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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顶商人

_11 袁越越(当代)
  别看他他刚刚发出的只不过是几颗小小的石子,但是配合了《洗髓经》的内家功力,以佛门的弹指神通发出,这些小小的石子无异于一件件凌厉异常的暗器。
  玉林禅师在传授吕岳内功心法的同时,也充分考虑到他的实际情况,在这半年的时间里,着重锻炼他的暗器手法以及准头,以期使他尽快掌握一门防身和应对之术。
  即使是在前一世,吕岳一贯遵循的也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惩之”的信条,他并不怕事,只不过是不想惹事而已。
  因此,对于自己第一次真正的动手杀人的经历,吕岳的心中根本就没有泛起半点的波澜,仿佛是在做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关于自己此刻的平静心态,连吕岳都觉得颇有些意外!
  不过,此刻的他却来不及去仔细体会这种感觉,几乎是一路飞奔着来到了飞扬古的身边。
  距离雪松不远处的灌木丛边,被明黄色披风所包裹的飞扬古蜷缩成一团躺在雪地当中,一动不动,吕岳小心翼翼的将他的身子翻转了过来,却被眼前的情形惊得一呆:
  只见飞扬古嘴唇发紫,双目紧闭,看起来已经彻底失去了知觉,在他的右臂上,有一根弩箭赫然已经深深的插入了皮肉当中,此刻在其伤口的周围,已经呈现出一圈触目惊心的紫黑色!
  “箭上粹有剧毒,这可如何是好!”
  眼看着此时飞扬古已经是只有出气,没有了进气,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吕岳的额头上不禁冒出了涔涔冷汗,正在束手无策的当口,他的耳边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唉,想不到为师还是来迟了一步,差点就要铸成大错!”
  “是师傅赶到了,飞大哥有救了!”吕岳闻言精神一振,立即惊喜的转过了身子,正好看到丈许开外一道灰色身影一掠而过,紧接着师傅便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
  玉林来不及多说什么,匆匆的自吕岳手上接过了飞扬古的躯体,先将其平躺着放在了雪地上,随即深吸了一口气,探出右手,极为迅捷的在飞扬古胸口左近飞速的连点了数下,然后才小心翼翼的将弩箭从他的右臂拔出。
  紧接着,玉林自怀中掏出一把银刀,运刀如飞,一点一点的将飞扬古伤口附近的腐肉剜了出来,直到伤口再度渗出鲜红的血液,此时的他顾不得拭去额头的汗珠,又从怀中掏出一颗丹药,撬开飞扬古紧逼的牙关,强行塞了进去!
  做完了这一切,玉林这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对吕岳说道:
  “还好及时赶到,飞扬古的这条命算是保住了,不过要彻底拔清余毒,恐怕至少还需要静养两个月的时间!
  方才为师本来是紧随在你们身后,只是在路上突然遇到了一伙猎户,为师看到,这群人正鬼鬼祟祟的自山谷的另一面翻越而来,并且还在低声商量着什么。
  当时为师心中就已经起了疑虑,于是悄悄地跟随在他们身后探听,这才探知原来偷袭者不仅是在此地一处设伏,其实另外更是安排了赶尽杀绝之计!
  如果为师预料不错,皇上此刻恐怕已经身临险境!还好来时的路上为师已经预先留了一着后手,不过,眼下形势危机,来不及与你细说,咱们得赶紧先回去救皇上!。。。。。。”
  此时,在福临遇险的那一片雪原当中,无数的狍子、雪豹、东北虎、黑瞎子等各种猛兽呼啸着朝他所在之处疾冲了过来,轰隆隆的蹄声震彻了整个山谷,黑压压的兽潮以一种无法阻挡的奔涌之势席卷而至!
  此时福临身下的日月银鬃兽早已经被蜂拥而至的猛兽吓得半趴在雪地上,任凭他如何鞭打呵斥,就是不肯挪动脚步,眼见着兽潮原来越近,福临的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之色:
  “朕身为真命天子,一统天下,安邦济民的大业都未完成,难道就要葬身此地了?朕实在是太不甘心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山谷上空突然出现一片乌云,紧接着,“扑啦啦”飞来了一大群猎鹰。
  随着一声响彻云霄的尖利哨声,领头的一头庞大青雕在半空中发出了尖锐的呼啸声,这头青雕的体型显得极为庞大,光是双翅展开就有七八尺长,遮天盖日,声势惊人。
  
第87章 混战
更新时间2012-6-19 20:06:24 字数:2017
 雪原的天空之中,在这头青雕的率领下,鹰群扑拉着双翅朝着兽群冲去,顿时展开了一场异常激烈的鹰兽混战。
  这是些经过专门训练的青鹰、鹫鹰和雕鹰,古书上有记载,说它们上能捉天鹅,下能禽羊捉鹿,虎豹见了也得让三分,果不其然!
