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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鼎记

_96 金庸(现代)
刀火石点燃纸媒,将短枪和纸媒都交给韦小宝,说道:“一点
药线,铁弹便射了出去。”
韦小宝接了过来,枪口对准窗外的一座假山,吹着纸媒,
点燃药线。只听得轰的一声大响,一股热气扑面,手臂猛烈
一震,火枪掉在地下,眼前烟雾#*漫,不由得退了两步。
吴三桂哈哈大笑,说道:“这火枪的力道十分厉害,是不
是?”韦小宝手臂震得发麻,骂道:“他妈的,西洋人的玩意
当真邪门。”吴三桂笑道:“你瞧那假山!”
韦小宝凝目看去,只见假山已被轰去了小小一角,地下
尽是石屑,不由得伸了伸舌头,半晌缩不回来,说道:“这一
枪倘若轰在身上,凭你铜筋铁骨,那也抵挡不住。”俯身拾起
短枪,放回盒中。
王府卫士听见枪声,都来窗外张望,见王爷安然无恙,在
和韦小宝说话,这才放心。
吴三桂捧起木盒,笑道:“这两把家伙,请韦兄弟拿去玩
罢。”韦小宝摇头道:“这是防身利器,王爷厚赐,可不敢当。”
吴三桂将盒子塞在他手里,笑道:“咱们自己兄弟,何分彼此?
我的就是你的。”
韦小宝道:“这是罗刹人的宝物,今后未必再能得到,小
将万万不可收受。”心中却道:“你和罗刹人勾结,这种火器
你要多少有多少,自然毫不希罕。”
吴三桂笑道:“就是因为难得,才敢送给兄弟。寻常的物
事,韦兄弟也不放在眼里。哈哈!”
韦小宝当即谢过收了,笑道:“以后倘若撞到有人想来害
我,我取出火枪,砰的就是一枪,轰得他粉身碎骨。小将这
条性命,就是王爷所赐的了。”
吴三桂拍拍他肩头,笑道:“那也不用说得这么客气。火
枪的确是很厉害的,只不过装火药、上铁弹、打火石、点药
线,手续挺麻烦,不像咱们的弓箭,连珠箭发,前后不断。”
韦小宝道:“是啊。倘若洋人的火枪也像弓箭一样,拿起
来就能放,咱们中国人还有命吗?大清的花花江山也难保了。”
说到这里,嘻嘻一笑,说道:“不过那倒也有一桩好处,我有
了这两把枪,武功也不用练了,什么武学高手大宗师,全都
不是我的对手。”
说了些闲话,韦小宝告辞出府,回到安阜园中,关上了
房门,将那部经书的封皮拆开,果然也有许多碎羊皮在内,心
想:“八部经书中所藏的地图碎片已全部到手,老子只须花点
心思,慢慢拼凑起来,鞑子的宝藏龙脉,全都在老子手中了。”
不过要他花些心思,将这几千片碎羊皮拼成一张图形,想起
来就觉头痛,心道:“这件事也不忙干,咱们有的是时候。”当
下缝好了封皮,将碎羊皮与其余碎皮包在一起,贴身藏了,想
起大功告成,不禁怡然自得:“小皇帝、老婊子、老乌龟、洪
教主、大汉奸,还有我的师父不老不小中尼姑,人人都想得
这八部经书,终究还是让我韦小宝得了。哈哈,他们倘若知
道了,一个拉我手,一个拉我脚,四下里一扯,非把我五马
分尸不可。”这件事想来十分有趣,只可惜跟谁也不能说,无
法夸耀一番,未免美中不足。
他架起了腿,哼着扬州妓院中的小曲:“一杯酒,慢慢斟,
我问情哥哥,是哪里人。扬州,那个地方,二十四条桥,每
一条桥头,有个美人,情哥哥……”正唱得高兴,忽听得有
人轻敲房门,敲三下,停一停,敲了两下,又敲三下,正是
天地会的暗号。
韦小宝起身开门,进来的是徐天川和马彦超。他见两人
神色郑重,问道:“出了什么事吗?”徐天川道:“听得侍卫们
说,王府的卫士东查西问,要寻一个蒙古人,那自是在查罕
帖摩了。听口气似乎对咱们很有些怀疑,就只不敢明查而已。
韦香主瞧怎么办?”
