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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海雪原》作者 曲波

_24 曲波 (当代)
 
第三十章 毁巢切屁股
侯、谢、马匪首率领匪股,追到王茂屯。李德林和几个走瘸了的匪兵留在大甸子。
当侯、谢、马匪的骑兵到了王茂屯,已是十三点了,又扑了一个空。他们顺着小分队的
脚迹,又直追到东山脚的烂石崖下。这儿马是很难上得去的,一百五十几匹马,要全上去,
也得半夜。于是他们便派了十几个匪徒,上去侦察小分队的行踪去向,以便绕路追击。
当派去的匪徒回来报告,共军行踪是奔向大锅盔时,侯、谢、马三个匪首大吃一惊。马
希山顿时暴跳起来,骂道:
“妈的!小共产党崽子,诡计多端!我中了他的调虎离山计啦。”侯殿坤呆如木鸡似的
说:“别急!共军没骑兵,我们快返回去,还不要紧。给他个回马枪。”
马希山心想:“大锅盔只有一道进山隘口,我急奔回去,卡住隘口,定可致胜。并且电
台留在山上,若失了电台,将来和沈阳杜长官就联系不上。同时这样把队伍拉到吉林,他们
也不会服我。”想到这里,他把牙根一咬,“往回赶!
少剑波调我离山,我来他个回山吃顺口食。”
可是那些马,从下山已经跑了将近二百里没吃草料,跑是跑不动了。那些步兵更狼狈,
一瘸一拐,踩的雪地吱吱嘎嘎。又没吃上饭,一瘸一瘸的,哪还走得动。有的骂道:
“老子到了王茂屯,见啥吃啥!”有的说:“吃炖鸡!”有的说:
“杀个小牛!”还有的嚷着:“要烧小猪羔吃。”有一个家伙大骂道:“操他奶奶!让
两条腿的跟着四条腿的跑!”
狂如疯狗似的马希山,命令骑兵沿路告诉那些沥沥拉拉一瘸一拐的步兵,赶快回头走。
这些步兵听到又要往回走,有的一屁股坐在雪地上,有的骂道:“走你奶奶个膣。”
这时正碰上几个怒火烧心的匪徒赶回来,马希山顿时枪毙了两个,其余的匪徒,吓得悄
悄地跟着回头走了。
侯殿坤在马上,边走边喊着:“快走啊!别掉队,掉了队共军赶来挖眼扒心,你们没看
见杨三楞叫共军给打死了吗?”
跑一阵又喊一阵:“回绥芬大甸子吃饭,睡觉,吃啥都行,睡多久都行,随弟兄们的便。”
侯、谢、马三个匪首和骑兵,回到绥芬大甸子,已是夜间八点了。李德林睡在恶霸范千
金家里,从沉睡中惊醒。
他双目柈眬,满眼昏花地看到三匪首进来,迷迷糊糊地迎接着他的伙伴:“专员!司令
!马到成功!马到成功!”
“别他妈的罗嗦啦!”马希山气势汹汹地一屁股坐在炕沿上,满心的怒火,全转嫁到李
德林身上,“你那些尿泡兵,还能打仗?”
李德林像是初醒中被浇一瓢凉水,迷糊和矇眬全被赶走了,瞪着老鼠一样惊惧的眼睛一
声不响。
正在这时,范千金披着个大皮袄进来,点头弯腰地说:
“专员!司令!马到成功!本人……”
“别罗嗦!快拿酒饭来!”马希山怒目地吼道。
“哎!是!是……”范千金小屁股一扭跑了出去。
一会儿,范千金的两个小老婆走进来,端着大烟盘子,穿着绯色的睡衣,妖声妖气的,
尽情慰劳着匪首们。
那些骑兵散在老百姓的家里,杀鸡的杀鸡,煮肉的煮肉。
“奶奶!”“丈人!”“小舅子!”骂声不绝,大甸子搅得一塌糊涂。老百姓哭也不敢
哭,叫也不敢叫。只有被捉、被杀的鸡、牛、猪、羊一起挣扎的惨叫声,间杂在匪徒们的叫
骂声中。各种叫声笼罩着整个绥芬大甸子,间夹着几声冷枪声。
范千金的两个小老婆怎样千媚百怪,也驱不走匪首们的暴躁和烦恼。马希山一个劲地捋
胡子,跺脚;侯殿坤一个劲地擦眼镜;谢文东一个劲的摸秃脑门。
“马弁!”马希山的喊声干拉拉的。
“有!”
“命令!快吃饭!快吃饭!”
