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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记

_75 猫腻(当代)
他似乎无法动弹了,面容也扭曲了,却依然能隐隐看见那一丝笑容,慈悲的笑容。
鼻子里也开始流血了,紧接着胸腹中被一股大力绞动,五脏俱碎,双唇再也紧闭不住,唇角流出血来。
五处血水从他的脸上渗出,愈来愈急,愈来愈红,愈来愈艳,菩萨血如流淌的红宝石,滴滴嗒嗒,打湿了胸前肌肤。
倘使菩萨血满襟,无襟的胸口像是一块素洁的白布,那些血滴在那处,恐怖地散开,就像是纹上了一大朵艳丽至极,盛极将荼的花朵。
花朵渐渐落下,是为落花。
……
……
叶相僧浑身剧烈颤抖着,承受着这足以令天地六动的法威,然后缓缓伸出右手,在自己胸前的血花上轻轻一沾,然后向身前伸了出去。
平凡无奇的中指,指尖一点红,柔柔戳在大势至菩萨的宝像腰间。
第七卷空城第十三章中指终止
更新时间:2007-8-1410:14:00本章字数:4758
五台山上骤然响起一声清喝!
这清亮至极,如龙如凤的声音里夹杂着满天梵响,玄天丝竹,怎么也不像是从一个人的口中发出来的。
确实不是人发出来的,是大势至菩萨吼出来的。
……
……
清光之中,大势至菩萨低头,看着自己的腰间,喉咙里发着咯吱咯吱的声音。
叶相僧的中指头已经狠狠地扎进了自己的腰腹里,自己宝身的血肉神经清晰无比地感应到那根手指上肌纹的触觉。
大势至菩萨在发出一声清喝之后,面上仍然没有什么表情,正用自己的六动大神通抵挡着腰腹里那根手指上传过来的无上佛威,实际上他的灵台深处,却隐隐有了一丝畏惧。
因为那根手指上的气息很熟悉。
虽然已经有五百年曾在那个人的座前听经,虽然这五百年里自己一直在触犯着那个人的遗旨,虽然这五百年里自己一直在诛杀着那个人的亲信菩萨们。
纵使隔着遥远的五百年,大势至菩萨依然一阵颤栗。
佛祖的手指!
……
……
叶相僧颓然箕坐于地,浑身骨肉早已尽碎,只凭着一颗精纯至极的菩提心,强行撑着自己的心神,将自己的中指戳进大势至菩萨的腰腹中。
大势至菩萨覆在他额头上地那只手掌正在源源不断地往里灌入着威势,那股威势令叶相麻、痒、痛、惧、惊、怖……正在毁灭着他的肉身。拷打着他的心神,扭曲着他的意志,随时可能将叶相僧再次打入那死不见底,幽黑无比地死亡空间里。徒留一身无知无识无觉的佛性在人间飘荡。
幸亏,每个人都有一根不雅的中指,幸亏叶相僧这根不雅的中指很有来头。
幸亏易天行在梅岭上教过叶相僧怎样使用那个不雅的姿式,来发挥那个很有来头的指头。
……
……
中指上佛祖残留的气息,无限度地加速了叶相僧体内佛性地侵伐速度,将他体内麻痒痛惧惊怖的六种可怕感受全然转成了纯正的佛息,然后以中指为桥,源源不绝地灌入大势至菩萨的体内。
大势至菩萨地宝像愈来愈亮了,蓝蓝的双眸却愈见幽深。大势至菩萨面上地惊徨只是惊鸿一瞥,他马上回复了肃然。幽蓝的瞳子里面显出无上坚毅之色,低头望着满身是血的叶相僧。他轻声说道:“这毕竟是佛祖的手指,不是你的手指。”
话语毕,又是一阵清喝从他的唇里喝了出来,整座五台山的生灵受此菩萨喝声相扰,跪倒于地,不敢动弹,满山青树黄花一阵飘摇。叶碎花瓣碎,终现厉杀之意!
月桂崖上轰地一声轻响,青石全数被威势压成粉末!
叶相僧只觉那股威势更加巨大,面上的五处血水喷流的更加疾速,眼前一红,紧接着一黑,便再难视物,只得勉强将残存的神识放了出去,将这月桂崖四周的景象摄入识海之中。
声波虽轻。却足以压碎巨石,声波袅袅散开,震的满山残树再遭重创。树根拔起,树皮绞成丝束,草屑大飞,以月桂崖为中心,绕着一大一小、一坐一立的两尊菩萨打着漩,连绵数十里长,在山腰里疾速转成,构成一道宏伟的素色圆圈,蔚为壮观。
素色树皮草丝之圈疾速旋转着,骤然间却在五台山腰的空气中,猛地停顿了下来,却没有四处散开,反是朝着月桂峰地方向快速合拢,看上去就像是一场大爆炸的逆向放映过程一般。
聚拢的速度很快,过刹那,那个圆圈已经缩小到只有几公里地直径大小。
而天空中的声波震荡却随着这个圆圈的缩小,而变得越来越激烈,大势至菩萨那声吼犹在山谷里回荡着,如万条巨龙起伏欲飞,如凤凰于火中引吭而歌,清亮无比。
天地间,忽然安静了下来,已经无法承受两尊大菩萨神通境界的天地,以安静表示着卑微。
小小五台山,已经不足以容纳菩萨造成的元气干扰。
……
……
素色的圆圈,猛地再次一收,刚安静不过片刻的雷鸣清声骤然一爆!
迸的一声巨响,在月桂峰顶响起,声波只传出数十米外,便旋又被两尊大菩萨本么的强大佛息吸附而回,前一层声波挤压着后一层声波,如江水相迭,起伏不停!
满天树皮草丝如金刚刺般扎入山体之中!
