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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海雪原》作者 曲波

_30 曲波 (当代)
地抓住蝴蝶迷的乱发,两个人厮打成一团。白茹总是身小力薄,抵不过蝴蝶迷这个拚命的恶
魔。白茹一松手,被蝴蝶迷狠命一推,倒退了西五步,摔倒了。蝴蝶迷从腿上拔出匕首,咬
着牙根骂道:“小共产丫头,黄毛丫头,你姑奶奶临死也要抓个垫大腿的。”骂着向白茹扑
去。锋利的匕首,直插向白茹的心窝,正在这万分危急中,只听大喊一声:
“蝴蝶迷看刀!”随着喊声,蝴蝶迷从右肩到胯下,活活的劈成两片,肝肠五脏臭哄哄
地流了满地。
“子荣,”白茹一下扑到杨子荣的怀里,像个受惊的小孩子,紧抱着杨子荣的胳臂。
“不要伯!战斗快结束啦!”
原来当小分队全体包围了李鲤宫后,不见了白茹,少剑波深恐她身小力弱,在白刃战中
有失。又因为兵力全集中在这里,而这里只剩下几个匪首,已经不用太大兵力,便命杨子荣
带领他的全小队搜索战场,保护伤员。杨子荣立即带了全小队先搜索了一下战场,马上便向
负伤战士处赶来。远处看到白茹和蝴蝶迷正扭成一团,眼看白茹力小难支,厮打不过这个女
妖,但又不敢射击,便急忙抽出战刀,拚命地跑来。
正当蝴蝶迷的匕首刺向白茹心窝万分危急的关头,他的战刀已先在蝴蝶迷身上发挥了作
用。
枪声停止了,说明匪徒已消灭,马希山光杆一条,逼在李鲤宫外的巨石上,又怕又恨,
在他来讲此刻是彻底地失望了。
少剑波带着姜青山、李勇奇、小李、刘勋苍,从容地走到他的跟前。
“马司令!现在你是俘虏了!”少剑波讥讽地说道。
马希山直瞪着两眼,射出凶狠绝望的残光,凝视着少剑波。
“我命令你快点缴枪!”少剑波威严地向这个匪首宣布。
马希山右手插进裤兜摸了摸,突然嘭的一枪从他裤兜打出来,子弹从少剑波身旁掠过。
李勇奇一个箭步扑上去,狠狠地一把抓住了马匪的手腕,接着狠劲一扭,夺下了他暗藏在裤
袋里的手枪。
马匪绝望中凶恶已极地向少剑波扑去,被站在剑波身旁的刘勋苍一拳打倒。
“挣扎,垂死的挣扎!笑话。”少剑波说着接过李勇奇夺下的手枪。
马匪滚了几个滚又爬起来,手握短剑,这是匪徒最后的武器,上刻着“不成功则成仁。
蒋中正赠”等字样,又向少剑波扑来。
“不客气了!”少剑波说着,用刚从马匪手中缴来的手枪射去,马匪应声倒在雪地上。
这颗子弹,正是马匪在绥芬大甸子气极发誓时的那七颗中的一颗。
刚解决完马匪,孙达得从李鲤宫拉出一个吓得乱抖的老头子,连声喊着:
“谢文东!谢文东!活捉谢文东!可笑极了!钻在李鲤姑娘石像的屁股下,真他妈和惊
枪的兔子一样,顾头不顾腚。”
少剑波下命令检查战场,不要有一个漏网。
战士们领着俘虏一个个查认。
栾超家、马保军领着他们的小队和机枪组,从南山滑下,一到剑波跟前,气呼呼地道:
“我们有意见,任务分配得不公。”
他从来没有用严肃的态度发过牢骚。
“怎么?”少剑波笑嘻嘻地问。
“我们小队就打了几下,这能说公吗?”