“是!”马弁跑出去,房子里的空气更加紧张得甚至要同房子一起爆炸。
天还没亮,侯、谢、马匪首,率领他的群匪急急向大锅盔回窜,正午十二点,迈上七子
峰。七子峰是大锅盔的影壁,峰北便是大锅盔的前怀,在峰顶可以瞰视大锅盔的全貌。
当匪徒们一登上峰顶,望见了大锅盔冲天的浓烟,漫山的大火,随着微微的北风,吹来
了火药味和燃烧树木的苦辣味,匪徒们惊的像一棵棵树楂子。只有饿急的马,趁着停步的机
会,喀喀地歪着头啃着树皮,舔叼着雪地上露出来稀稀拉拉的几棵枯草梢。李德林呜呜地哭
泣来,口口声声地唠叨:“完了!完了!什么都完了!”
马希山眼睛通红,脸上跳起道道的青筋,狠狠地把马鞭一甩,干拉拉的嗓子吼道:“弟
兄们!是拚命的时候了,失了大锅盔,我们就没了命!共军就是摆上刀山,我们也得爬,现
在只有一条路,就是夺回大锅盔。”
侯殿坤接着吼道:“拚掉共军,夺回大锅盔,每人晋升三级!”
侯匪颤抖的话音刚落,马希山狠狠地朝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全部骑兵一起喊声:“冲啊
!”都把马狠狠地抽了几鞭,向大锅盔凶狂地奔去。扬起的雪雾,掩盖了群匪的影子,像一
股大旋风扑向大锅盔。
到了大锅盔峡谷要道,马希山驰在最前头,掏出手枪打了一梭子,拚命的打马向山上奔
。后面的匪徒一起跟着驰马涌上。刚迈上山顶,马希山的马腿不知绊了一个什么,马一惊,
奔驰得更快。大约六秒钟的光景,正在匪徒大队奔驰当中,轰!轰!两声巨响,把匪徒们的
队伍斩成两截,后面的拥成了一堆,中间的爆炸处,人仰马翻,哇哇乱叫。炸断了的树枝纷
纷下落,有的落在雪地上,有的挂在树枝上,有的打在匪徒们的脑袋上。前截已经奔上山的
匪徒喊起一起杀声、骂声,山上一起枪声。
及至后面的匪徒涌上山时,马希山已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脖子伸的长长的,脑袋搭拉在
胸前,其他的匪徒坐在雪地上,手扯马缰绳,哭丧着脸,看着焚毁的巢穴,怒视着滚滚的浓
烟。
十几个没有下山的女人,边哭边念叨,走来见她们的主人。
“什么都完啦!连一粒米也没剩,这怎么办哪!天老爷!
快想办法呀!这些没良心的共产党,真是杀人放火。”
“快追吧!快追吧!天不亮共军就走啦!”
确实匪巢已在二十四小时的冲天大火里,化为灰烬了。匪徒们眼瞪着他们的大锅盔,倾
家荡产。马希山狠狠地咬着牙根骂道:“少剑波!少剑波!我中了你的调虎离山计。”
原来小分队把马希山调下山去,经过一天的滑行,在太阳一贴近大完颜分水岭的南山岗
时,他们已迈过了七子峰,到了大锅盔的隘口,这时匪徒们还狼狈地走在王茂屯回绥芬大甸
子的路上。这隘口的两边,全是陡壁巨岩,上面挂满了对搂多粗的象鼻般的大冰凌柱,看去
头昏目眩,寒气侵人,只有中间一条十丈多宽的林带,可通进山。
当时少剑波命令杨子荣小队和马保军的机枪班埋伏在这里。第一要把回头的敌人堵在隘
口外面,保证毁匪穴的任务顺利安全完成;第二要保住隘口以备下山。
少剑波率其余部队,进了大锅盔。少剑波先进了匪徒们的洞司令部,那些为马希山庆贺
的酒宴,还没有收拾,杯杯盘盘,残汤冷酒,都冻成了冰。他对栾超家命令道:
“先把所有的粮食库、被服库全架上干柴和松树明子,干柴越多越好,保证烧透。”
他看了看这个山洞,修的实在坚固,便又命令刘勋苍道:
“把敌人所有的弹药,全搬进这个洞来,多找些日寇丢下的地雷炮弹。”
最后他命令:“准备好了,先来报告。听命令一起点火。”
刘勋苍、栾超家各带自己的小队,分头执行任务。
少剑波、姜青山等,便在匪军司令部翻开了文件,找到了电台。最可笑的是白茹在电台
旁边,发现了一张纸,上面写着:
杜长官!共军小部队今天已被我歼灭,活捉了少剑波,还有他队里的女医生小白鸽!