峰顶绽起一道秀气至极的尘埃,卟的一声,尘埃形成了一条浑圆至极,无比完美的圆圈。
圆圈之中,地上空无一人。
五台山下万千僧众惘然抬首,只见今日佛光大盛的素山之上,极遥远的天空中,有一道白烟,正向着高天之上飞去,倏然间便消失了踪影,由此可以想见那道白烟的恐怖速度。
离开地球约有数万公里外的一个安静宇宙空间里,远处的太阳像是一个白色的光球,而地球正好挡住了一片阳光,将庞大阴影,投射到了这片空间里。
黑暗寂清的空间里,两团火正在燃烧着,明明这里没有一丝空气,但那火依然燃烧着。
是青狮怒火,是净土业火。
血花像柳絮一样,在无重力的空间里四处飘浮,速度很慢。所以构成了一幅极为诡魅地画面,有点儿像一蓬四处散开的油画上的花朵。
在这红色中夹着黑幽的血色花朵里面,是那两位知死活地菩萨。
大势至菩萨面上已经结了一道寒霜,长长的睫毛似乎被那些白色的冰霜粘住了。所以紧紧地闭在一起,他的脸上惨白惨白的,宝像上的璎珞如意,一应法器的表面全部都出现了一些不洁的裂痕。
所有佛子,皆为佛陀的弟子。
当叶相僧手上的中指带着佛祖残留地尊严度入大势至菩萨的体内后,佛已经放弃了这个弟子,所以才会让大势至菩萨地所有法器都在同一瞬间蒙上了一层铁锈暗光,同时佛息在大势至菩萨的体内来回柔巡,四处飘洒着寂灭之意。
若不是大势至菩萨菩提心无上精纯,或许此时早已经归于寂灭去也。
……
……
但大势至菩萨说的对。用这根指头的,是叶相僧。是文殊菩萨,却不是佛祖本人。
叶相僧虽然已复三重文殊境界,今时今日的他,早已不是梅岭上那个憨秀的小和尚,所以这一记佛指,也比那个夜晚要厉害上无数倍——但他毕竟不是佛祖。
所以大势至菩萨没有死。
而叶相僧要死了。
血从他的脸上散开,成无数丝条渐渐行远。脱离这具肉身。叶相僧感觉自己地中指还停留在一个冰冷的身躯里,不由微笑,这一笑,他的唇角却是惨惨地撕扯开来,露出里面已经碎成小米粒般的牙齿碎末来。
在大势至菩萨的威势双手下,他的五脏已碎,肌肉已碎,皮肤已碎,骨骼已碎。全身都碎了,只是那颗纤净无垢的菩提力勉力吸附着这些血肉骨渣。
然后,佛指的力量已经用完了。
叶相僧已经变成血洞的双眼里。透露出丝丝清光,身体碎肉包裹着地那颗菩提心也泛出清光,他知道自己大限将近,心头却是一片清明,仍然露出凄惨的微笑,默然想着,倒是可惜,还是差了少许。
大势至菩萨满面冰霜渐渐融化,他的眼角微微一抖,然后醒来。
寂清地宇宙空间里,在地球阴影的罩下,温度只有零下两百来度,极低的温度,似乎要冻洁一切事物,却是冻不住那些缓慢的血花伸展。
叶相僧的神识却不再探他,反而带着几丝眷恋,投向远方那个蓝色的星球,感受着自己面上碎肉里的血液正呈射线状往外淌去,笑着想道:“如果让易天行看见了,他肯定会笑我脸上怎么长出朵菊花来。”
钉的一声,一粒晶莹透彻的冰花从大势至菩萨眼帘上第三根长长的睫毛上飘落。
淡淡佛息从他的身上传来,他轻轻转动手掌,在叶相僧已有肉泥般的肉身上轻轻一拂。
然而却没有拂下去。
遥远的蓝色星球上忽然传来了一道令人心悸的力量波动,那股力量无比纯正,无比静柔,无比寒冷……竟似比这宇宙里零下二百度的温度还要低上许多。
那股波动倏忽间破开时间空间的距离,来袭到这团黑暗中的幽火旁。
满天血花佛息一宁,马上被冻结成无数冰屑,随着宇宙间的无处不在的引力场,缓缓移动着。
大势至的掌,在叶相僧的头顶。
叶相僧的指,在大势至的腹中。
两尊大菩萨在油尽灯枯之际,就这样被那道冰寒宁柔的末劫之意,生生凝在了宇宙空间之中,就像是宏大宇宙里青空多出了两尊精美却血腥无比的雕像。
……
……
地球,中国,省城,归元寺,后圆,茅舍。
茅舍已经不在了,被一股静柔的力量化成了无数碎粉,平铺在地上。
老祖宗打了个哈啾,看着身边光秃秃的后圆,看着那个被吸的有些变形的金刚伏魔圈,看着自己藏了许多年的书散在地上,苦着脸回头。
圆外,陈叔平正露出一个脑袋,哆嗦着看着这里。
老祖宗咧嘴嗤了一声,回头望向原本是茅舍,如今却是光秃秃的地面。
邹蕾蕾正躺在那里,安详无比,脸蛋微红,看不出任何异常,就像是在熟睡一般。
老猴挠挠脑袋,低声咕哝道:“安得广厦千万间?给俺一屋也不嫌。”
陈叔平用手掌附在嘴边,用极轻的声音喊道:“大圣爷,要要我去天上把那个菩萨给杀了?”
老祖宗浑身的深褐猴毛同时一时间舒展开来,眯眼深吸气,似乎这个提议让他老人家十分愉悦,哼道:“这个想法倒是不错……如果你想送死,兼害死叶相和邹家丫头的话。”
此时万里之外的大势至菩萨、文殊菩萨,与邹蕾蕾之间形成了一种极巧妙的平衡,如果有人诛大势至菩萨,菩萨散体之威,只怕会瞬息间将叶相与邹蕾蕾震死。
老祖宗皱眉:“文殊……要死了。”
……
……
一个看着怯生生的柔弱身影,出现在了院墙的上头,有些迷惘的目光看着后圆地上,那个在满天雨丝里不停酣睡着的邹蕾蕾。
来人是泰梓儿。
今日菩萨大战,如此大的元气波动,清楚地传到了她的心中,如今的她已经隐隐成仙——但神识里,却隐隐察觉到归元寺的后圆和这件事情隐隐有些若隐若现的关联,虽然自年前那场大祸发生后,她的一颗道心无来由地迷痴了起来,也不想与易家再有太多瓜葛,可知为何,她还是来了——来了也不能做什么,只是带着一丝迷惘,看着那个女生,易天行的那个女生。
……
……
陈叔平半边身子躲在墙后,只露出一个脑袋,往斜上方一抬头,便看见了她。
犬仙君并不知道这女子乃是天庭的小公主,当他下凡寄生于九江四中时,泰梓儿还没有在这个人间出生。
但陈叔平还是觉得有些奇怪,总觉得寺庙院墙上那个有些痴呆的丽人,眉宇间隐着丝自己十分熟悉,又十分厌恶的神情。不过他在台湾东北面的那个小岛外,曾经远远见过泰梓儿,知道她与易天行之间的关系有些暖昧,自然不敢胡乱出手。
老祖宗却是理都不理悄然来到的泰梓儿,一双金瞳,全是小心翼翼地盯在邹蕾蕾的身上,半晌后说道:“狗,别去理天上,小心守着这里。”
淡青色的金刚伏魔一闪一闪,似乎随时可能崩塌。陈叔平有些担心问道:“如果天袈裟大阵起来了怎么办?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易天行回来不生炖了我?”
