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朱雀记

_76 猫腻(当代)
木吒眼中起了犹疑之色,说道:“莫非你还是信不过菩萨?”
哪吒摇头道:“自然不是,只是若玉帝受了阿弥陀佛挑拔,这个这个,呵呵呵呵。”他发现这些事情说着真是拗口又无趣,干脆懒得解释,干笑两声遮掩过,“你就告诉菩萨就行了。”
哥俩说话的当儿,李靖已经送走了那些大仙们,驾云而回,肃然说道:“回吧。”
木吒拜在地上叩了两个头,送他们乘云而去。
哪吒站在高天彩云之上,脚下底的风火轮无由自燃,嗡嗡作响,他心头一惊,想起刚才看见的那场景,转头对父亲问道:“为何三气火德星君今天拖到最后还没有走?”
李靖也不回头,也不作答。
哪吒忽然倒吸了一口冷气,道:“难怪感觉他身边的道僮有些古怪,难道是那凶鸟?”噔的一声,脚底下的风火轮停止了旋转。他一握长枪,便准备杀回普陀山。
李靖冷冷道:“那是易天行今世地儿子,你去管他作甚?”
“陵光神君太过暴戾,前些日子生生焚死了百万天兵。若他与哥哥一言不合……”哪吒目有忧色,心里却想着,原来父亲早就看出那道僮是谁,也亏得他城府够深,居然一直隐到了现在。
李靖左手托着宝塔,淡淡说道:“他们父子情深,陵光神君自然不会太过造次。”
那倒未必,父子情深,也难保不会刀剑相向。”哪吒只是在心里想着,自然不会说出口来,目光看着身前父亲迎风飘浮的长须,自然想起许多年前。老李家的那次家庭人伦苦情割肉剧,但毕竟年月已久,他只是淡淡一笑,便将脑中回忆尽付风中。
普陀山重复安静,清静玉坊前只有火德星君还在闭目摇头,沉醉于佛法经义之中,无法自拔。那道僮守在他的身后,脸上不由露出不耐之色。
木吒从这二人身边走过,不由微笑浮上面颊,心道也是异数,平日里风评极为佳地火德星君,居然是众仙之中,最能领悟菩萨精义的一位,以此观之,看来这位星君将来的修行境界高明可期。只是苦了旁边那孩儿,主人静思悟道,那孩儿却要挨饿了。难怪面上会有些不耐之色。
木吒见此情形,不由想到自己以前跟随着观音菩萨四处访友时的模样,嫣然一笑,自去了青莲台前,收敛笑容,宁神静气,恭敬无比地以菩萨法旨迎静瓶入木案,一步一步地沿着石阶,往幽深无比的普陀山白云深处行去。
……
……
隐有鸟鸣传来,黑毛和尚倒了碗清水在火德星君身前案上,也上山去了,清静玉坊前就只剩下火德星君一主一僮二位,显得清静无比,坊前大树不动如山,天上光毫渐淡,树影与石板渐渐融为一体,寂廖之中又带着几丝孤清之意。
确认没有人在身边,火德星君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赶紧站起身来,以广袖为扇,给身边地小道僮不停扇着风,口中不停告罪:“辛苦神君站了这久,累着了吧,神君先喝口水。”
易朱懒得答他,额上浓眉微微一抖,双目中天火苗乍现乍没,只将目光投向白云深处,忽然问道:“冬火子,你说如果我老爸不肯当弥勒佛,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啊?”火德星君怀疑自己没有听清楚,待确认神君大人说的是真地之后,讷讷苦笑道:“不肯当?天啦,下官虽然鲁钝,却也知道佛宗向来讲究因果,这些佛位不是想当不想当,而是本身是与不是的分别。观音菩萨既然说令尊老大人乃是弥勒降世,那便是弥勒降世了,令尊老大人纵是想当,也没有办法。”
易朱忽然冷笑道:“观音说是,那便是?她要说你是条虫子,难道你就是条虫子。”
“正因为观音菩萨会说我是条虫子,所以她地话大家都相信。”火德星君微笑着,难得地还了一次嘴,他的意思很明白,观音菩萨极少发话,但说出来地事情,还没有不中的。
“当弥勒佛……是不是就要留在天上了?”
“应该是吧。”
“弥勒佛能娶老婆吗?”
“好象不能。”火德星君苦着脸回答道。
“那当弥勒佛有什么好处?”
“弥勒佛乃未来佛……这个,说俗点儿,就是佛祖的接班人,按规矩来说,佛土里面所有的佛啊菩萨啊,应该都要听他的。”
“嗯,这个好处似乎小。”易朱点点头,小孩子家家扮深沉。
“何止小。”火德星君腹诽道:“和玉帝也是差不多了。”
“好了,这下我就放心了。”易朱微笑着,嘴上的颜色无比红艳,就像古时女子用的那些彩色地花儿染过一般。
“放心什么?”
“易天行不会当弥勒佛,我们不用进去抢人,就在这外面等他出来好了。”
“啊?”火德星君傻了眼,“这……大人从何判断出令尊老大人不会当弥勒佛。”
“易天行这人我还不明白吗?”易朱耻笑道:“那家伙好吃懒做,贪杯好色,最怕麻烦。像你先前说的弥勒佛种种好处,又不能在人间花花世界玩耍,还要统领佛土,管那么多菩萨罗汉,如此麻烦之事,难道不怕吓死他?最关键的是,能娶老婆……那他已经娶了,难道还要和蕾蕾妈离婚?这种事情就算易天行他做得出来,他也不敢做。”
“所以……”易朱转身,做了最后的判断,“他一定不会做这个没有前途的工作,他呆会儿一定会偷跑!你就看着吧。”
“我是有老婆的人,怎么能当和尚呢?”
“我是有儿子的人,我儿子现在就在山下,难道您慈悲心肠就忍心看着小易朱乖乖千里寻父,结果惨被一扇木门隔开,从此佛人殊途,相隔万里,凄惨无比?”
“再说了,我那师父您也知道,他最恨如来佛祖,如果让他知道我接了佛祖的班,将来上天找我麻烦,我又不敢欺师灭祖,你说怎么办?”
“喂喂,麻烦您倒是回个话呀?”
……
……
浑身湿淋淋的易天行趴在净瓶地颈口上,有气无力地喊着,额前的湿发滴了一滴水下来,他赶紧一伸舌头,舔进嘴里,这身上可都是宝贝无比的甘露水啊,一滴也不能浪费。
此时,净瓶正安静地放在一个木几上,木几在一个清妙光境地洞府中,洞府尽头,点着一根蜡烛,蜡烛照着一个式样简单的梳妆镜,一个曼妙无比的身影正在对镜自照。
“成,我承认我惧内,成了吧?这下我可以走了吧?”易天行趴在瓶口,知道为什么不肯出来,对着那个美妙的背影高声喊道。
那个美妙的背影转过身来,一双明眸含威含嗔,望着他道:“你若惧内,我将玉女接回上界好生劝说,又有何妨?佛祖当年也是有妻子的。”
易天行苦着脸道:“可是,天上没有炸酱面吃的。”
菩萨嗔怒,满府皆春,喝斥道:“那你作甚把我满瓶儿的甘露水一口给喝了?”