下面的日子签的是昨晚十一时,再下面是些阿拉伯数字。
白茹笑着递给了剑波。剑波接过来微微一笑,幽默地道:
“侯专员!你报告得太早了!看看谁活捉谁?”接着他望了一下白茹说:“我们的小白
鸽还满天飞呢!”
正在整理中,小董领了十几个女人、小孩走来。这群女人中有老太婆,有中年妇女,吓
得战战兢兢,哭哭啼啼,全身抖颤,口口声声求饶,都说是被抢上山来的。
可是内中有马希山的太太和姨太太,尽管她们头上包块大毛线围巾,把头藏在一个老太
婆的后头,却被姜青山看出来了。上前一把撕掉了头巾,骂声:
“你们俩装他妈的什么洋蒜,剥皮不认得你们的骨头?臭婊子……”
马希山的两个太太马上倒在地上,吓得面色像黄蜡,两个眼直瞪瞪地望着姜青山发抖。
姜青山又一阵威吓,马希山的两个太太说了实话,指出了这些人中哪是侯殿坤的大姘头
、二姘头,哪是李德林的老婆子,哪是谢文东的老婆子和大女儿。
姜青山举起枪,“妈的!干掉算啦!”
少剑波马上制止道:“不!我们连俘虏都不杀,何况家属,更不能杀!”
“这些狗娘养的!都是些坏人,都干过坏事!”
“那等将来由群众来清算,现在留下她们会成为敌人的包袱,会成为敌人的累赘,对我
们还有好处的。”
随即又命令把她们押到一个小木屋伙房里,然后命陈振仪等收拾好有用的文件、报稿,
装了一大包,走出匪徒司令部。这时刘勋苍小队已把所有的弹药、炮弹等堆在这个大洞门口
。还有一些不知干什么剩下来的一箱多年的陈炸药,也可能是当年开山炸洞剩下的。
刘勋苍在一块点着的大松明子的照耀下,皮帽子掀在脑后,向炸药箱里面下手榴弹,他
是要用手榴弹代替雷管。
剑波笑了笑道:“爆炸大王又闻到炸药味啦!多下几个,好保险。”
“没错!”刘勋苍边捆边答道。
姜青山领着剑波到处检查了一下,到了栾超家负责的粮库、被服库,只见栾超家正指挥
着在向被服、皮子上倒两大桶豆油,这豆油是从伙房翻出来的。栾超家看了看剑波,似有惋
惜地说:
“二○三!这么多的粮食、皮子,烧了太可惜!”
少剑波仰看着垛的高高的被服堆和粮食堆道:
“是的!太可惜了!不过为了长远的胜利,目前必须这样做。”
只是有一捆日本军用大衣,少剑波命令留下来,让每个战士拿上一件。
半夜时分,一切准备就绪,战士们静静地等着信号,山上是那样地平静。此刻马希山等
匪首却正在绥芬大甸子暴跳如雷。
李鸿义一梭子大肚匣子响后,接着便是刘勋苍的炸药爆炸了,引起全洞的子弹、炮弹连
续爆炸,震得山摇地动。
栾超家把火把丢上大粮垛,丢上了被服库。大锅盔遍山大火。中锅盔、小锅盔也应时火
起。三个山的巨大火光,交互辉映,照的满山通红。轰轰隆隆!必必剥剥!活像一个大战场
。火舌冲天而起,舐着乌黑的太空,雪地也映染成红色。
匪司令部的大洞塌下来,匪巢彻底毁灭了!
少剑波看了看表,是二十四点,他自语了一声:“来得及!”
随即命令,饱饱地吃一顿干粮。战士们早把匪徒伙房里的肉饭拿在手里,陪着熊熊的大
火,大吃起来。谁还舍得吃自己的干粮。剑波看了笑道:
“真能抓紧时间。”
战士们逗趣地望着剑波:
“二○三首长!你不是告诉我们吗,要会打,会吃,会睡,会走吗?”
刘勋苍大口吃着肉说:“这叫做取敌之肉,填己之肚!这是小分队的新战术。”
栾超家插了一句道:“不这么着,到哪弄吃的!”接着他脖子一伸咽了一口没嚼烂的肉
说:“咱们给国民党来‘吊孝’,他不请吃顿饭那还像话。”
已经是零点二十分了,少剑波命令下山。到了隘口,杨子荣、马保军的掩护部队让过了
小分队,他们俩又在后头喳咕了一阵,又弯腰在摆弄什么东西,然后才赶上小分队。
原来他俩捆了两束手榴弹,每束八个,下在要道的两旁,中间用一条铁丝连着,铁丝的
两端是拴在手榴弹的弦上。马希山的马蹄正挂上了铁丝,因而把匪徒的队伍截断炸烂了。
“想办法呀!这可怎么办哪!喝西北风吗?”十几个女人涕一把,泪一行,在向她们的
几个主子诉苦。
“到哪去呀!这可活不了啦!”
