写意只好点头,随后准备将手缩回去。但是,他没有放手,手指微微使劲儿将她的手锁在掌中。被他压到伤口,写意眯了眯眼,有些疼。
  “我还以为你挺能忍的呢,刚才背着手藏了半天也不叫痛。”厉择良说话间,眼中有戏谑的成分。他好像一改最近的暴戾,恢复了他从前待她的那种个性。
  “再能忍我也不是木头人,有感觉的。”她吃痛地蹙起眉。
  “我看也差不多。”
  “呃?”写意没听清他说的话,因为她突然嗅到了一阵奇怪的芬芳。
  她调头一看,好像是小猫出去时将门蹭开一个缝隙,才使得香气窜进来的。“什么味道?”她不禁问。
  “夜来香。”
  “夜来香?”
  她一直对这类植物比较好奇。小时候家里给她买过含羞草,她一直想不通为什么它要害羞。于是摸一下,含羞草合上叶子,过一会等它舒展开又摸一下。她乐极了,可惜不到两天就将那株含羞草折磨死,活脱脱一破坏大王。
  那又是为什么夜来香要夜里才开呢?
  “我能看看么?”她刚才在花园居然没有闻到。
  “有什么可看的,不就几朵花,闻久了头晕。”他十分没有情趣地说。
  既然主人家都这么说,写意只好讪讪地回客房。客房的浴室里,居然还准备了换洗的衣服和睡衣。
  她端量了下。
  睡衣是新的,但是那套女装是旧衣服不过洗得很干净。一条鹅黄色的连衣裙,尺码和她身段差不多。写意揣测大概是厉家那位小姐的东西。有的换,总比明天还穿这一身好。
  她洗了澡,呈大字型形扑到床上。
  谢天谢地的是,厉择良让她住到这里。若是回到上次那间公寓还不知如何和他相处,那里仅有一间卧室,那究竟是她睡还是他睡?还是一起睡?
  5——6
  不知过了多久,她一个人躺在这栋别墅的二楼客房里,眼睛依然睁得大大的。
  她睡不着。
  大概是刚才喝了茶的缘故,她躺在床上脑子里将一群又一群的羊数了个遍,也没有睡意。一开始她研究了一下自己究竟要不要将这间房间的门反锁,因为她明明白白地看到厉择良的卧室就在隔壁。转念想想又作罢,他要真有那个意思正大光明进来也行,倒不必偷偷摸摸的行凶。
  然后她又研究床的正上方的那个水晶灯究竟又多少颗,可惜数来数去数目总是不一样,于是又无聊地再想点别的。
  她看了下窗外,这家人爱好很奇怪,大半夜了还将花园里的灯开得通亮,晃得她更加睡不着。她起身去拉窗帘,突然灵光一现,轻手轻脚地开门下楼去。刚进花园就闻到那股香味。她不认识夜来香,却仅凭着嗅觉在鱼池旁边发现了那东西。
  白色的小花,花茎又带了点淡青色,开成一团一团的,晃眼一看好像小花球。看起来平平常常还不如含羞草那么有趣。她有些不甘心地准备蹲下去深深地吸口气,却见旁边有一个幽绿的猫眼出现在那夜来香下面。
  探下头去,看到是那只猫。
  它侧着脑袋盯住写意。
  “这么晚了,你还不睡做什么?”她问它。
  这猫是厉择良的小跟班儿。但是主人都睡了,它还不睡。
  上次吃过亏,她不会再被它温顺的外表欺骗,而伸手去摸。
  “那你又不睡要做什么?”
  这个声音突然响起,吓得写意一下子蹦起来就想尖叫,而就在她张开嘴嗓子刚爆出声音的那一刹那,却被人从后捂住嘴,将尖叫的绝大部分遏制在了喉咙里。
  “嘘——”声音的主人说,“你想给人家来个午夜惊魂么?”
