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营发生了误会,教导总队向导不善,误把我军发生误会
的丕岭和博道岭之间,当成了星潭前线……刚刚才转回来。攻
击星潭已经失去了后继力量。我问你,你们的伤员作么办?”
“准备就地安插!”周桂生说得不够坚决,垂下头去,“也
只能这样。”
“那就等于丢弃伤员!”项英高叫了一声,脸色变得森冷
异常。
“不管怎么说,我是坚决拥护打星潭的!现在五团 (后卫
团)也从丕岭撤回来了,我们可以重新攻击星潭!”周桂生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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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6 皖 南 事 变 上 卷
项英的节外生枝似的质问激怒了,“星潭是肯定可以攻下来的
……我弄不明白,在这样紧要关头,却要部队后撤,既然后
撤,那就是决定不打了,不打就走,还开会研究个……”他
把由于气愤而冲到嘴边的一个粗字咽了回去,“军长,下命令
吧,现在要打还不晚。豁出一个老三团,打不下来,我负责!”
“我看,你负不了这个责!”项英目光严苛,极为不满地
斜睨了周桂生一眼,“好大方呀!豁出一个老三团!我们有几
个老三团啊!”与会者都知道,老三团是项政委的命根子。周
桂生垂下了头。
“现在,我们不应该感情冲动,要仔细研究一下,我们的
正面之敌,是国民党战斗力最强的一个师。”项英用铅笔敲敲
地图上星潭的位置,好象要试试它有多么稳固,“他们装备了
最新式的德制 卜福炮。在我们面前展开的是两个团:星潭方
向,是他的一一九团,丕岭方向是他的一二○团,他们在我
们到达的前两天,也就是五号,就构筑好了野战工事和碉堡。
一一八团在三溪,是他们的预备队。我们继续投入力量,顽
方也会继续投入力量,周桂生同志,你凭什么说,就一定能
攻下来?”
项英停顿住,留下时间让与会者思考。
周子昆呷了一口浓茶,两眼盯着牙缸,那缸子里的水晃
动起来,化成了滔滔的江流,那是六年前长征途中,敌人的
第四条封锁线——湘江。隐隐的枪声又从历史深处揪住他的
心灵。四天四夜的拚杀,撕心裂肺的喊叫,尸体压着尸体,粘
稠的黑血把江水染成了酱色。这不是一场恶梦,这是他的全
军覆没的三十四师。李德差一点把他枪毙了。湘江之战,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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皖 南 事 变 上 卷 427
是周子昆产生恶梦的摇篮!在强敌跟追下,无后方的远征,丢
弃伤员是必然的,不然,就会同归于尽……他抬头看看叶挺。
叶挺满脸通红,吸烟的手寒冷似地战抖。在这万分紧迫
的时刻,项英那样繁琐地说些尽人皆知的情况,他实在受不
了。看了一下手表,已是下午五时十五分,他两眼灼灼如焚,
内心里似有炸裂之声。屋里已是十分阴暗。
副官处长要卫士们点起四盏马灯,两盏挂在墙上,两盏
放在方桌上。
灯光预示着夜的降临,给人一种安全感,一种宽慰感,给
会议带来宁谧的气氛。
周子昆弓着腰,咳呛着,用毫无血色的干瘦的长长的手
指,神经质地敲打着铺展在他面前的地图的一角。他用表面
的平静掩盖着内心的剧烈的思想斗争。他在军事上,是有见
解的:
军长力主打星潭,撕开突破口,这当然是有道理的,但
是,要付出惨重的代价;政委主张后撤,另选突围点,避实
击虚,避免重大伤亡,这也是有道理的。
周子昆的思想,在打不打星潭的得失上,一遍又一遍地
推磨,他忽而站到打星潭一边:
“对!坚决打出去,不能迟疑犹豫,不惜代价打出去!”
可是,事情就怕转念:“万一付出重大代价,突不出去怎
么办?后撤,另找到敌人虚弱的结合部,顺利地冲出去,也
是有可能的呀!……避实击虚嘛!”