韦小宝道:“去把这家伙提来,绑住了藏在我床底下,谅
吴三桂的手下,也不敢来搜查我屋子。”徐天川道:“就怕韦
香主出去之时,大汉奸手下的卫士借个什么因头,硬要进来
查看。”韦小宝道:“说什么也不让他们进来,当真说僵了,便
跟他们动手,难道他们还敢行凶杀人?”徐天川、马彦超点头
称是。
忽然钱老本匆匆进来,说道:“大汉奸要放火。”三人都
是一惊,齐问:“什么?”钱老本道:“这几天我在安阜园前后
察看,防大汉奸捣鬼。刚才见到西边树林子中有人鬼鬼祟祟,
悄悄过去一查,原来有十几个人躲着,带了不少火油硝磺等
引火物事。”
韦小宝骂道:“他妈的,大汉奸好大胆子,想烧死公主吗?”
钱老本道:“那倒不是。他们疑心罕帖摩给咱们捉了来,
又不敢进园来搜,一起火,大批人马来救火,就可乘机搜查
了。”韦小宝点头道:“不错,定是这道鬼计。三位大哥有何
高见?”徐天川挥手作个砍头的姿势,道:“杀人灭口,毁尸
灭迹!”
韦小宝一听到“毁尸灭迹”四字,便想:“那是我的拿手
好戏,再也容易不过,管教这蒙古大胡子片刻之间便化成一
滩黄水。只是这家伙熟知大汉奸跟罗刹国勾结的内情,须得
送去让小皇帝亲自审问才好。”说道:“大汉奸造反,这蒙古
大胡子是最大的证据。咱们只须将他送到北京,大汉奸就算
不反,也要反了。这个罕帖什么的,乃是要沐王府听命于我
天地会的法宝。”
如何抢先逼得吴三桂造反,好令沐王府归属奉令,正是
群雄心中念念不忘的大事,三人一听此言,悚然动容,齐声
称是。徐天川道:“若不是韦香主提醒,我们险些误了大事。”
心中对这个油腔滑调的少年越来越是佩服。
钱老本道:“眼前之事,是怎生应付大汉奸的手下放火搜
查,又怎样设法将这罕帖摩运出大汉奸的辖地。云贵两省各
地关口盘查很紧,离开昆明更加不易。”韦小宝笑道:“钱老
板,你一口口花雕茯苓猪也运进皇宫去了,再运一口大肥猪
出昆明,岂不成了?”钱老本笑道:“运肥猪出城,只怕混不
过关,不过咱们可以想别的法子。当死尸装在棺材里,这法
儿太旧,恐怕也难以瞒过。”
韦小宝笑道:“装死人不好,那就让他扮活人。钱老板,
你去剃了他的大胡子,给他脸上涂些面粉石膏什么的,改一
改相貌,给他穿上骁骑营官兵的衣帽。我点一小队骁骑营军
士回北京去,说是公主给皇上请安,将成婚的吉期禀告皇太
后和皇上。让这个没了大胡子的大胡子,混在骁骑营队伍之
中,点了他的哑穴,使他叫嚷不得。吴三桂的部下,难道还
能叫皇上的亲兵一个个自报姓名,才放过关?”三人一起鼓掌
称善,连说妙计。
韦小宝忽然问道:“昆明地方也有妓院罢?”钱老本等三
人相互瞧了一眼,均想:“韦香主要去嫖院?”钱老本笑道:
“那自然有的。”韦小宝笑道:“咱们请玄贞道长去妓院逛逛,
他肯不肯去呀?”钱老本摇头道:“道长是出家人,妓院是不
肯去的。韦香主倘若有兴致,属下倒可奉陪。”韦小宝道:
“你当然要去。不过玄贞道长高大魁梧,咱们兄弟之中,只有
他跟那大胡子身材差不多。”