  写意这才听清楚那人是厉择良。
  他放开她的嘴。
  “你吓死我了。”害得她的心脏仍在狂跳。如果此刻她能转过身来保准要狠狠剜他一眼。
  “彼此彼此。”
  “睡不着我就出来散散步。”写意解释。
  “哦,”他调侃她说,“那我就是以为家里进贼了,出来捉贼的。”
  老谭听到花园里的响动,开灯走出来,刚好听到厉择良的后面一句。
  “少爷,捉什么……”那贼字没出口,便咽下,退进屋去。
  见过捉贼的,却没见过这么捉贼。
  此刻的厉择良正从后拥住写意,她的背面紧紧帖在厉择良的身上。这么一个暧昧不明的姿势被老人家看见,自然是识趣地退开,哪还提什么捉贼不捉贼的。
  虽说不是光天化日可惜也是孤男寡女,写意立刻朝前跨一步拉开距离,然后迅速转身面对他,为掩饰尴尬干咳了一下。
  “那我回房间了。”
  “你不是睡不着么?”
  “我回房看电视。”
  “你房间没有电视。”
  “……”
  她一遇见尴尬的事情智商好像就要减半。
  他走到鱼池旁边的长椅上坐下,说:“既然睡不着,不如相互解解闷,一起坐坐。”
  这句话听起来应该是个问句,可惜他是用一个陈述语气说出来,可见并非询问意见,而是由不得她不坐。若是在平时,能坐在厉择良的身边不知是多少女性拼得头破血流也要争得的荣幸。
  既然这样,她也索性大方地坐在旁边。
  清新的夜风微微拂面,将她的发丝吹乱了些,可是拂过皮肤时又有一种别样的安逸。她在月影中看见他英俊的侧面。他的上唇薄一些,而下唇朝下巴的角度稍稍有一点卷。当他将之微微一抿的时刻就够倾国倾城了。
  咳——写意收住心神,当然成语不能乱用,那是形容女人的。
  “想什么呢?”他问。
  “我在想下辈子你……”
  她突然顿住发觉自己居然一不小心说露了嘴,于是再不敢往下讲,总不能告诉他,我在想要是你下辈子做女人会不会沉鱼落雁。那这男人肯定当场把她打入十八层地狱。
  “下辈子怎么?”他似乎瞧出端倪,追问。
  “我在想我下辈子要投胎做个非常优秀的男人。”
  “?”
  “然后一定要娶一个像我这么可爱的老婆。”她的黑眼珠子一转,好歹把这句话给说圆了。
  他闻言微微一笑。
  “你以前一直都是这么有意思。”
  他说着,抬手抹平她额头上被夜风吹起冒出头的发梢,辗转又移动到她的下巴上。
  手轻轻一抬,他便使得写意仰起头来。接着,写意看到他那副刚才才被她仔细打量过的唇落了下来。
  两人不是第一次接吻。但是这和上回那屈辱、强迫的吻全然不同。
  他吻得极浅,好像生怕一用力就碰碎了这虚幻的梦一般。此刻的他就像在浅浅地品尝着某件人间珍品。写意的手依旧有些抗拒地抵在他胸前,隔开两人身体的接触想要推开他。但是上次的意外遭遇让她不敢再使蛮劲儿对付他。
  趁她犹豫之际他慢慢探入她的齿间,缓缓用力。如此柔软的双唇让她开始找不到自己呼吸的节奏,急迫地想要从他的缠绵中摆脱出来。
  可是,他却是那么的贪恋。
  他带着某种忘我的贪恋在索吻她,唇齿相依,流连忘返。
  风中含着夜来香和夏草的香味,不过她再没有多余的精力和神智去辨认。
  他腾出手将那只想要推开他的拳头移开,然后揽住她的腰,让她更加地贴近他。可惜他们原本是并坐,角度无法统一。
  男人似乎对此不太满意,身体微微一俯,就将她半压在椅子上,随即紧紧地将这副柔软的身体拥在怀中。他继续将她的舌纠缠下去,辗转吸吮,夺走了她仅存的神智。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融化在其中,几乎失去氧气的时候,他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她的唇,然后又一次使劲儿地将她深揽入怀,蹙着眉闭上双眼,用一种近似魔咒一般的低沉嗓音喃喃地、一遍又一遍地缓缓念叨,“写意,写意,写意……”
  写意不知为何,似乎被他的这种情感感染了一般,听话地没有再推开他,而是乖乖答道:“我在这里。”
  “写意。”他又轻轻唤了一声,那是一种能让人沉醉入魔的温柔嗓音。
  写意心中就像被什么东西填地满满的,伸手缓缓环住他的腰,重复说:“我在这里。”
  “不,你不在。”他说。
6—1    
  杨望杰一大早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就在犹豫一件事,他究竟要不要给尹笑眉打电话。
  他昨天追问了洪卿许久,洪卿都以为病人保密为由拒绝了他。可是她越是这样说,杨望杰越觉得写意的病有些蹊跷。
  “为什么你一定要知道?”洪卿问。
  “我想知道。”
  “这不是个必要的理由,等你找到一个能充分说服我的办法再说吧,小杨。”
  “卿姐。”杨望杰有些哀求。
  “不行,这是职业道德问题。”
  被上升到了这个高度,杨望杰只好作罢,“那……就算了。”
  “小杨,你不对劲儿啊?”洪卿说。
  “没有。”
  “你和写意关系不一般?”