“同志!别发脾气”少剑波安慰他说。
“什么别发脾气,任务这样分配,说什么我也有意见。最后这一口我们小队吃得不香,
冻得我们还够呛!……”
汪!汪!赛虎的吠声打断了他的牢骚,少剑波顺声望去,只见赛虎朝着这里狂叫。
“侯殿坤漏网!”杨子荣跑来报告,“尸体和俘虏中都没发现他。”
“对了!”姜青山接过来说,“大概赛虎是在叫我们走。”说着马上要走。
“别忙!我的,轮也该轮到了!”栾超家十分不礼貌地把姜青山一摔。
“什么你的我的,一块去!”杨子荣不耐烦地说着,同栾超家、姜青山、李勇奇向赛虎
跑去。
赛虎在前,四人在后,走了不远,望见一个大树洞,侯匪的足迹是奔向那里。
四人成战斗队形前进,逼近大树,同声高喊:“姓侯的,出来缴枪!”
“别打!别打!缴枪!缴枪!……”听到树洞里战战兢兢地在喊。果然侯殿坤从树洞里
爬了出来,没了眼镜,高举起戴着巨大的黑皮手套的双手。栾超家一看,“我的!我的!”
凭命地跑上去。在离侯匪十几步的地方,只见侯匪右手一低,栾超家一个踉跄,歪了几歪倒
在地上。
杨子荣喊道:“特务手枪,老栾吃亏了。”话未说完,只见侯匪的手又向着倒在地上的
栾超家伸去,手背上闪了一下亮光。
“射击!”杨子荣恐怕栾超家再吃亏,急急地命令道。
只见姜青山枪一端,当的一声,侯匪滚在雪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三人一起跑上去,先看栾超家,可是栾超家已从雪坑里爬起来了。左手握着右肩,指缝
间流着鲜血。
“不要紧!并不重,离脑袋和心脏还远着呢!”
杨子荣急忙一把扶住栾超家,迅速掏出手绢,包扎好伤口,然后一同走到侯匪的尸体前
一看,侯匪的脑袋已经开了花。杨子荣朝姜青山笑道:
“真好枪法!”
李勇奇手一摸嘴巴,“打猎的手,还能跑得了猴子!”
杨子荣弯腰摘下侯匪的大手套一看,原来是支无声手套手枪。
所有的枪声停止了,李鲤宫前,阳光照在雪地上,返射着耀眼的光芒。李鲤姑娘的石像
,若微微含笑,天空中飞翔着大群的李鲤鸟,“李鲤!李鲤!”齐声欢噪。这可爱的林间之
友,尽情地欢迎着英雄的客人。
突然,天上的李鲤鸟群,发出凄惨恐慌的悲鸣,战士们在惊讶中,传来白茹尖声的呼叫

“快呀!快呀!快救救它们哪!老鹰来捕捉李鲤鸟啦!”
战士们向她手指处望去,只见一只老鹰,凶恶地追捕着两只李鲤鸟,这两只鸟虽在万分
危急中,也不分开,像是情侣一样,双双逃奔。
“快呀!快呀!”白茹焦急到万分。
“不怕!小白鸽!你放心!”姜青山边说边端枪,当的一声,凶恶的老鹰从天空跌坠下
来,撞死在悬崖,滚下万丈深渊。
白茹放心地喘了一口气,高兴得小辫子一甩,拉着姜青山的手。
“青山同志!谢谢你!……”
万山重叠,无边无际;白雪皑皑,银光耀眼。战士们在激战后,第一次用平静的心情,
环顾着周围的景色。
少剑波,凝视远方,白茹轻轻地走近他的身旁。他从呼吸声中听出是白茹来了,头也不
转地低声说:
“白茹!我们的祖国多美!”
白茹含笑地点点头,也是头也不转地眺望着。一阵微风,吹得她额前的一绺头发,微微
地飘动了一下。
第三十八章 铁流
冬去春来,大地万物俱苏,一切的一切充满了新的活力。
雄巍的长白山,一片碧绿,呈现着锦绣景色。恰似万宝库在闪闪放光。
整个的牡丹江市,沉浸在紧张愉快的劳动旋律中。
所有工厂的高大烟囱,冒出浓浓的烟雾,射向晴朗的高空。隆隆的马达声各处争鸣。
市郊的原野上,洋溢着一片山歌。农民、农妇们在辛勤播种。
火车发出巨大的吼声,往返如流地在滨绥图佳线上奔驰。
天空翱翔着年轻的练习机群,在疾升,在俯冲,在盘旋摆阵。
牡丹江水,汹涌澎湃,浪头滚滚,犹如万马奔腾,一泻千里。
牡丹江市南郊,海浪飞机场旁的碧绿草场上,集结着千军万马,歌声冲天彻野,战马咆
哮嘶鸣。雄武威风的野战军,在待命出发。所有的指战员一个心,一个意志:“挺进!
