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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顶商人

_5 袁越越(当代)
  他在出家之前的俗名叫方以智,字密之,是安庆府相城人,父亲在崇祯时曾经官至湖广巡抚,出身官宦世家。
  你的这位师傅自幼聪颖博识,文武全才,年仅十五岁的时候,便能背诵群经子史。
  并且博涉多通,是复社当中极少数几位文武全才之一,无论是天文、舆地、礼乐、律数、声音、文字、书画、医药、技勇,均皆有所涉猎。
  自崇祯十年以后,农民大起义,相城龙眠山下干戈迭起,方密之全家便随父亲搬到南京。
  自此,密之每每泛舟秦淮河,登临燕子矾,与文友们品茗煮酒,精议时政,指点江山,好不悠闲自在。
  当时在江南一带,他与陈定生、侯方城(侯朝宗)以及冒辟疆(冒襄)并称为江南四公子,都是复社当中的中流砥柱!
  这一干年轻士子激扬文字,针砭时事,无论是在朝在野,都颇著名声!
  也就是在那一段时间,你娘我和柳如是、苏婉、李香君等姐妹一同结识了这几位复社公子,往来异常密切,彼此也熟谙了起来。
  崇祯十三年春,方密之进京应试,高中进士,被选为庶吉士。不过,因为方氏一门历来的处世之道,便是淡泊恬退,为学倡导经世致用,对释、儒、道“三教”皆有研究,对方密之的性格影响也很大。
  此后,他出入禁宫,更有机会结交了汤若望,受“西学”的影响而对人体生理以及自然兴趣极大,但对仕途却不感兴趣。
  当闯王率领农民起义军攻入北京城之后,方密之曾被农民军俘获,不过侥幸乘隙南逃,大难不死,从此,他对人生的感悟又深了一层。
  当方密之在北京誓死不降农民军之事传入江南时,友人皆把他比拟为文天祥。
  那个时候,南明的隆武帝也仰慕他的声名,以原官相召,但你的这位师傅就是不应许,化名“三萍”,浪迹于珠江山水间。
  后来由于父执瞿式耗的引荐,方密之在桂王朱由榔的政权下任职。
  但不久之后,他便发觉桂王政权朝不保夕,名不符实,内则门户纷争,奸人当道,外则与广州绍武政权同室操戈,兵戎相见。
  而这位桂王,则更是胆小如鼠,稍稍闻到一点风声鹤唳,便赶紧奔逃,这一切都使方密之更加的心灰意冷。
  顺治七年,他终于心灰意冷,再度挂冠而去,一路北上游历到山西五台山,在清凉寺中剃度出家,法号玉林,从此埋首佛经典籍,相伴青灯古佛至今。。。。。。”
  吕岳听到这里,一双眼睛早就瞪的铜铃大小,虽说自己在前一世当中对清初的这一段历史不太了解,但是关于江南四公子的事迹,他就算是再孤陋寡闻,也不可能未曾听说过,没想到自己的这个便宜师傅竟然会有这么大的来头!
  其实原本吕岳对于玉林禅师提出要收自己为徒一事,态度是不置可否。
  他的主要目的,是想随玉林一起去京城,但是现在听过了顾媚的这一番介绍,在吕岳的心目当中,这个恬静安详的中年和尚的形象,突然变得高大神秘了许多!
  
第35章 红颜
更新时间2012-5-23 21:00:32 字数:2040
 此时,吕岳突然间仿佛想到了些什么,随即用略带惊讶的语气开口问道:
  “对了娘亲,刚才我在后舱听到,师傅好像说过要帮那位什么冒兄将血书送入京中,亲手交给董小宛。
  这位董小宛,不就是您当年的结拜姐妹吗?我怎么记得好像您曾经说过她顺治八年就已经过世了?”
  听到吕岳的这一番问话,顾媚的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怅然若失的伤感,随即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缓缓地说道:
  “反正你此番随密之入京,早晚也会接触到这件事情的内幕,现在把实情告诉你也无妨。
  世人都以为,你那位董阿姨是在顺治八年的冬天,因为体质亏虚,久病不治而逝。
  其实,真正的内情并非如此,说起来,这其中还牵扯到一件秘闻,当世知晓此事者寥寥无几!。。。。。。”
  伴随着顾媚的缓缓述说,一段尘封了十年之久的隐秘,终于展现在吕岳的面前。
  按照顾媚的说法,那是在顺治七年,由于全国的抗清运动又出现了新的高潮,尤其是在东南一带,义军揭竿而起之事此起彼伏,而清廷的满朝文武却只会长吁短叹忧惶无措。
  在当时的顺治帝福临看来,满朝文武当中,无论满汉,只有年近六十的前明降臣洪承畴,才有能力担当这力挽狂澜的重任。
  他力排众议,不顾满族高官们的强烈不满情绪,特地委任已准备告老还乡的洪承畴为太保兼太子太师,经略湖广、广东(后改以江西代)、广西、云南、贵州五省,总督军务,兼理粮饷。
  “抚镇以下,听其节制,兵马粮饷,听其调发,一应抚剿事宜,不从中制,事后报闻”。
  受到重用的洪承畴,当时激动得老泪纵横,当即拍着胸脯保证要“尽心竭力,以期剿抚中机”,不负委任。
  其实,洪承畴的劳碌一生当中,先后为明清两朝的统治者都效尽了犬马之力,却在百姓中背上了千古骂名,这让他恼羞成怒,心中万分痛苦。
  当初洪承畴投降大清之后,崇祯帝还以为他已被清兵“碎体而亡”宁死不屈呢,认为他是个“节烈弥笃”的忠臣,亲自在效外设坛建祠,痛哭遥祭。
  可直到拖着辫子的洪承畴骑着高头大马随多尔衮入京之后,明代遗民才知到此人早已变节偷生,不禁摇头叹息说;“苍素变于意外,人不可料如此!”
  总之,自恃甚高又领兵有方的洪承畴在汉人的眼中成了一文不值的粪土。尤其让洪承畴闹心的是,当他出兵南下镇压了徽州(今安徽歙县)金声领导的抗清力量时,遭到了宁死不屈的金声的一顿臭骂。
  原本,洪承畴想以现身说法打动金声,让他回心转意归顺大清,却不料金声双目圆睁,大声怒斥道:
  “咄!你是何人,敢冒充洪亨九?金声只知,亨九当初受先帝厚恩,官至阁部,办卤阵亡。先帝恸哭辍朝,御制祝版,赐祭九坛,予溢荫子,此是我大明忠臣。而你,却已不再是当年的洪亨九了,你是大清的走狗,可耻的逆贼,呸!”
  在官场和疆场上一直都是春风得意的洪承畴,被金声的这一番羞辱骂得狗血喷头,羞愧难当。
  自此,洪承畴变得谨慎起来,心中也更加忧虑了,他只有用马不停蹄的征战来填补内心的空虚和苦闷,正当他已经心灰意冷打算归隐田园之际,却又得到了少年天子的重用,这怎能不让洪承畴喜出望外?
  不过,而后来的事实也证明了顺治帝确实目光独到,他所倚重的洪承畴果然不负众望,出兵才一年多就平定了湖广和两广,并且重新恢复了整个东南五省的安定局面。
  其实,洪承畴原本为人刚正,吃亏就吃亏在好色这一点上,这位洪亨九乃是读书人出身,一向自命风流倜傥,于女色一途曾经栽过不止一次跟头!