  “怎么可能。”杨望杰无奈地笑笑。
  听见他语气酸涩,洪卿也算明白了。
  “你喜欢人家沈小姐?”
  “过去,大概有点。”杨望杰含糊地掩盖过去。
  “那你就真让他过去吧,小杨,”洪卿说,“写意是个不错的姑娘,可惜不适合你。”
  看她说的认真的样子,杨望杰反倒笑了,“卿姐,你的职业毛病啊。”专开导人。
  他这么一说,更使洪卿真是觉得沈写意在杨望杰心中地位非同一般。她这个小兄弟以前倒很少和女孩儿有过什么纠葛,生活中难得有什么感情戏。所以害得一帮大哥大姐挺替他着急的。
  只是听说他最近和尹家的大小姐走得很近,倒不知道他和她那个病人沈写意有什么瓜葛。如今看来不告诉他,他也心意难平。她思忖稍许掂量了下,下了个决心。那她就索性做一回不负责任的医生。
  “其实她也不是什么病,说严重也严重,说不严重也不严重。”她说。
  “呃?”杨望杰听得糊涂。
  “她有失忆症。”
  “失忆症?”
  “心因性失忆症。”洪卿补充。
  “不可能。”杨望杰睁大眼睛,“我不懂什么失忆症的种类,但是写意不可能有失忆症,她平常和正常人一样,看不出来有很健忘的个性。”
  “心因性失忆也有很多种,有的人会忘记一切包括自己在内,有人会记得某些人而忘了另一些人,有的人会记得前面忘记后面,有的人记得其他却恰恰会忘记最总要的事情。你真的肯定她所有都记得?”
  洪卿没有明确说,倒是反问了他一句。她猜测杨望杰肯定是心中原本就有疑惑才会一直追问她,不信他就没看出端倪。
  “为什么会这样?”
  “她是两年前转到我这里的,病历上据说是车祸后才出现的症状的。但是也不一定,也许是家族遗传病,也许是巨大的打击后心理上产生的一种本我的自我保护,也许就是因为车祸对头部的剧烈碰撞所致。要知道人类最神秘的地方就是大脑,很多心理现象至今仍在探索阶段,没有定论。”
  “可是……”
  洪卿打断他,“小杨,这是我能说的极限,足足能够满足你的好奇心,但是我不会再回答你的任何问题了。”
  “我最后问一个,能治好吗?”
