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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不放弃:我就是要挑战这世界

_7 薛曼(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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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节:漫步向感恩节(2)
  "嗯,"我说,"石化木事实上不是木材。"
  班上同学全盯着我看,不敢相信我竟敢否定老师的说法。
  "不是木材,"道奇先生说,"那人家为什么叫它木材?"
  "我不知道。"我说,"它的名字不是我取的,但是我知道它是怎么来的。"
  道奇的脸红了。
  面红耳赤。
  我从没见过任何印第安人的脸那么红过,所以我不懂为什么人们叫我们红番?
  "好吧,阿诺,既然你这么聪明,"道奇说,"那你给我们说说石化木是怎么来的。"
  "这,是这样的,唔,如果我们把树木埋在土里,土壤里的矿物质就会,嗯,浸透到木材里面。它们,啊,就会把木材还有让木材合在一起的黏胶融化,因此矿物质就会好像取代了木材和那个黏胶。我是说,矿物质和木材的形状保持不变,就好像,如果矿物质把木材和黏胶都从……喔,树里抽出来,树还是一棵树,多少还是,但是变成一棵矿物质做的树。嗯,你看,木材并没有变成石头,是石头取代了木材。"
  道奇瞪着我,准备杀人似的抓狂了。
  "好,阿诺,"道奇说,"你这些是哪里学来的?保留区?当然喽,谁不知道保留区蕴藏有最多惊人的科学知识。"
  同学们都窃窃私笑,有些人对我比中指傻笑;只有一个人例外,高弟,班上的天才。他举手了。
  "高弟,"道奇快乐地如释重负,说道:"我相信你可以告诉我们真相。"
  "嗯,其实,"高弟说,"阿诺说的没错,石化木就是那样形成的。"
  道奇先生的脸色瞬间发白。没错,从面红耳赤到全无血色,所费时间不到两秒。
  如果高弟说是真的,那就是真的,就连道奇先生也无法否认。
  道奇先生其实不是正牌的科学老师,你知道吗?小学校就是这样,有时候因为没有经费请到真的科学老师前来任教,有时候原本的老师年纪大退休或辞职了,找不到接替人,就只好从其他老师中随便找一个代课,那个人也就成了你的科学老师。
  那也是为什么小镇的学生有时候不懂得石化木的真实来历。
  "那真有趣,不是吗。"科学老师很假仙地说,"谢谢你跟我们分享,高弟。"
  对,没错。
  道奇谢过高弟,但他什么话也没对我说。
  是的,现在连老师都把我当白痴看待。
  我缩回座位,追念着从前人家还把我当人类看待的时光。
  想着从前人家如何把我当聪明的人看待。
  想着从前人家如何认为我的脑袋是有用的。
  我的脑袋是积水,没错,也随时可能癫痫发作,但它还是有用途的,而且说不定还称得上美丽庄严和神奇。
  下课后,我在走廊追上高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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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漫步向感恩节(3)
  "嗨,高弟,"我说,"谢了。"
  "谢什么?"他说。
  "谢谢你刚刚帮我跟道奇说真相。"
  "我不是为了帮你才那么做,"高弟说,"我是为科学发言。"
  他走开。我僵在那儿,瞬间石化了。
  当晚我搭公车回家。
  好吧,不,我搭公车到保留区边界。
  我在那边等。
  老爸说好来接我,但是他不确定会有钱加油。
  尤其,如果他先去了保留区的赌场,玩两把老虎机的话。
  我等了三十分钟。
  整整三十分钟。
  然后我开始用走的。
  上下学的路程,总是像趟冒险。
  放学后我通常搭公车到保留区边界,在那里等爸妈来接我。
  如果他们没来,我就开始走回家。
  或是转身试着搭便车。
  通常总会有人刚好要回保留区,那我就可以搭到便车回家。
  但是有三次,我一路走回家。
  二十二英里路。
  我的脚底每次都起水泡。
  反正,石化木那天,我总算搭上一个在原住民事务委员会工作的白人的便车,他把我送到家门口。
  我一走进门就看到老妈在哭。
  我经常一回家就看到老妈在哭。
  "发生了什么事?"我问。
  "你姐出事了。"她说。
  "她又离家躲起来啦?"