  当年这位洪亨九备受前明崇祯帝恩宠,位极人臣,官拜阁部,在与清军交战兵败被擒之后,抵死不降。
  他原就想拼着一死,自被送人盛京之后,看看跟随自己的那班总兵官,杀的杀,降的降。
  自己心一横,索性等死吧,快五十岁的人了,什么功名利禄,什么美酒佳人,全都已经见识过了,此生心愿已了,来生再报大明皇帝的知遇之恩吧!
  当时皇太极为了笼络这位前明重臣,曾经用尽了办法,但无论是威逼利诱,却始终没有起到任何效果。
  就在大家都以为这位洪亨九是铁了心要做一个忠臣烈士,纷纷建议要将其明正典刑的时候,大学士范文程却独抒己见,认为事有可为!
  根据这位范学士所言,当时他奉皇上之命前往三官庙劝降,但无论怎么开导,这位洪亨九却总是态度强硬,声称誓死不降,还劈头盖脸将范文程辱骂了一顿。
  范文程碰了一鼻子的灰,自以为凭着三寸不烂之舌能劝他回心转意,却不料被他骂了个狗血喷头,当时也是真的来了气,认为此人确实不可理喻,正欲转而便走。
  可是这时,他却有了新的发现:范文程无意中瞥见,从房檐上飘落了一丝尘埃,正落在洪承畴的衣襟上,随即,范文程惊讶的发现,洪承畴用力地拍打着衣衫!
  就是这一件小事,使得范文程断定洪承畴其实是死志不坚,试想,一个身陷囹圄的人,若是万念俱灰,一心求死,他还会爱惜自己的衣服,还会在乎自己的形象吗!
  这位范大学士于是私底下为皇太极出了一个主意,干脆派出了皇太极最为宠爱的庄妃,也就是后来的顺治帝福临之母亲自出马。
  按照范大学士的主意,凭借着这位庄妃的绝色姿容以及一张巧嘴,在无微不至的服侍洪承畴进食沐浴后,竟然真的将这位前明忠臣劝得回心转意,继而死心塌地的为清廷效力!
  不过,因为这一桩秘闻事涉**帝妃,连皇太极都觉得不是什么光彩之举,所以一直以来,这件事情都不为外人所道。
  
第36章 镇江
更新时间2012-5-24 15:29:22 字数:2030
 这位洪承畴经略南方之后,一次去游苏州虎丘,忽然想起听苏州人说,金陵名妓董小宛从前就住在半塘,现在已嫁给了如皋冒辟疆,这个绝代佳人,是金陵八艳中年纪最小的一个,算来正值妙龄。
  在洪承畴的心中,突然对董小宛产生了浓郁的兴趣,于是他心生一计,假传豫亲王之名,要征召她去苏州王府指导刺绣。
  不知是计的董小宛一入豫亲王府当中,便被软禁了起来,不过在她的抵死反抗之下,洪承畴的色心终未得逞.
  恼羞成怒之余,洪承畴干脆将她送往京城,送给顺治帝福临,编造了一个叫乌云珠的满族身份,以内大臣鄂硕之女的名义,选入宫中。
  顺治帝福临一见之下,当即惊为天人,不仅厚厚赏赐了鄂硕父子二人,并且还将董小宛册立为董鄂妃,消息辗转传入冒辟疆耳中之时,已经是数年之后了,冒辟疆痛失爱妻,忧愤交加,从此一病不起!
  顺治十五年冬天,自知病入膏肓,不久于人世的冒辟疆得知当年的至交好友方密之在山西五台山剃度出家,于是托人送信与他,想要见其最后一面。
  这一年春天,玉林禅师动身从清凉寺出发,一路辗转远行了月余之久,终于到达了如皋的冒辟疆府中,虽然玉林禅师颇通歧黄之术,数月来尽心尽力的救治冒辟疆,但还是回天乏力。
  就在半个月前,冒辟疆进入弥留之际前的数日,他抖索着将一封血书交至玉林禅师的手中,竭尽全身的最后一点力量,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密之兄,冒某今生是无缘再见宛娘了,恳请密之兄看在你我数十年知交的情分上,帮忙想办法将这封血书交至宛娘手中,如此冒某也可以瞑目了!。。。。。。”
  第二日一大早,吕岳便打点好行装来到鹫峰寺中与玉林汇合,在顾媚依依不舍的目光中告别了生长于斯的江宁,满怀着新奇与期待之情,吕岳追随者玉林禅师,踏上了北去之途。
  镇江位于江宁东北,由于地处长江和京杭大运河交汇点,自古以来便是交通要冲之地,按照玉林的安排,两人先赶到镇江雇一艘小客船沿运河北上,再经由陆路赴京。
  “水波澹澹,惊涛拍岸。帆影点点,古渡舟横。”站在镇江大码头的长江岸边,玉林颇为感概的凝望着眼前延绵不绝的大小船只,数不清的桅杆直冲云霄。
  “崇祯十三年,为师也是在此登舟北上,进京赴考,岁月悠悠,时光荏苒,想不到一晃就是快三十年过去了!”。。。。。。
  玉林带着吕岳,在大码头雇定了一艘长船,直达清江浦,然后再改成陆路赴京,交付了定金之后,船家先去准备材料,约定了未时开船。
  玉林见天色尚早,于是干脆带着吕岳先到镇江城内准备吃午饭。两人在一家名为斋春楼的饭庄门前停下了脚步,玉林看着这家店白墙碧瓦朱漆大门,一眼望进去轩窗雅洁、壁悬楹联,感觉还算雅静。
  刚一进门,立时便见一位打扮利落,肩搭白手巾的店小二热情的迎了上来,他第一眼看到玉林时不禁愣了一下,不过随即还是赶紧开口说道:
  “大师傅二位里面请!——”
  说着,店小二将玉林与吕岳带至二楼的一处雅座前,又忙着沏茶倒水,紫砂的茶壶茶具,仿佛还散发着一股浸入心脾的泥土芳香。
  “两位算是来对地方了,本号的素席在整个江宁一带都是出了名的,像扒蟹黄鱼翅、罗汉斋、东篱赏菊、金花献佛、禅心似月。。。。。。都是客人必点之菜,两位要来点什么?”
  店小二一口气报了一大通菜名,随即躬立在一边等着回话。
  身为饭庄跑堂,店小二自然见惯了南来北往的客人,练就了一身辨人识人的本领,但此时店小二咋一见到着一僧一俗组合,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不过,此时他眼见玉林气度清雅,就算是跟随其后的吕岳,虽然年纪不大,但也是面目清秀,器宇不凡,心知这二人的身份肯定不同寻常,因此言语当却丝毫不敢有所怠慢!
  玉林缓缓的品着香茗,和蔼的对吕岳笑道:
  “其实为师二十多年前,曾经品尝过这家斋春楼的素席,只是这么多年都已经过去了,口味不知可有变化!”
  “原来是老客!大师傅尽管放心,现在本店的掌厨是当年那位大师傅的亲传弟子,手艺和口味绝对没变化!”
  店小二一听此言,赶紧陪笑着说道。
  “那就好,小二哥,你看我们就两个人,菜多了也吃不下,就来一个扒蟹黄鱼翅、炒青虾仁、炒鳝鱼丝,再来一个素汤!”
  “好咧,您老稍等!”店小二麻利的记完菜单,转过身去催菜。
  这边吕岳瞪大了一双眼睛,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师傅,我听您刚才点的好像都是荤菜,不是说出家人要吃斋的吗?”