他的思想又转向后撤的一边。
但是,思想的磨道是圆的,他又转了一圈:“万一后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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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8 皖 南 事 变 上 卷
再突不出去呢?那就贻误了战机!……局面就严重到不可挽
回了。不行,要好好想一想……”
“季文子三思而后行。子闻之曰:再,斯可矣!”凡事不
思不行,再思已慎,三思私意起而反惑矣。多谋无断,最终
往往走的是一条错路。
林志超蹲在火堆边,身上散发着濛濛蒸气。他的思路几
乎跟所有人都不一样。
他记起,在 1939年 3月参谋工作会议期间,叶挺要他到
会议上介绍三年游击战争的经验,他选了一个题目:《兵不厌
诈,贵在用疑》。当时,取得了很大反响,成了叶挺刻不容缓
地要调他到军部任参谋处长的主要动机。他在上月28日军分
会上,提出的 “明示北渡,暗自东进”的计划,就是 “贵在
用疑”的实际运用。
他觉得这次南开,由于战略指导思想上的模糊—— 既要
大搬家又要准备打的矛盾,引出了战斗上的许多失误,影响
了谋略的发挥。
不管进攻星潭也罢,不管受挫后撤也罢,全都是石臼捣
蒜——石打石 (实打实)。谋略何在,机智何在?
林志超面对闪闪火光,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一时间,竟
然忘记自己是在什么地方。
他想:我们用假分散真集中的办法就好了。他的灵感与
火堆上炸裂的火花同时闪光:
如果我们事先用几个连队,以排为单位,用游击队的方
式,去扰乱顽军各师的前沿、纵深与后方,用我们的假分散,
迷惑牵制敌人,造成敌人的真分散,而我们则集中主力,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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皖 南 事 变 上 卷 429
然向东南方向插出,进入天日山……
但是,现在已经晚了。即使不晚,那也要项英接受才行。
“叭!叭!叭!”离会场不远,突然响起了枪声。与会者
立刻紧张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项英目视参谋处长。
“我去看看!”赵令波跳起来,冲到屋外去。
会议暂时中断了。
二 中央来电
枪声,是由陈冠群的脱逃引起的。由于夜雨天黑,看守
人员的困倦与松懈,陈冠群借解手之便,钻入密林。看守人
员搜索无望,只好向他逃遁的方向开枪,能否射中,就只有
天晓得了。
赵令波声色俱厉地训斥了看守人员,向项英作了汇报,没
有引起任何人的重视,反倒觉得减少了一个累赘。项英为了
解放战斗力,索性下令把扣押的联络副官陈淡如也放了!
会议继续进行。在某种意义上,是在继续等待,因为星
潭方向已经停止了攻击,向高岭方向派出的侦察尚未回来,情
况不明,因而也举棋不定。
会场上人员来往杂乱。副官处的人员和警卫人员为与会
人员送水送饭,室外的机关人员也都到会场上来请示问题,打
探消息,到火堆边烤火。会场成了军直机关开会、办公、休
息、交谈的一个综合性的场所。但是,在这闹闹嚷嚷纷纷乱
乱的室内室外的旋流中,围着两张方桌的是旋涡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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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0 皖 南 事 变 上 卷
项英用铅笔敲敲桌上的地图,重新提起被打断的争论:
“我始终认为,即使能攻下星潭,也很难渡过徽水……”
“政委说的,正是这次战斗的实质和要害!”赵令波赞佩
地说,“我认为强攻不是办法……”
“可是,除了强攻之外,我们别无出路!”叶挺激怒地叫
道,“伤亡当然很大!可是,这是必须的!这种会议,不能再
拖下去了,要等高岭方向的侦察,等到什么时候?也许那里
也早已被七十九师卡死,怎么办?我们没有犹豫的时间了!”