老祖宗金瞳一翻,嗤笑道:“俺家何时落魄到需要你们这些家伙来理我生死?”
“这姑娘怎么办?”陈叔平指着院墙上的秦梓儿,请示道。
老祖宗耸耸肩,肩膀上的毛衣绒团落到微湿的地面上:“家务事儿,谁能理的清楚?”
第七卷空城第十四章法会(上)
更新时间:2007-8-1410:16:00本章字数:4467
自从归元寺修起后,老猴就一直住在茅舍里,已经有几百年没有淋过雨了,今天茅舍塌,满天雨丝落下,打湿了他的长毛,微凉着他的身体。
他摇摇头,湿了的褐毛洒开一蓬水花,倒有些性感儿。
“等那小子回来再说。”老祖宗最后这样想道:“当初收他当徒弟,只是为了出去,如今……如今只求着大家都快快活活的,别出什么事儿便好……出去?嗯,今天淋了场雨,湿匝匝的倒怪舒服,也许?也许……就这么住在这庙里也不错?”
老祖宗的身边是一大堆碎报纸,报纸下隆起一个小团儿,不知道里面是什么,籁籁响着,一个毛茸茸的青脑袋从里面钻了出来,正是青狮。
小青狮趴在老祖宗的身边,双只前爪平叠着,脑袋有气无力地搁在毛爪之上,双眼无比哀伤,看着天上某个方向。
老祖宗伸出手,略迟疑了一下,还是轻轻放在了它的头上,揉了两下,叹了口气。
人间的菩萨大战,确实带来了很恐怖的后果,五台山已经狼籍一片,本来还笼罩在佛光里的众弟子们免有些心神悸荡,不知所以。
离五台山约摸有一百多公里的地方,扎西喇嘛感应到后方山上的那场佛法大战,沉着脸。强抑着自己地心神没有回头,只是加快着脚步,拖着手边的小喇嘛快速向西边去,向藏原去。
难怪宗喀巴大师先前喊自己师徒赶快离开五台山。
……
……
先前的五台山上。还是佛法大会,清光湛湛,宁心静神,好一场煌不法会,如今,却成了大神通的战场,空留满山伤痕,凄怆无比。
人间是这样地。
天上呢?
当叶相僧在五台山上开法会的时候,在天界,也同时有两个法会在开。
一个是在西天净土。黄湖之畔,青山之前。满天菩萨礼敬,天女散花,阿弥陀佛座前,法会气象森然。
而令天界众生震撼的,是另一处的法会。
那处法会在普陀灵山之上,观音菩萨道场。
这天普陀山很热闹,满山的青树都在清风中微微抖着。似乎是笑的肚子痛了,捧腹颤抖,满山的青光比往日里更加兴盛,似乎预见了自己这处道场终于迎来了某种大时刻——观音菩萨准备开五百年来的第一场法会。
观音菩萨自从胁侍阿弥陀佛,后来又常年跟随佛祖身边开始,便没有独自开过法会,相传天尊曾经偶尔问过菩萨,为何开法会?菩萨这样回答道:“佛祖为我师,阿弥陀佛为我父。法会这种事情,我站在一边多听听就好了,哪有能力自己开法会。”
众仙众神众菩萨。都知道观音菩萨谦虚。
天界众人都敬爱菩萨,都敬畏菩萨,就是因为他谦虚,从他开始在天界崭露头角开始,一直到后来,他成为了横亘佛道两家的大人物,他还是保持着最初的谦虚模样。但大家都知道,这位菩萨不简单,而又发现这位菩萨一直谦虚着,所以大家在心底都有很深地迷惑——观音菩萨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所以观音菩萨地身上总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神秘色彩,就因为这一丝神秘,让大家……很害怕。
是真的害怕。
虽然他的身世大家都知道,而且他的慈悲之名早已传遍三界众生,他的交游肯定是天界众人中最广的那位,但依然很神秘,因为他是佛祖地弟子,在门内却没有排名,他是阿弥陀佛俗世的儿子,身旁的胁侍,却一直跟随在佛祖的身边,却没有人知道他要做什么。
按照如今人世的说法,观音菩萨就是佛祖的私人秘书。天界有很多聪明人,在这些聪明人的眼里,一个永远恬淡慈悲,什么人也不得罪的私人秘书,是很可怕的存在。
尤其是佛祖地私人秘书。
……
……
佛祖不见了,须弥山垮了,观音菩萨又回到了西方净土,回到了阿弥陀佛的身边。阿弥陀佛没有像对付须弥山文殊普贤一样对付他,天界的众神都在暗自猜忖着,一方面是因为阿弥陀佛与观音菩萨之间地传承关系,另一方面,只怕阿弥陀佛自己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来对付这个神秘的观音菩萨。
道家的仙人们都在猜测,观音菩萨看来是与阿弥陀佛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才会一直安安静静地呆在阿弥陀佛的身边,而没有对于须弥山的覆灭发表一点带有倾向性的看法。
如果观音菩萨发表了看法,说不定如今的佛土已经分裂了,因为在某种程度上,人们已经认可了,他的看法,就是代表着佛祖的看法。
可是等了五百年,观音菩萨还是安安静静地捧着瓶儿,站在阿弥陀佛的身边,充作那个不起眼的胁侍背景。
所以天界的人们开始疑惑起来,莫非观音菩萨就是准备这样下去,再等几千几万世后,顺利地接任阿弥陀佛的佛位?