第七卷空城第十八章童子拜观音
更新时间:2007-8-1410:19:00本章字数:4354
易天行趴在瓶上,愁眉苦脸,停干呕着,似乎喝撑着了,回答道:“菩萨好小气,这些甘露水儿对于您来说,和那自来水龙头能有什么区别?您随便在哪儿打点儿水,在这净瓶里存放几天,自然也就变成甘露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偷偷把手伸到身下,轻轻揉着自己的肚子。他的肚子圆滚滚的,搁在静瓶上面,行动有些不便,难怪这时候他一直趴在那儿,不肯爬出来,敢情是在“消食”。
一柄木梳自天外飞来。
不对,是自梳妆台前飞来,其势逾箭,其动逾雷,嗤嗤恐怖声音相杂,好可怕。
易天行哎哟一声,捂着额头,摔到了瓶底,迸的一声,在瓶腹之中回荡着。他骂咧咧地又爬了上来,小心地只露了一个脑袋在外面,看着那个扔梳子使性子的菩萨曼妙背影,不由傻笑起来——如果观音菩萨是这种性子,倒蛮符合他小易瞿口,呆会儿说正事儿的时候,或许会舒服许多。
“那甘露喝多了也没太大好处。”菩萨微嗔道:“何况你现在已经是大菩萨境界了,还指望着这些外物修心,免落了下乘。”
易天行看得清楚,菩萨的眉间透着丝心痛,看来自己喝光了瓶中水,确实让她不大高兴。
菩萨又道:“这甘露要在净瓶之中存放三百年,日日颂经加诸念力。才能有效……上次不是让斌苦给了你一小瓶吗?你这童子,怎能……怎能……”
易天行傻笑,用手掌拍着瓶口处的均匀瓷色,口中像野人一样地乱叫。希望装疯扮傻逃过这个问题。
丑媳妇儿总是要见公婆的,顽童子也还是要拜观音的。
易天行磨蹭了半天,还是从瓶子里爬了出来,走到观音菩萨身后,手指一勾,一个蒲团从角落里飞了过来,他顺势跪倒在蒲团上,对着菩萨那曼妙的背影,磕了两个头,眼珠子却是骨溜直转。盯着那薄纱里面隐隐可见地动人腰肢曲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事情。
磕完头。也不等菩萨发话,他便爬了起来,坐在蒲团上。
磕两个头,是还观音菩萨前世与他的情份,却不代表着这一世,易天行还会认自己是那个在菩萨身边捧瓶儿的小童子。
菩萨微微一笑,回过身来。
……
……
这是易天行这一世。头一次真真切切地看清楚这位菩萨……
说真切其实也不对,观音菩萨的容颜上似乎蒙着一层晶莹的光泽,易天行很确定,这绝对是菩萨真正的面目,那层晶莹的光泽,似乎有某种魔力,可以让人看见菩萨的脸,却又看不“清”菩萨的脸——菩萨的五官纤净,很清晰地展现在他地面前。此处说的“清”字,是说易天行根本无法记住菩萨长地什么样子,就算现在面对面只隔着一人的距离。看见菩萨的眉梢,便忘了他的瞳色,看见菩萨的红唇,便忘了菩萨的耳垂如珠……真神妙也。
果然是神通惊人,神秘无比,南无大慈大悲救苦救难有求必应无刹观广大灵感观世音菩萨……咳咳,在心里默念也嫌太长,他抚着自己胸口,平伏了一下心情,恭敬无比对菩萨说道:“请菩萨安。”
文殊是他兄弟,所以易天行一向不怎么尊敬,但观音菩萨与他的关系又不一般。前一世,易天行便是化身童子在菩萨身旁捧瓶修行,有个半主半仆地意思,这一世,又是观音菩萨亲手将他扔下凡尘,历劫修练,其间又有无数场机缘,无数凶险,这些事情的背后,无不隐藏着观音菩萨这张看似大慈大悲的脸。
若说关联之深,只怕连老猴都不如观音与易天行紧密。
所以易天行表现的很尊敬。
……
……
但观音菩萨不吃这一套,纤纤玉指轻轻一挥,头上的白纱无风而走,轻轻落在梳妆台上,菩萨头顶的黑发唰的一下如同瀑布般垂了下来。
木梳先前已经当暗器扔过去打易天行了,易天行赶紧涎着脸,拿着木梳走到菩萨身后,温柔无比地开始给她梳头。
菩萨似乎也不反感,微微嗯了一声,便半靠在梳妆台上,由他侍候。
一阵沉默之后,菩萨忽然说道:“你这般讨好我,是要求个什么东西?”
易天行笑着说道:“菩萨知我,只求菩萨放我一条生路。”
菩萨也笑了:“你今世已是我身边童子,一身境界神通早已超凡入圣,那日在须弥山与日光菩萨互证,也没有吃太多亏……要我放你一条生路,我又哪有资格放你生路?”
易天行柔眉顺眼,像极了小太监无耻嘴脸:“求菩萨放我一条生活之路,这天界生活太过可怕,我急着回人间办事。”
“那你走吧。”菩萨眉眼微动,似笑非笑。
……
……
走?哪有这般容易,易天行在心里暗自骂娘,脸上却是表情如前,柔声道:“菩萨神机妙算,一手操控天上人间许多事,我这辈子,全在菩萨安排之中,您不让我走,我又如何走的?”
他心知肚明,现在还是语笑晏然,过会儿之后,怕不又是暴风骤雨,什么事情,都还是依靠自己吧。他体内的菩提心,在须弥山外地金山上已经全部炸开了,得日光菩萨大日所迫,金莲青菩提如今已经全部融入他的身体之中。再也没有明显地分界。易天行用心经内视,微微一笑,感觉到了如今境界地提升。
观音菩萨发现他的手上动作缓了下来,知道他在做什么。微笑道:“法会供养一日,甘露浸泡数天,你的福缘总是比别人深厚许多。”
易天行诚心致谢:“拜老祖宗为师,普贤菩萨灌顶,老君炉洗澡,这些了都是菩萨安排,我能有如今实力,全靠菩萨一手打造,真心谢过。”
“真心?难道你不怨我暗中操控你地人生?”菩萨回过身来,一双明眸看着他。
易天行被这清澈的目光看的有些心慌。只好微微一笑,掩去真实感受:“或许有些吧。”
易天行从小便以为自己是个妖怪。差点儿变成抑郁症儿童,后来又经历了无数险事痛事伤心事,而这些事情,全部是站在身前这位曼妙菩萨一手操控,要说不怨,那自然是假的,但问题是。正因为这位菩萨操控了自己的人生,易天行才会与平时比较起来,少了一些决断的勇气,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您让我下界历劫修练,难道便是为了法会上所说的弥勒降生之事?”他想了想后,还是忍不住发问。
菩萨笑了笑,梳妆台上的木纹都似乎在一瞬间舒展开了。
易天行深吸一口气:“您对师傅说,我可以助他脱困,所以他才想办法诱我进归元寺。收我做徒弟,然后又让斌苦说我是什么取经者,这一切都是您的安排。为什么?取经者又是什么意思?”