  "她结婚了。"
  哇,我吓呆了,更别说老爸老妈了。印第安家庭就像无敌金刚胶--世界上最强的黏胶--一样死命黏在一起。我父母的住处都离他们出生的地方不到两英里远,我阿嬷离她出生的地方不到一英里。打从斯波坎印第安保留区在一八八一年成立以来,我的家族从来没有人迁离保留区一步。我们姓祖灵的这一家人始终待在同一个地方,像个真正、典型的部落人。不管时机好歹,我们从不离开家人。现在,我的父母一下子把两个小孩输给了外面的世界。
  我想,他们觉得自己很失败,或者他们只是寂寞,或者他们也不知道自己真正的感觉是什么。
  我不知道该怎么想。谁会了解老姐?
  躲在地下室看了七年电视之后,在毫无预警之下,老姐决定改变人生。
  可能是我让她感到有点羞耻。
  假如我能勇敢到去上雷中,她也能勇敢到闪电嫁给一个平头族印第安人,搬到蒙大拿州。
  "她在哪里认识这家伙的?"我问我妈。
  "赌场。"她说,"你姐说他很会玩扑克牌。听说他走遍了全国每个印第安赌场。"
  "她嫁给这个人就因为他会玩牌?"
  "她说他不怕倾家荡产,不怕玩大的,那样的男人正是她要共度一生的对象。"
  我不敢相信,我老姐为了这么一个该死的蠢原因嫁给那男人。不过,我猜人们常为了某些该死的蠢原因而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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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节:漫步向感恩节(4)
  "他长得好看吗?"我问。
  "其实他长得蛮丑的,"我妈说,"鹰钩鼻,眼睛大小眼。"
  可恶,我姐嫁给了个大小眼、鹰钩鼻、流浪江湖的扑克玩家。
  我觉得矮了一截。
  我原本以为自己蛮屌的。
  但我要躲的只不过是白人小孩的脸色。而我姐呢,却得在风光明媚的蒙大拿州躲子弹!那些蒙大拿印第安人强悍到了一个程度,连白人也怕他们。
  你能想象在这世界上,会有任何一个地方,那里是白人怕印第安人,而非印第安人怕白人吗?
  那个地方就是蒙大拿。
  而我姐竟然和那些疯狂印第安人当中的一个结婚。
  她走之前,甚至没跟我爸、妈或阿嬷或者我说一声。她只是从蒙大拿圣依那爵镇的平头族印第安人保留区打电话来,说:"嘿,妈,我结婚了。我要生十个小孩,永远永远住在这里。"
  听起来很怪吧?但在我看来,这真的太浪漫了!
  我突然了解,我姐想要追寻罗曼史里面的生活。
  天,那得有勇气和想象力才行。好吧,脑壳也要坏到某种程度。但,我忽然很为她高兴。
  也有一点替她害怕。
  嗯,我替她怕死了。
  她正试图实现自己的梦想。对于她终于搬离地下室,我们应该狂喜才对。多年来我们一直想要她走出地下室,就算她只是在邮局或贸易站找份兼职工作,或者只是搬到我们楼上的房间,我爸妈都会很高兴。
  而我只是不断想着:我姐的勇气没被摧毁,她还没有放弃。保留区把她困在一个地下室,想让她透不过气,现在她不但出笼了,而且还漫游在蒙大拿宽阔的草原上。
  多酷啊!
  我觉得相当受启发。
  当然,我爸妈和阿嬷被吓到了。他们认为我姐彻底发疯了。
  但我认为我们跟战士一样,你知道吗?
  战士不怕面对问题。
  所以,第二天进了学校后,我直接走到高弟那个天才白人男孩面前。
  "高弟,"我说,"我有话要跟你谈。"
  "我没空。"他说,"欧卡先生和我得帮几台个人电脑除'虫',你说个人电脑是不是叫人痛恨?又难搞又脆弱又容易中毒,简直就像遭遇鼠疫侵袭的法国人。"
  哇,谁说我是怪人?
  "我比较喜欢麦金塔,你也是吧?"他问,"它们很有诗意。"
  这家伙竟然爱上电脑,我怀疑他是不是正在私下写着一部有关一个高瘦小白人天才和一个半人半机械的苹果电脑做爱的罗曼史。
  "电脑就是电脑。"我说,"管它是这台或那台,那台或这台,都一样。"
  高弟叹了口气。
  "好吧,祖灵先生。"高弟说,"你是打算用那些狗屁同义反复词来烦我,还是真的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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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节:漫步向感恩节(5)
  同义反复词?同义反复词是什么?我不敢问高弟,因为那样的话,他就会知道我是个无知的印第安笨蛋。
  "你不知道同义反复词是什么,对吗?"他问。
  "我知道。"我说,"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你骗人。"
  "不,我没有。"
  "有,你有。"
  "你怎么知道我在骗人?"