可是这种情形与大家对于观音菩萨的认知有极大的差距。
不应该这样简单,真的,观音菩萨不应该这样简单。
……
……
这种情形就像是人们看小说时的感觉一样,看到小说里地主角算无遗策。攻城掠地,那便要拍案称快,若看到最后,却发现主角安顺于某主之侧。平稳等到故事的大结局,这便大大不乐,男主角变成了男配角,梁朝伟也要不高兴,更何况这些看小说的人。
观音菩萨在天界众人的心目中,就有点儿像一个带点儿神秘,带点儿不可知意味地男主角。
人人都在等待着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但他却一直安静着,退居到男配角的位置。由得众人失望,看客恼火。唇角生疮。
孔明老在读书,那看三国有什么意思?前几日从西方净土传来了一件令三界震动的大消息,消息很简单,北方多闻天王又是第一个知道这消息的人,当日在南天门外的值班小房里,他掩低了声音。对身边几个人说道:“知道吗?观音菩萨有动作了。”
于是,天界的所有人都知道观音菩萨有动作了。
先且不论观音菩萨的动作具体是什么,但只要是一直安静雌伏在阿弥陀佛身边的观音菩萨,忽然间有了动作这个事实,便足已经调动所有人的兴趣,震骇所有人的心神。
五百年动,动则已,一动必将惊人。
又过了几日,事情渐渐清楚。听说那日阿弥陀佛正在净土开法会,黄鹤乱飞,佛偈四闻之际。观音菩萨忽然走到湖边,灌了一瓶子净水,然后毫不持礼地背身微笑离开,将自己充满嘲弄意味地背影留给了净土的菩萨罗汉,还有那尊佛。
事情地每一个侧面,都通过不同的观察者,传到了不同的倾听者耳中,有的人对于菩萨离开时的那一丝微笑产生了极大疑惑,努力想从那丝微笑唇角翘起的弧度,来判定菩萨内心深处的情绪,也有人在通过第日手资料,计算当时菩萨走到湖边时蹲下地姿式,以确定他当时思考的方向,还有人在四处打听,大势至菩萨当时脸上的表情是什么样的。
还好没有人找人临纂阿弥陀佛当时的神情,对于一方大佛,这点尊敬心还是有的。
事情还是没有弄明白,为什么观音菩萨当时会忽然从法会上离开,阿弥陀佛为什么会叹气。
但所有人都知道,菩萨与佛爷,就是用这两个动作,表示了决裂。
……
……
道界诸天中,真正有大智慧的大神通们,却从旁人描述的景象里察觉到了一个值得注意的疑点——观音菩萨离开之前,曾经去湖里灌了一瓶净水,这个动作,引起了他们地怀疑——那些大神通,甚至不屑于参加到凌霄宝殿与北极大殿的天界大战之中,却是对于观音菩萨的那个瓶子十分感兴趣。
就在此时,观音菩萨广发法帖,定于四月十五日于普陀山开法会宏佛。
法会地消息马上传遍天界诸地,而就在此时,北极紫薇大帝忽然宣布暂时休兵,天庭里的战争,便因为这场法会戛然而止,那浴血奋战的千万天兵们,也因为这场法会,得到了暂时休息的机会。
所有人都在等着四月十五日。
四月十五日,普陀山上,陆陆续续有些人驾着彩云,骑着灵兽,从四面八方,来到了普陀山下,然后为了表示尊敬下云舍骑,拾阶而上,恭恭敬敬地在普陀山清净玉坊下,按照事先排列好的蒲团坐下,等着法会的开始。
在玉坊前面,一座莲花台正在盛开,台畔粉色莲花瓣在风中轻摇,就如同处在不停地开放过程中一般。
一只浑身长满黑毛的和尚正在为四面八方到来的仙人们安排着座位,那些仙人们见他亲自招呼,却不敢坐着,先行见礼。
黑毛和尚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头上戴着个有点儿旧了的金箍儿,请众人坐下,便走回了莲花台旁。
莲花台边,木吒行者正双手合什,面色平静,他早看见这些清净玉坊下,坐着的,尽是些仙力普通的仙人,真正有身份,有神通的,却是根本没有来。
黑毛和尚走到他身边,嗡声嗡气道:“菩萨算的很对。”
正说着,木吒的眼睛亮了一亮,看见远方一朵红云飘了过来,红云缓缓落在普陀山下,走下来了两个人,一人黑面肃然,手托宝塔,一人面相英俊,长枪于后,红绫为带。
二人从仙人位列中走过,仙人们齐齐站起行礼:“见过大元帅,见过海会大神。”
木吒迎上前去,微笑道:“父亲,弟弟。”
李靖面色肃然,忽然说道:“菩萨既然开法会,我们家自然是要来的,只是……”他看了看四周,皱眉道:“看来菩萨此次算错了些。”
……
……
西方净土的法会还在开,虽然没有邀请佛宗之外的人马,但此时观音菩萨也开法会,在旁人眼中,就像是在与阿弥陀佛唱对台戏一般。
等于说,这两场法会,就像是两方面的实力宣告,也像是天界所有人的一次表态。
究竟是站在阿弥陀佛一方,还是站在观音菩萨一方。
本来这是佛土内部的争斗,但是这五百年来,玉帝与西方净土交好,而观音菩萨向来又是在天庭极有地位的大尊贵者,所以两相互扰,倒让这天界不论道佛,都有些揎攘起来,所有人都在观看,究竟有谁会来到普陀山参加观音菩萨的法会。
只要是来了的,不异于是向西方净土表态。
李家乃是天庭重要人物,但李靖大儿子在佛祖离开之后,便随着须弥山的覆灭,惨被打亡在人间,所以他家与西方净土有不世之仇,加入观音菩萨的阵营,是理所当然之事,而其它的那些厉害人物,不免却要考虑许久,看看这个态应该怎么表,怎样才能又不得罪观音菩萨,又不会让玉帝和阿弥陀佛不高兴。
人事这种事情,总是最复杂的。
————————————————————
“菩萨早料到了。”木吒引着父亲与弟弟去了处安静地所在,微笑说道:“再等会儿。”
三坛海会大神忽然回头,双目一寒,紧紧盯着清静玉坊前的那座莲台。
普陀山中一片静寂,所有人都将眼光投向那座莲台。
莲台上缓缓升起一个瓶儿,正是观音菩萨向来不离手的净瓶。
哪吒忽然微笑问道:“今天这法会,只怕就是看这瓶儿吧。
第七卷空城第十五章法会(下)
更新时间:2007-8-1410:17:00本章字数:4444
众仙的目光,都落在那个净瓶之上,净瓶青釉十棱,棱线却是隐在起伏之中,并不明显,反而更加突显了瓶腹的柔美,净瓶本身的材质就很特殊,发出淡淡的光芒,那些光芒宛若实质般,并四向散开,而是滞留在瓶外约十指左右的距离内,迷迷朦朦,将整个瓶儿衬的更外美丽。
细细的瓶颈上面是并宽豁的瓶口,那处瓷胎均匀,无漆却有美色,微微斜向插着一枝杨柳,杨柳颜色颇淡,内中却隐着无数丝极青的丝络,本来如此繁复的枝皮纹色,极易产生一种不真实的观感,但这杨柳偏偏相反,反而透着股生生向荣,播洒慈悲之意的生机。
隔多时,那枝杨柳便轻轻动一下,众仙微微一惊,然后细细看着,又过了些时候,那枝杨柳又轻轻动了一下……就像是瓶子里面有个什么东西,飘在甘露里面,正随着甘露的波动,温柔地撞击着那枝杨柳。
瓶子里是什么?
除了极少数的大神通隐约猜到之外,一众仙人全然无知。仙人们还在奇怪,为什么观音菩萨今天开法会,此时天上的毫光已经接近每天最盛之时,菩萨还没有出来?