“取经为了什么?”菩萨温柔地望着他:“上次取经,为须弥山成就了两个佛位,取得真经渡众生,成佛只是路上的一站,而你今世取地经,便是要成佛,便是要接着佛祖的意,普渡众生。”
“那叶相呢?”易天行苦笑道:“他这一世小时候差点儿被陈三星打死,后来被斌苦救了,看来也是您地安排。”他忽然望着菩萨的双眼道:“陈三星的门派叫南海门,不要告诉我,他也是您安排在下界的。”
“不是安排。”菩萨微笑道:“南海门本来便是观音门一支。”
“梅岭?这事情也是您安排的。”
“大势至菩萨劝诱梅岭僧人修敛佛见佛之法,须弥山十八罗汉险些永堕黑渊,我不方便亲自出面,只好借你与文殊师兄之手,救那些罗汉出来。”菩萨平静应道。
“那叶相的中指头?佛指舍利?不要说和您没有关系。”易天行看着她的双眼,幽幽道:“我护送佛指舍利出巡,也是斌苦安排,而舍利在我地眼前丢失,叶相又恰巧赶到香港,不要说这些事情里面没有隐藏您的无上法力。”
“与法力无关,只是安排。”观音菩萨静静道:“五百年了,须弥山总是要改变一直被动挨打的局面。”
易天行长叹了一口气:“还有我上天之后的一切事情,都有您的影响,我虽然知道,却无法抵抗身后有您这样一个靠山的诱惑,结果一步一步,都按照您的安排在行走,直到遇见真武。”
他叹完气后,脸上显出微笑,死死地盯着观音菩萨的脸,似乎是想把这张脸与那张不论在人间还是在天界,总在遥远的云层上注视着自己地那张菩萨面重叠起来。
这张脸很慈悲,又很可怕,似乎能算到所有的事情,似乎,能安排所有的事情,无所不能,无所不知,是为妖也。
易天行地心头无由生起一股寒意。
“不要这样望着我。”观音菩萨微笑着站起身来,走到洞口,外面的清淡毫光从洞外洒入,透过她身上的轻纱后,缓缓散开,整个身体笼罩在乳白色的光芒之中,看着圣洁无比。
“我并能算到所有的事情,也能安排所有的事情。”观音菩萨的声音显得有些疲惫,“五百年了,为了今天,我足足等了五百年,安排了五百年,心上已有尘埃,疲累不堪。”
她顿了顿才叹息道:“就算我能算到所有的事情,也算错了一件事。”
“什么事情?”
菩萨回过头来,逆着天光,面容隐在阴影中:“我算错了你的性情,你毕竟是佛祖从天地开辟之初带回来的那蓬火,天性爱自由,不受拘束,所以我安排的道路你不走,这很费了些事儿。”
易天行笑了,知道菩萨说的是台湾的林伯,莫杀,古家父子这些破事儿,也对,如果换作旁的人,身边有这么多予取予求的力量,或许早已经在人间整出更大的动静,获取更大的利益。他想了想,笑着说道:“我不是傻子,既然明知道是您安排的人,安排的路,我凭什么那么走?”
这六七年里,在他的心中,一直有个大畏惧,怕的就是佛家这些王八蛋,为了渡人折腾些狗屎事情来。以前有个传说,为了磨厉某位修士的心,先予之满世繁华,亲情友情爱情,然后再一一剥落,到最后一场片风,叶落灯尽,那修士才得悟大道,如何如何。
狗屁!万一自己在人间混的风生水起,到头来,却被这菩萨整的竹蓝打水一场空,自己倒无所谓,那自己的亲爱友朋都嗝屁了怎么办?狗屁!
所以易天行一直很小心,与世俗里的凡人朋友们都断了联系,何伟胡云之流,更是早就不再联系,就怕这万一。而平日里相处的叶相老猴,估计这菩萨也没那种能耐。
……
……
“我在想,当初让你拜他为师,是不是错了。”菩萨不知道易天行心里想的复杂事情,皱眉自言自语道:“他本是浑然天生一石猴,却把戾横劲儿全传给了你,你上天之后,四处打杀,又杀了五公主,与玉帝结下不可解的怨仇,日后要化解这一段故事,不知又要费多少心神。”
易天行看着她微有愁色的脸,不知为何却怒了起来,冷笑道:“菩萨这话说的好没道理,想当日在殿群之外,我本不知道那小五下落,全靠菩萨浮出云层,暗中指点,怎么今日却又说这种话?”
第七卷空城第十九章大慈悲
更新时间:2007-8-1410:19:00本章字数:11015
普陀山一片安静,洞府之外毫光渗入,照亮了一应家什,式样普通,任谁也不会想到,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居然就住在这样一个普通的地方。
易天行在那句话之后,便一直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菩萨居处,心里想着:“古龙说过,如此做派,是大圣大贤。就是大奸大恶,若说菩萨大奸大恶,我自己也不信,可若说她大圣大贤。她暗中操控这多事情,行事手段高明狠辣,断觉不出一丝贤味来。”
菩萨安静无语,半晌后道:“手段与目的,从来都不是一件事情。”
易天行一惊,才知道自己心神激荡之下,止观法门出现了一丝瑕疵,右手无名指一弹,赶紧稳住心神,阻了观音菩萨察探自己识海。
菩萨微笑道:“你地境界已经快至圆满。我看不透你多少。”
易天行不语。
菩萨又道:“你若依我安排行事,或许上天的日子会慢些。但一定会安全一些。”她望着易天行的双眼,缓缓从洞口走了回来:“你与真武商量好了,用他传人身份上天,他已经派人在南天门处接你,谁知道你会强行砸开天道,调戏嫦娥,四处乱走。最后还强行杀入殿群,毁了摘星楼……当日,我见你急迫,才不得已助你,谁知今日竟惹来你的怨言。”
菩萨地语调是嗔怒的,面容是安静的,想法是未知的。
易天行却只注意到话中的“调戏嫦娥”四字,子弹打不穿的脸皮也不由红了一红。
菩萨忽然皱眉道:“你认为玉帝是个什么样的人?”
“啊?”易天行有些意外,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问起了这个。想了想说道:“看他什么事情都不管,估计也是在天界闲的有些受不了的人,我看这天上的神仙个个都像哲学家。只怕他现在正沉浸在生命意义之类地狗屁问题中不可自拔。”
菩萨笑着看了他一眼,道:“生命意义却不是狗屁问题,不过你说的倒也对,玉帝这五百年来少管世务,不过……”她话锋一转:“他既然能稳住凌霄宝殿数千年,这就证明了他是个有大眼光大手段地人物。只过是须弥山破落之后,天庭再无外界强敌,阿弥陀佛与佛祖不一样,只理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所以一般的事情轮不到他出手罢了。”
“绘界强敌?”易天行笑道:“佛道两家不是向来交好?想当初俺师傅也是被你们两边合伙才干下去的。”
“这些外面的纸糊窗纸,你自然是不会信的。”菩萨笑道:“这五百年里,玉帝只出了一次手,便是胜负手。”
“嗯?”易天行有些糊涂。
“泰梓儿。”菩萨微笑道:“我将你送下人界之后,这事情做的极其隐秘,料却被玉帝知道了消息,所以将他最疼爱地小女儿也送下了人间。”
“这……”易天行脑子里嗡的一声:“难道泰梓儿是公主!”