叶挺用手杖捣着脚下的土地。
会场依然沉默。林志超动了一下,他想支持军长,但怕
更加引起项英的反感,反而帮了倒忙。
“现在不是北伐,星潭也不是汀泗桥、贺胜桥!”项英的
声调使叶挺感到他在意气用事,“强攻硬打不是我军的战斗作
风!……”
叶挺两腮痉挛似地抽动着,却没有暴跳起来。这种不着
边际似是而非的指责,令人愤慨,为什么跟北伐不同?是指
星潭比汀泗桥难打?还是指新四军的战斗力比当时的北伐军
差?
“强攻硬打的确不是办法!”赵令波深思熟虑的样子,使
叶挺极为反感。
林志超对整个战斗部署都不满意。强攻星潭也罢,后撤
也罢,都是一般化的攻守进退。在军长和政委的两个方案中
他是拥护打星潭的,忍受重大损失,却是生路,后撤,暂时
避免损伤,后果不堪设想。但他也赞成项英的一部分。现在
的战略战术,的确与当时的北伐大大不同。且不说战争性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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皖 南 事 变 上 卷 431
双方态势、有无后方、有无后继,仅仅是战术也有极大的变
化,那种敲着铜鼓,吹着洋号,列成方阵,挺直胸膛,平端
步枪冲锋陷阵的遗风,已成过去,“两军相逢勇者胜”的口号,
也不够全面了。
“既然伤亡太大,又无把握,”袁国平说,“那还是暂时后
撤,另找突围方向为好!”
“我们还是打回云岭去!”周子昆的主张,对与会者还是
有吸引力的,它唤起了大家对云岭的强烈的怀念。
“对啊!打回云岭去!”在茅屋门外,有人大叫了一声,似
乎是向军事会议发出的呼吁。这声音饱含着悲愤的感情,直
叩与会者的心弦。
后撤的呼声,占了上风。
林志超看到叶挺的脸,变得衰老而且苍白了。作战科长
猛然站了起来,冲动地说:
“我们不能只想到死亡,不能只考虑代价多大,我们不能
只看到打星潭的困难……我们应当反过来想一想,后撤会造
成多么危险的局面。回云岭,这是一种感情,可是,现在的
云岭,已经不是三天前的云岭了!……”
与会者纷纷低语。
“我同意林科长的意见!”周桂生低落下去的情绪又高涨
起来,“世界上,不付代价的胜利是没有的!现在……”他看
了看手表,“是七点五十分,如果我们重新组织力量,拂晓前
可以攻下星潭,我们的三团还在山口,教导总队和五团也都
在手边,快下决心吧!打!”
周桂生用拳头敲了一下桌子,怒气不知道向谁而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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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2 皖 南 事 变 上 卷
会议的天平指针,又向叶挺一方倾斜。许多与会者纷纷
低声议论,赞成打星潭的人又慢慢多起来。
项英脸上笼罩着一种凄苦的表情,默然有顷,终于沉声
地说:
“要研究代价小而胜利大的方案,饥不择食慌不择路是有
害的!”
“代价小胜利大的方案,只有一个,”张正坤说,“那就是
不惜代价,打下星潭!”
“你的不惜代价是什么意思?”袁国平不同意了,“应该爱
惜部队嘛!”
“现在是浴血奋战的时候,谈什么爱惜!伤员该丢就丢,
这是战争!”
叶挺森冷地叫了一声,但是未能准确表达自己的原意,由
于急切,变得言过其词了,他用拳头敲敲桌子:
“现在不下决心,就要悔之晚矣!不是鱼死就是网破,关
键就在星潭一战了……”
机要秘书谷学清喊了一声报告,走到项英面前,把一个
电报夹子送给政委,轻声说了一声:
“中央来电。”
会场上立即鸦雀无声。这真是一个严峻的时刻,在人们
的心灵里已经没有了欢愉的余地。
项英急速地把电报夹打开,这是 1941年 1月7日,由毛
泽东、朱德签署的致叶挺、项英的急电:
你们在茂林不宜久留,只要宣城、宁国一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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皖 南 事 变 上 卷 433
况明了后,即宜东进,乘顽军布置未就,突过其包
围线为有利。
如果此时,延安得知在丕岭之下,在百步坑内,还在召
开这种马拉松会议,准会跳脚。
三 历史将要责罚我们的
电报,只有四十二个字,说明发电人急切的心情,为使
收发电文节省时间,使急电早一分钟到达接收者手里。这与
眼下的长达数小时的会议成了鲜明的对照。
项英一眼,就把电文看完了,立即捕捉到了两个要点:趁
敌布置未就,立即突围;即宜东进!