  玉林原本正端坐在桌前品茗,此刻听的吕岳这么一问,登时忍俊不禁,含在嘴中的一口清茶差点喷了出来,还好他的涵养功夫比较好,只是浅浅的一笑,随即耐住性子解释道:
  “那些只不过是菜名,听起来像是荤腥,实际上却都是以素食为原料炒制而成。
  像扒蟹黄鱼翅,就是用黄花菜、胡萝卜、香菜炒制,而炒青虾仁其实是南荠和黄瓜,炒鳝鱼丝就是香菇和青菜混炒在一起。
  斋菜的原料虽说都是素食,但经过大师傅精心的调配和刀功,采用蒸、煮、炯、煎、炒、爆等方法,把原本是普普通通的豆腐、面粉和蔬菜,烹饪成了色香味俱全、品种形状各异的美味佳肴。
  斋菜不仅美味,而且还可以祛疾保健,延年益寿!”。。。。。。
  两世为人,吕岳还是第一次品尝到正宗的斋席。半个时辰之后,饱足口福的吕岳和玉林付过饭钱,刚刚下楼,便见到店门口里三层外三层都是看热闹的人。
  
第37章 恶僧
更新时间2012-5-24 20:05:53 字数:2042
 吕岳眼见,隐约看到人丛之中,老板和几个伙计在柜台旁围着一个和尚,似乎在求情告饶。
  他定睛一看那和尚,足足要比常人高出一头去,满脸横肉的黑脸跟古铜似地,颧骨和前额突出,半袒着灰色的僧袍,可以看到里面浑身紧绷绷的肌肉块块绽起。
  此刻,这个神情彪悍的莽和尚,正闭着眼,手中持着一根足有小孩子胳膊粗的禅杖,不断地敲击着青石砖地面,每一下敲击下去,地面上的方砖便发出“咚”的一声沉闷响声,随即四分五裂的迸起无数的碎石飞屑,这一根禅杖足足插入其中数寸之深!
  紧接着,也不见这位黑脸和尚运气,直接便是轻松一拎,便再度轻易的将这根禅杖自青石方砖的深处抽了出来,又一次敲了下去,伴随着“咚咚”的沉闷响声传过,黑脸和尚身前的青石方砖一块接着一块裂为粉碎!
  吕岳一见,心中登时骇然,要知道,这饭庄当中的每一块青石地砖都有尺余见方大小,一看就是坚硬无比,下端并不显得尖锐的粗大禅杖,竟然轻轻松松的就能够穿透数寸深的青石砖面,看起来,无论是禅杖的重量,还是黑脸和尚的臂力,都是非同小可!
  吕岳见老板只是对黑脸和尚打躬作揖,也不知求告什么,便上前扯住一个年约十四五岁的伙计,拉到一边,低声问道:
  “伙计大哥,借问一句,这是怎么回事?”
  “化缘的!”
  年轻伙计面向颇为清秀,不过确是一脸怒色地盯着那和尚,咬着牙答道:
  “一张口就要三十两银子,问能少一点不能,立地就涨到五十!日他娘的这秃驴,忒煞地欺负人!”
  此刻敲击声突然停住了,那和尚用阴沉的目光打量了吕岳身边的这位伙计一眼,随即缓缓迈出步子,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但这尊庞大的身形所到之处,围观的众人都是东倒西歪的朝两边被挤了出去,有些人躲避不及,直接就被撞飞到了地上。
  和尚分开人群,走了过来,在吕岳和年轻伙计身前立定,先是颇为诧异的瞄了一眼静立在吕岳身后的玉林禅师,阴沉的双眸中随即闪过一道异芒。
  这个黑脸和尚稍稍犹豫了片刻,紧接着转过了身子,朝着吕岳身边的年轻伙计打了一个稽首问道:“阿弥陀佛!你这小厮方才说甚么?”
  “我们就这么大门面,一年也就八九十两进项,都给了你去,我们喝西北风?”
  年轻伙计仿佛是豁出去了,狠狠地盯着那高个和尚:“我方才是骂你来着,日你娘的秃驴,你忒欺负人!哪有象你这样化缘的!
  了因和尚,你在山东绿林横行霸道我们管不着,镇江是我们漕帮的地盘,你不讲江湖规矩,我翁岩也不敬你这个江湖前辈,你懂不懂?”
  店老板见没想到年轻伙计说话会如此硬气,立时脸色煞白,不停地苦口哀求道:“大师……实在是拿不出这许多。好歹大师高抬贵手,我们就过去了。”
  “善财难舍,舍不得也成。”黑脸和尚连身子都没转,微眯着双眼,嘿然说道,“佛爷知道你的家底,你不肯舍,就是不肯超度自己。我也不动手,只把你这店中到处走上一圈!”
  说着黑脸和尚将禅杖朝地面再度顿去,外头这时人声哄哄,从来没有见过如此霸道的出家人化缘,紧接着就有人喊道:“揍死这黑秃驴!”
  那和尚睥睨着双眼,也不理睬,老板身边两个伙计实在是气急了,一左一右冲上前去欲要将这位黑脸和尚朝店外推去,只听得这个和尚轻轻地“嘿”了一声,几乎没有任何动作,那两个伙计应声便是朝两边飞了出去!
  在场的诸人还没来得及惊呼出声,突然只觉得眼前突然一花,与此同时,吕岳只感觉到身边拂过一阵微风,好似有一个人影极为迅捷的一闪而过,快的几乎看不清楚,就在下一刻,便见这个年轻伙计一手拽着一个飞出去的同伴,重新站回了黑脸和尚的身前。
  年轻伙计突然露出这一手功夫,店里店外围观的这上百人先都惊得一怔,随即爆发出一阵喝彩声。
  此时位于吕岳身后的玉林禅师见状,眼中也是微微闪过一丝惊诧之色,望向年轻伙计的目光当中带上了一丝赞许。
  “姚掌柜,不要跟他说好话了!”
  这个年轻伙计将同伴轻轻放下之后,怒气勃发,上前一把拉过还在苦苦哀求的掌柜,说道:“他不是冲你,是寻我的事的——了因和尚,依照江湖规矩,咱们到外面去做个了结,晚辈翁岩今儿得罪了!”
  此时吕岳也是一脸惊讶的紧盯着自己身前的这个年轻伙计,嘴巴张得大大的,都快要塞下一个鸡蛋了,他实在是未曾想到,在镇江城中的这么一家小店当中竟然也会藏龙卧虎,还有这样的异能之士,而且这么年轻!
  难道这个年代的武林高手会如此不值钱?刚才这位年轻伙计显出的这一手轻功,已经远远的超出了现代吕岳的认知范畴,甚至已经悖逆了他在初中时所学的物理学常识!
  那和尚怪声怪气一笑,不慌不忙的说道:“到底还是把你的真相给逼出来了!后生,你不是佛爷对手,你那死鬼师傅若是没有受伤,恐怕佛爷还会有点忌惮,如今你们整个漕帮已经没有一个能够让佛爷正眼相瞧的主!
  佛爷怜你这一身功夫修炼不易,若是乖乖的说出你师父在哪里,佛爷可以考虑放你一马,否则的话,就等着和你那死鬼师傅一个下场吧!”
  “师傅浪迹天下,翁岩也不知他在哪里。”
  翁岩嘻地笑道:“你和我师傅有什么纠葛,冲我讲,父债子还。”
  黑脸和尚阴沉的双眼盯着年轻伙计,说道:“只怕你承受不起。你那死鬼师傅都不是我的对手,却要将你拿来送死!”
  说着,这个黑脸和尚眼中闪过一丝凶戾之色,刷的一下挥起禅杖,朝着年轻伙计的头顶霍的拍了下去!