……
……
“正是。”观音菩萨叹息道:“玉帝知道童子下界,便使幼女下界,其中深意,不想可知。”
易天行逐渐消化了泰梓儿乃是玉帝幼女的事实,抬头问道:“所以泰梓儿一直都想杀我?”
观音菩萨摇头,望着易天行似笑非笑。
易天行悟了过来,苦笑道:“娘的,难不成是美人计。”转而疑惑道:“用个公主施美人计,会不会代价大了点儿,我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再说泰梓儿很明显一直知道事情的真相。”
“你很重要。”观音菩萨面上露出一丝甜美,但易天行偏生感觉到她的话语里隐着一丝骄傲:“就算你是块石头,但只要是我扔下去的,不论玉帝还是谁,都会觉得那石头一定……很重要。”
这话让易天行很没面子,但是是事实,如果玉帝发现观音十分慎重地安排童子下界,自然会布局提防,只是……看来玉帝对自己的女儿也没多少感情便是。
“幸生于帝王家。”他想着。
“我自然不会允许玉帝坏了你的修行之途,所以……”
易天行打断了她地话,耸肩道:“所以你让蕾蕾也下去了。”他忽然问道:“既然我这童子不仅仅是童子,那玉女也不仅仅是玉女,蕾蕾又是什么来历?”
菩萨偏头望着他:“佛祖能越时间长河,自此劫之初。携回一蓬火,自此劫之末,携回一息冰,用无上佛法度化成人形。开其心智,这,便是你们二人的来历。其后佛祖让我带着你们二人修行,世人不解其中真义,便妄议金童玉女。”
易天行闭目想了想:“如果我将来要成佛,蕾蕾将来成什么?”
“知。”观音菩萨回地干净利落无比,“你尚有五十三参,偏玉女体内意平息纯,根本无须佛法,便天生寂灭。”
听到寂灭二字。易天行捏紧了拳头,心忧人间地老婆。不知道那里会发生什么事情。
……
……
想知道这一切是为什么吗?”菩萨问道。
易天行将梳子放到梳妆台上,看了一眼地上的蒲团,想了想,还是去搬了把椅子过来,与菩萨一般高坐着,摸摸自己的耳朵,搓了搓:“已经洗干净了。”
洗耳恭听。
观音菩萨微笑着说道:“你知道佛祖去哪里?”
易天行想了想。挠了挠头,又点了点头。
菩萨叹了口气道:“告诉我。”
易天行静静地看着她,看着这位向来高高在上地菩萨眉宇间的那丝忧愁,发现菩萨似乎露出了一丝怯色一丝疲惫,由有些痴了,摇头道:“和菩萨您想的一样。”
观音菩萨安静着,笼罩在莹光里的五官渐渐模糊起来,沉默良久后,一双清目忽然散出清光。复现坚毅之色:“果然如此。”
“便是如此。”
“佛祖离去之时,封住了六道轮回,你可知道?”
“本来知道。”易天行双瞳寒光微显。“但从佛祖留下的黑石坛中,看见如今地府惨像,隐隐猜到几分,难道六道轮回如今还是关闭着?”
“不错。”
观音菩萨的话,让易天行低下了头,在黑石坛的空间中,他与师公二人参详日久,他总是不相信佛祖就会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去,总是不相信事情就会这样简单……果然,果然,果然……六道轮回关了!
“六道轮回,此乃天生命途,佛祖何能,竟能封住?”易天行的瞳子里闪过一丝大惊恐,脑海中浮现黑石坛中的那画面,地府那亿万群鬼,如同没有去路的洪水,只知往那白光处涌去,难道那里就是打开地府地通道?
“佛祖无所不能。”观音菩萨淡淡道:“他离去之后,化法身隔阻三界,只留下天界与人间一条通路。”
难怪如今上天界的路,只剩下了一条,难怪这五百年来,下界地仙人越来越少。
……
……
以易天行的牛二定力,此时也不免有些心神摇晃,喃喃道:“佛祖封了六道轮回?……这,这,这……这是为何?”忽然间,他冷笑道:“我明白了。”
“说来听听。”
“五百年前,佛祖与师傅一席话后,悟得了一个真正归于寂灭的道理,但他身为佛祖,发普渡众生之大愿,若这般挥袖而去,不留云彩,未免与佛祖千万年来的一心所向有所偏倚。”易天行皱紧了眉头,脑子里停地运转着,“所以……佛祖,用无上法力,断了六道轮回,便阻上地狱众生投胎之路,这……这……这……”
他抬起头来,带着一丝无力哀叹道:“原来佛祖不止自杀,原来……他想让所有的生灵全都死光光。”
洞府里陷入了一阵极可怕的沉默之中。
许久之后,观音菩萨才叹气说道:“五百年来,我一直还有些拿不准佛祖断了六道轮回的真正用意,今日听你这般说法,才知道原来是这样。”
她地叹息声中,依然带着那丝疲惫,看来菩萨真的累了。
“原来是这样。”观音菩萨微笑着,像洁净的莲花一样直赴盛放之景,似乎先前那一丝叹息,从来没有在这洞府里响起来。
如果佛祖封了六道轮回,真的只是为了让众生就此各归其界。再无循环往生之理,陷于寂灭之中,那他就是传统意义上地那种大黑手。
但易天行能清清楚楚地把握到佛祖寂灭前的那丝心情,甚至似乎能看见佛祖最后留下的那丝笑容。只是那笑容有些诡异。
若有生皆苦,修成菩萨也是苦,修成佛还是苦。
既然这一世终归要归于寂灭之劫,所以佛祖强行以自己的无上法威,试图将寂灭地日子提前地早一些,封闭六道轮回,便是这个意思。
丫活腻了自杀就自杀吧,还非要临死发疯,硬拖着整个世界陪他一起理葬。
“佛祖乃是妄人。”
这是易天行心中一股恶寒升起,知如何言语。吐了两口唾沫,唇角蹦出几个字来:“天下地上。唯他独尊大傻叉。”
由不得不沉默,这洞府中的二人,都是佛祖的弟子一脉,想着一直拜地佛祖临去之前,行了如此之事,由不得哀伤惊惧。
……
……
许久之后。
“好在佛祖没有真地做成他想做的事情。”观音菩萨微笑着,似乎十分安慰。“生命自无中来,虽然佛祖封了六道轮回,却依然止不住生命源源不断地在这个世界上产生,少了投胎的灵魂,却没有减了人间的热闹。”
易天行皱紧了眉头:“生命自无中来?”他迅即明白,佛祖本以为断了六道轮回,地府群鬼无处投胎,人间便会渐渐趋于荒芜,那所谓的大寂灭便会提早来临。不料虽然没有人投胎,生命却依然盎然无比地在人间出现,死亡。历着无数美丽或肮脏的过程。
易天行静静地望着她,忽然说道:“那是道家地理论,我们修佛之人,首重治心,对于这些事情是不考虑的。”
“佛道两家互相地影响太大了。”观音菩萨幽幽道:“我只是惊奇于佛祖的意思,你居然能猜的准准确确。”
“不见得。”易天行道:“他的意思,现在没人知道,我也只是一猜,若猜错了,也没有人能指出我的问题来。”
潜意识里,易天行想相信刚才他猜到的一切,虽然佛祖将自己的师傅关着了,但他心底深处,依然愿意相信佛祖是那样地一个妄人。
……
……
“佛祖失败了。”易天行面无表情说道,很自然的,虽然天界目前确实显出了颓败之像,人间也是纷争不断,但人类总体而言,仍是向着光明去,向着繁荣去。
失败是很正常的观音菩萨望着他,“因为佛祖忘记了生命这种事物,本来就是宇宙间最奇妙的现象,他不像水有源头,也不像火有烬处,只是要出现时,便出现。”
她微笑道:“千万年前,我曾随佛祖去某海岛看那石头变化,最后石头里蹦出一个猴来,你说,这生命又是如何产生?”