三人一听,这才明白是要玄贞道人扮那罕帖摩。马彦超
笑道:“为了本会的大事,玄贞道长也只有奉命嫖院了。”四
人一齐哈哈大笑。
韦小宝道:“你们请道长穿上大胡子的衣服,带齐大胡子
的物事,下巴上粘了从大胡子脸上剃下来的、货真价实的黄
胡子,其余各位兄弟,仍然穿了平西王府家将的服色,拣一
间大妓院去喝酒胡闹,大家抢夺美貌粉头,打起架来,钱老
板一刀就将道长杀了……”
钱老本吃了一惊,但随即领会,自然并非真的杀人,笑
道:“韦香主此计大妙。玄贞道长跟我争风吃醋之时,还得叽
哩咕噜,大说蒙古话……不过须得另行预备好一具尸体。”
韦小宝点头道:“不错。你们出去找找,昆明城里有什么
身材跟大胡子差不多的坏人,随便捉一个来杀了,把尸首藏
在妓院之旁。钱老板一杀了道长之后,将众妓女轰了出去。道
长翻身复活,把大胡子的衣服穿在那尸首之上。”
马彦超笑道:“这具尸首的脸可得剁个稀烂,再将剃下来
的那丛黄胡子丢在床底下,好让吴三桂的手下搜了出来,只
道是杀人凶手有意隐瞒死者罕帖摩的真相。”
韦小宝笑道:“马大哥想得比我周到。大伙儿拿些银子去,
这就逛窑子去罢!这件事好玩得紧,可惜我不能跟大伙儿一
起去。”
第三十一回 罗甸一军深壁垒 滇池千顷沸波涛
韦小宝晚饭过后,又等了大半个时辰,才踱到建宁公主
房中。
公主早等得心焦,怒道:“怎么到这时候才来?”韦小宝
气忿忿的道:“你公公拉住了我说话,口出大逆不道的言语,
我跟他争辩了半天。若不是牵记着你,我这时候还在跟他争
呢。”公主道:“他说甚么了?”韦小宝道:“他说皇上老疑心
他是奸臣,心里很不舒服。我说皇上若有疑心,怎会让公主
下嫁你的儿子?他说皇上定是不喜欢你,有意坑害你。”
公主大怒,伸手在桌上重重一拍,喝道:“这老乌龟胡说
八道,我去扯下他的胡子来。你叫他快快来见我。”
韦小宝也是满脸怒容,骂道:“他奶奶的,当时我就要跟
他拚命。我说:皇上最喜欢公主不过。公主又貌美,又伶俐,
你儿子哪一点儿配得上了?我又说:你胆敢说这等话,公主
不嫁了,我们明天立刻回北京去。像公主这等人才,天下不
知有多少人争着要娶她为妻。我心里有一句话没说出来。我
实在想跟老乌龟说:我韦小宝巴不得想娶了公主呢。”
公主登时眉开眼笑,说道:“对,对!你干么不跟他说?
小宝,咱们明日就回北京去。我去跟皇帝哥哥说,非嫁了你
不可。”
韦小宝摇头道:“老乌龟见我发怒,登时软了下来,说他
刚才胡言乱语,不过说笑,千万不可当真,更加不可传入公
主的耳里。我说,我姓韦的对皇上和公主最是忠心不过,从
来不敢有半句话瞒骗皇上和公主。”
公主搂住他脖子,在他脸上轻轻一吻,说道:“我早知你
对我十分忠心。”
韦小宝也吻她一下,说道:“老乌龟慌了,险些儿跪下来
求我,又送了两把罗刹人的火枪给我,要我一力为他遮掩。”
说着取出火枪,装了火药铁弹,让公主向花园中发射。
公主依法开枪,见这火枪一声巨响,便轰断了一根大树
枝,伸了伸舌头,说道:“好厉害!”