“哭你妈的吊。”马希山一蹦跳起来,朝着那群老少娘们一阵臭骂。眼睛血红,连仁丹
胡子都翘的老高。可是为了安定匪徒们的情绪,一转眼又变得温和了。转头向垂头丧气的匪
徒们哭丧着脸说:
“弟兄们!我们要从死里求生,你们在伪满都当过警官,现在又是国军的官员,是共军
和穷棒子的仇敌,被共军捉到,被穷棒子捉到,不是抽筋剥皮,就是活埋……”
“这我们都知道。事到如今,怎么办吧?司令!”
马希山又捋了一下仁丹胡子,刚要开口,却被侯殿坤接过去:“怎么办?只有干到底!
报告诸位一个好消息,昨天刚来的电报说:国军已拿下陶来昭啦!几天就到哈尔滨。蒋总裁
又从葫芦岛运来大批坦克、大炮,支援杜司令长官,美国军事顾问团也已经到了沈阳,共军
眼看就完蛋。还有,整个哈尔滨也用不了一个原子弹,牡丹江连半拉都用不上,就可以全给
翻过来。”侯殿坤神气十足地晃了晃脑袋,接着又说:
“到那时,我们捉共军就像捉小鸡一样,一个一个地掐死!”他手一比划,嘴一闭,活
像马上就可办到一样。
谢文东也插嘴道:“是呀!弟兄们!不受苦中苦,难为人上人,今天的苦,就是将来的
甜,谁能熬过苦,谁就能升官发财。”
李德林还是垂头丧气,哭丧着脸一声不响。
“我们现在没吃的,肚子饿怎么办?”匪徒们冷淡地瞅着匪首们。
马希山眼向山坡下一撇道:“没吃的!老天爷饿不死睁眼的野鸡和四条腿的狼,刚才下
面死的些马,还不能吃?”
话刚说完,群匪徒哄的一声,各人拔出匕首,涌向半山的死马,各拿一块血淋淋的马肉
,围在似尽未尽的火堆旁,拨弄着炭火烧起来。马希山不停地各处走着,苦思着他的计谋。
在匪徒争闹声中,他又大吼一声:
“弟兄们吃饱再干!我马某不消灭这股共军,誓不为人!”
然后握着拳头,点着头道,“我量这小股共军去之不远,咱们撵着他的脚印,穷追到底
。看看他两条腿快,还是咱们四条腿快。嗯!”最后还自信的把拳头向空一挥,点着头,*
我量他跑不远,难逃出我马某之手。”
“对!弟兄们!”侯殿坤挂着一副哭笑的脸神,踏着一块大石头说,“猛虎捕食冲三冲
,我们两冲未成功,吃饱了,再来第三冲,打他个疲腿饿肚子走不动。我想共军的腿不是铁
打的,咱们再来他个猛虎回头冲。”侯匪这个创造性的词句,小分队此刻正在给他实践着。
二十四小时以前,小分队滑下山来,顺着原路,顺坡而下,夜间滑行,当然是赛虎领路
。连连昼夜的行动,战士们已是十分疲惫了,时常有因为打盹而被摔倒,滚了雪球,有的撞
在大树上,可是一滚雪球,一碰大树,瞌睡马上就没了。
栾超家发现了这一点便又活跃了起来,从前头跑到后头喊道:
“谁有瞌睡病?不用找白茹,大树是治瞌睡病的大夫,碰两碰保险解决问题。”
引起战士们的一阵笑声后,行进的速度加快了。
天亮时还没有到达预定地点,在大甸子东北的山岗上,已看到了匪徒们的骑兵在大甸子
里,向大锅盔回窜。后面是步兵,沥沥拉拉,队不成队,伍不成伍。
战士们马上来了精神,虽然每个人的脸上因为连夜飞袭都好像瘦了许多,可是现在一点
也看不出有什么疲劳来,他们纷纷地嚷道:“二○三首长,好机会,干他个埋伏吧!
趁热乎!”
少剑波摇摇头微笑道:“别忙!”随即拿过望远镜,从匪徒的前卫,慢慢移动着他的镜
头,嘴里低声地数着:“一二三……”
在少剑波数到一百二十的时候,杨子荣早已数完,摸了一下他的胡须,咧着嘴笑嘻嘻地
向剑波道:“二○三首长!一共是二百五十七。”
少剑波道:“子荣同志!你有什么判断?”