易天行摇头微惧:“佛祖将师傅关在归元寺,不知道和这件事情有没有关系。”
观音菩萨微微低头,眉心无由出现一滴泪般的红痣,淡淡道:“纵使有关系,也没有这么简单。”
“我认为佛祖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易天行说道。
“为什么?”
“因为众生苦与乐,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大家活着也好,死了也好,都不关他什么事儿,他像个疯子。”易天行面色很淡,话语很冷,“如果他还活着,我一定会阻止他做这件事情。”
……
……
菩萨沉默着,然后点了点头:“佛祖的确错了。”
这是易天行与观音菩萨达成的第一个共识。
“佛祖关了六道轮回,除了身具大神通之人外。再难穿越三界而行,而人死之后,灵魂却依天命循环之途,进入地府。于是五百年来,地府只进不出,如今早已鬼满为患。最紧要处,论是人是鬼,但凡生灵,总需眼前有一希望,无希望之时,便是寂灭之时。”观音菩萨淡淡道。
易天行忽然说道:“地府鬼满为患,无法再次重生,所以佛祖离开后的这五百年里。西方净土地阿弥陀佛一直不停地人间扩展着信徒的数量,净土宗从而在人间占据了强势的地位。这一切,不是阿弥陀佛要抢权争利,而只是要将人间善居士地魂魄引向净土,从而避免万千魂魄在地府里受不尽之煎熬。”
“不错。”观音菩萨柔声道:“如今之地府,万生凄苦,无超脱之处,故而阿弥陀佛令大势至下界传授净土法门。引导万千信众灵魂直赴净土。”
“那大势至为什么要杀普贤,要杀文殊,要传血僧敛佛法门,要毁去十八罗汉地精纯佛性?”易天行冷冷问着:“佛祖是混蛋,不代表须弥山是混蛋,难道阿弥陀佛与佛祖一样,临到老了,也患了失心疯?人间有句话叫老而不死是为妖,我看这修佛修到死。也和妖僧差不多。”
……
……
任他尖酸刻薄损着自己的父亲,观音菩萨只是怜惜地望着他,由他发泄心中的郁闷。待他稍微安静下来之后,才柔声说道:“你是知道原因的。”
“我不知道!”易天行梗着脖子,像头愤怒的公鹅。
“佛祖封了六道轮回,谁受的影响最大?”菩萨问道。
易天行想也未想:“自然是地藏王菩萨。”
“不错,地藏王菩萨曾经发过大愿,地狱未空,誓不成佛,誓要渡化地狱群鬼……而如今轮回早封,地藏王菩萨心怜群鬼凄苦无望,所以……”菩萨叹了口气,“所以地藏王菩萨在冥间起兵,想要带领群鬼生生开辟一条通往人间的道路。”
易天行忽然想到在黑石坛里看到的情景,又想到真武起兵其中一个目的便是往冥间送兵,免有些怀疑,望着菩萨的面容,冷冷道:“菩萨,只怕地藏王菩萨起兵,背后也少不得你地力量。”
观音菩萨也不瞒他,淡淡道:“这是很自然的事情,你莫非忘了,我也曾经发过一个大愿。”
易天行一怔,这才想起来,在人间流传地经典之中,曾经记载着两个大愿,地藏王菩萨因为说过地狱不空,誓不为佛,所以深得万生膜拜,而面前这位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也发过一个大愿,但总是隐在她辉煌的历史和形象之中,少被人提起。
相传佛祖当年封佛之时,观音菩萨合什拒绝,发下大愿:“行菩萨道,救度众生,众生之苦未尽,誓成佛。”
“众生之苦未尽,誓成佛。”易天行喃喃念道。
观音菩萨淡然道:“地狱群鬼,亦是众生一部,其苦未尽,我誓不成佛。”
易天行沉默良久,淡淡说了四个字:“菩萨慈悲。”
……
……
“那阿弥陀佛为何要阻止地藏王菩萨……还有菩萨您的行动?”
“轮回之路,何其渺茫凶险,又岂是说开便能开的。”观音菩萨面带倦色,“若妄然开之,群鬼涌入人间,阴风火号,三界动荡,气息相扰,只怕马上便会出现不可预知的大凶险,天地就此覆灭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待易天行再问,菩萨接着微笑说道:“那便是所谓末法时代了,阿弥陀佛疑我助你入佛位,便是担忧我暗中与地藏王菩萨强行开启通道,以亿万生灵性命地代价,来迎接末法时代的到来。”
她叹了一口气:“何必疑我?何需疑我?”
菩萨与阿弥陀佛前世父子,今世胁侍,不料却换来疑心重重,自然有些自在。
易天行叹息道:“既然凶险,菩萨何必强行施为?”