韦小宝道:“你要一支,我要一支,两根火枪本来是一对
儿。”公主叹道:“两根火枪一雌一雄,并排睡在这木盒儿里,
何等亲热?一分开,两个儿都孤零零的十分凄凉了。我不要,
还是你一起收着罢。”说这话时,想到皇帝旨意毕竟不可更改,
自己要嫁韦小宝,终究是一句虚话罢啦。
韦小宝搂住了她着意慰抚,在她耳边说些轻薄话儿。公
主听到情浓处,不禁双颊晕红,吃吃而笑。韦小宝替她宽衣
解带,拉过锦被盖住她赤裸的身子,心想:“怎地大汉奸的手
下还不放火?最好他们冲到这里来搜查,撞见了公主赤身裸
体,公主便可翻脸发作。”
他坐在床沿,轻轻抚摸公主的脸蛋,竖起了耳朵倾听屋
外动静。公主鼻中唔唔作声,昵声道:“我……我这可要睡了。
你……你……”
耳听得花园里已打初更,韦小宝正自等得不耐,突然间
锣声镗镗响动,有十余人大叫:“走水啦,走水啦!”公主一
惊坐起,搂住韦小宝的脖子,颤声问道:“走水?”韦小宝怒
道:“他妈的,定是老乌龟放火,要烧死你我二人灭口,免得
泄漏了他今日的胡话。”公主更加惊慌,问道:“那……那怎
么办?”
韦小宝道:“别怕。韦小宝赤胆忠心,就是性命不保,也
要保卫我的亲亲好公主平安周全。”轻轻挣脱了她搂抱,走到
房门口,如见有人冲来,自己可先得走出公主卧房。
但听得人声鼎沸,四下里呐喊声起:“走水!走水!快去
保护公主。”韦小宝往窗外张去,只见花园中十余人快步而来,
心想:“大汉奸这些手下人来得好快。他们早就进了安阜园,
伏在隐蔽之处,一听得火警,便即现身。”回头对公主道:
“公主,没甚么大火,你不用怕。老乌龟是来捉奸。”
公主颤声道:“捉……捉甚么?”韦小宝道:“他定是疑心
你跟我好,想来捉奸。”说着打开了屋门,说道:“你躺在被
窝里不用起身,我站在门外。倘若真有火头烧过来,我就背
了你逃走。”公主大是感激,说道:“小宝,你……你待我真
好。”
韦小宝在门外一站,大声道:“大家保护公主要紧。”呼
喝声中,已有平西王府的家将卫士飞奔而至,叫道:“韦爵爷,
园子中失火,世子已亲来保护公主。”只见东北角上两排灯笼,
拥着一行人过来。片刻间来到跟前,当先一人正是吴应熊。
韦小宝心想:“为了搜查那蒙古大胡子,竟由小汉奸亲自
出马带队,可见对大胡子十分看重,勾结蒙古、罗刹国造反
之事,定然不假。”只听得吴应熊遥遥叫道:“公主殿下平安
吗?”一名卫士叫道:“韦爵爷已在这里守卫。”吴应熊道:
“那好极了!韦爵爷,这可辛苦你了,兄弟感激不尽。”韦小
宝心道:“我辛苦甚么?我搂着公主亲热,好辛苦么?你为此
而对我感激不尽吗?这倒不用客气。”
接着韦小宝所统带的御前侍卫、骁骑营佐领等也纷纷赶
到。各人深夜从床上惊跳起身,都是衣衫不整,有的赤足、有
的没穿上衣,模样十分狼狈,大家一听得火警,便想:“倘若
烧死了公主,那是杀头的大罪。”是以忙不迭的赶来。
韦小宝吩咐众侍卫官兵分守四周。张康年一扯他衣袖,韦
小宝走开了几步。张康年低声道:“韦副总管,这事有诈。”韦