这两点,对会议的讨论极为不利。立即突围,和立即后
撤并不一致;向宣城、宁国方向东进,也应该从星潭打出去,
然后绕道向东!这样,就必然把会议方向捣乱,而且使与会
者明显地感到自己的决策正跟中央指示精神背道而驰,“你们
在茂林地区不宜久留”。现在,部队后撤,不正是要返回茂林
方向吗?
项英不愿意让延安伸过来的巴掌,当众落在自己的脸上。
他迅速地签上 “已阅,销毁”之后,便把硬纸夹子 “啪哒”一
合,扭身交给站立一旁的谷学清,速度之快,令人纳罕。
叶挺虽然坐在旁边,却目不斜视,绝不看别人不给看的
东西。
机要秘书把电报收走。电文上虽有叶挺,可是,项英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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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4 皖 南 事 变 上 卷
字后面,并没有 “请叶军长阅”的字样。谷学清知道叶挺的
政治地位,他不能擅自给叶挺看。
被电报打断的会议在继续。
与会者怀着奇异的心情,等待着项英宣布中央来电的内
容,其中也许会有解围之法吧?
“电报,是回答我们昨天的报告的,”项英用体谅的口吻
说,“中央离我们太远,不了解我们目前的局势,也就不可能
作出具体的指示……我们在打不打星潭问题上纠缠的时间也
太久了!刚才,袁主任说是要爱惜部队。这是我们每个指挥
员的责任,是应该具有的一种阶级感情。我们有许多下级指
挥员,都是三年游击战争时期,保存下来的经过考验的骨干、
精华!……”
与会者听了,有些沮丧。有的人站起来,舒展腰腿,有
的人走出去透透空气,去听一听四周时近时远时疏时密的枪
炮声。
聚精会神的会议,由于拖得过长,人们的精力已经涣散
了。
项英为了唤起大家的注意力,提出了新的议题:
“我想,星潭问题可以不再讨论了,我们现在,要讨论一
下新的突围方向,也就是选取容易突围的方向。大家可不要
忘了,打下星潭也并不等于打开了突破口,星潭过去还有徽
水……”
谁知这句话,却引起了叶挺的愤怒:“我们既然能打下星
潭,当然也能渡过徽水。北伐的时候,渡过十几条大小江河。”
叶挺的这段话,在参加过北伐的袁国平和周子昆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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皖 南 事 变 上 卷 435
上,却引起了相反的效果,他们都联想到独立团敢死队强攻
武昌城的惨烈景象:“天已拂晓,进城无望,职营伤亡将尽,
现存十余人,但革命军人有进无退,如何处置,请指示。”这
便是当时一营营长曹渊给叶挺的报告,这位英雄营长在签署
了自己的名字后,也头部中弹,壮烈牺牲。
袁国平和周子昆,当然不愿意这种死攻硬打的酷烈血战
在星潭重现,都沉默不语。
“决心打吧!”主战派周桂生高叫了一声,“没有必死决心,
哪能取得胜利?”他带有几分肝火,“关键就在决心!”
“决心不是莽撞!”周子昆说,“两利相权从其重,两害相
权从其轻,要因形用权!”
“可是,时间不允许!”张正坤感情也冲动起来,“犹疑不
决,必然贻误战机,在利弊相等的情况下,我主张打!”
会议又出现了转机,但在项英看来,这是一种逆转。
“同志们!讨论问题不能感情冲动,”项英的感情首先冲
动起来,愤然地站了起来,疾言厉色,“要注意党性呐!你们
说话是要负责任的,不只对部队负责,对个人负责,还要对
党负责嘛!拥护什么,反对什么,都反映着党性问题!”