……
……
“看样子,菩萨今天会出来了。”沉默的几人中。依然是敢说敢做地哪吒第一个开口说话。
木吒看了弟弟一眼,笑了笑,说道:“再看看吧。”这是他今天第二次说这种意思的话。
李靖看着自己的二儿子似乎胸有成竹,不免有些奇怪。但转念一想,以观音菩萨这千年以降在天庭佛土构下的脉络,以他地手腕,在今天这样一个破开山门,决定与阿弥陀佛分庭抗礼的大日子里,像现在这样,一个大神通都来,确实是很难想像的事情。
紧接着,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从早上便来到普陀山的那些仙人们,待看见净瓶出现在莲花台上之后。纷纷站起身来,对着遥远的浓雾山中。可能是观音菩萨在的地方,行了一礼,然后低头吩咐身边的僮子之流些什么,那些僮子们领命,便离开了普陀山。
如果只是一个仙人这样做,或许那个僮子还可以出去的悄无声息。
但此时忽然间上百位仙人都这样做,那些道僮小和尚们齐唰唰地飞上天去。阵势倒显得有些突如其来的大。众仙众神面面相觑,发现大家地心中都另有打算,不免有些尴尬。
哪吒冷眼看着这些,冷笑嘲讽道:“这些家伙,看来都是给自己的主子通风报信去了。”
他说话地声音极响,清清楚楚地传遍了清净玉坊上下,那些仙人们脸色有些难看,但谁也不敢开口反驳什么。
如今二郎神已叛,雷震子已死。玉帝手下,最得力的战将,便是这位三坛海会大神。天界诸仙都知道,最近北极大帝的叛兵攻的极紧,天庭防守的战线已经开始吃紧,而玉帝几次下旨到陈塘关召三坛海会大神,三坛海会大神硬是抗旨不去,而玉帝却也不敢把他如何。
大家都清楚,凌霄宝殿现在很需要三坛海会大神,所以才由得他气焰嚣张。
玉帝都由着他嚣张了,这些仙家还能有什么办法?
法会上,来的仙人极多,但依然有些冷清,又过了些时候,那些前去通风报信的道僮们都踩云而回,得到了确定地回答,场间凝结的气氛才稍稍缓解了一些。
木吒站在莲台后方微笑道:“越是神通大,地位高的人,越是小心一些。”
李靖黑脸肃然道:“那些人如此忤逆菩萨的面子,胆子倒是不小。”
木吒摇头道:“胆子太小才这样,那些大神通还担心,这是阿弥陀佛与观音菩萨私下设的一计,所以敢太冲动的前来表明态度。”
“那为何那些道僮通知之后,这些大神通便敢来了?”
木吒解释道:“因为净瓶动了。”
“嗯?”
木吒微笑道:“现在在普陀山的这些仙人自然不知道净瓶动了代表什么,但那些人知道,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们知道今天普陀山的法会,不可能是西方净土的阴谋,而是真真正正代表了菩萨与阿弥陀佛地决裂。”
他虽然侍奉观音菩萨,但在自己的父亲兄弟面前,说话倒是干净利落,毫不遮遮掩掩。
“原来如此。”哪吒叹息道:“我老李家没有这层犹豫,倒想不到此处。”
年青英俊的三坛海会大神将目光投射到莲台上地净瓶,微微侧头道:“那些人自然猜到瓶子里是谁,菩萨既然在阿弥陀佛的法会上施施然护走这位,这决裂,便是必然的了。”
空中隐隐有丝竹之声传来,哩哩啦啦的,叫人好不心烦,哪吒皱眉道:“这些当官的,就是喜欢这些破烂排场,每见他们一面,便以为他们又嫁女儿了,好受折磨,也不知道他们家哪有这么多女儿可嫁。”
听着弟弟说话刻薄,木吒呵呵一笑,也不说他,脚下生出祥云,便飞上高天,去迎接今天法会的那些正主儿们。
……
……
“南斗六星君到。”
“北斗五气水德星君到。”
“清福正神到。”
“南方三气火德星君到。”
“东方崇恩圣帝到。”
“三岛十洲仙翁东华大帝君到。”
“北方北极玄灵斗姆元君到。”
天上隐隐传来停歇的报名之声,金光重重里。白云如鹤缓缓行来,云上仙家满面慈祥之色,前来听闻菩萨法会精义。
哪吒一直略带厌恶之色盯着上面,忽然听到斗姆元君地名字。皱眉问道:“斗姆元君乃是二十诸天中的摩利支天,这可是今天佛上来的第一位人物。”
黑毛和尚在一旁嗡嗡应道:“哪哥儿,他早就脱了佛籍,所以今天敢来。”
哪吒点了点头,听着天上还在不停报着。
……
……
“中央黄极黄角大仙到。”
“龙虎玄坛真君到。”
这些大仙家们终于来了,按地位高低在普陀山的林下坐好,其中很有几个大人物,像东华帝君哪几位,当初与观音菩萨还曾做过一段时间地同事,但饶是如此。观音菩萨依然没有现身迎接。
但看那几位面色如常,似乎早就料到了这点。与周围不停过来请安的下阶仙人们打着招呼,捋着长须,看着轻松自在,潇洒无比,浑不似有重重心事的样子。
李靖囿于官位,也过去与那几位见面,哪吒却不理会这些。隔着老远冷眼看着这天界百态,眼光却瞧的清楚,那些大仙们看似随意而坐,但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盯着莲台上的净瓶。
这些大仙早就猜到净瓶里装着易天行,那个被菩萨扔到人间去历劫的童子,那个……传说中,将来会继承佛祖之位的那个大人物。
……
……
高天之上,木吒的唱名之声渐渐缓了下来,虽然天庭的大战处在暂时的停顿之中。但毕竟是多事之片,今天能有这么多地大仙家到来,已经很容易了。
最后。木吒清亮的声音缓缓唱道:“天官号上元赐福天官紫微大帝到。”
……
……
轰地一声,普陀山下顿时乱了套,那些大仙家们面上红一阵白一阵,断没想到,今天这个法会,北极紫薇大帝居然会亲自到场!
如此的天界,隐隐已成两分之势,真武继任北极紫薇大帝后,穷五百年之谋,厉杀绝断,起兵造反,已经占了天庭四分之一的地盘,凌霄宝殿摇摇欲坠,而真武,也成了天界历史上最出名的一个反贼头子。
虽然今天来到普陀山的这些大仙们都没有参与到北极紫薇大殿与凌霄宝殿的战争之中,但毕竟名义上都还是归属天庭管辖的一方仙君,所以当知道北极紫薇大帝来了此处,第一个念头依然是……反贼来了!