  洪卿笑了笑,果真就闭紧嘴巴,不再回答她。
  杨望杰从医院出来,路过市图书馆停好车走进去。
  既然洪卿不跟他解释,那他只好自己下手。
  他仔仔细细地在书架上找了关于失忆症的资料书记,借回家去研究了许久。在攻克那些艰涩的专用术语之时,他才深切的体会到洪卿跟他解释的那几句是多么得通俗易懂。
  他总结了下洪卿说的心因性失忆症的症状,然后筛选出两个他觉得很符合写意的情况。一个是选择性失忆,指患者对某段时期发生的事情,选择性地记得一些,而遗忘了另一些。另一个是连续性失忆,意思是说患者忘记自某一年或者某一事件之前的往事。
  他记得写意以前和他提过小时候的事情,那就不是将过去全部忘得一干二净,而是上面那两种之一。究竟是什么样的车祸将她弄成这样?而且那些被她丢失的记忆究竟有些什么?
  杨望杰为此思忖了一夜,竟然不知道自己应该找谁来说说。
  终于他决定给还没起床的尹笑眉打了个电话。
  “怎么?”她从睡梦中揉了揉眼睛。
  “你的日子可真舒服。”杨望杰感叹。
  “我就知道,你想我说是米虫。”
  “米虫?什么米虫?”他对年轻女孩儿的流行术语没有什么研究。
  “这么早什么事?”
  “你上次说你可以找到人问问……”杨望杰说到这里,停住。
  “怎么?”
  “没什么,算了。”
  “你不要说话说一半好不好?很让人着急的。”
  “你上次说你认识那位很好的钢琴老师要介绍给我外甥的。”
  “哦,对。我一会儿联系下。”
  她才被他给糊弄过去。
  杨望杰歉疚地挂下电话,这样的事他怎么能傻乎乎似的去问尹笑眉。他向洪卿追问那些写意不愿意在人前提起的事,就已经是对她不尊重了。
  何况,这对尹笑眉也不公平。
  同样一个早晨,在厉氏的老宅里。
  厉择良吃饭时看了一下饭厅里的钟,“谭叔,麻烦你去楼上叫下沈小姐,就说上班要迟到了。”
  等老谭叫着写意匆匆下楼已经又是十分钟以后,她一边走还一边整理头发。她很少穿连衣裙上班,有些不太习惯,不禁扯扯裙摆,又理了理腰际的褶皱。
  “糟了,这么晚了。”她着急。
  “沈小姐,先吃早饭吧。”老谭急忙帮她摆筷子。
  “谢谢,不吃不吃了。”
  “我都在这里,你着什么急。”厉择良说话了。
  她一抬头看见坐在饭桌边的男人,脸上一阵红臊。
  虽然昨晚到后来他什么也没做,就与她回各自的房休息。但是仅仅是那一吻,已经足够让她意乱情迷了。在他身上有种奇特的男性魅力,在举手投足间隐约发散开,渗透进身边异性的心智中,蛊惑其心。
  “我不习惯吃早饭的。”写意看到饭桌上的中式早餐,作难地蹙蹙眉毛。
  他笑了笑,没立刻说什么,收起手里的报纸搁在一边,站起来,闲闲地开口道:“那你从今天开始得改掉这个习惯。”
  写意拿着筷子怔了怔,她昨夜曾经一度以为也许今天再见他的时候,他又要恢复成那个漠然的不可方物的厉先生。这下看来似乎他们终于可以和平相处了。
  可是,他为什么昨天要对她说一些那么奇怪的话,写意此刻想问,又碍于还有老谭等人在场不方便开口。
  “我在外面车里等你,快点。”他说。
  写意看了他一眼,一阵腹诽。这人活脱脱就一资本家,白天都卖给他了,下班还是替他打工,二十四小时都要在他的眼皮地下。
  写意扒了几口粥,慌忙地追出去,刚上车又叫:“我忘了带手机了。”随即推门去拿。
  他瞅了瞅她,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最好快点,不然你自己挤公交车去。”这女人的很多坏毛病几乎又要让他失去耐性了。
  写意听见他的话,一边气喘吁吁地跑回去,一边气得咬牙切齿,有时候,他真的真的非常讨厌。
  季英松看着写意急匆匆的背影,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才告诉她?”