这一瓢冷水,把沸腾起来的打星潭的情绪又浇下去了,凡
会吸烟的人,都懊丧地埋下头去,一支接一支地吸烟。屋里
笼罩着一种极为严重的气氛。项英也许发现了自己的冲动,懊
恼地缓缓地坐了下去。
林志超实在受不住了:这是什么逻辑?打不打星潭,这
是一个战术决策,怎么会成了对部队有无感情的问题?怎么
会成了党性强弱的问题?怎么成了拥护谁反对谁的问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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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6 皖 南 事 变 上 卷
拥护打星潭的意见吗?就是拥护叶挺,就是反对我项英,就
是反对党!……”他不敢看叶挺的脸,但他甘冒党性不纯的
风险,跳了起来,连声调都变了:
“这里面根本不存在党性的问题。为什么老考虑打星潭的
代价,而不想一想后撤的危险?当然。打星潭受损失是眼前
的事,容易看到;后撤的恶果是将来的事,不容易看到。可
是,我们应该有这个预见。敌人六个师,前后左右包围着我
们,我们向后收缩,正好让敌人收紧包围圈……顾小利,失
大局……”
林志超看见军长猛然抬起头来,侧身向他投来感谢的目
光。项英也侧转身体,愠怒地注视着这个胆大妄为的科长。林
志超不愿看到项英的脸色,没有把话说完,就猛然蹲下去了。
真理毕竟是有力量的,这几句话又把濒死的会议救活了,
周桂生补充了林志超未说明的细则。
这种拉锯式的讨论进行到八点五十分 (已经五个多小时
了),权力听不到真理的呼声,项英决心讨论出一个符合自己
意愿的方案来,这不仅关系到他的威信,也关系到党的利益,
关系到千百个革命者的生死。项英用发表严正声明的姿态说:
“我们不能在打星潭这一根树枝上吊死,应该找出两到三
个方案,加以比较……周副参谋长提出返回云岭,可是,我
认为西出高岭最为有利……”
眼看又要转磨,叶挺忍不住了:
“我看不出这个会议有任何积极意义,枉自把宝贵的时间
浪费在无益的争辩上,白白消耗了精力,它只能使我们贻误
战机,完了!”叶挺看看手表,“就是现在决心打星潭也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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皖 南 事 变 上 卷 437
晚了。我们在这里磨蹭了将近六个小时,战场上瞬息万变,敌
人被打垮的部队已经得到了新的补充,被摧毁的工事也重新
构筑好了……我们却在这里慢条斯理地集思广益,胡扯!一
个烂麻团,让几十只手来撕,只能越扯越乱!……”
叶挺勃然大怒,积压在胸中的恼恨,火山似地爆发了,会
场一片震惊,屋外等待消息的人都拥向门口,他们听到叶挺
在高叫:
“项英同志,一句话,你不想打,只想溜!哼,当溜不出
去的时候,再想打,也就晚了!”
叶挺谁也不看一眼,向后一退,撞倒了坐椅,忿然地离
开了会场。
郑冬生冲进来,急忙拎起落在地上的大衣,追到茅屋外
面。他看见叶挺仰天长叹,眼里闪动着泪光:
“历史将要责罚我们的!我们这些历史的罪人!”
四 项英的最后决定,与
中央来电背道而驰
会场上一片压抑的沉寂。
项英一脸苦笑,从圆形香烟罐里抽出一支香烟,点燃后,
吸了几口,一阵难堪的窘困慢慢过去了。他的语气已经缓和
下来:
“军长的脾气嘛,急了些,我想大家也不会计较的!”项
英采取了高姿态,“会议继续下去,感情冲动不能解决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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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场上依然笼罩着令人难堪的沉静。所有人都注意到项
英的阴沉的脸,他也为这难堪的沉默而局促不安。
周子昆以平静而又老成持重的暗哑的声音,打破了凝固
的沉寂:
“政委要我们想几个方案,以作比较,刚才,我说过,返
回云岭去!当然,困难很多,从铜陵、繁昌北渡,危险性也
很大!……这样,可供选择的方向,除了星潭是向东南之外,
还有三个方向:东北、西北、西南。”
也许任何事物都是相反相成,互相依存而又互相排斥的。
如果把主张打星潭的叶挺作为 “主战”派,而把项英作为
“主退”派的话,现在主战派已经退出了会场,再讨论下去,
已经索然无味了。
“时间的确不早了,部队都在雨中待命,”袁国平也耐不
住了,“再讨论也是利弊互见,我看,还是请项政委决定吧!”