……
……
满天清光之中,真武大帝负手于后,身上黑金甲闪闪作光,威武无俦,落于清净玉坊之畔,回身望着那些面色异样地大仙家们,唇角露出一丝微笑,说道:“诸位仙君,多日不见了。”
大仙家们顿时不知如何是好,依身份论,眼前这位,乃是天庭里第二号人物,北极紫薇大帝,玉帝之下,便是他最尊最贵,但……他此时却是天庭反兵的大头目,于情于理,自己断然能向他行礼的。
正在此时,木吒声音再起,声音依然很平淡,没有什么特别的波动。
“玉皇大帝特使太白金星到。”
太白金星老儿慢悠悠地飘了下来,看见真武,不免也是一惊,旋即苦着脸上前向他行了一礼,请安道:“请大帝安。”
众仙见玉帝的特使都对着真武行礼了,这才松了一口气,跟着向真武行礼——这场面有些奇怪和荒唐好笑,一干天庭的大仙君们,对着一个立志要掀翻凌霄宝殿的大反贼头子恭谨行礼。
乱嘈嘈的一阵见礼完毕,太白金星才清了清嗓子,宣了玉帝旨意,原来玉帝听闻观音菩萨要开法会,所以特遣使节,送来如意一柄,真香三束,聊表寸心,当然……玉旨里还说了些旁的废话,比如什么玉帝本来也准备前来共襄盛会,奈何天庭事务繁多之类。
玉帝自然不会来,但他也要送点儿礼物,表示一下。
做完了整套戏,太白金星苦笑着,再次对真武行礼,然后慌忙地驾云离去。
在他离开后不久,真武大帝将他深邃地眼光投向白云深处,普陀山深处,然后微微欠身,驾着清光离开。
凌霄宝殿与北极紫薇大殿的代表都是来了便走,表明态度后,便不作丝毫停留。但其中的分别,自然是所有人都看地清楚,玉帝与阿弥陀佛关系太过紧密,但依然想得罪观音菩萨,所以稍作姿态。而真武大帝以紫薇之尊,身处天庭大战之际,却亲自犯险前来,这等表态,由不得人往某些方面想像。
此时在场的那几位神通惊人的大仙家,便是在心头思忖着:难道真武大帝起兵造反,也是菩萨……
“得见世尊如是乐境我待皆当教化群生奉敬念佛以待世尊之来”
观音菩萨的声音从普陀山的深处响起,毫无一丝预兆。
像东华大帝那几位已经许久未曾听见他的声音,不免有些亲切,微笑浮上面庞。
菩萨今日讲的经不是旁的,正是弥勒下生经。
大仙们自然知道菩萨今日讲这经有何深意,不由微微颌首。
……
……
而仙家之中,犹以南方三气火德星君听的最为认真,随着菩萨颂经之声,摇头晃脑,陶醉无比,似乎十分享受经文精义,但那眉眼间总有丝不自然和应该有的骄傲之色。
他身边的小道僮忽然问道:“你怎么这么高兴?”
火德星君一窒,赶紧坐正,神识渡了过去:“神君大人,菩萨正在讲弥勒下生经,这和那些大仙君们猜测的差不多,您那父亲,便是弥勒佛祖,那可是大人物……卑职听到大人之父……这个,呵呵,难抑心中喜悦啊。”
小道僮忽然冷哼了一声,清秀的小脸上还留着一丝微胖的痕迹,眼瞳里天火一闪即熄,冷冷道:“如果易天行敢当那劳什子弥勒佛,贪恋天界不肯回家,我就去把那瓶儿砸了,抓他回人间去见蕾蕾妈!”
第七卷空城第十六章佛面
更新时间:2007-8-1410:18:00本章字数:4552
小道僮自然就是小易朱。
在战场上焚天火,炼化千万阴魂之后,感受不到易天行气息的他,有些惘然地在天界里飘荡着,天界正在大战,论哪方,自然都会猪油昧了心,来找这位小祖宗的麻烦,远远地看见他便走,所以小易朱迷惘的行走,身边几千公里之内,都是一片安静。
纯粹是凭着本能和前世的些许记忆,如今已是火凤境界的易朱惘惘然走到了南边,到了原本他还是陵光神君时呆的府邸。
那日大战之时,火德星君暗算易朱不成,丢下句话,说要回去给易朱翻修府邸,便拍屁股跑了。
他断然想不到,易朱……不,陵光神君大人,真的回家来了!
好在火德星君拍鸟屁不遗余力,溜鸟毛算无遗策,竟然真的抢先将易朱前世的府邸修的金碧辉煌,华贵无比。等易朱上门之后,火德星君又玩了招负冰请罪,痛哭流火,只盼神君大人能原谅自己。
易朱本身性子暴戾,却不是小肚鸡肠之辈,再说了,也不认为眼前这个玩火的算犯了什么大罪,眼看着那处招待的不错,一应吃食还挺合自己口胃,他便在星君府上住了下来。
他一直感应不到易天行的气息,所以以为老爹死了,这个认知让他伤心让他惘然,也让他不敢回家。小孩子家家的,一想到要回家亲口告诉老妈:爸。他死翘翘了……就不由恨得直揪头发,他不知道如何去面对人间地那些人,所以只好暂时停留在了天界。
就在星君府上住了些日子,后来易天行从黑石坛里化作一道烟溜出来。虽然易天行遮蔽了自己的五识。但易朱依然在第一时间里,感应到了老爸的“复活”。
大喜之余,便准备展开火云之翅,前往西方净土寻父,结果终于被火德星君求死求活的拦了下来,说看看再论。
“看看再论?”