  厉择良闻言之后,嘴角衔着的那丝沉溺的笑意一敛而净,双眸沉下去,默然许久之后才说:“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她永远也不要记起来。”
6—2 
  车子行驶到厉氏大厦之前,写意就执意下车了。她可不想在公司上班高峰期于众目睽睽之下,和厉择良从同一辆车上下来,否则沈写意将从那一刻开始势必成为厉氏所有女性的头号公敌。
  尤其是公司人事部的那位彭副经理。这个三十多岁却待字闺中的女人,自从那次她和厉择良的楼梯门事件被传开以后,彭丽每回看见她就像见到阶级敌人,鼻孔朝天一冷嗤,活像是过敏性鼻炎犯了。可是,当她在什么时候遭到厉择良冷语忽视,被人传为剩饭后,彭丽的态度才稍事好转。
  如今公司里的人看她的眼光很诡异。有同情,有看好戏,有幸灾乐祸,还有兔死狐悲?不过大部分人还是相信,那楼梯门是保洁大嫂的错觉,因为堂堂厉氏的老板怎么可能看得上她!
  上午到了公司以后,写意和同一层的同事董某、黄某一起去策划部拿资料,路上遇见厉择良。
  厉择良平时在公司里特别是年轻女下属面前虽然有些偏偏很有涵养又很有威信。心情一般时和蔼可亲,可只要他拿那双丹凤眼朝谁一瞄,简直就是寒冰扫过,能将人冻僵。倘若恰好落到女性身上,自然是痛并快乐着。
  附近的几位同事即刻立定站好,齐刷刷地低头,“厉先生好。”厉择良点点头算是回礼。
  写意躲在旁边,侧了侧身也准备跟着蒙混过去。
  却没逃过旁边与厉择良同行的彭丽的法眼。三十五岁依然守身如玉的彭丽扶了扶眼镜框。“沈写意。”她说,“你看见厉先生怎么不打招呼。”
  “彭经理。”写意只好站出来。
  “你进厉氏的时候,我那几天出差没一一向你交代公司里面待人接物规矩。如今怎么变得这么没有礼貌。”
  写意鞠躬,“彭经理早上好。”
  “早上第一次见面,如果是上级应该一一主动打招呼,而不是等着上司来招呼你,或者干脆当没有看见无视而过。对我都是其次,尤其要尊敬厉先生。厉先生平时日理万机,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厉氏上下的前程远景。我们虽然平时都将这种异常崇敬的心情隐藏于心中,可是在不经意间流露于表面的时候才最可贵。你如今这个样子很容易让人误会是看轻厉先生,看轻厉先生就是看轻整个厉氏企业。明白没有?”
  写意生怕她再说什么话将自己的举动上升到了有负于中华民族光辉历史的高度,急忙如小鸡吃米一般直捣头,“明白,我明白了。”
  “那你明白了还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跟厉先生行礼。”
  写意偷偷地自己白了一眼,她干嘛要跟他行礼,白日做梦。
  厉择良好像事不关己地看热闹一样的,很有耐性地等在那里,也没开腔说话。
  写意很想仰头剜他一眼,最好是挖他一块肉下来煮粥炖汤。可惜她又不敢抬头,生怕被四只眼睛的彭丽捉住再给她数出八宗罪出来,且不是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算了算了,心字头上一把刀,她忍了。
  跨出一步,埋头说:“厉先生早上好。”
  “恩。”厉择良居然还很配合地应了一声。
  写意只能在心里逞威,拼命地诅咒他。
  “不行不行,角度不够。”彭丽说。
  写意傻眼,角度不够?什么叫角度不够?