插到敌人的心脏去!毁灭蒋军主力!”行列里有新任团长少剑波,和他的老战友前任团
长现任团政治委员王景之,还有他小分队中的战友——新任侦察参谋杨子荣,新任英雄连连
长刘勋苍,副连长董中松,新任侦察通讯连长栾超家,副连长孙达得,新任警卫连(夹皮沟
工人连)连长李勇奇,副连长姜青山。
广场的周围,站满了汉、朝、蒙、鄂各族及士农工商各界欢送的人群,他们怀抱鲜花,
手摇红旗,在欢送他们心爱的子弟兵。群众的行列里,有蘑菇老人爷爷,赶来看他的孙女小
白鸽。
十点整,在大军的中央响起了清脆嘹亮的前进号声。强大的野战军雄威的行列,即将奔
向西南,奔向中长路的四平前线。
少剑波在马上掏出日记本和钢笔,翻开日记本的新的一页,飞快地写着:
新的斗争开始了!……
 
关于《林海雪原》
——谨以此文敬献给亲爱的读者们
“以最深的敬意,献给我英雄的战友杨子荣、高波等同志!”这是《林海雪原》全书的
第一句,也是我怀念战友赤诚的一颗心。
这几年来,每到冬天,风刮雪落的季节,我便本能地记起当年战斗在上的艰苦岁月,想
起一九四六年的冬天。
一九四五年,日寇无条件投降后,中国人民的死敌、卖国害民的大盗蒋介石,在美帝国
主义指使下,调动了数百万被美国武装到牙齿的、抗战中一弹未发、专备反共反人民的军队
,调动了曾奉他的“曲线救国”命令投降日寇的汉奸武装,又用日寇侵华总司令冈村宁次为
顾问和他统帅的侵华日军还没有缴械的部分,构成了在美帝国主义操纵下“蒋、敌、伪合流
”的凶恶的反革命武装,向我党领导下艰苦抗战、英勇奋斗八年的解放区军民展开了疯狂的
进攻。内战的狼烟,弥漫了全国。中国又处在沦为美帝国主义殖民地的可怕危险中。
人民要解放自己,对蒋匪的恶行,忍无可忍,便在伟大的中国共产党领导下,展开了伟
大的解放战争。
东北是我国的工业基地,蒋介石企图据此对我军实行南北夹击,便用美国的军舰、飞机
海输空运,将国民党军的主力压向东北,更在北满收罗伪满官吏、警察宪兵、地主恶霸、盗
寇惯匪、流氓大烟鬼,组成数十万土匪武装,号称“中央先遣挺进军”,配合蒋匪军主力作
战。
当时我军处于敌强我弱、腹背受敌、两面作战的困难环境里。不得不抽出一部分主力开
赴北满荡平匪患,以便巩固后方、保护土改,发动群众全力支援前线。及至大量匪患荡平,
那些坚决反革命的匪首便率其残股,窜踞深山密林,并在地下组织“挺进军”分子,暗杀破
坏、待机暴乱,对我军实行地上地下两条战线的作战。
匪徒们因为是垂死挣扎,所以就愈加凶狂残忍。他们的口号是“宁蹲山头看监狱,不蹲
监狱望山头”,“穷棒子打死咱一个,咱要打死穷棒子一百窝”。他们幻想“等国民党中央
军主力北上,等第三次世界大战和美国兵来”。他们所采取的是“牛刀战术”、盗寇活动,
所到村屯,烧光杀净,其凶其恶,闻所未闻。书中杉岚站的血债和库仑比的大屠杀,只不过
是我目睹诸多事实中的一二罢了。
当时,我们用大兵团对付这些鲨鱼性、麻雀式的匪股已显得不中用了。正像我们当时所
分析的那样:以大兵团剿小匪股,等于用榴弹炮打苍蝇,等于用滚木擂石打麻雀,等于用拳
头打跳蚤,等于用鱼网捞毛虾,击一漏万,事倍功半。即使我们的大兵团像梳头一样把整个