  
第38章 出手
更新时间2012-5-25 15:17:21 字数:2027
 这位名叫翁岩的年轻伙计只见那根儿臂粗的禅杖化作一片杖影,如小山般朝自己迎面压了过来,欲要施展身法闪避之时,却发现所有的退路都已经被漫天杖影给封的死死地。
  年轻伙计见状,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惶惑,但随即很快便被倔强所替代,明知不敌,却依旧双掌一错,咬紧了牙关,径直朝着禅杖挥来的方向迎了过去!
  此时无论是店内还是店外的围观人群都是不禁发出了一声惊呼,大家仿佛都可以预见到,在这个黑脸和尚如此势大力沉的一杖猛击之下,长相俊秀的年轻伙计,几乎没有了半分生机可言!
  黑脸和尚的这一杖笼罩范围极广,除了年轻伙计的身形,就连是吕岳立身之地,也是不可避免的被杖影给波及到,待到他反应过来之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黑色的杖影带过一溜乌光,如毒蛇噬人般横扫了过来。
  这一切变故发生的太快,刚才还在看热闹的吕岳,此时脑海当中一片空白,甚至来没来得及绝望,便突然感觉到一个手掌搭上了自己的肩头,随即只觉得浑身一轻,整个人像一片轻飘飘的树叶飞至半空当中,妙至毫巅的恰巧避过了杖影的袭来之势!
  身处半空当中的吕岳,刚好来得及看到一个灰色背影,如同鬼魅一般从自己的身体下方倏地一下直插到年轻伙计与黑脸和尚之间,看似极为随意的双掌一合!
  几乎是在与此同时,漫天飞舞的杖影突然间好似尽数消失了一般,待得店内店外的众人定睛一瞧,那一根儿臂粗的禅杖,此时竟然正牢牢地被一位身形削瘦的中年僧人双掌合住,停顿在半空当中!
  此时吕岳的身体也已经稳稳当当的落至地面,他惊喜的望着这个中年僧人的背影,兴奋的叫了一声“师傅”!
  短短不过片刻钟的时间里,令人意外的场景一幕接着一幕,几乎都让吕岳有一种应接不暇的感觉,不过,最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原来自己的身边,竟然还隐匿着一位如此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实在是让他又惊又喜!
  自己的师傅竟然能够如此轻巧的便接下了这位黑脸和尚的惊天一击,这岂非说明,自己的师傅的本领,至少是要比这个黑脸和尚高上一大截?
  “阿弥陀佛,这位师兄,贫僧法号玉林!
  得饶人处且饶人,还请师兄看在贫僧的薄面上,就放过这位年轻小哥吧!”
  此时的玉林和尚,虽然双掌合十,紧紧地夹住了黑脸和尚猛力挥来的禅杖,但脸上依旧挂着一副恬淡的微笑。
  了因没想到自己全力砸下的一杖,竟然被眼前的这位中年和尚如此轻易地就化解掉,不由得又惊又怒,当即不假思索的用力一抽手中的禅杖,却骇然发现被夹在中年和尚双掌之间的这根禅杖仿佛生了根一般,纹丝不动!
  “这厮内功好精深!”别看了因外表一副鲁莽的模样,其实为人极为阴毒深沉,在整个北方武林当中都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这些年来江湖上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被他的粗俗外貌所欺骗,不查之下吃了大亏!
  惊疑之下,了因自觉不是玉林的对手,于是略一思虑过后,便干脆粗着嗓子叫道:
  “你这秃驴功力太深,佛爷打不过你,罢了!”
  说完,他干脆松开手中的禅杖,恶狠狠的朝地面“呸”的一声吐了一口浓痰,随即袖袍一挥,转身就欲离去!
  玉林见状,先是微微一笑,随即松开了双掌,将手中的禅杖倒转,五指看似随意的微微一捏,上前两步叫住了因和尚,一脸诚恳的朝他辑了一礼:
  “刚才无意冒犯,还望师兄见谅,原物奉还,告罪!”
  了因言不发,劈手将禅杖接过去,倒提在手中,咚咚咚的快步走出店门,丝毫未作停留,直接便往镇江城外走去,一路上他越想越气,自己出道以来,从来没有吃过这等暗亏,不行,一定要想办法找回这个场子。
  正在一路上恨恨的想着,了因突然间感觉到自己手中所握的禅杖好像有点跟平常不太一样,随即抓起来仔细一端详,这一看不打紧,登时把他给惊出了一声冷汗!
  只见这根镔铁所制的粗大禅杖的中端,手持之处不知何时竟然出现了五个微微凹下的手指印,清晰异常,一看就知道是有内功极为深湛之人以精钢指力捏握形成!
  转念之下,了因变反应过来这五个指印肯定就是方才玉林将禅杖交还与他之前,手中轻轻一捏所致。
  这份功力当真可以称得上是惊世骇俗,纵使是自己的师傅在世,恐怕也无法轻易做到,就凭自己这么一点微末本事,刚才这个中年和尚若是想对付自己,基本上就跟捏死一只蚂蚁差不错!
  了因这一惊非同小可,他没想到,自己刚才竟然无意中在鬼门关外打了一个回转,现在还想着要向人家找回场子,找死还差不多!
  这一下了因彻底熄了报复之心,连忙赶回北方,终其一生,也不敢再踏入江宁的地界!
  此时,在斋春楼中,侥幸捡回一条命的翁岩赶紧走上前去恭恭敬敬的跪了下来,朝着玉林磕了一个响头,嘴中跟着说道:
  “晚辈翁岩,多谢大师仗义相救,大恩大德,漕帮上下感激不尽!”
  玉林见状,赶紧伸出手将翁岩扶起,“小哥不必客气,其实说起来,贫僧与贵师赵悟本还是同年,就算是冲着这份交情,也理当出手!”
  玉林嘴中所说的的赵悟本,本名赵大官,字悟本,道号为道元,金陵霞邑人,明末进士,崇祯年间曾担任统兵之职,后因兵败罢官,便与陆羽飞一同创立了漕帮,垄断了整个运河的南北漕运。
  翁岩乃是赵悟本的关门弟子,虽然年纪甚轻,但一向机智聪慧,为人沉稳内敛,深受赵悟本的喜爱,近年来漕帮的日常事务,大半都是交由他来经手处理,俨然已经成为了漕帮的少帮主。
  
第39章 旧交
更新时间2012-5-25 21:00:16 字数:2049
 数月前,赵悟本在押运一批漕粮赴京途中,遭遇了了因为首的一批山东绿林大盗的劫掠。
  经过一场混战,赵悟本率领着翁岩以及一众漕帮兄弟虽然打退了了因等人,但付出的代价也颇为惨重,不仅漕帮子弟死伤惨重,就连是赵悟本,也被了因的一击禅杖打在后背上,受了极重的内伤,咳血不止。
  因为怕了因等人的寻仇,自北方归来之后,赵悟本根本就不敢返回漕帮,只得匿藏在镇江的这座斋春楼楼中养伤,而翁岩因为要随行服侍师傅,为了掩饰身份,干脆改头换面在楼中做了一个跑堂的小二,将师傅安置在后院的柴房当中。
  即使是这般的小心翼翼,不知为何却依旧被走漏了风声,让了因这个黑脸和尚寻上了门来,如果不是恰好碰到玉林在场,恐怕此时的翁岩早就已经不敌身亡,就算是赵悟本,恐怕也是难逃毒手!
  玉林听完翁岩的叙述,关切的问道:
  “贫僧出家之前对于歧黄之术也略有涉猎,不知贵师现在何处,可否方便带贫僧前去探望一下?”
  “那敢情好!请师伯随我来!”
  翁岩闻言脸上大喜过望,赶紧带着玉林朝后院行去,三个人沿着一条狭窄的巷子前行了数丈远的距离,然后拐过一个弯,翁岩的步子在一间简陋的柴房门口止住了,他略略有些窘迫的说道:
  “里间太简陋了,还请师伯见谅!”