杨子荣道:“匪徒们一定是没扑着我们,又追,又没追着我们。发现我们向大锅盔来了
,怕毁他们的巢穴,所以就连夜返回。看那些步兵,走得那样狼狈,又有将近五十人没上来
,肯定是掉队的,或者是在老百姓家睡觉呢!”
“完全正确。”少剑波肯定地说。
“那么我们就打他个累瘸的驴。”刘勋苍一拍大腿道。
“二○三首长!你不是讲军事课讲过吗?避敌锐气,击敌疲弱,以少胜多。现在正是时
候,给他个迎头一棒,拦腰一刀。”
剑波微笑地摇摇头道:
“现在为时过早,这样我们要花很大的代价。对这些匪徒来讲,我们犯不着,等他们西
北风喝饱了再说。现在不是迎头一棒,拦腰一刀,而是要切掉他的屁股。”
“看到了吧!”少剑波环视了一下站在他周围的战士,*敌人本来有三百人,山上没留
,可是现在敌人的队伍只有二百五十七,其余的五十人,还在屯里,定是分散各家还在睡大
觉。这是匪徒的特点,现在我们要先吃这一口,坚决吃掉。”
“保证连汤喝完!”战士们不约而同地齐声回答。
少剑波愉快地笑道:“好极了同志们!我们再忍受一下胜利前的艰苦,马上行动,打个
被窝里的敌人。”
接着小分队便向绥芬大甸子的东山头前进。这个山头是离大甸子最近的地方,一条山岗
凸伸在大甸子里边,大树已被砍伐,全是一片灌木丛,山脚下就住有人家。
到了山顶,少剑波下马,要穿滑雪板,杨子荣等看他那负了伤吃力的臂膀,便立刻严肃
地建议道:
“二○三!你不能去,我们完全保证,和你去了一样地完成任务。”
战士们全都这样要求,少剑波只得答应了。他静默了一下,笑嘻嘻地向战士们说道:
“好吧!你们优待伤员,我在此给你们安下帐篷,煮饭做菜,等你们回来吃得饱饱的,
暖暖睡一觉。”
战士们哄笑了一阵。
少剑波用望远镜,看着大队敌人已远离大甸子,转进山里,距离已有二十多里,便立即
命令道:
“这次战斗,杨子荣同志全面指挥,现在马上安排行动。”
杨子荣复诵道:“是!这次战斗我负责全面指挥。”
他马上命令战士,全部换上刚从匪巢里得来的日本军用大衣,留下马保军的半个机枪班
和几个骑兵以及白茹,在山上扎帐篷做饭。规定了集合信号,集合点,还有特别情况的信号
,最后向战士们道:
“现在我们的身分是匪徒的收容队。”回头又请示剑波道:
“俘虏怎么办?”
刘勋苍急忙插嘴道:“这都是些警察特务、匪骨头,为了连续战斗,我们又带不了,又
送不走,我看都叫他回老家去吧!”他说着用刺刀比划一下前进直刺。
“不能!为了连续战斗,缴枪还是不杀,他们暂时还有用处。”少剑波纠正了刘勋苍的
主张。然后他低了一下头,略一思索,眉头一皱继续道:“范千金、赵大发这两个恶霸是要
死的!执行枪决。”
杨子荣答应:“是!”率领小分队,顺灌木丛滑下山去。
剑波目送他们进入了灌木丛,便命令山上的战士,一面了望太锅盔的敌人是否回头,一
面安排扎帐做饭。
少剑波站在山顶,用望远镜扫视着大甸子的一切。
大甸子的雪地上,被早晨的太阳照得灿烂闪烁,小分队三个一组,向几个集团家屋扑去。
刘勋苍带着两个组,先进了恶霸范千金的大院,从被窝里掐着脖子提出了范千金。
范千金睡眼矇眬,一看刘勋苍,他只当是匪徒又来勒索他,便装腔作势地吓道:
“你们不要脑袋啦!我告知马司令,要你们的命!呔!真胡闹!”