的林海梳过来,匪徒也会在一个石缝中漏掉,何况北满那茫茫无边的大林海,我们根本不可
能全都梳过来。于是,省委和军区便研究了剿匪歼敌的新战法,确定组织小分队进山,实行
小群动作,边侦边打,侦打结合。我和我的战友们,便承担了一部分党所给的这项光荣而艰
巨的任务。在牡丹江周围,东至绥芬河、东宁,西至亚布洛尼、苇河,南至镜泊湖、额穆索
,北至方正、土城子的这片广大地区的里,和许家父子、马希山、座山雕、李德林、谢文东
等匪军,号称几个旅的匪首展开了周旋。
在党的英明领导和亲切关怀下,在当地群众的大力支持下,在这场突破险中险,历经难
中难,发挥智上智,战胜魔中魔的斗争中,使我们的意志锻炼的更坚强了,在军事技术和战
术上,我们压过了敌人,战胜了敌人,直至将匪徒消灭。
在斗争中,战士们高度发挥了我军艰苦奋斗的优良传统,战胜了常人所难以忍受的艰苦
,克服了想像不到的困难,在零下三十八度到四十度的雪海里,侦察奔袭,斗智斗力。有时
我们在石洞里睡觉,和野兽为邻;有时钻在雪窖里休息,以雪为衾。跨谷飞涧,攀壁跳岩,
突破神话般的天险,战士们发挥了大勇大智、孤胆作战的奇能。就像书中主人翁之一,我那
英雄的战友杨子荣同志,只身进入三代恶匪国民党旅长座山雕的营寨,发挥了惊人的勇敢和
超人的智慧,战胜了老奸巨猾的座山雕,终于调动了敌人,歼灭了敌人。当我们审讯座山雕
时,这个老匪也不得不慨叹地哀嚎:“没想到我崔某闯荡六十年,倒落在你们八路军的一个
排长手里。”
杨子荣同志之所以有这样的大智大勇,我想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明。他在入党宣誓的前夜
曾这样说:“天下的地主是一个妈,天下的穷人是一家,我老杨这条枪和我的这条命,一定
跟着党打出一个共产主义社会来!要把阶级剥削的根子挖净,使它永不发芽,要把阶级压迫
的种籽灭绝,使它断子绝孙。”子荣同志就是这样一个有坚定的阶级立场,又有着远大的奋
斗理想的共产主义战士,他对我们的阶级事业赤胆忠心,生死置于度外。当擒拿了恶匪座山
雕、让他讲述过程和介绍经验时,他说:“主要的经验就是两句话,为人民事业生死不怕,
对付敌人就一定神通广大。”他敢想敢干,想得透彻,干得坚决。大勇基础上的大智,大智
指导下的大勇。我们团的同志一谈起杨子荣来,都会这样说:“杨子荣满肚子智谋,浑身是
胆。”
子荣同志又是一个具有十分完美的共产主义道德品质的人。不用说他的战斗功绩永存不
灭,就是他那平素的思想光辉也时刻照射在我的心头。当我们在威虎山大胜会师时,战友们
都伸着大拇指数说他的本领,可是他却不以为然地说:
“你们别瞎嚷嚷,别算错了账。没有党领导的大革命,我老杨还当不了是个雇工;不是
党教育、培养了我的侦察本领,我老杨根本没有本事对付座山雕;没有你们大家的英勇战斗
,我老杨再在匪穴里干一年,再当几次司宴官,也不能把匪徒消灭的一干二净。”子荣同志
就是这样地看待自己在歼灭座山雕战斗中所起的巨大的作用,实实在在的首先归功于党领导
的革命斗争和党对他的培养,其次则归功于战友,而没有丝毫的居功自傲。这是多么可钦可
佩的共产主义精神啊!