“若不施为,地府群鬼便只能终日在那荒芜之地无神逡巡,其间苦楚。何以自安。”菩萨缓缓闭上双眼。
终归都是那个精神病佛祖整出来的事情,易天行冷笑,对于那个一直无缘能见地胖大婶,充满了怨气。
“阿弥陀佛是怎么想这件事情的?”他皱眉问道。虽然看地府战争,便知道这个佛不同意菩萨们的做法。
“对于阿弥陀佛而言……”菩萨也微微皱眉,皱眉皱的煞是好看,眉梢儿一飘,却说了句俗世里地不俗话来:
“稳定重于一切。”
……
……
“为何不让地狱群鬼修净土法门,这样似乎能够解决佛祖留下来的这个难题。”
“净土在这里。”观音菩萨轻捧着自己地心窝,仪姿柔弱,“便是生灵心思所向,便是其身所往之净土,地狱群鬼所思者何?不过是人间温暖。”
易天行一挑眉头。木然道:“原来如此,看来两方面的分歧果然是无法分解。”他旋即冷笑道:“稳定重于一切?看来阿弥陀佛还真是很怕佛祖的弟子。继续做佛祖那档子糊涂事。”
佛祖已经让三界乱到接近不可收拾地局面,只怕阿弥陀佛的佛性深处,对于这位前任大佬已经厌恶到了极点,所以只求三界能够稳定下来,不要再出任何乱子,如果真依地藏王菩萨起兵所向,冥间与人间相通。三界秩序大乱,那才是真正恐怖的景象。
阿弥陀佛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才有了冥间的战争,天庭地争权,才有了对于未来佛这个名号的争执。如果佛土能够平稳从如来佛祖过渡到阿弥陀佛,那么还算勉强维持了一个太平——所以阿弥陀佛不会允许易天行成为弥勒降世,成为佛祖地接班人,所以在净土宗的经典之中,甚至隐着阿弥陀佛才是未来佛的这个说法——所有一切。都是为了稳定二字。
当佛土的方向因为佛祖的终极答案而走向一个错误的道路之后,自然会有人起来进行继承与纠正,彻底的纠正。便意味着清洗。
而须弥山众,身为佛祖地后人,则成了这整个棋局里最不稳定,也是阿弥陀佛最无法控制的一个棋子,他们与佛祖的关系最为密切,实力又最为强大,所以五百年前,当阿弥陀佛决定了他的方向之后,当他决定继承佛位之后,须弥山众,成了佛土里第一批用精纯佛血来祭旗的对象。
所以大势至菩萨认为自己是有大慈悲的。
这是政治家的大格局。
如果神佛大部分是天生的哲学家,那么他们骨子里面,更像是政治家。
……
……
易天行下意识地挠了挠头,却发现触手处是一片柔软,这才发现自己脑袋上的头发竟然已经长出来了。
“我为你剃度。”观音菩萨一飘,来到他地身前,言语柔和,伸出右掌伸到他的头顶。
一只手掌带着坚毅的味道,挡在了菩萨地手掌之前——是易天行的右手,他望着观音菩萨,极小的动作摇了摇头。
“菩萨就不怕地狱群鬼在地藏王菩萨和二郎神的带领打通了轮回的通道,会给这三千大千世界带来不可知的危险。”
菩萨道:“我从来没有希望过这件事情的发生。”
易天行皱眉看了她一眼。
“当佛祖离开之后,文殊普贤二位师兄,想的是带领须弥山的罗汉们找到佛祖。”
“阿弥陀佛想的是,怎样隐瞒佛祖离开的消息,隐瞒佛祖所造成的局面,隐瞒一切的一切,只为这三界的太青,为此不惜加诸世人无限痛苦。”
“而我想的与他们都一样,我从来没有奢望找到佛祖归位,我也从来没有奢望,眼下这个站在钢丝上的所谓太青,能够继续维持多久。我只想让这个世界更平衡一些。”
易天行冷冷道:“所以你让真武起兵,所以你让地藏王菩萨起事,所以你护住了叶相的性命,又生造出一个我来。”
“不错。”菩萨淡淡望着他:“须弥山寻佛,净土宗灭佛。而我不一样,我要……造佛。”
……
……
五百年来的重重秘辛,五百年来地须弥山凄苦,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基于一个荒谬的基础,归于一个妄人……不,妄佛的所作所为。
在这个世界上,最能清晰感觉到佛祖心意地,是进过黑石坛的易天行,最了解五百年来一切故事的,是这位一直柔顺的观音菩萨。
所以这两个人今日的谈话,抽丝剥茧一般,将所有的事情都理的清清楚楚,事情的真相。残酷而又荒唐地摆在了面前。
“这个故事里,谁是反派。谁是正派?”
“是每个故事都有正派与反派。”
在这个故事里面,阿弥陀佛想保证三界的稳定,地藏王菩萨想度尽群鬼,观音菩萨想重开轮回……谁错了?文殊与普贤菩萨什么都没做,难道他们错了吗?
“所有的事情,你都明白了,准备如何做?”
“我要回人间。”
观音菩萨静静地看着他:“我知道你想回人间救你师傅出来。也知道你想保住文殊师兄此世肉身,但有时候,该放开地事情,必须要放开。”
……
……
“放开?”易天行怨毒叱道:“叶相那小子死了又活,活了又死,孤苦几十世,你可曾出手相助?普贤在雪原之上枯木一般凄惨数百年,你可曾出手?”
观音合什:“普贤师兄大境界,我无法找到。”
“那是因为他连你都敢相信。”易天行眯着眼睛。盯着眼前这位:“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恩怨都能放开地,菩萨犹有执着。如果你什么都能放开,也就不会与我说这么多废话了。”
……
……
他想到这数年来的遭逢际遇,由打心底深处浮起一丝悲哀,一股怨气从胸腑里喷涌而出,化作一长串像哭一般的笑声:“呵呵呵呵……这世上的事情,还真是容易产生许多无力的荒谬感……那穿白衣裳的普贤啊,你可真是冤,冤,冤,冤!”
忽然间,他的双眼冷了下来:“人都是有立场地,所谓善恶,便是在立场之上,在我看来,佛祖首恶,西方的净土乃是从恶,其恶在于以己之心思,断他人之生死祸福。”
“难道你此时境界,还看穿生死二字?”菩萨淡淡道:“若已了生脱死,你与净土又哪里有化不开的仇怨,这世上又哪里来的仇怨?有的,不过是因果二字罢了。”
易天行冷冷看着他:“你说过目的与手段不是一回事,在人间的时候,我也曾经对秦梓儿说过类似的话,但转头想来,善恶只是自己的考量,阿弥陀佛,用地手段血腥肮脏,损的是我兄弟利益……要知道,我看着普贤便舒爽,与叶相一处便清快,这便是天然的亲近,不论生死仇怨,只是胸中那口气……不要以为我现在境界高了,便像佛一样神神经经,要忘了你给我请地师傅乃是那人物,他教出来的我,又岂是那个只知道在天界混个佛位的孱弱小子。”
观音菩萨开始皱眉,易天行开始低吼,声音渐渐阴沉了起来。
“我恨的,不是大势至菩萨伤了普贤,杀了文殊。我恨的,是他们做出这些恶业来,居然是为了这样一个荒唐可笑的理由。我恨的,是佛祖只问一己之智慧,便妄论万众之生死。”
“要以为政治正确,便一切正确。要以为阿弥陀佛挂着个正义的牌坊,我就可以不当他是婊子。不要以为大势至顶着个破水瓶子,就可以冒充洗衣工人,把自己的双手洗的干干净净。屠夫便是屠夫,再如何佛光覆身,还是屠夫!”