刘勋苍用力一掐,把个范千金掐的唧哇乱叫,然后狠狠地一推,范千金一屁股坐在尿罐
子上,把个尿罐子坐得稀碎。
刘勋苍手提一把刺刀,笑嘻嘻地道:
“范恶霸,我叫你死个明白,奉我们剿匪司令——少剑波的命令,来要你的脑袋,今天
早上开市大吉,你是头一个。”
范千金大吃一惊,哇的一声,向炕上一仰,倒在他小老婆的枕头上,右手插进枕头下,
摸出一支手枪,刚往外一拿,刘勋苍上前一刺刀,插进了范千金的胸膛。小老婆吓得哇的一
声。大被蒙上了头,露出两条白白的大腿和半截屁股。
蒙着的红缎子绣花被和她的身子一起乱抖。
刘勋苍走到院子,另一个组已从范千金的东西厢房捉出了四个赤脚光屁股的俘虏。刘勋
苍命令把缴来的枪栓拿下,让匪徒穿上裤子,拿着没栓的枪,领着搜。
战士们用枪指着匪徒们的后脊梁,匪徒们哆哆嗦嗦穿上裤子,领着战士们逐户搜捕。
孙达得带着两个组,进了赵大发的大院,一进东间,地下桌子上满是酒杯剩饭,满屋的
酒肉气味。炕上大红缎子被下面盖着赵大发和两个日本女人。孙达得用刺刀尖向被上一绞,
向空一挑,缎子被飞向房盖,三个人哇的一声爬起来。孙达得没说话,一刺刀把赵大发从背
后穿了个贯通,回身走出去。
战士们从西屋拉出了四五个匪徒,一瘸一拐,声声哀告,有一个还跪在地上。孙达得和
刘勋苍的办法一样,下了枪栓,叫匪徒拿着没栓的枪,逐家搜查。
少剑波在山上望着大甸子,小分队像穿梭一样,活动在各个集团家屋之间,队伍不断地
增大着,由三个一组变成五六个一组,每进一个屋之后,总有点增加。
十二点半,是在侯殿坤在山上大谈“打他个腿疲肚饿走不动”的同时,大甸子的雪地上
,烧起了一堆大火,战士们押着他们的“战利品”从四面八方向火堆走来。少剑波向留在山
上的战士们喊道:“同志们!战斗结束了!”
白茹道:“怎么一枪没打呀!”
马保军道:“被窝里捉死猪,用不着打枪。”
大家一起笑起来,连蹦带跳,“快做饭,来了好会餐。”
少剑波翻身上马。白茹没来得及阻止,他已飞奔下山。来到杨子荣的指挥部。小分队已
整整齐齐地站在那里。杨子荣迎上去,行了军礼报告道:
“奉您的命令,战斗全部结束,俘虏五十四名。”
少剑波笑着站在队前:“感谢同志们的辛苦!同志们打得巧,被窝里捉俘虏,切掉了敌
人的屁股。”
战士们一齐敬礼,喊道:“首长指挥得英明。”
少剑波面含歉意地向大家摆摆手,然后转向蹲在地上的那一堆俘虏道:
“你们掉队掉得好,不然要跟侯殿坤去喝西北风。现在你们愿回家就回家,向人民请罪
。如果还要干土匪的话,不久咱们还要见面。那时你们可是罪上加罪,可别后悔。我和你们
的侯专员、谢司令、马司令也快见面了,你们遇到他们的话,告诉他们我在这个山上等着他
。”说着回头向山上一指,俘虏们偷偷地看着山上一股浓烟。少剑波继续道:“我们就住在
那里。”
少剑波马上命令小分队回山,把俘虏全放了。留下栾超家等三人,向屯里大地主筹备十
天的大米,并让几个地主亲自送上山来。
小分队回山后,饱吃一顿,饱睡一场,醒来天已黄昏。栾超家在大甸子要的给养,命令
十个地主亲自送上山来,小分队正在帐篷里开着娱乐会,会上的主要节目是讲故事,正当地
主们来的时候,是刘勋苍讲收拾范千金和孙达得讲收拾赵大发的经过,并把他们通匪害人的
罪恶一一说了个清楚。
那些地主们听了,吓得颤颤得像几块凉粉,不敢直腰,弯弯的像个大虾,口口声声:“
老总!长官!没事我们走吧!老总!
……长官……”
少剑波立起身来,朝着几个地主严肃地道:“别害怕,只要不和国民党匪徒一块作恶,
我不要你们的命。回去把你们的粮食、钱财、土地老老实实地分给群众,再别翻把。要不然
早晚老百姓饶不了你们。听明白没有?”
“明白!明白!一定照办。”十几个地主连连地鞠躬。
“明白就好!明天上午十二点,你们再送几个脸盆来,我们战士们要洗脚擦澡。”
“办得到!办得到!”
“去吧!”