这四个字说进了小易朱地心坎里,这次上天后遇见的事情太多,经历的情感震荡太大,狂喜过后,小易朱冷静下来。以符合他这世年纪的冷静开始思考问题,待后几日。传来观音菩萨与阿弥陀佛决裂的消息后,易朱更是强抑着自己的冲动,决定站在局外,先观看一段时间。
不是他不信任观音菩萨,要知道自己的父亲,前世也是观音菩萨身边的童子,按道理观音菩萨不会害他。
但不知道为什么。小家伙的灵台深处隐隐对观音菩萨有一丝抵触,总觉得这个人妖菩萨像是好人,至少,不如叶相师傅那样值得信赖。
所以,才有了先前法会上的那一幕。今天他化妆成了一个道僮,以他如今地境界,只有别的仙人不注意,倒真是发现不了。
“不论如何,菩萨开法会。玉帝派人来,紫薇大帝亲自来,天庭交战地双方都给足了面子。”观音菩萨的讲经之声还在山中回荡着。火德星君一面思忖着,将来神君的父亲接任佛位之后,自己抱大腿的美好前景,一面喜滋滋地用神识与易朱讨论着,“三界之中,能像观音菩萨这样佛道通吃的大神通,倒真只找得出来这样一位,我们今天也算是见证了天界历史新的一页吧。”
“佛道通吃?黑白通吃?你以为那尊菩萨是派出所长?”小易朱冷冷道。
“派出所长是什么?”现在仙人极少下界,所以火德星君这个问题显得有些苍白,当然,首先要怪小易朱的笑话有些寒冷。
所以小易朱面色有些自在,转而嘲笑道:“观音菩萨是三界中面子最大地人物,那岂不是成了鲜族的大饼脸?只怕江湖传言有假,她再美也有限。”
笑话依然很冷,所以火德星君识趣地闭嘴,易朱大人也无趣地住嘴。
……
……
不是所有人都像这两个玩火的家伙一样无聊,其实所有人都知道,今天普陀山法会所代表的意义,而少数几位大仙,更是清楚地知道,那瓶子里装的是谁。
装的正是观音菩萨此时在讲的那位。
阿弥陀佛一向对于弥勒的说法加阐述,不加宣扬,大家都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阿弥陀佛从来不相信未来佛的说法,他一直认为童子便是童子,只是一位有大佛缘地生灵,至于以后修行成什么境界,那全靠己身造化,所以当初大势至菩萨还曾经试图让童子与大鹏回到净土修行。
但如果有人试图将童子与弥勒联系起来,这便触到了阿弥陀佛的根本,或者说,这是触到了西方净土的根本。
弥勒佛出?弥勒佛要在末法时代才出,此时冒出个弥勒佛来,岂不是说此时便是末法时代?岂不是说阿弥陀佛乃是伪佛?岂不是代表着西天净土,再也没有存在地必要?
在西方净土众的眼中,今时今日的童子,已经成为了观音菩萨手中的一个武器。
一个用来推翻阿弥陀佛正统地位的武器。
或许,阿弥陀佛内心深处,也不会认为这件武器本身有何恶业,但如果这件武器是掌握在像观音菩萨这样的人物手中,阿弥陀佛一定会想办法将这件武器彻底毁灭。
佛或许没有执着,没有利益考虑,但佛,总也有些放不下的东西,只是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
佛祖放开了,所以离开了。阿弥陀佛若到了那个境界,只怕也没有这个故事里讲的这多事情了。
观音菩萨不出面,东华帝,黄大仙他们自然知道其中原由。而落在小易朱地眼中,却成了人妖菩萨玩神秘主义,其心必歪的一大罪证,此时他穿着一身道袍,面红齿白,倒真是颇为清俊,偏那眸子里却流露着股蛮横劲儿,看上去有些不协调:“我看观音这次的算盘全要落空,易天行这弥勒佛也当不安稳,我得把他抢回去。”
虽然一直不明白陵光神君大人为何向来直呼其父之名。但火德星君只是疑惑别的,问道:“为何这样说。”
这本是佛宗内部之事。而你看今天来地这些仙人是谁?都是天庭那边的道仙。这要落在诸佛子眼中,只怕观音菩萨的印象分要减不少,而今天佛土的大人物一个没来,将来易天行如果真正继承佛祖之位的话,那种根正苗红的感觉也要弱许多。”小易朱说的虽然俗,但意思俗,“易天行上一世是观音菩萨身边的童子。虽然佛祖让叶相领着他去五十三参的故事大家都知道,但如果贸贸然说易天行是弥勒降世,别的佛子难免会想一下,观音菩萨是是有什么私心。”
这话确实,观音身边地童子是未来佛,免不得会有些流言传出。
“叶相是谁?五十三参的故事我听过。”火德星君小心翼翼问道。
“管你事。”易朱冷哼哼道。
火德星君听大人这般一说,忽然发觉易天行继承佛位似乎挺悬乎,那自己抱大腿地美好前景不免有些灰暗,不由恼火问道:“那怎样才能让佛土承认令尊老大人的身份?”
这家伙一着急。连令尊老大人这样的称呼都说出来了。
易朱嘿嘿笑道:“这玩意儿全靠拳头说话,如果佛土中的那些大人物今天肯来,那就说明他们承认弥勒降世……不过你看今天。除了那个脱了佛籍的摩利支天来了,一个佛土的厉害角色都没有。”
小家伙很高兴:“看样子易天行想当佛爷是没可能了,这个事情很好,很好。”他只想着接了老爸回家,谁管谁去当那些破佛,想当年,他连佛祖也不大看得起,更何况一个弥勒佛。
……
……
火德星君忽然嘿嘿笑道:“神君大人,看来您的愿望要落空了。”
易朱一怔,扭头望去。
莲台之上地净瓶一直安静着,瓶里的那物事只是偶尔撞一下杨柳枝,枝头滴下甘露,落在莲上,将粉嫩莲花瓣滋养的更加妩媚。
杨柳枝头忽然动了一下,微微下垂,似乎是在点头,又像是在对谁表示礼敬。
从西边飘来一朵祥云,云上人物气息敛的严密,看不出来境界高低。
易朱却是皱了眉头,感觉到了来人的厉害。
祥云缓缓地降落在普陀山清净玉坊之前,观音菩萨的讲经声也在前一刻已经停了下来,显然是对来的这位表示了足够的敬意。
众仙不知来者是谁,免有些疑惑。
祥云散开,内里是一片红云,云中端然站着位面相慈美的菩萨,这菩萨身上肌肤宛如红玉之色,左手捏着佛言手印,轻悬身前,右手却举着枚红莲,莲花如同地狱业火。只是今日这红莲有些奇怪,莲花片片紧裹着,没有露出里面地花蕊来。
众仙齐齐上前见礼:“见过日光大菩萨。”
来人正是在须弥山上与易天行一场惊天大战的日光菩萨,当日易天行用诛仙剑穿日轮而出,最后炸开,却也是损了日轮根本,所以如今的日光菩萨右手赤莲紧闭,日轮在莲中不停修复着。
日光菩萨微微颌首,便是与诸位大仙家见过,轻抬玉步,来到了莲台之前。
日光菩萨乃是药师佛座下胁侍大弟子,他今日地到来,究竟意味着什么?难道说,东方琉璃净土,在这场佛宗之争中,准备站在观音菩萨这边?