  说着,翁岩吱呀一声推开了柴房的那扇破门,吕岳立时便闻到一股浓重的中药味扑鼻而来,透过房内昏暗的光线,隐约可以见到其间的一张破床上,半躺着一位形容枯槁的青衣老者。
  伴随着一阵急促的咳嗽声过后,随即便听得一个沙哑的嗓音问道:
  “岩儿,是哪两位来了?”
  翁岩转过身子朝玉林和吕岳做了一个手势请进,随即赶紧踏入门内去扶起师父,嘴中说道:
  “师傅,方才了因那厮寻到了此处,若不是有这位玉林师傅仗义相救,咱们两个人今天恐怕都得交代在此地了!”
  翁岩的话音未落,玉林已经迈步跟了进来,他微微一笑,对着半躺在一张破床上的清瘦老者稽首施了一礼,说道:
  “悟本兄,自崇祯十六年京城匆匆一别,岁月倥偬,想不到一晃二十载岁月已经逝去,不知赵兄可否还记得贫僧?”
  “你是——”柴房当中光线昏暗,一开始这位青衣老者并没有立即认出玉林来,他微眯着双眼,将眼前的这位中年和尚打量了片刻,终于面带讶色,惊呼出声道:
  “老天,你是方密之?”
  玉林微笑着点了点头,“俗世旧名,何足道哉,贫僧法号玉林!”他突然瞥见赵大官正挣扎着要从床上撑起身子欲要回礼,玉林赶紧上前两步,轻轻地扶住了赵大官的肩头,和声说道:
  “悟本兄,你内伤未愈,切莫动身,如果不介意的话,可否容许贫僧为你诊脉一二?”
  赵大官闻言大喜,说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当年尚在京城之时,愚兄就曾闻听过密之贤弟乃是杏林国手之一!”
  诊脉过后,玉林微眯着双目沉吟了片刻,随即洒然一笑,转过身子对赵大官说道:
  “悟本兄的咳血之症乃是由于遭受外力重击导致伤及肺腑,三焦瘀血,因为没有及时诊治,所以稍微有点麻烦。
  不过问题不大,贫僧先为你推血过宫,化去瘀血之后,再开一剂药方,大约静养月许,想来应无大碍。”
  翁岩依照玉林的指示,缓缓地将赵大官的上半身扶了起来坐好,玉林探出手掌,接连在赵大官的后背及前胸的几处穴位处一阵推捏,大约半柱香的时间过后,只见赵大官神色痛苦的俯下了身子,将头探出床沿,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大口瘀血!
  做完这些动作,玉林的神情也并不显得轻松,前额已经沁出了一层极为细密的小汗珠,呼吸之间也显得粗重了许多,在他身旁的吕岳见状,赶紧从怀中掏出布帕为其拭汗,关切的问道:
  “师傅,你不妨事吧?”
  “没事,只是许久不曾用过推血过宫之术了,有些生疏!”玉林冲着吕岳和蔼一笑,随即说道:“你去把我们行囊里面的纸笔拿过来。”
  待得吕岳取来纸笔墨砚,玉林略一沉吟,挥笔在纸上写下来一张药方:广七2两,桃仁2两,泽兰4两,大黄1两,明雄黄1两5钱,水煎,一日一次,三日一剂!
  写罢,他将这张药方交予翁岩,嘱咐道:
  “按照这个方子去抓药,先服三日,若是不再咳血,便是有效,再服一剂应该就无大碍了!”
  此时赵大官经过玉林的一番推拿已经吐出瘀血,连精神也显得健旺了不少,他半躺在床沿,感激的对玉林说道:
  “密之贤弟,大恩不言谢,愚兄的这条命是贤弟捡回来的,他日若有机会,定当舍身图报!”说着,赵大官又嘱咐翁岩向玉林磕头拜谢。
  玉林见状忙不迭说道:
  “悟本兄不必客气,当年你我同科及第,原本就私交甚笃,虽然自甲申大难之后就一直未曾谋面,但你我私谊一直记怀在心,些许小事不足挂齿!
  既然悟本兄已无大碍,我们就先告辞了!”
  将玉林与吕岳一路送往码头的路上,翁岩一听两人是准备雇船先走水路赶往京城,立时便不由分说把他们带到了一艘由漕帮兄弟所驾驶的“无锡快”上,并吩咐一名帮众去大码头将先前定下来的长船推掉,订金拿回来。
  “师伯,你们如果一定要雇船去清江浦的话,等于就是在扇我们整个漕帮兄弟的耳光!如果连这么点小事情都办不成的话,晚辈就没脸回去见师傅了!”
  玉林拗不过他,最后只得苦笑着按照翁岩的安排,上了这艘“无锡快”,趁着船家准备开船的这档口,翁岩悄悄地把吕岳拉到了船舱外:
  “吕岳兄弟,咱们两人年龄相仿,脾性也颇为相投,我有一个想法,莫若咱们两人结成拜把兄弟,你意下如何?”
  
第40章 学艺
更新时间2012-5-26 16:16:35 字数:2022
 “这——”吕岳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喜逐颜开的笑道:“那岂不是我高攀了,能够和漕帮的少帮主结成兄弟,求之不得,不过此刻哪里来的香烛?”
  “吕岳兄弟过谦了,玉林师伯乃是当世高人,兄弟身为他老人家的高徒,说起来应该是愚兄高攀才是。
  至于香烛换帖那一套,今后再补都无妨,相知贵相知心,咱们之间用不找那么多虚礼,互相磕个头就成,兄弟,你今年贵庚?”
  “小弟是顺治三年腊月出生,今年十三!”
  “哦,那我比你大两岁,我是顺治一年三月出声!”
  “那你是大哥!”吕岳闻言赶紧改了称呼,紧接着跪下来给大哥“磕头”,翁岩见状赶紧也跪下来还礼,自然称他“二弟”,两人对拜了一拜,连“撮土为香”都不用,就结成了异性兄弟。
  拜罢起身,两人都感觉彼此之间的情分又有了不同,吕岳随即粗略的将自己前往京城的目的和计划告诉了翁岩。
  “兄弟竟然如此重情重义,愚兄实在是佩服!
  若不是因为要服侍师傅,说不得愚兄也要陪你前去走上一趟!”
  “那倒不必,有师傅一路照应,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赵师叔养伤要紧,再说,漕帮的一应事务也离不开你!”吕岳闻言赶紧说道。
  “家里这边你尽管放心,我会吩咐江宁的帮众照应伯母的,时候不早了,你们也要启程了,一路顺风,早去早回!”
  “好的,我晓得,大哥放心!”
  无锡快驶离了河岸,在河道当中拐了一个弯,进入了运河当中,这艘“无锡快”是漕帮专用的客船,常年往来于运河之上,沿途的大小漕船远远见到便纷纷让路,因此航速极快。
  船上的设备也极为精致,船家受了翁岩的嘱托,一路上对玉林师徒照顾的无微不至,无论是吃住都是安排的妥妥当当,较之在镇江码头定下的那艘长船,不知道要强多少。
  客船从镇江驶出之后,玉林便发觉吕岳的脸上一直抑制不住的喜气洋洋,言谈之间也显得颇为兴奋,于是问他究竟是何事高兴,吕岳遂将自己与翁岩结拜之事告诉了师傅。
  玉林闻言微笑着点了点头,“为师观此子面相,耳门宽大,眉长而秀色润,鼻形丰隆润泽,垂如悬胆,为人必定正直聪颖,仗义重友,相信对你今后的事业也颇有助力,确实值得深交!”