  彭丽柔柔地对厉择良说:“厉先生,您先走吧,这个小姑娘我先教育教育。”语气和刚才跟写意说话的感觉完全不同。
  然后同事们在彭丽的带领下又一起鞠躬,恭送厉择良离开。
  接着,彭丽又习惯性地抬了抬镜框,“沈写意过来,让我教你什么叫正确 鞠躬。首先要注意时间,我们一般鞠躬的最佳时刻是距离对方两到三米的地方,与对方目光交流的时候。”彭丽盯着写意深情地做了个示范。
  写意触到她的目光,立刻一寒战,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而我们一般鞠躬分成两种角度。一种是平辈同事之间。跟着我说的做。”彭丽说。“双手交叉放在体前,头颈背成直线,前倾十五度,目光约落于体前一米五处,再慢慢抬起,抬起的时候要一直注视对方。 另一种最重要,是向长辈和上司问好。这个面前的姿势是一样,也是双手交叉放在前面,头颈背成一条笔直的直线,为了表示我们的尊敬这个时候要前倾三十度,目光落在身体前面体一米的地上,然后再一边注视对方一边将身体缓缓抬起……你来一次。”
  同事小董小黄离开时同时留给她一个“你自求多福”的表情。
  “来跟着我做。”彭丽说。
  “厉先生,早上好。”写意对着墙壁行礼鞠躬。
  “不行,声音还要柔一点。”
  她只好又做一次。
  “厉先生,早上好。”
  “不行,身体还要往下倾。”
  她再做。
  “厉先生,早上好。”
  “腰弯过了,再来。”
  ……
  写意为此悲惨地被彭丽活活折磨了一个上午,而且厉择良走开的时候,她分明看见他将右手卷成拳头抬起来微微遮住略有上扬的唇,在偷偷地笑她。
  小样!小心你乐极生悲,写意在心中继续诅咒。
  中午,写意几乎是拖着一副疲惫不堪的身体去公司餐厅吃饭。
  “你好幸运,居然还活着。”小黄说。
  写意耷拉着脑袋,“也只剩半条命,腰快断了。”
  “原来真的没有人可以从彭老魔那里逃脱。”小董感慨,“以前我们都是那么过来的,写意你要珍重。”
  彭老魔?
  写意奇怪地看了俩人一眼,“难道你们只恨彭丽,不恨……”她害怕这里耳目众多,又跳出一个制度卫道士,或者是厉择良的狂热粉丝出来,顿了顿,张望下四处才说:“不恨厉……先生么?”
  “为什么要恨厉先生?又和他没有关系。”小黄问。
  “是啊。”小董附议。
  写意惊掉下巴,那彭丽明明就是狐假虎威,大家只记恨那只狐狸却对后面的老虎态度截然相反。人类果然对异性比较宽容,尤其是对长相有优势的异性。
  “厉先生人很好,就连我们这些公司的小虾们和他打招呼他都很亲切的。”
  那是伪善好不好,写意心想,你们又不是没见过他凶的时候,怎么笑一笑就让你们把那些都忽略不计了。
  “而且长的那么英俊又有魅力,而且有件事情你肯定不知道,”小董神秘地说,“公司里有女同事私底下买厉先生的……”关键的地方倒停住。
  “买什么?”写意问,总不能他还有初夜吧。
  “买吻。”
  “扑哧——”一声,写意将口里的汤险些喷了出来,自己被呛到,不停地咳嗽。那昨天接吻之后且不是她还需要付钱……
  接着她脑子里开始出现厉择良坐在那里一个接一个地卖吻的图片,想象了半天,不禁觉得不对劲儿,于是问:“不可能吧,买一个吻得出多少钱才让他看的上眼啊?”
  “废话,当然不是你说的那种吻了。”小黄说,“你不要想得那么猥亵。”
  “难道还有其他类型的吻。”
  “是杯子啊。厉先生用过的一次性杯子,有人收集来叫卖。”
  写意傻眼,间接接吻?
  “明明是你们猥亵,好不好。”
  “我们又没有买过,也是听人说的。”对面的俩人立刻撇清关系。
  写意下意识地去摸了摸自己的唇,仿佛舌尖还残留着昨晚那种柔软湿润的触觉。特别是那不停地念叨她名字的声音,简直能蛊惑人心。
  想到这里,写意的心嘭地一跳,几乎要跃出来。
  “写意,你脸红了。”小黄说。
  “我哪有!”写意立刻心虚地争辩。
  “你不会这么纯洁吧,我们说点儿这些你也要脸红,没谈过恋爱?”
  “没有,只卖过身。”
  “卖身?卖什么身?”