项英的心头,突然袭来一种惶恐的感觉,他知道这个决
定的万钧重量,眼睛望着地图,气馁心乱。他将承担历史的
全部责任!
赵令波看出政委的迟疑,他把红蓝铅笔轻轻地推给项英。
项英凝视着那张快要折烂的皱皱巴巴的地图,山岭、河
流、道路、村庄,用红笔标出的箭头和用篮笔画出的敌军防
线,看上去是清晰的,但其可靠程度如何,就很难说了。项
英下意识地向前拉了拉木椅,然后缓缓地抬起头来,好象不
大情愿地望了周子昆一眼:
“子昆,你看,我们向西南,出高岭,冲向太平怎么样?”
“那里是七十九师!”周子昆不置可否,他心中实在无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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皖 南 事 变 上 卷 439
“侦察人员还没有回来。”
“天黑路滑,我们等不及了。老赵,你以为怎么样?”项
英又问赵令波。
“我看可以!七十九师的战斗力肯定比四十师弱。”
“袁主任,你的意见呢?”项英询问着沉思默想的袁国平。
“我觉得可以!也只好如此了。别的方向也都存在着
……”袁国平没有把话说完,就摸出手帕擦拭眼镜片。
“好了,”项英从地图上抬起身来,向会场环视了一眼,他
的决心已经定了,“我认为这是一个出奇制胜的计划。敌方最
关心的是三个方向,东南方向,东北方向和西北方向。现在
我们要出其不意,冲向西南,这就避开了徽水河。赵处长,你
就准备命令吧!”
“政委,我看就不要书面命令了。”赵令波急忙建议说,
“二、三纵队的领导全在这里,政委可以当面布置,我想,我
得快些去找失去联系的一纵队,我把队伍带回来,正好作政
委向西南突围的后卫队!……”
“很好,你想得很周到。你快到特务连去带一个排,向榜
山附近去找一纵队。务须快些把部队带回。你走吧!越快越
好。”
项英目送赵令波走出会场,对他此行,寄予很大的希望。
也许一纵队能创造个奇迹出来。他很快又向二、三纵队的负
责人交代了任务。宣布军部立即从百步坑撤往高坦方向的里
潭仓。
项英的这个决定,正好跟中央电报所指示的方向背道而
驰——应向东北,却上了西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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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0 皖 南 事 变 上 卷
第二十一章
项 英、周子昆
林志超、袁国平
一 丕岭山口出现了严重阻塞
项英、袁国平、周子昆,在卫士们的簇拥下,离开了百
步坑。夜雨停了。这天是旧历腊月初十,上弦月透过偶尔开
裂的云隙向茫茫苍苍的山野,撒下几缕清辉,每处树丛和山
崖都发出神经质的颤抖,瑟缩、不安,象隐藏着不可告人的
秘密,使人产生一种惶悚感。他们沿着湿漉漉生满杂草的小
路,随着机关人员向高岭方向返回,被迫停滞在隘路口上。这
里发生了严重的阻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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皖 南 事 变 上 卷 441
在山口转弯处,大约有三里长的地段上,一边是生满杂
树荆棘茅草的陡崖,一边是一条坡度很大的深沟。近两千名
机关人员和非战斗人员都拥挤在这里,他们本来是在这里待
命,准备打下星潭之后,跟进突围的。没料到前面打星潭的
部队反而纷纷撤退下来,急于穿过这条隘路赶往高岭前线,象
两股逆向而流的溪水,在狭窄的河道上撞在了一起,波浪飞
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