  说到这里,玉林的语音微微一顿,随即颇有深意的凝望了吕岳一眼,这才缓缓的开口说道:
  “岳儿,为师这一生所学颇杂,虽不敢自吹上通三坟五典,下精八索九丘,但确实涉猎颇广,既然已经将你收做了弟子,肯定要择业而授,你且说说看,想学些什么技艺?”
  吕岳听得玉林这样一说,立时也收敛了笑容,低下头认真地思索了片刻,眼中随即闪过了一道坚定之色,抬起头毅然说道:
  “师傅,徒儿对武学一道,甚有兴趣,当然,如果能够顺便学习一下歧黄之术,那就再好不过了!”
  “哦?你为何不愿意学习经史典籍,精研八股习文,届时科举高中,经世济民,大展宏图,就算是封侯拜相也不是不可能之事!”
  “呵呵,不好意思师傅,岳儿自小便深知自己不是这块料,并且也是志不在此,功名之累,无非羁绊而已,纵使能够官居一品,其实也是身不由己,不得自在!
  老话说得好,‘伴君如伴虎’,不怕师傅笑话,在徒儿看来,身居庙堂之上的尔虞我诈,远远不如做一个逍遥自在的陶朱公来的惬意!”
  玉林闻言先是一怔,随即眼中闪过一道异芒,他实在是没有想到,一个不过十三岁的少年,竟然有如此豁达之心,有些人一辈子都没有能够勘透的功名之心,在自己的这个徒儿看来,好似粪土一般!
  想到这里,玉林望向吕岳的眼神中不禁多出了许多的欣赏之意,不知为何,现在他是越看自己的这个徒弟越是满意!
  如果说之前他是因为此子的命格特异,主要是抱着好奇和研究的心态起心收徒的话,现在他真的是在庆幸,自己竟然能够收到一个如此称心合意的弟子!
  “不错,你在这个年纪已经有如此感悟,确实很难得,当年师傅在你这个年纪,正是追逐功名之心最盛之时,直到三十岁之后才逐渐的明白了淡泊恬退的道理,这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为师实在是欣慰的很!”
  说到这里,玉林的语音微微一顿,随即跟着说道:
  “为师曾经仔细推算过你的命格,乃是天生的胃宿星下凡,一生财运亨通,命书有云:‘此格推来礼义通,一身福禄用无穷。甜酸苦辣皆尝过,滚滚财源盈而丰。’
  身居江湖之远,心系天下苍生,财富若是运用得当,照样可以利国利民,为师支持你的想法。”
  “对了师傅,徒儿方才看你在斋春楼中只不过是随意一夹,便将了因和尚的禅杖牢牢的握在了双掌之间,这是不是传说中的内家功夫?”
  玉林闻言,微笑着点了点头,略一沉吟,随即说道:
  “为师所修习的内家功夫,乃是武林中失传已久的《洗髓经》,说起来,为师当年得到这本《洗髓经》,还有一段故事,
  左右今日无事,为师就将这段十多年前的亲身经历说与你听。。。。。。”
  伴随着玉林的缓缓叙述,一段十多年前发生在他身上的奇遇,逐渐展现在吕岳的脑海当中。
  其实,玉林禅师在出家之前,也曾经修习过技击之术,但那些都是江湖武师所炼习的外家功夫,偏重于招式和筋骨的锻炼,于内家吐息一道知之甚少。
  顺治元年,闯王率领农民起义军攻入北京城之后,方密之曾被农民军俘获,但誓死不降,后来因为清军入关,混乱之中闯王也无暇顾及这些前明遗臣,方密之侥幸乘隙逃脱,大难不死,随着乱民一路南逃。
  
第41章 洗髓
更新时间2012-5-26 21:00:41 字数:2042
 经过一番颠沛流离,当方密之逃至河南少室山下之时,不慎被盘踞此地的闯王旧将李际遇发现,一路追杀之下,他最终逃上了御寨山巅。
  站在峰顶,方密之回望身后,数百名闯王兵士正高举着明晃晃的钢刀,伴随着震天般的呐喊声追了上来。
  走投无路的方密之转过身子,凝望了一眼脚下的千仞危崖,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之色,随即纵身一跃,跳落深崖。
  也许真是命不该绝,原本已经心怀死志,从山巅毅然跳落危崖的方密之,竟然不偏不倚的正好坠落在一株伸出崖壁的千年古松之上。
  侥幸捡回一条命的方密之,随后在陡峭的危壁之上发现了一个山洞。
  在这个山洞当中,他无意中发现了一具已经风干数百年之久的尸体骨架,从遗骸的坐姿和遗物来判断,此人生前应该是一位僧人,就在这具遗骸的后面,方密之发现了一张破旧的羊皮!
  在仔细查看过羊皮上的内容之后,方密之这才发现,这张羊皮上记载的,竟然是少林寺中失传已逾数百年之久的《洗髓经》!
  根据佛门典籍中的记载,南朝宋末年间,达摩祖师从印度经由海路东度来中土,在广州上岸,北上游历中国各地,最后落脚于今日的河南嵩山少林寺。
  达摩祖师在中国游历和修行期间,看到当地的僧人因长年静坐,多静少动,身体因此欠缺平衡而不健康,于是在少林寺教导僧人一些健身的功夫,以平衡其身心发展。
  后来达摩祖师圆寂并葬于少室山附近的熊耳山,因为数十年之后传言有人曾经看到过达摩祖师,于是后世僧人好奇的开棺察看,却发现达摩祖师的遗骨已经消失,仅留下一只鞋子于棺内。
  接著僧人在祖师的遗物中发现一个胶封的铁箱,里面有两部以梵文著作的经书,这两部书就是日后闻名于世的《易筋经》与《洗髓经》。
  两部经书当中,《易筋经》为外修之书,“易”是变通、改换、脱换之意、“筋”指筋骨、筋膜,“经”则带有指南、法典之意,顾名思义,《易筋经》就是改变筋骨的方法。
  《洗髓经》为内修之书,讲究的是练气之术,乃是最为顶尖的内家功夫修炼方法。
  原本这两本经书都是作为镇寺之宝,藏于少林寺藏经阁中的,但在宋末之时由于战乱不休,少林寺屡遭劫难,就连藏经阁也无法幸免,被乱兵所劫掠,最终导致这部《洗髓经》不知所踪。
  数百年来,少林寺僧众不知道花了多少力气,四处寻访,却始终无法找到这本《洗髓经》的下落。
  关于这一桩轶闻,方密之以前也曾经听一些武林中人提及过,但他实在是没有想到,失传已逾数百年之久的《洗髓经》,竟然会出现在少室山中的一处荒僻山洞当中,难怪会销声匿迹这么长时间。
  如获至宝的方密之待到乱兵离去之后,想办法逃离了少室山,假扮成乞丐模样,一路南行避难,同时潜心修习秘籍。
  到如今,经过了十余年来的精研苦修,玉林的一身内功修为早就已经达到了神光内敛的境界,可以说当世高手,几乎已经无人出其左右!
  吕岳听到这里,早就已经目瞪口呆,心醉神迷,脸上的惊诧之色久久未能平复。
  老天,自己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易筋经》和《洗髓经》这两本在金老先生小说当中曾经无数次出现的神功秘籍,吕岳当然是久仰其名,烂熟于心,但他实在是不曾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也能够与其扯上关系!