小宝道:“怎么?”张康年道:“火警一起,平西王府家将便四
面八方跳墙进来,显是早就有备。他们口中大叫救火,却到
各间房中搜查,咱们兄弟喝骂阻拦也是无用,已有好几人跟
他们打了架。”韦小宝点头道:“吴三桂疑心我们打他的主意,
我看他要造反!”张康年吃了一惊,向吴应熊瞧去,低声道:
“当真?”韦小宝道:“让他们搜查好了,不用阻拦。”张康年
点点头,悄悄向北京来的官兵传令。
这时园子西南角和东南角都隐隐见到火光,十几架水龙
已在浇水,水头却是射向天空,一道道白晃晃的水柱,便似
大喷泉一般。
韦小宝走到吴应熊身前,说道:“小王爷,你神机妙算,
当真令人佩服,当年诸葛亮、刘伯温也不及你的能耐。”吴应
熊一怔,道:“韦爵爷取笑了。”韦小宝道:“决非取笑。你定
然屈指算到,今晚二更时分,安阜园中要起火,烧死了公主,
那可不是玩的,因此预先穿得整整齐齐,守在园子之外,耐
心等候。一待火起,一声令下,大伙儿便跳进来救火。哈哈,
好本事,好本事。”
吴应熊脸上一红,说道:“倒不是事先料得到,这也是碰
巧。今晚我姊夫夏国相请客,兄弟吃酒回来,带领了卫士家
将路过此地,正好碰上了园中失火。”
韦小宝点头道:“原来如此。我听说书先生说道:‘诸葛
一生惟谨慎’。我说小王爷胜过了诸葛亮,那是一点也不错的。
小王爷到姊夫家里喝酒,随身也带了水龙队,果然大有好处,
可不是在这儿用上了么?”
吴应熊知他瞧破了自己的布置,脸上又是一红,讪讪的
道:“这时候风高物燥,容易起火,还是小心些好的,这叫做
有备无患。”韦小宝道:“正是。只可惜小王爷还有一样没见
到。”吴应熊道:“倒要请教。”韦小宝道:“下次小王爷去姊
夫家喝酒,最好再带一队泥水木匠,挑备砖瓦、木材、石灰、
铁钉。”吴应熊问道:“却不知为了何用?”韦小宝道:“万一
你姊夫家里失火,水龙队只是朝天喷水,不肯救火,你姊夫
家不免烧成了白地。小王爷就可立刻下令,叫泥水匠给你姊
夫重起高楼。这叫做有备无患啊。”
吴应熊嘿嘿嘿的干笑几声,向身旁卫士道:“韦爵爷查到
水龙队办事不力,你去将正副队长抓了起来,回头打断了他
们狗腿子。”那卫士奉命而去。
韦小宝问道:“小王爷,你将水龙队正副队长的狗腿子打
断之后,再升他们甚么官?”吴应熊一怔,道:“韦爵爷,这
句话我可又不明白了。”韦小宝道:“我可也不明白了。我想,
嘿,小王爷只好再起两座大监狱,派这两个给打断了腿的正
副队长去当典狱官。”
吴应熊脸上变色,心想:“你这小子好厉害,卢一峰当黑
坎子监狱典狱官,你竟也知道了。”当下假作不明其意,笑道:
“韦爵爷真会说笑话,难怪皇上这么喜欢你。”打定主意:“回
头就命人去杀了卢一峰,给这小子来个死无对证。”
不久平西王府家将卫士纷纷回报,火势并未延烧,已渐
渐小了下来。韦小宝细听各人言语,并未察觉打何暗语,但
见吴应熊每听一人回报,脸上总微有不愉之色,显是得知尚
未查到罕帖摩,不知他们使何暗号。留神察看众家将的神情,
亦无所见。忽见一名家将又奔来禀报,说道火头突然转大,似