  这些猎鹰在尖利哨声的指挥下,双睛猛鸷发亮,利嘴如挠钩晃动,油光透亮的羽毛拱托着扇翅,直冲上天,比流星还快,比羽箭更准,眨眼间扑向了兽群。
  顷刻间,上百只神雕猛禽大显神通,伸出锋利的脚爪和又尖又长带着弯钩的利喙,将野兽们啄得嗷嗷直叫,狼奔豕突。
  福临被这意外的场面震惊了,他实在是没有想到,在这个最危急的关头,竟然天降神鹰相助,莫非自己真是天命所归?
  不过紧接着,他就已经望见,自远处的山林当中,突然出现了数个灰色的身影,宛如数道闪耀而过的精芒,飞速的朝自己疾射而来。
  才不过片刻的功夫,这几个灰色身影就已经飞奔至距离福临不过十余丈远的距离。
  此时福临也已经看清楚,跑在最前面的,正是玉林,在他的身后,则是四名身着灰色僧袍的光头和尚,那些尖利的胡哨声,就是从这四名和尚的嘴中发出来的!
  大喜过望之下,福临突然感觉到全身又充满了力量,他飞速的瞟了一眼那些被啄得血肉模糊的野兽,略略定了定神,便撒开脚丫子朝玉林那边飞奔而去!
  几乎是一瞬间的功夫,玉林也已经飞掠至福临的身边,此时的他也已经顾不得那些繁文缛节了,探出右手轻轻一抄,便已经将福临的左臂牢牢抓住,沉声说道:
  “圣上勿慌,只需闭著双眼,尽量保持住身体的平衡即可!”
  福临还没来得及说话,便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体好似不受控制一般,立时腾空而起,伴随着自左臂传来的一股超乎想象的拉扯力量,福林在这一刻宛如腾云驾雾一般,脚不沾地的飞速朝着大队侍卫所在的方向疾射而去!
  福临身在半空当中,脚尖几乎一刻都没有接触过地面,感受着耳边呼啸的风声,心中激荡不已,却根本就不敢睁开眼睛。
  只不过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多长的时间,大概过了半盏茶的时间不到,福临便感觉到身形一顿,脚尖再度接触到了地面,他睁开了眼睛,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身处侍卫们的重重包围当中!
  此时鳌拜眼见福临成功脱险,连滚带爬的跑到了他的跟前,带着哭腔跪下说道:
  “皇上,你可算是平安归来了!”
  惊魂未定的福临瞟了一眼十余丈开外,已经被鹰群啄得四处逃散的兽群,此刻侍卫们早已将福临和宝马团团围了起来,其余的人则在四下追击着野兽,因为那些受了伤的猛兽往往更加凶狠百倍,稍不留神就会被它伤害。
  “佛祖保祐,观音菩萨保祐,地藏菩萨保祐,奴才给您叩头了!谢谢各位菩萨保祐我主平安,谢谢大慈大悲、救灾救难的佛祖!”
  吴良辅“嗵”地一声跪在雪地上,他眼含泪水,口中不停地叨念着,对着神鹰飞去的方向又叩又拜,神情极为虔诚。
  福临心里一热:是得好好谢谢佛祖!
  若不是有玉林国师和这几位灰衣僧人的鼎力相助,我福临即便不被这些野兽踩成肉泥,也早成了他们果腹的美食了,刚才那是多险的一幕呀!
  想到这里,福临心中突然一阵后怕,随即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似地,劈手抢过身边侍卫的一张弓箭,嘶声叫道:“放箭,放枪!”
  随即,他首先拉弓搭箭对准了四下逃散的兽群,又是一阵枪林弹雨,中箭的野兽死伤无数,在雪地中哀号,惨不忍睹。
  玉林皱着眉头,面露不忍之色,凝望着眼前的这一幅惨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随即双掌合十,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说道:
  “皇上,上天有好生之德,既然皇上已经脱险,贫僧斗胆,请求皇上大发慈悲,放这些野物一条生路,阿弥陀佛!”
  福临好不容易才逃出生天,其实原本是憋了一口气,一定要对这些困兽大开杀戒,以泄心中之愤。
  此时听得玉林出言求情,仿佛是受到他悲天悯人的语气所动,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平日里所诵读过的那些佛法,心中不由得一软,福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颇为无奈的说道:
  “罢了,就依玉林大师之言!
  鳌拜,吩咐兵士,放开一条生路,任由这些野兽逃生去吧!”
  玉林闻言,又惊又喜的双掌合十,对着福临深深的辑了一礼:
  “皇上不愧是金轮法王转世,天然种性,佛法深厚,贫僧代替这些生灵谢过吾皇的不杀之恩!”
  说完这些,玉林又是赶紧转过身子,对着依旧凝立在前方十余丈远的雪原上,呼哨指挥着鹰群,与那些困兽缠斗的四位灰袍僧人远远地传音道:
  “众位师弟,皇上已经答应放这些野兽一条生路,就请罢手吧!”