  “宇宙有至理,难以耳目契。凡可参悟者,即属于元气。气无理不运,理无气莫著。交并为一致,分之莫可离。流行无间滞,万物依为命。穿金与造石,水火可与并。。。。。。。”
  吕岳接过玉林禅师递过来的一本小册子,打开一看,里面除了这一篇《洗髓经》的经文之外,在四周空白之处,密密麻麻分布着用端正小楷书就的注释和体会。
  “这一本《洗髓经》的运功法诀,你先自行参详一下,若是在修习的过程中有什么不解之处,为师会为你详加解释的。
  记住,练功一途最忌急躁冒进,在修炼的过程中一定要循序渐进,宁可一开始慢慢来,等到打好了基础,后面的进度才会顺利得多!”。。。。。。
  过了镇江府丹徒县京口驿,属于漕帮的这艘无锡快就沿着运河一路北上。
  因为是少帮主翁岩的亲自嘱咐,再加上船中的乘客也就玉林和吕岳两人,这一路上除了靠岸购买一些生活必需品,几乎就没有半分停歇过,船家将伙计分为两班,几乎是日夜摇橹。
  并且,这艘无锡快上挂着的是漕帮的旗号,沿途上也几乎没有任何阻碍,从镇江到清江浦,三百多里的水路,竟然只花了数日功夫就到达了地头。
  清江浦位于淮安府山阳县境内辖地,明清之际,由于北方运河的水量不足,过闸艰难,加上黄河行舟之险,所以按照规定,清江浦以北的运河只允许漕运船只通过,南省前来的客船到此则打止禁行。
  几乎是所有通过运河北上的旅客,都必须在清江浦进行“南船北马”的交通方式转换,经“九省通衢石码头”向北,渡过黄河来到王家营乘马或马车北上。
  明代朝廷在淮安府城(今楚州)中心设立漕运总督署,负责漕运事务,又在府城西北的清江浦的开办了规模庞大的漕船厂,隶属工部分司。
  到清初之时,朝廷考虑到此地处于黄河、淮河和京杭大运河交汇点,是治河工程最重要之处,便在清江浦设南河总督,品级为从一品或正二品,负责江苏河道的疏浚及堤防。
  正是这些极为特殊的政治和地理原因,从而催生出了一座新兴的繁华水城,当时的清江浦各种店铺、酒楼、茶社、浴室鳞次栉比、日夜歌舞,同沿河的板闸、下河、淮安形成了一线繁荣的地带。
  
第42章 野店
更新时间2012-5-27 14:35:52 字数:2013
 玉林带着吕岳在清江浦稍事休整之后,便雇了一辆马车,讲好了价钱和路线,准备沿着临沂、泰安、禹城、平原一路北上,经德州直达京师。
  原本两人也可以直接骑马北上,不过因为吕岳以前几乎从来没有过长途骑马的经历,并且此刻他也正是刚刚开始修炼《洗髓经》的紧要当口,为了不耽误他的进度,同时也可以减少这一路上的奔波劳累,玉林经过再三斟酌之后,决定还是坐马车北上。
  过了黄河,一路北上几乎全是坦途,这一日马车进入了临沂境内,晌午时分,马车到了一处庄子外,庄前有家酒店,正是打尖的时候,车把式先将马车系在门前柳树上,三人一同走了进去。
  玉林为车把式和吕岳点了几样小菜,要了半壶酒,他自己则是一碗素面,准备吃完午饭之后再行赶路。
  三人坐定之后,吕岳突然看见店门的两边挂了七八把刀,心中不由得起了疑虑,此时刚好店小二端来一碟豆腐干,他扯住店小二问道:“酒店门口挂刀做什么?”
  店小二略略诧异的瞧了瞧他的穿着,随即便反应了过来,答道:“客官是打南边过来的吧?”
  “咦,小二哥你怎么知道?”
  “如果客官是北方人,肯定会知道小店门口的这些刀是干什么用的。。。。。。”
  此时他的话还没讲完,只听得隔壁一张桌子的年轻书生模样的客人叫道:“小二,结账!”
  店小二来不及多说,赶紧应了一声,疾步走过去,“这位客官,承惠二钱银子!”
  吕岳定睛一望,只见这位年轻书生年约十七八岁,八字眉两边分开,清瘦的脸庞上,有着两只明亮的大眼睛,透着对什么都看得穿,又对什么都不在乎的神气,穿着一件十分破旧的夹袍,却没有丝毫的寒酸气,反而掩饰不住那一股轩昂的气质。
  这位年轻书生轻“唔”了一声,探出手往怀中一掏,摸索了片刻却没有结果,他的脸上显出了一丝尴尬之色。
  店小二见他没摸出银子,笑脸忽然一变,颇含意味的盯着他,却并没有多说。
  这位年轻书生不好意思的一笑,赶紧扯过桌上的包袱,猛然拉开时,却不小心滚出来几锭纹银!
  其中的两锭滚到楼板上,随着两声沉闷的咚咚声传过,簇新的银锭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了闪耀光芒。
  年轻书生赶紧弯下腰将银锭捡了起来,并且将一锭银子放到桌上,颇为抱歉的对店小二说道:“小二哥,不好意思,散碎银子用完了,能不能麻烦将这锭整银切碎?”
  此时无论是年轻书生还是店中的其他客人都未曾注意到,在小店的墙角处,一位头戴斗笠,原本垂头闷着喝酒的客人,突然抬起了头,飞速的凝望了一眼年轻书生随意摆放在桌上的包袱,目光中闪过一道精芒!
  店小二原本还以为这位身着寒酸的年轻书生是想吃白食,没想到包袱抖落出来身家如此丰厚,大喜过望之下,赶紧跑到店门口拿来一把刀,递到年轻书生的手中:
  “客官,您自己来割吧!”
  看到这里,吕岳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挂在店门口这些长短不一的刀具,是用来切割银子用的。
  年轻书生用刀割下小半锭银子,递给店小二,他转回柜台用秤一称,其实比这顿酒钱多了快一钱的分量,心中窃喜,转身来嘴上却说道:“客官好刀法,切得不多不少,刚好这顿饭钱。”
  年轻书生也不多说,提了包袱走出店门,跨上一匹拴在路边树桩的青马,朝北方奔驰而去。
  见到这位年轻书生走出店门,角落里那位头戴斗笠的客人也紧跟着匆匆的会钞离去,几乎是与此同时,正在埋头吃饭的吕岳突然听得耳边传来师傅的传音:
  “岳儿,你们两人吃完饭在店里且坐一阵,为师去去就来!”
  吕岳闻言略带诧异的抬起头,正欲开口问师傅到哪里去,却发现自己身边不知何时已经空空如也,早就已经不见了玉林的踪影。
  这是一个深秋的午后,明晃晃的阳光照射在官道之上,来往的旅人极少,往往走上一两里路,也不一定碰得到一个路人,好似漫无尽头的旅程,令人感觉沉闷无比。
  年轻书生摇摇晃晃的骑在马上,稍稍有点后悔,刚才实在不该把整壶酒一口气喝光的,本来以为可以解解乏,没想到反而将脑袋搞得很沉,此刻后脑勺像灌了一勺铅似的,整个人变得浑浑噩噩的。
  他放慢马速,在马背上挺直身子微垂着头打着瞌睡,那匹马似乎颇通人性,它慢悠悠走过一座小木桥,顺便扭头咬了一口桥头边的青草。
  摇摇晃晃之中不知道前行了多长的距离,突然,年轻书生听得身下的马发出了一声嘶鸣,他猛然地一惊,赶路的念头涌上脑际,驱走了睡意。
  他睁开了眼睛,发觉自己正穿过一片绽满新绿的树林,这条官道正在几座山丘的腹地盘旋。
  周围都是黑压压的高大乔木,伴随着微带凉意的清风拂过,阴森森地发出阵阵叹息,年轻书生没由来的感觉到一阵心悸,突然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后背同时沁出了一层冷汗,酒意和睡意登时清醒了一大半!