子荣同志在最后的斗争里,在捕捉匪徒四大部长的战斗中,中了匪首的无声手枪而光荣
牺牲了。他所领导的侦察排,我们便命名为杨子荣排(现在××军)。
我的警卫员高波同志,十五岁就参军,在里斗争的时候也只有十八岁。他带着病也不肯
离开小分队,我只得给他轻一点的任务:让他乘森林小火车往返保护群众,把山里的物资交
换给城市。一次执行任务时,在二道河子遭匪徒埋伏,为了掩护群众突围,他与多于自己数
倍的匪徒拚杀,弹尽了用手榴弹,手榴弹打光了用刺刀,刺刀拚弯了他用枪托。在英勇的拚
杀中他负了重伤,终于为革命流尽最后的一滴血,把年轻的生命献给了人类最伟大的事业—
—共产主义事业。
其他的一些战友,如力大无穷、勇冠三军的张继尧、迟宜芝、刘蕴苍;浑厚扑实、勤勤
恳恳、坚韧不拔,只知实干!
干!干!”的孙大德、初洪山;诙谐乐观、有勇有谋的栾超家,……这些同志目前正在
军事及其他战线上忠诚和勤恳地工作着。
战友们的事迹永远活在我的心里。当我在医院养伤的时候,当我和同志们谈话的时候,
我曾经无数遍地讲过他们的故事,也曾经无数遍地讲的战斗故事,尤其是杨子荣同志的英雄
事迹,使听的同志无不感动惊叹,而且好像从中获得了力量。讲来讲去,使我有了这样一个
想法:“用口讲只有我一张口,顶多再加上还活着的战友二十几张口。可是党所领导的伟大
的革命斗争,把压在中国人民头上的三座大山——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官僚资本主义连根
拔掉了,这是多么伟大的斗争;党所领导的武装斗争,从无到有,从小到大,我们这支党和
人民的斗争工具——人民解放军,斗争于山区,斗争于平原,斗争于交通线,也斗争于海滨
湖畔,同时也斗争于。在这个特殊的斗争环境里,有着特殊的艰苦与困难,但在党的领导下
,它们终于被我们一一战胜和征服了,并终至歼灭了最狡猾毒辣的敌人,保护了土改,巩固
了后方,发动了群众,得以大力支援前线,成为当时解放战争全局中一个小小的但是不可缺
少的组成部分。
在这场斗争中,有不少党和祖国的好儿女贡献出了自己的生命,创造了光辉的业绩,我
有什么理由不把他们更广泛地公诸于世呢?是的!应当让杨子荣等同志的事迹永垂不朽,传
给劳动人民,传给子孙万代。”于是我便产生了把的斗争写成一本书,以敬献给所有参加斗
争的英雄部队的想法。
但是自己一来工作忙,二来水平低,特别是文字水平低。
初试了三章,感到了两大困难:一是内心的感情笔下表达不出来;二是分不出轻重,平
铺直叙,力量使不到刀刃上。
一气之下,将它们全部撕毁了,当时深感心有余而力不足之苦,对文字这一关有些心灰
胆怯,写与不写,也在内心激剧地斗争起来。
一九五五年二月的春节前某天半夜,我冒着大雪回家,一路还在苦思着怎样才能写好这
部小说,如何突破文字关等等;及抵家,一眼望见那样幸福地甜睡着的爱人和小晶晶,一阵
深切的感触涌上我的心头。我想起了八年前的今天,在北满也正是刮着狂风暴雪,那也正是
飞袭威虎山的前夜;而今天,祖国已空前强大,在各个建设战线上都获得了辉煌的成就,人
民生活也正在迅速提高。我的宿舍是这样的温暖舒适,家庭生活又是如此的美满,这一切,
杨子荣、高波等同志没有看到,也没有享受到。但正是为了美好的今天和更美好的将来,在
最艰苦的年月里,他们献出了自己最宝贵的生命。夜,是如此地宁静,我望着窗外飞舞着的
雪花、茫茫的林海、皑皑的雪原,杨子荣、高波、陈振仪、栾超家、孙大德、刘蕴苍、刘清
泉、李恒玉等同志的英雄形像与事迹,又一一在我的脑海浮现。“写!突破一切困难!‘为
人民事业生死不怕,对付敌人一定神通广大。’战友不怕流血,歼灭敌人,我岂能怕流汗突