向这边延烧,最好请公主启驾,以防惊动。吴应熊点了点头。
韦小宝站在一旁,似是漫不在意,其实却在留神他的神
色举止,只见吴应熊眼光下垂,射向那家将右腿。韦小宝顺
着他眼光瞧去,见那家将右手拇指食指搭成一圈,贴于膝旁。
韦小宝登时恍然:“原来两根手指搭成一圈,便是说没找到罕
帖摩。说话中却无暗号。”
吴应熊道:“韦爵爷,火头既向这边烧来,咱们还是请公
主移驾罢,倘若惊吓了公主殿下,那可是罪该万死。”
韦小宝知道平西王府家将到处找不着罕帖摩,园中只剩
下公主的卧房一处未搜,他们一不做,二不休,连公主卧房
也要搜上一搜,不由得心头火起,一时童心大盛,提起右手,
拇指和食指扣成一圈,在吴应熊脸前晃了几晃。
这个记号一打,吴应熊固然大吃一惊,他手下众家将也
都神色大变。吴应熊颤声问道:“韦……韦爵爷……,这……
这是甚么意思?”韦小宝笑道:“难道这个记号的意思你也不
懂?”吴应熊定了定神,说道:“这记号,这记号,嗯,我明
白了,这是铜钱,韦爵爷是说要银子铜钱,公主才能移驾。”
韦小宝心道:“小汉奸的脑筋倒也动得好快。”当下笑笑不答。
吴应熊笑道:“铜钱银子的事,咱们是自己兄弟,自然一切好
商量。”
韦小宝道:“小王爷如此慷慨大方,我这里代众位兄弟多
谢了。小王爷,请公主移驾的事,你自己去办罢。”笑了笑道:
“你们是夫妻,一切好商量。深更半夜的,小将可不便闯进公
主房里去。”心想:“就让你自己去看个明白,那蒙古大胡子
是不是躲在房里。”
吴应熊微一踌躇,点了点头,推开屋门,走进外堂,在
房门外朗声道:“臣吴应熊在此督率人众救火,保护公主。现
下火头向这边延烧,请公主移驾,以策万全。”隔了一会,只
听得房内一个娇柔的声音“嗯”的一声。吴应熊心想:“你我
虽未成婚,但我是额驸,名份早定,此刻事急,我进你房来,
也不算越礼。这件事不查个明白,终究不妥。除我之外,旁
人也不能进你房来。”当即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韦小宝和百余名御前侍卫、骁骑营将官、平西王府家将
都候在屋豌。过了良久,始终不闻房中有何动静。
又过一会,众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脸边嘴角,均含
笑意,大家心中所想的全是同一回事:“这对未婚夫妻从未见
过面,忽然在公主闺房中相会,定是甚为香艳。不知两人要
说些甚么话?小王爷会不会将公主搂在怀里,抱上一抱?亲
上一亲?”只有韦小宝心中大有醋意,虽知吴应熊志在搜查罕
帖摩,这当儿未必会有心情和公主亲热,但公主这骚货甚么
事都做得出,是否自行去跟吴应熊亲热,那也难说得很。
突然之间,听得公主尖声叫道:“大胆无礼!你……你……
不可这样,快出去。”屋外众人相顾而嘻,均想:“小王爷忍
不住动手了。”只听得公主又叫:“你……你不能,不能脱我
衣服,滚出去,啊哟,救命,救命!这人强奸我哪!他强奸
我。救命,救命!”