  他正待催马快去,此刻却突然听得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他侧过头一望,身后不过十余丈的距离,正飞骑赶上来两匹快马,并且没有半点欲要减速的意思!
  这条官道原本就不宽,堪堪只够三匹马并身而行,年轻书生来不及多做思虑,只得拉紧了缰绳,朝路边让了让。
  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令得他目瞪口呆:就在这两匹快马和他擦身而过的一刹那,其中的一位骑手突然从马鞍上欠起身,快如闪电般的探出右手,一把将包裹从他的背上扯了过去,年轻书生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这名骑士就已经纵马远远逃去!
  
第43章 打劫
更新时间2012-5-27 20:01:13 字数:2056
 直到此时,年轻书生才彻底醒转过来,他满脸焦急的大叫道:“放下!”
  他正欲催马紧追上去,却没有料到另一名跟在后面的骑士在马身上飞起一脚,恰好踹在他的胸腹之间。
  年轻书生顿时感觉到一股千斤重力迎面朝自己撞来,立时便自马背上斜飞了起来,在半空中一转身,随即便朝山坡下的树林中直接滚了下去……
  这两个强盗也没想到竟然会这么简单就得了手,两个人会马在一起,忍不住相互击掌庆贺了起来,并且不约而同的纵声狂笑了起来,脸上闪烁着喜悦之情。
  抢包袱的强盗掂了掂手中的包袱,一脸兴奋的说道:
  “大哥,这头肥羊看来是个雏儿,竟然这么轻巧就被放倒了,包袱里的银子足够咱们快活一阵了!”
  然而,这两个强盗或许是高兴过了头,根本就没有料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正当两人得意洋洋的纵马来到一株松树下时,没料到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个黑影,自高速飞驰的马身前一掠而过!
  紧接着,拿着包裹的那个强盗但见人影一闪,便突然发现自己手里已经是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了。
  “吁!”这两个强盗慌不迭勒住马,拔刀在手,不约而同的凝目朝前方望去。
  只见丈许开外,正凝立着一个双掌合十的中年和尚。
  这个和尚年逾四旬,身着灰色僧袍,长眉疏髯,宁静清瘦的面容,从容和蔼的表情,一双细长的眸中闪烁着超凡脱俗的异样光芒。
  不问可知,这个横路杀出来的程咬金正是玉林!
  两个强盗互相凝视了一眼,均是不约而同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了一丝凝重之色,要知道,此人既然有胆子从自己两人手中将包裹抢去,肯定是明摆着打定了“黑吃黑”的主意。
  并且绿林道上,一向都有着这种说法,碰到四类人的时候一定要当心:残疾人,老人,女人和出家人,一般说来,这几类人若是没有一点真本事,是不会出来行走江湖的!
  不过眼下事已至此,这和尚就算是再难惹,说不得也要伸手丈量一下,此时只见被夺包裹的强盗握紧了手中的钢刀,狞笑了一声:
  “你这秃驴凭空找死,连大爷的钱也敢抢。”
  说着,他朝同伴使了个眼色,几乎是不约而同的挥刀朝玉林身上劈去。
  玉林眼见两柄钢刀一齐劈来,不仅不避不闪,眼中反而是闪过了一丝悲天悯人之色,袖袍轻轻一拂,嘴中随即低宣了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何苦还要执迷不悟呢?”
  紧接着,高举钢刀狠狠劈下的这两个强盗,顿时只觉得眼前一花,随即便发觉自己紧握着钢刀的右手,不知为何突然不听使唤了,竟然朝着同一个方向劈了过去!
  待到两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却骇然发现,这位中年和尚,就在自己身前不足两尺远的地方,正微笑着双掌合十,而在他的双掌之间被牢牢夹住的,赫然正是自己二人的钢刀!
  两个强盗大骇之下,不约而同的狠命一拽手中的钢刀,却发现自己的钢刀仿佛生了根一般,牢牢地被玉林夹在掌中,此时其中的一个强盗有些清醒了,他突然开口问道:
  “前辈乃是江湖高人,何苦跟咱们这些小毛贼过不去呢?”
  “阿弥陀佛,不义之财,不可妄得!
  如今天下承平,百姓安居乐业,贫僧看两位施主也是身强力壮之人,何不寻点正经营生做做?”
  说着,只见玉林双掌轻轻一抖,伴随着一阵极为清脆的“叮叮”声传过,他掌间的这两柄钢刀,竟然顷刻间断成了数十截寸许长短的刀片,哗哗哗的散落了一地!
  这两名强盗见此情形,彻底的心寒了,不约而同的发了一声喊,忙不迭的策马转过身子,不要命一般飞逃而去!
  玉林见状,也不去追,只是微微一笑,低宣了一声佛号,随即挽了包裹,一路朝前行去,找了一圈却始终没有看到年轻书生的踪迹。
  “难道刚才已经被这两个强盗一刀杀死了?”玉林略带疑惑的低声念道。
  “但这一路寻来,都未见一丝血迹啊?纵使草丛中有鲜血,也应该有血腥味啊!”。
  他一路搜寻着走出了树林,此时天已黄昏,玉林远远的看见前边木桥上坐着一个年轻书生,浑身是泥,衣衫也有几处破口了,布片在风中一颤一颤的,连头发也有些许蓬乱,手托住下巴,正焦虑着自己的前程。
  玉林轻笑了一声,缓缓地走近了前去,此时年轻书生正在心忧盘缠被劫走,此地距离京城尚有千里之遥,而自己已经身无分文,再加上又是人生地不熟,举目无亲,一时之间,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正在忧虑当中,年轻书生的眼前忽然闪过了一个熟悉的物件,他眼睛一亮,那不是自己的包裹吗?
  年轻书生满脸兴奋的一跃而起,正欲伸手去拿,抬起头却发现一位满脸微笑的中年和尚正举着包裹站在自己的面前:
  “这位施主,出门在外,切记‘财不露白’!
  这次还好贫僧有所察觉,下次就不一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吕岳和车把式在店中焦急的等待了快半个时辰,终于看到玉林带着一位浑身狼狈的年轻书生返回了酒店当中。
  “咦,这人不就是刚刚在店中饮酒的那位书生吗?”
  吕岳满脸疑惑的迎了上去,心中暗自嘀咕道。
  “师傅,刚才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你的人影了?”
  “刚才为师在店中发现有歹人欲对这位周施主不利,来不及跟你细说,赶紧追了出去,赶到之时恰好碰到两名歹徒抢夺包裹得手,欲要纵马离去。
  待为师找到这位周施主,将包裹还予他之后,见其马匹已经走失,在一番攀谈之下,这才知道他也是欲前往京城,现在已经失了代步,正不知该如何是好。
  出家人与人为善,既然帮人,就索性帮到底,所以为师干脆邀请这位周施主咱们同乘一辆马车前往京城。
  岳儿,上来见过这位周培公,周施主!”
  
第44章 济度
更新时间2012-5-28 16:34:18 字数:2023
 说到这里,玉林微微一笑,转过身对着年轻书生说道:“周施主,这位是小徒吕岳!”
  片刻之后,玉林突然觉得有些不大对劲,为何没有听到岳儿的回话?
  他赶忙转过身一看,只见自己的这个徒儿正目瞪口呆的傻傻望着周培公,嘴巴大张,几乎可以塞下去一个鸡蛋!
  “岳儿,怎么,你认识这位周施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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