……
……
“我暂时还没有学会将屠夫的凶残化作微微的一笑。”易天行合什微微冷笑。
他胸中那个袋子里,隐隐传来旃檀功德佛的叹息声。
“一心囿于仇恨,如何能早日成佛?”菩萨的目光望向他地胸口。叹息道。
“为何成佛?若佛祖如今还在世上,我倒要觅着机会去打他一闷棍,这种老混俅打死一个不亏,打死两个绝对有赚。”易天行眼睛里流露出一股悍意。反正与菩萨已经摊牌了,话语便大胆起来,加上知道菩萨这句话说的是谁,越发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砰砰作响,知里面那位脱离仇恨的榜样佛,会会被震地糊涂。
菩萨似乎不在意他说话的耿倔,只是淡淡说着道理,“你一日成就佛位,六道轮回便无法打开。那只有两种局面,要不就是地藏王菩萨率群鬼冲出阴间。令到人间大乱,三界秩序崩溃,末世降临;要不就是阿弥陀佛仍然领着净土的力量,打压着各方的实力,与玉帝携手,维持着这脆弱的太平,而冥间亿万生灵哀嚎痛苦。全无希望,须弥山永无翻身之日文殊普贤,生受数十世苦厄,无法解脱。”
“论哪一种局面,我想都不是你愿意看到的。”菩萨微笑着,没有一丝威胁的意味,“所以我很好奇你要离开的理由。”
易天行静静地看着他,看了很久很久。才很温柔地从嘴唇里吐出一个字来。
“操。”
……
……
如果目光可以杀人,此时的观音菩萨绝对会被易天行阴冷的目光送到西天净土去修行去,他冷声说道:“菩萨说地这几种局面。我确实不想看见,我只是在怀疑一件事情。”
菩萨的目光冷了下来。
“我怀疑,这所谓地局面,是是你一手造成的。这所有的事情背后都有你的影子,而你……似乎就是专门营造出这种局面,封死了我所有的退路,逼着我一定要接受你的要求。”易天行冷冷道:“你要造佛,似乎下的本钱过于大了一些。”
观音菩萨微微合什,清光四射。
易天行面无表情,“只是成佛又岂是如此容易简单,你以末法时代威胁我成佛,难道我便能立地成佛?我怕地……”他一字一句说道:“你,会故意造就一个末法时代来让弥勒佛归位。”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他怀疑观音菩萨会在一个合适的契机里让冥间的白骨大军冲破阻碍,让冥间与人间相通,从而造就一个万物俱毁的末法时代。
易天行闭上了双眼,眼前闪过一片人间地狱的恐怖景象:“如果成佛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那何必要成佛?万物生灵,又何必需要这个佛?我想,如果地藏王菩萨真的知道了你的所思所想,也一定会同意我地意见。”
“你自己多考虑一下,无须疑我太多,只需要牢记一点,这世上一日无佛,六道轮回一日开,冥间生灵,便一日无所谓希望。”观音菩萨起身,准备离开洞府,“你的师傅在归元寺中,那处的佛光你应该记得很清楚。
易天行眯着眼睛,两道寒光从他地眼帘里透了出来。
观音菩萨接着说的话,让他更加心寒:“你应该想到,如果佛祖只是为了让三界毁灭,他应该有更多直接的方法,比如直接打开一条冥间与人间的通道。而且他在封闭了六道轮回之后,确实开辟了这样一个通道,只是却没有施行,而是将你的师傅囚在了那处,上隔万丈佛光,下拒亿鬼怨气……你如果想救你师傅出来,万丈佛光便会直接洒落冥间,无数生灵的死活便在你一念之间。”
易天行手指冰凉,黑石坛中看见的那个白光一下子进入他的脑海之中,难怪当时他看着那白光就眼熟,原来便是天袈裟大阵里一直隐着的那万丈佛光!
“师傅……”易天行感觉自己的胸口像在被针扎一样,“佛祖为什么要把我师傅囚在那处?为什么?”
“除了你师傅,还有谁能抵得住佛祖留下的本命佛光?还有谁能镇得住阴间的喷涌怨气?”观音菩萨略带怜惜望了他一眼,“你师傅便像是燃油与火星之间的一道屏障,若他出来了,要不就是佛光洒向冥间,要不就是群鬼涌入人间。”
易天行垂下了头,头发有气无力地耷拉在额上:“佛祖为什么这么做?”
“或许……或许……或许是因为佛祖自己也不知道最后的选择是对是错,所以他用斗战胜佛的无穷战力与无上境界镇在那眼上,从而将三界溃灭的时辰无限地拖后……”
“或许,在最后的关头,佛祖没有做出选择,而是将这个选择的权利留给了他的继任者……”
菩萨双手合什,向满脸木然的易天行礼敬:“南无弥勒佛。”
第七卷空城第二十章苦处
更新时间:2007-8-1410:20:00本章字数:13146
洞府里一片安静,天上的毫光渗进来,又漫出去,时光如同白色的流水一样,依光影而走而逝而遁,空气却似摆脱了时间的控制,凝结了一般,如寒霜似的让人好不自在。
“我师傅何德何能,竟在肩上挑了如此大的担子。”易天行冷冷看着观音菩萨,“依菩萨意思,看来这佛我是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了。”
“你师傅乃石中生猴,后皈佛门,立地成佛。”观音菩萨合什道:“他依天地而生,却循天地之理,旁人道以天为父以地为母,但那猴子却是不敬高天不礼厚土,全是一个赤裸心性无拘束,跳出三界外,在五行中,如来佛祖看他数百年过往,惧他佻脱引动天地之乱,方才起意引他为佛,这才有了当日西游之行,事后封他为斗战胜佛。”
“那冥间与人间的通道,虽然艰险恐怖,但有你师傅这样一个无所畏的战佛压制,岂是理所当然之事?”菩萨面色平静望着他。
……
……
易天行微微偏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往自己的胸口用力一拍,从那米奇小书包里取出一包方便面来,红烧牛肉味儿的,自去洞府外接了些山泉,然后双掌捧着,沉默许久。
许多年前,他离开高阳县城往省城去,在那绿皮的恶臭火车之上,他便用手中的天火煮过一次方便面。其时少年心性佻脱,初识道术,满心里都是对于未知地憧憬与热爱。今日煮之方便面,他已经不复少年。双眼宁静,不知心中所思为何。
蒸腾的热气带着烘干后复又变湿变软的异种葱香,从那纸桶里飘了出来。
观音菩萨见他忽然间陷入沉默之中,知道他心中正在计算,也不说话。
易天行依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用力地扳断了手上的梳子,用那长长地梳齿替了筷子,夹起滑溜溜的面条,往嘴里送去,吸溜的响声。传遍安静的洞府,甚至传遍了普陀山下。
……
……
等吃完了面条。易天行一抹嘴,打了个饱嗝,问道:“这小书包,传说中不是只有弥勒佛才能开?为什么陈三星老爷子和我媳妇儿都能开?”
观音菩萨不知在想什么,顺着他的话就回答道:“在你开之前,人人能开,你开之后。便只有你能开了。”
易天行摇摇头,心想这明显和事实有些差距,但也懒怠理会,继续问道:“菩萨,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你觉得佛祖是好人还是坏人?”
“好人?坏人?”观音菩萨笑了,“你又不是小孩子,怎么还问出这等话来?”
易天行冷笑着:“如果是小孩子,可能对于这些事情的看法更直接。也更准确一些。”
他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说道:“其实说到头来。你不知道佛祖的想法,我也不知道佛祖的想法,大家只不过是在用猜的。说定佛祖本就是想把位子传给阿弥陀佛,但又怕须弥山的人不干,这才把俺师傅,这须弥山第一牛人抢先镇在下界……你说那处是人间与冥间地通道,谁告诉你的?”
他冷冷望着菩萨:“你凭什么断定我师傅若脱困而出,便会引来三界覆灭?我便是不信,我便是想救他出寺。”
“我不阻你。”菩萨面色不变,“你若在普陀静修,成佛之后,自然有能力打开通道,自然可以救那猴儿出来……”她微微皱眉,眉心那粒红痣显得格外鲜艳:“我与你师傅向来交好,又怎会不愿意救他出来?”