  "因为你的瞳孔扩大,你的呼吸有点加快,还有你开始冒汗。"
  不错,看来高弟也是一部人体测谎器。
  "好吧,我在骗人。"我说,"那,什么是同义反复词?"
  高弟又叹了一口气。
  我恨那声叹气!真想揍那叹气一拳!
  "一个同义反复词是用不同的字眼,来重复同样的意思。"他说。
  "哦。"我说。
  他究竟在说此什么鬼话啊?
  "就是重复。"
  "噢,你是说重复,像是同样的事情一说再说,只是说的方式不一样。"
  "是的。"
  "欧,所以如果我说一句,比如说,'高弟有鸡巴没有耳朵,有耳朵没有鸡巴,'那就是一个同义反复词。"
  高弟笑了笑。
  "那不算是同义反复词,不过很好笑,你有讲冷笑话的智慧。"
  我笑了。
  高弟也笑。但他很快就察觉我不是跟他一起笑,而是在取笑他。
  "有什么好笑的?"他问。
  "我不敢相信你竟然说出'冷笑话的智慧'这种词,听起来像是恐怖的英国式英语之流。"
  "嗯,我是有点亲英派。"
  "亲英派?亲英派又是什么?"
  "就是喜欢英国祖国的人。"
  天啊,这个小子简直就是一个八十岁的文学教授,被困在一个十五岁的农家子弟躯体之中。
  "听好,高弟,"我说,"我知道你是个天才,但你也是怪物一个。"
  "我很清楚自己的与众不同,但我不认为自己是怪物。"
  "不要误会,我认为怪很棒,我是说,如果你想想历史上的伟人--爱因斯坦、米开朗琪罗、梵高、狄更斯……他们全都是怪人。"
  "我上课快迟到了。"高弟说,"你也快迟到了,何不,像人家说的,废话少说,言归正传。"
  我看着高弟,他是个大男孩。事实上,捆草、开卡车等工作让他体格强壮,他可能是世上长得最强壮的怪胎。
  "我要跟你做朋友。"我说。
  "对不起,你说什么?"他问。
  "我希望我们能当朋友。"我说。
  高弟倒退了一步。
  "我跟你保证。"他说,"我不是同志。"
  "哦,不是。"我说,"我不是说那种朋友,我是指普通朋友。我的意思是,你跟我,我们有很多共通的地方。"
  高弟研究着我。
  我是一个保留区来的印第安人。我寂寞悲惨孤立又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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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节:漫步向感恩节(6)
  就跟高弟一样。
  结果我们真的变成朋友--不是死党,不像罗迪和我那样,我和高弟没有互诉秘密或梦想。
  我们只是:一起念书。
  高弟教我如何读书。
  "听好,"某天下午在图书馆里,他告诉我说,"一本书你必须读三遍才知道它究竟在说些什么。第一通读故事,读它的情节,读从这个场景转换到下个场景时带给一本书张力的律动,也就是它的节奏;就好像在河上泛舟,这时你要注意的只是水的流动。我这样说你听得懂吗?"
  "完全不懂。"我说。
  "懂,你懂的。"他说。
  "好吧,我懂。"我说。其实我完全不懂,但高弟相信我,他不会让我放弃的。
  "第二遍,你要去读它的历史,书里面所含的历史知识,你去思考每个字的意义,它的来源。我的意思是,比如你读到一本小说用了'spam'这个字,你知道这个字是怎么来的,对不对?"
  "就是垃圾邮件的意思。"我说。
  "是,没错,但是这个字是谁发明的?谁最早开始使用这个字?这个字现在的意思跟刚开始时有什么不同?"
  "我不知道。"我说。
  "所以,你必须把这些知识都查出来。假如你不能对每个字都认真看待,那你就没有认真看待这本小说。"
  我想到我在蒙大拿的姐姐,或许罗曼史真的是一件严肃的事,至少我姐那么认为。我突然了解:如果书中的每一刻都该被认真看待,那么生命的每一刻也该被认真看待。
  "我喜欢画漫画。"我说。
  "你的重点是什么?"高弟问。
  "我对漫画很认真,我用它来了解世界、嘲讽世界、嘲讽人类,有时候我画人像,因为他们是我的朋友和家人,我想荣耀他们。"
  "这么说,你对漫画跟对书籍一样认真?"
  "是的。"我说,"这有点悲惨,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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