  “卖身葬父。”她逗乐地说。
  吃完饭,小董塞给写意一块巧克力。
  “我不能吃甜的。”写意笑。
  “没事儿,你不算胖,一会吃点补充些能量,说不准彭老魔还要去找你。”
  “不会吧。”写意满脸黑线。
  写意下班后先自己回到原来的住处收拾了些东西,隐隐觉得牙疼。不该吃那些糖的,她想。
  下班高峰,她拿着一些行李不方便坐公交,等了好久才抢到一辆出租车。
  司机按下空车的灯以后,问“小姐,到哪里?”
  写意一怔忡,糟糕,她忘记问地址了。
  幸好她方向感极强,让司机开到厉氏楼下,然后按照昨天季英松接她去厉宅的路线一一在脑海中复原,走了一遍,到了尽头居然真的就是那儿。
  她小小地佩服了自己一把。
  到的时候,已经天黑过了吃饭时间,没有人打电话催她;到了厉宅,也没见人兴师动众地等她吃饭,让她觉得很别扭。这两件琐事叠起来,她在心中为厉择良小小地加了点分,而且决定原谅他早上的过错。
  她刚走进门,发现厉择良在沙发上看报纸。
  他抬头看见她,忽然地说道:“你上班也要迟到,下班回家也要晚到,你以后做事情能不能利索点?我们已经吃过饭了,你要吃就自己做。”
写意闻言错愕,接着心里气得要命,从来只有她说人家磨蹭,还没人嫌过她不利索的,这是什么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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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  
  “我自己泡方便面。”写意恨的牙痒痒。
  “我们家没有方便面。”他闲闲地说。
  “那我不吃,总可以吧。”写意气呼呼地说完一个人将行李搬到楼上房间。
  屋外的天空阴沉的厉害,似乎就要下雨了。
  厉择良的视线落在她背影消失处,缓缓地放下报纸。他的心情安定下来,就差那么一点点,他以为她不会再回来了,几近绝望。
  其实写意并不知道厉择良今天特地提前回来,放了老宅里所有人的假,连老谭也被迫离开。
  “可是晚饭……”老谭说。
  “家里有什么材料?我自己做。”
  “那我为你拌好作料。”
  “不用了,我又不是不会。”
  “本想免得你们麻烦。”老谭笑。
  厉择良收好报纸,慢慢地踱到厨房,查看了下电饭煲里闷着的米饭。接着又拿起刀,准备切菜开火下锅。他在国外独自生活过,如今的大部分时间也是在那套小公寓里独居,几个家常小菜难不倒他。
  楼上的写意收拾完东西以后,开始觉得饥肠辘辘,饿得前胸贴后背,实在熬不住便想偷偷下楼找点残汤剩饭来吃。
  当她轻手轻脚地下楼却发现厨房里有响动,她小心翼翼地去偷窥,竟然看见他在里面。
  她从没见过这么贤惠的厉择良,胸前系着灰色的围裙,袖子卷了起来,正在炒菜。
  他发现了她探出来的脑袋,一手拿盘一手铲起菜说:“在饭厅等等,马上吃饭。”
  香喷喷的鱼香肉丝和糖醋排骨就这么被他给做了出来,放在饭桌上。
  “做给我吃的?”写意有些受宠若惊。
  “我自己吃的,但是你想吃也可以。”
  写意笑眯眯地看着他,这男人真是刀子嘴豆腐心。
  “筷子。”他说。
  “恩。”写意头一次这么听话,屁颠屁颠地去拿。
  此刻,饭厅里是一片祥和的氛围。
  男人解了围裙坐下,女人回厨房拿碗筷,连那只顽皮的恶猫也乖乖地蹲在那里,津津有味地吃着白米饭和肉丝。
  她坐下来,朝着那盘鱼香肉丝很神圣地夹了第一筷,慢慢放在嘴前却看到上面翠绿的葱花。
  “呃,为什么要放葱?”
  厉择良的眸子沉了沉。
  然后第二筷,伸向了糖醋排骨。
  “呃……好甜。”
  他的眸子沉得更深。
  第三筷子,写意又夹了些肉丝,还没入口就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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