易天行静静看着她:“成佛?这太虚无缥渺了,虽然我如今修成了大菩萨境界,但如果要破开佛祖封闭地空间,还不知道要等上几千几万年,连如今的佛主,阿弥陀佛都打开不了,我又要等多久?”
“你与阿弥陀佛不同。”菩萨劝解道:“你是佛祖指定的弟子,佛祖系下的死结,如今便轻轻落在你的手上,等着你来开启。”
易天行问了个实在的问题:“那我还有多久才能修成佛祖的境界?”这个问题,他问地很没有信心。
“佛祖言你在兜率天中四千岁,岁尽则下世成佛。”
“阿含经我看过,弥勒下生经我也能背。”易天行毫客气地打断菩萨的说话。
“佛自劫前撷回你前身,供养千岁有余,如今还剩三千岁。”菩萨微笑说道。
“三千岁?”
易天行浑身如堕寒窖——不是因为三千岁这个数值,因为三千年虽然难等,但大不了他逃回人间后,在归元寺里供着老猴,和邹蕾蕾同学一起熬上三千年无味岁月,倒也不是不成——只是经文上说的清楚,弥勒四千寿,便是人间五十六亿年,若还剩三千岁,那岂不是修佛要修上四十几亿年?
想这宇宙沧海之中,地球上生命之始,也不过是以亿为单位,若真要修上四十几亿年,星辰横移,物是人非,其时地球只怕已沦荒漠,归元寺岂能苟存?
他倒吸一口凉气,死死盯着观音菩萨的脸,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您玩我?”
在五十三参法要偈中,善财童子与观音相遇时,是这样描绘的:又到普陀罗伽二岛上,参观自在菩萨众生宝,演慈说离怖畏随宜,证入菩萨大悲行法门。
今日易天行便是在普陀之上,虽无菩萨众生宝相见。却是听着不少秘辛,离怖不能,恨上心头。
还要四十几亿年,那老猴还要呆四十几亿年?那叶相还要死了又活四十几亿年?
所以易天行恶上心头。认为观音菩萨是在说笑话调戏老子来着。
……
……
正因为需要几十亿年。”菩萨慈悲道:“所以我才布下这样一个局,在天界人间构成最均衡的状态,论是在冥间还是在佛土,都需要两边地对峙,这样才有可能在夹缝之中,为你求得如此长时间的安全时间。”
冥间有大军对峙,天界有大军对峙,而观音菩萨开法会之后,自然也有她隐藏了五百年的人马,来与西方净土对峙。
这是一个平衡而不稳定地状态。
易天行皱眉道:“这种平衡并不稳定。”
“静止。永远是不稳定地。”菩萨道:“静只在动中求。”
……
……
易天行骂道:“你搞了这么久,居然只搞出一个平衡态来。我成佛还要等四十几亿年,你也太无能了吧!”
菩萨却是面无多欲之色,淡淡然道:“佛祖如此说法,我又有什么办法?”
耍性子了,开始耍性子了……易天行偷偷瞧着菩萨清丽却模糊的脸,在心里默默嘀咕着,心想老子骂了那么多脏话。菩萨终于开始耍起性子来了,似乎事情有些转机。
他站起身来,咳了两声,一合什行礼道:“既然还要几十亿年,那俺就先走了,回人间交代下后事,才好上来陪菩萨成天念经。”
菩萨眼光流转,瞪了他一眼,道:“莫非我知道你地性子?你此时若下界。一定会想办法把你师傅放出来,但你师傅正在那冥眼之上,若他出来后。无人抗住佛光,冥人两界相通,怎么办?你虽然胆大妄为,但总不至于能狠心眼看着人间变成末时代之焦土。”
易天行哀嚎道:“我的亲亲好菩萨哎,那您说到底该咋办吧?放师傅,要出事,如果想安全放师傅,还要等几十亿年,你说这该咋整啊?……要不然,咱们别管冥间的那些鬼了,他们受苦就受,反正咱们都是大菩萨,不堕轮回的主儿,就算重生,也不走冥间那条道儿,就按阿弥陀佛的主意办吧,您让真武休了兵,再把地藏王菩萨和二郎神接回了,大家一起去西方净土听阿弥陀佛讲经,齐建和谐社会,很光荣嘛……老猴出不来也算了,就当他为了三界的安定团结做出了贡献,我也牺牲一下,以后带着老婆孩子,天天给他讲故事玩,成?”
观音菩萨自然会相信他最后那段鬼话,只是微笑道:“你真的不在意冥间亿万生灵在绝望处煎熬。”
“在意。”易天行说的理所当然。
观音菩萨地脸却开始变化。
……
……
易天行的脸沉了下来,因为他发现洞府外地毫光无来由地重新盛了起来,菩萨的脸笼罩在毫光里,偏生由模糊而至清晰,再不至于让自己看见眉梢的粗细便忘了唇色的浓淡,反而是逐渐清晰起来,形成了一张张表情各异的面孔。
那些面孔,易天行都认得,虽然有些面孔的主人已经很多年没有联系过了,但依然认得,依然停留在他心中的某一处地方。
那张黑黑瘦瘦地脸,是高阳县城火车站扛大包时的伙伴。
那个面相敦厚,眼中却显得一丝凶意的,是那个一直追着自己,想让自己努力“工作”的袁野。
那张白白净净,像孩子一样天真笑着的,是可爱而阴险的小周周,周逸文,周大主任。
还有那张干净笑着的脸,属于优秀团支书,钟同学,女性。
还有……陈三星,梁四牛?
还有……那张有些污秽的脸庞,皱纹里似乎夹杂着人间的许多苦难,已与易天行相隔十余年,他甚至怀疑自己都快忘了地一张脸……易天行心里低唤一声……爷爷!
……
……
菩萨的面容就在他地眼前变幻成,变幻成数十张不一样地面容。击打着他的心灵。
易天行表情木然着,心里却很悲哀,爷爷的脸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了,今日见着。不知是何种滋味。
他知道菩萨是什么意思,这些与他有仇有恩地人,都是凡人,他们有的已经死了,正在冥里那亿万白骨大军中,缓慢而艰难地行走着,有的人还未死,但总有一日是要死的,他们将会加入到那些白骨肉尸游魂之中,终日不得解脱。不入轮回,
如果自己真的撒手管,那这些人将生生世世受苦无穷。
易天行挑挑眉毛。很强悍地控制住自己的心神,微笑道:“菩萨你错了,你将这样的可怕事实展现在我的面前,只会让我打乱你的部署,行险。”
他要回人间,把老猴放出来,生生破开。冥间人间的通道。
于是他抬步,走到洞府门口,看着满天毫光,深吸一口气。
菩萨缓步走到他地身后,柔声道:“若你离开普陀,只怕西方净土会马上对你下手,阿弥陀佛不会冒险让你有机会打破冥间与人间的屏障。”
易天行微笑道:“若我留在普陀四十亿年,你便能保我四十亿年?”
不等菩萨答话,他摇了摇头:“张小白。别玩威胁这一套,在人间我威胁不了你,在这里。你也威胁不了我。”
……
……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