众人忍不住好笑,均觉吴应熊太过猴急,忒也大胆,虽
然公主终究是他妻子,怎可尚未成婚,便即胡来?有几名武
将终于笑出声来。御前侍卫等都瞧着韦小宝,候他眼色行事,
是否要保护公主,心中均想:“吴应熊这小子强奸公主,虽然
无礼,但毕竟是他们夫妻间的私事。我们做奴才的妄加干预,
定然自讨没趣。”
韦小宝心中却怦怦乱跳:“这小汉奸为人精明,怎地如此
胡闹?难道他……他真想加害公主吗?”当即大声叫道:“小
王爷,请你快快出来,不可得罪了公主。”
公主突然大叫:“救命!”声音凄厉之极。韦小宝大吃一
惊,手一挥,叫道:“闹出大事来啦。”抢步入屋。几名御前
侍卫和王府家将跟了进去。
只见寝室房门敞开,公主缩在床角,身上罩了锦被,一
双雪白的大腿露在被外,双臂裸露,显然全身未穿衣衫。吴
应熊赤裸裸地躺在地下,一动不动,下身全是鲜血,手中握
着一柄短刀。众人见了这等情状,都惊得呆了。王府家将忙
去察看吴应熊的死活,一探鼻息,尚有呼吸,心脏也尚在跳
动,却是晕了过去。
公主哭叫:“这人……这人对我无礼……他是谁?韦爵爷,
快快抓了他去杀了。”韦小宝道:“他便是额驸吴应熊。”公主
叫道:“不是的,不是的。他剥光了我衣衫,自己又脱了衣衫,
他强奸我……这恶徒,快把他杀了。”
一众御前侍卫均感愤怒,自己奉皇命差遣,保卫公主,公
主是今上御妹,金枝玉叶的贵体,却受吴应熊这小子如此侮
辱,每人都可说是有亏职守。王府家将却个个神色尴尬,内
心有愧。其中数人精明能干,心想事已至此,倘能在公主房
中查到罕帖摩,或能对公主反咬一口,至少也有些强辞夺理
的余地,当下假装手忙脚乱的救护吴应熊,其实眼光四射,连
床底也瞧到了,却哪里有罕帖摩的影踪?
突然之间,一名王府家将叫了起来:“世子……世子的下
身……下身……”吴应熊下身鲜血淋漓,众人都已看到,初
时还道是他对公主无礼之故,这时听那人一叫,都向他下身
瞧去,只见鲜血还是在不住涌出,显是受了伤。众家将都惊
慌起来,身边携有刀伤药的,忙取出给他敷上。
韦小宝喝道:“吴应熊对公主无礼,犯大不敬重罪,先扣
押了起来,奏明皇上治罪。”众侍卫齐声答应,上前将他拉起。
王府家将亲耳所闻,亲眼所见,吴应熊确是对公主无礼,
绝难抵赖,听韦小宝这样说,只有暗叫:“糟糕,糟糕!”谁
也不敢稍有抗拒之心。一名家将躬身说道:“韦爵爷开恩。世
子受了伤,请韦爵爷准许世子回府医治。我们王爷必感大德。
世子确是万分不是,还请公主宽宏大量,韦爵爷多多担代。”
韦小宝板起了脸,说道:“这等大罪,我们可不敢欺瞒皇
上,有谁担待得起?有话到外面去说,大伙儿拥在公主卧房
之中,算甚么样子?哪有这等规矩?”
众家将喏喏连声,扶着吴应熊退出,众侍卫也都退出,只
剩下公主和韦小宝二人。
公主忽地微笑,向韦小宝招招手。韦小宝走到床前,公
主搂住他肩头,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我阉割了他。”韦小宝
大吃一惊,问道:“你……你甚么?”公主在他耳中吹了一口
气,低声笑道:“我用火枪指住他,逼他脱光衣服,然后用枪
柄在他脑袋上重击一记,打得他晕了过去,再割了他的讨厌
东西。从今而后,他只能做我太监,不能做我丈夫了。”
韦小宝又是好笑,又是吃惊,说道:“你大胆胡闹,这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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