众仙心底暗自猜测着,无数双眼睛,都盯着日光菩萨。
日光菩萨,此时正默然站在素色的莲花台前,看着台上的那个瓶儿,忽然他轻声说道:“童子,若日后遇见为难处,当谨慎一些。”
他说话的声音极轻,又有神通相护,所以场中这多大神通,居然没有一个人能听清楚他讲了些什么。
素色莲花台上,静瓶中的杨柳枝微微颤动了一下。
……
……
观音菩萨的声音在普陀山幽美的山谷里响了起来:“师兄请坐。”
众仙的心情都紧张了起来,日光菩萨究竟是来闹场的,还是来表明态度的,就看日光菩萨怎么回答这句话了。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日光菩萨微微一笑,面的红玉之光不停流淌,庄严莫名,合什礼敬道:“不坐了,今日只是来还童子一件事物。”说完这句话,他一直捏着佛言手印的左手缓缓散开,无数道光点从他的红玉手掌里飞起,落在青莲台之前。
那些繁复如萤虫般飞舞的光点,渐渐凝聚成形,如同从地上长出一般,轻轻开始摇摆,发出嗡嗡的响声,神器的光芒再次出现在这个世间。
诛仙剑!
诛仙剑已碎,料不到日光菩萨居然用红莲业火将它修好,又重新送回易天行的身前,这个举动蕴含着的深意,让知道其中秘辛的大仙们好一阵猜忖。
日光菩萨又看了一眼那微微颤抖的杨柳枝,微微一笑,合什一礼,这便离开。
水波轻荡,易天行像截湿烂的木头一样飘浮在水中,他看着头顶那个小小的瓶口,看着瓶口那处一方青天,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全身上下泡在甘露之中,模样似乎十分舒服,但他的眼中却是寒意大盛。
他在阿弥陀佛座前蔽去了自己五识后,若无契机,便不再醒来,但当易朱化装成道僮来到普陀山后,他便醒了。
醒的很自然。
这后面发生的事情,他全部无一差漏地听入耳中。
“看来东方净土是要保持中立了。”童子的眸子里无一丝情绪,幽幽想着:“日光菩萨将诛仙修好,再送了回来,自然不是给易天行面子,是给未来的弥勒佛面子……哼哼,好大的面子啊。”
不知道他这句话说的是观音菩萨,还是自己。
“不想了,大爷再睡一觉先。”
幽深安静的净瓶之中,响起了一个大大的呵欠声。
……
……
(佛面:佛的面子)
第七卷空城第十七章易朱的判断
更新时间:2007-8-1410:19:00本章字数:4435
“十八伽蓝到。”
“二十诸天到。”唱名之声毕,北方北极玄灵斗姆元君赶紧去见那许多年不见的十九位兄弟。
“欲界六天到。”
“大梵天到。”
“灵吉菩萨到。”
“紫虚罗汉到。”
“无囿尊者到。”
……
……
日光菩萨开了个头,佛土的大人物们终于也来表明态度了,原本就归属在净土那方的佛子菩萨们身份有些特殊,虽然来给足了观音菩萨和那瓶中佛的面子,却也不方便留下听经,所以只是留下象征之印记,便即离去。
但像欲界六天,大梵天这些牛叉人物,却是大喇喇地坐了下来,身后齐崭崭地排了一长溜队伍,看着是密密麻麻,气势小。这些人物当年本来就是一直居住在须弥山的半山腰和外面的六座金山上,佛祖失踪之后,文殊普贤又被大势至暗杀在下界,所以阿弥陀佛才去将这些人召去了净土。
今天观音开法会,这些人好象忽然间发现了重新回到须弥山的可能,自然欢欣鼓舞,他们自个儿不愿意与阿弥陀佛扯皮——都是些大修行大德行,只会享受荣华富贵的懒人,打架这种事情,是不屑做,也不会做,也不敢做的——如今既然观音菩萨愿意出头,他们自然乐观其成。
普陀山下,佛影重重。天光流动,这些须弥山旧人们,看着莲花台上那瓶儿,不由想起当年在佛祖座前的快活日子。竟是感慨复加,泪流满面。
苍天啊,大地啊,弥勒佛啊,俺们要回家啊。
……
……
在静瓶甘露里做春片大梦地易天行眼帘似触未触,似醒未醒,唇角却露出一丝嘲讽之意。
“一群尊贵无比的王八蛋。”
菩萨讲了一遍弥勒下生经,普陀山前清风微拂,这场盛大无比的法会就这样草草结束。
该表态的已经表了,该点明地事情已经点了。喜欢看热闹的已经看了,喜欢传八卦的也已经有很多第一手材料了。众神众天众菩萨各有所得,面色喜悦地离开普陀山清净玉坊,只看再过些日子,观音菩萨会怎样展开这次“造佛”运动的第二步。
六欲天那些贵族们却有些舍不得普陀山清景,又不想回净土后去看大势至菩萨那张不怎么和蔼可亲的脸,所以涎着脸把屁股粘在蒲团之上,待众仙离开后。也肯离开。
木吒走上前来,冷冷道:“诸位贵人有礼。”
贵族们以后的日子就靠观音菩萨了,哪敢怠慢,微笑回礼道:“既然菩萨准备复光须弥山,那我等便留在此处,以风洗体,以水清面,迎接弥勒降世,就先回去了。”
木吒紧紧闭着嘴。沉默半晌之后才说道:“菩萨请诸位回。”
……
……
看着那些狼狈离开普陀山的六欲天们,哪吒皱眉摇头道:“这些人当初离开须弥山去净土的时候,想也未想。今天居然又要留下,真不知耻。”
木吒在他身旁叹息道:“人如此,神也如此,没办法的。”
哪吒忽然问道:“这法会算是结束了,哥哥,你留在普陀山,须得小心些才是。”
这叮嘱并不显得过分小心,若放在平常,普陀山乃观音菩萨道场,又有谁敢前来造次。但今次观音菩萨整出这大动静来,若西方净土那边要是一点动静也没有,换作谁也不会相信。
毕竟五百年前,西方净土可是用雷霆手段,一举清除了煌不须弥山的所有强者。
木吒笑了笑,点了点头,又道:“放心吧,菩萨有分寸地。”
哪吒想了想,也笑了,心道观音菩萨既然亮出牌来了,哪会没有丝毫准备,他忽然间想到先前来到法会上的真武大帝,皱眉问道:“哥哥,趁着父亲去送那些老家伙,你得给我透个底,真武这次起兵,究竟和菩萨有没有关系?”
“绝对没有。”木吒斩钉截铁道:“菩萨慈悲心肠,怎会挑起战祸?弟弟,你这样猜测菩萨心意,我很是不喜。”
哪吒未敢全信,心想自己这木头木脑地哥哥只怕对其中内情大清楚,却争辩,淡淡笑着陪了个不是,说道:“今日人多眼杂,我就不上山拜菩萨了,哥哥帮我向菩萨请安,就说,陈塘之兵可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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