破文字关,这是我应有的责任,这是我对党的文学战线上应尽的义务。”
从那时期,每晚我都加班三至四小时,星期天和假日是我写作最带劲的时间。在写作过
程中,深深体会到这个劳动是艰苦的,但我的精神是愉快的,应该说,它是一种极美好的享
受。当写到高潮的地方,就搁不下笔,时常是为了第二天的工作才强制着自己放下笔。在写
得入神的时候,我曾不止一次地被战友们的事迹感动得觉得不是坐在温暖的宿舍里写东西,
而是完全回到了当年的中,和小分队重又战斗在一起。
就这样,从一九五五年二月到一九五六年八月,在一年半的业余时间里,完成了《林海
雪原》的写作。
可惜由于自己水平的限制,我没有把它写好。英雄们的事迹也绝非四十万字所能写完,
有许多事情我把它删掉了,没有写进去。最近我见到过好几位当年一同参加过斗争的战友,
他们总是问我,某某事你怎么没写进去,某某事又为什么没有写进去?可见我还远没有把的
斗争表现得更完整更充分。
在写作过程中,自己有这样的几点体会:
第一,现实的斗争生活,是创作最根本的基础。没有杨子荣等同志们的斗争事迹,我是
根本不可能写出东西来的。
《林海雪原》的问世,首先应归功于党领导的伟大的革命时代,和党所培养出来的时代
英雄。我自己只不过把英雄们的斗争事迹作了一点文字的记载而已。
不少读者以为少剑波就是我自己。其实虽然少剑波有些事情是按我的经历去写的,但我
绝不等于少剑波。因为这个人物,作为这样一部小说的主人公,我是企图按照人民解放军中
这样一类青年指挥官,就是从小参加八路军,党把他在火线上培养长大成人的形像来刻划的。
第二,在丰富的斗争生活基础上,我又深深体会到,作者的立场和观点,是个十分重要
、丝毫不容苟且的根本问题。
爱谁,恨谁,爱什么,恨什么,歌颂什么,打击什么,都不容许有一点含糊。我爱党所
领导的解放人民的伟大事业,我爱党所给予我们的光荣的任务,我爱小分队的战友,我爱林
海雪原的蘑菇老人、工人和猎手;我爱的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它们是祖国的锦绣河山,是
祖国的万宝库,……立场鲜明,爱憎分明,是对无产阶级文艺战士起码的,也是最基本的要
求。
第三,初学写作,有重重困难,必须要有坚强的意志和毅力,才能突破这些难关。高度
的革命责任感是不屈的意志和毅力的主要泉源。只有革命的责任感,才会使自己的意志坚定
,百折不挠,写作的“士气”旺盛,并能克服一切困难,从繁忙的工作中索取自己所必需的
时间。
在写作的时候,我曾力求在结构、语言、人物的表现手法以及情与景的结合上都能接近
于民族风格,我这样做,目的是要使更多的工农兵群众看到小分队的事迹。我读过*钢铁是
怎样炼成的》等文学名著,篇中人物高尚的共产主义道德品质和革命英雄主义的气概曾深深
地教育了我,它们使我陶醉在伟大的英雄气概里。但叫我讲给别人听,我只能讲个大概,讲
个精神,或者只能意会而不能言传,可是叫我讲《三国演义》、《水浒》、《说岳全传》,
我就可以像说评书一样地讲出来,甚至最好的章节我还可以背诵。这些作品,在一些不识字
的群众间也能口传。因此看起来工农兵群众还是习惯于这种民族风格的。但由于自己的水品
低,写完以后,感到文词粗劣,所以还远没有达到我的目的。因此,我要求亲爱的读者和文
学战线上的前辈提出严格的批评,使我能在将来的业余创作中获得长进。
曲波
1958年9月于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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