十几个地主一听少剑波让他们走,像夹着尾巴的狗,一溜烟地向山下急奔。到了灌木丛
,像惊了枪的狐狸,偷眼贼神地回头望了望,然后撒腿就跑,有的滚了雪球。
这群地主走后,小分队便静静入睡。
大甸子里被释放五十四名俘虏,有的想洗手不干,又怕落在老百姓的手里;有罪恶的不
敢回家;有的想再回大锅盔,又怕他们的上司不肯饶恕。特别是马希山,对他的部下不留情
的责罚,更使他们害怕。因此都集聚在范千金的家里,似丧家之犬,一天一夜踌躇未决。有
的主张这样,有的主张那样,整整一天一宿一点没睡觉,一直在议论。最后终于统一了主张
,就是“宁死上司手,也不亡于穷棒子”。所以冒险决定晚上要假装向南分开走,各自回家
,再拐回向北,回到大锅盔。有吃的混上一冬,春天来了,重干。上司如果责罚,大家一齐
跪下苦苦哀告,常言道:“法不制众”。又商量,立下誓书,将来立功折罪。
匪徒们商量出了头绪,接着又商量怎样走法,大伙都主张单走,一齐走怕碰上小分队再
捉着可轻饶不了。单个走,捉着三个五个也不要紧。并规定到七子峰集合,一块回山。
正商量到热闹处,突然听得外面马蹄乱响,群匪一齐跑出去探头张望。马匪的大队骑兵
,已经进了大甸子,队当中是侯殿坤、马希山、谢文东等匪首。这群被放的俘虏,满身颤抖
迎上前去,一齐跪在马前,口口声声:“司令!饶命!我们有罪。”
侯、马匪首一看这等模样,早知事情不妙。火烧了巢穴,又割掉了屁股,顿时怒火冲天
,吼骂道:“滚起来!你们的枪呢?”
这群丧家犬,谁也没敢爬起来,谁也不敢第一个答话,都低着头一声不响,侧眼偷看着
他们的同党。
马希山更怒了,朝着跪在他跟前的几个,狠狠地抽了几马鞭。“你们不说实话,我拿机
枪突突了你们。”说着又是几马鞭。“快说!快说!”
挨打的几个痛急了,从嗓子眼里挤出两声:“被共军缴去了!有罪!有罪!”
“你们没打吗?”
“打不过!”
“你们怎么没死?怎么没伤?打死共军多少?”
匪徒们谁也没敢承认真情,任管马希山如何追问,一个回声的也没有。有一个匪徒被马
希山抓起来,“你说!不说!
我一刀砍了你。”
那个匪徒颤得几乎立不起来,吞吞吐吐道:
“没……打……没打!弟兄们正睡觉……共军进来了,谁也不知……”
“啊!”马希山一面狂叫,一面掏出手枪,就要打。侯殿坤一把拦住,走向跪着的匪徒
问道:“共军哪里去了?多少人?”
“只有五十上下人,现在还在东山上。”四五个匪徒一面答,一面用手指着东山。
侯、马等匪首,一齐向东山望去,只见迎着太阳的东山顶上,小分队的露营处,一股青
烟,在徐徐上升。
“好!我看你还往哪里跑?”马希山一皱脑门,一咬牙根,回转头来,喊声:“集合!
”一阵哨声,所有的骑兵纷纷奔来。
马希山说了几句什么,骑兵分成三股,向东山冒烟处急驰包围上去。马希山在正中一路
的最前头,身先匪卒。等到冲上围到山顶,又扑了一个空,山顶上什么也没有,只有两棵大
朽树,像巨大的雪茄烟一样,平平稳稳静静地燃烧着,冒出两股青烟。旁边是小分队曾扎过
帐篷的痕迹和烧剩的火灰。还有,顺山岗从南往北,有小分队滑行过的滑雪板的深印。
侯、马匪徒一看又扑空,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驰马回屯,群骑匪跟在后面。回来又看
到那群被俘虏的匪徒,真是火上加油,掏出手枪,一连枪毙了几个,其余的为了逃命,跑散
了,马希山命令追赶,侯匪急忙对他叽咕了两句,才停下来。
原来少剑波昨天半夜便率他的小分队,不知走到什么地方去了。临走时杨子荣、姜青山
出了主意,弄了两棵大朽树点在那里伪装炊烟,马匪真的又上了当。
侯、马、谢匪首回到范千金的家里,看着范千金血淋淋的尸体,不觉兔死狐悲,悄悄无
言,走了出来。走到邻近的一个地主家里,刚坐下,喘息未定,忽听远远地传来枪声。马匪
一惊之下,想起了后面还掉下一连几昼夜没吃没睡的步兵,他真像是疯了一样。为了保全他
这一小撮残余的实力,又带着他的所有骑兵,朝着北山枪声奔去。沿途迎见他的掉队步兵,
被枪声吓得一瘸一拐,连滚带爬在没膝深的雪地上奔命。
马匪冲上了山顶,又是什么也没扑着,只有每棵大树根下的雪地上有射击后退出的子弹
壳,和小分队滑行射击的足迹。小分队射击的东面,匪徒们的行军路上,直挺挺地躺着十几
个匪徒的尸体,还有扔在旁边的没有了栓的大枪。
马匪率着骑兵,顺小分队踪迹追去,到了北山峰,看见小分队新滑过的踪迹,沿着漫长
的北山坡丛林中去了。在这样的坡度下,滑行像射箭一样。连绵遥远的顺坡路,茂茂丛丛的
大森林,马是没法追上的。
马希山气鼓得像个皮球。群匪徒狼狈得像些落汤鸡。马匹疲惫得像些垂耳拖蹄的老驴。
 
第三十一章 槽头炸马
马希山鼓着他的腮帮子,领着他的骑兵,收容起那些掉队的但还没有被小分队吃掉、正
在挣命奔逃着的步兵,回绥芬大甸子。一路上他鼓的像只气蛤蟆,满身的细胞都胀满了气,
这形像,恰和那些精疲力尽泄了气的匪徒成了反比例。他把满肚子的丧气全发泄到匪徒们身
上,边走边骂,有时看着太不顺眼的就抽上两鞭。“妈的!怎么没叫共军都把你们打死!”
真也怪,马希山的鞭子,真像个自行车的气筒一样,一抽到匪徒身上,就像被打上气似的,
走得也快了起来。
匪首们对小分队的神出鬼没,真有些惊心碎胆,又恨又怕,但又无可奈何。
至于匪徒们,更是些惊弓之鸟,向来好单独行动便于抢掠奸淫的匪徒,现在也都聚居一
处了。一有点风吹草动,爬起来就乱射一通,一到夜晚谁也不敢乱动。
匪徒们失掉了巢穴,再加上连连几天几夜的疲劳,侯、谢、马匪首在计穷无策的困境里
,还是确定了在这里先休息几天。
他们数着手指头计算着:共军小部队发现他们才只有三天。如果共军不来大部队,光是
这一小股共军是吃不掉他们的。要来大部队的话,小股共军必须先回牡丹江报告,这样快马
也得四五天,等共军大部队赶来至少也得七八天,因此休整上一星期还来得及。
在休整中,匪首们深感他那些没有马的步匪在雪地上是一大累赘,行动起来一掉队就会
被共军一口一口的零碎吃掉。
丢掉吧,又舍不得这将占一半的实力。
他们又感到过去五个人一连的建制太不管用,既不能独挡一面,头绪又乱。于是便决定
把现在的二百三十几名匪徒,除了司令部的文武官员护兵马弁之外,其余的二百人编成二十
个连,每十人一连,又好管辖,又可以独立作战。
可是编好后又有八个连没有马,这个难题却引起匪首们一番思虑,他们想:“掠绥芬大
甸子的民马吧,又不太好,对己不利,自古道:‘老鹰不打窝边食。’何况大甸子这个唯一
的基地呢。”匪首们思来虑去,无计可施,因此马希山还是决定:“窝边食也得吃!何况大
甸子这个窝,已是保不住了的。”
于是把绥芬大甸子所有老百姓的马匹,全部给抢来,没有鞍子的,捆上床棉被,弄个绳
扣作马镫。整个绥芬大甸子抢足了八十多匹好耕马,匪徒的阵营足壮了。有的穷苦人,爱牲
口如命,为了拒绝抢夺,被打死了三四个。
在整顿中,匪徒们是严加戒备,全驻在大甸子的中部一带,布置得十分严密,火力密集
地交叉,各点之间可以有利地呼应援助。四围用雪修成了射击掩体,又浇上大量的水,冻成
了坚固结实得像钢骨水泥一样的防御工事。又在老百姓的屋墙上挖了许多的枪眼,这样即使
冲进阵地之内,也可坚守。
又用雪筑成蜘蛛网似的交通壕,专为了逃窜之用。马匹各连都拴在自己的驻防区内,或
地主的大马棚里。
马匪特别命令:“白天枪不离手,夜间枪不离怀,昼夜白黑马不离鞍。”又向王茂屯方
向放出一连的警戒部队,严防共军大部队到来。又在驻区外围,每晚放两个连的战斗值班部
队,提防小分队的袭击。
匪徒们真也饿怕了,每人抢了老百姓一条结实的单裤子,满满地装上大米。匪徒们特别
愿要朝鲜族的裤子,因为这种裤子裤裆特别肥大,装粮盛得多。
三四天中安静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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