  清亮的嗓音,在空旷的荒野上远远地传了出去,伴随着又是“呜、呜!”的数声响亮哨音传过,鹰群立即停止了对野兽的啄咬,挥动着双翅在半空中盘旋着,似乎在向福临汇报着战果,随即,便高声鸣叫着穿过密林不见了踪影。
  那四位灰衣僧人眼见鹰群离去之后,却并没有上前来见过福临,只是远远地双掌合十,对着这边辑了一礼,紧跟着晃动身形,只是数下疾闪之后,便已经再度消失在远处的山林之中。
  “这几位师傅为何连照面也不肯打?莫非是不想看见朕?”
  其实,福临刚才眼见这几位灰衣僧人竟然能够指挥鹰群与凶兽相搏,心下羡慕之余,不禁又动了揽才之心,但他却没想到竟然连一个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僧人匆匆离去,心中纳闷之余,还是禁不住开口问道。
  
第88章 罗刹
更新时间2012-6-20 18:00:50 字数:2185
 “回禀皇上,方才那几位师弟本是河南嵩山少林寺武僧,此番深入塞外是为采药而来,今日贫僧也是恰巧在距离此地不远的山谷当中偶遇到几位师弟。
  那些青鹰,原本就是他们驯养以防山中猛兽的,说起来,若不是有这一群雄鹰相助,要想摆脱这些猛兽的追击,还真是件麻烦事!
  只不过,贫僧的这几位师弟平时闲云野鹤惯了,刚才没有上前与皇上见礼,想必也是不耐那些繁文缛节,还望皇上恕罪!”
  福临摆了摆手,一脸向往的说道:
  “哎,国师言重了,这些大师皆是世外高人,当然不习惯俗世间的这些礼节,这有何罪之有?
  想必是朕与他们无缘,那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其实说起来,朕还真的颇为羡慕这些出家人的生活,看破了红尘,看透了人生,整日过着无忧无虑的神仙般的生活。
  住着瑶宫紫府,吃的粗茶淡饭,却赛过山珍海味。
  只一件云霞百补衣,便觉得冬不冷夏不热,春秋恰好。
  出游时白云为车,天风作御,一霎儿苍梧北海;
  要睡时兰天为衾,大地作炕,顷刻间往古来今,好不逍遥自在!
  不论是非,也无荣辱,羞他世上马牛;不识死生,谁知寿夭,笑杀人间短命。””。。。。。。
  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又下了起来,三更的梆子声笃笃敲着,声音格外响亮。此时虽没有月亮,但皇庄里巡更的灯却在不停地晃动,显然,侍卫们加强了戒备,因为近日来接二连三的怪事似乎都与皇上的安危有关,他们不得不提高警惕,以防不测。
  白天的木兰显然又是歹人设的一个圈套,老臣索尼一马当先沿着铧犁而去,此后却被侍卫们在雪堆里发现了,幸亏他的黑皮帽露出了一点,否则索尼就要冻僵了。
  他中了歹人的毒缥,一箭封喉,昏倒在地,而他的铧犁却被人调转了方向,驶向山谷丛林深处,不久就发生了大清皇帝顺治险些被野兽吞噬的惊险一幕。
  福临回想着白天惊心动魄的情形,夜不能寐。
  看来,冬季木兰得提前结束了,此地不可久留,随行的元老重臣们联名上疏,要求皇上连夜撤营回京,但被福临拒绝了。
  当然要回京,而且越快越好越安全,但也不必如此狼狈,惊弓之鸟似地退回,岂不给对手留下笑枘?
  无疑,歹人接二连三地下手,时间、地点都计算得如此精确,说明随行的大臣侍卫中有他们的同伙。
  这么一想,福临心中更不安了,让居心叵测的坏人混在其中一起回京,他的安危不还是没有保障?
  报更的梆子声敲得福临有些心烦意乱,这回儿他倒渴望听见五凤楼那悦耳的钟声了,此刻在他的手中,还捏着一份宁古塔将军沙尔虎送来的奏折,自己身处的这一片白山黑水,满族人的龙兴之地,眼下也不太平啊!
  其实,来自西北之地的罗刹人,早就已经对这片土地虎视眈眈了。
  早先,他们在雅克萨修建了城堡,并开始时常骚扰河对岸的达斡尔和赫哲等部族,现在他们又公然派军开到了松花江,烧杀掳掠。
  清兵入关后不久,为了能够尽早统一整个神州大地,清王朝便将都城从盛京迁往了北京,而早在迁都之前,俄国沙皇政府就已经连续不断地派遣殖民军,一拔又一拔地蹿入中国东北的黑龙江流域,伺机抢占土地。
  顺治七年,沙皇殖民军头目哈巴罗夫袭占了位于额木尔河流入黑龙江对岸的雅克萨地区,修建了城堡有了立足之地,第二年便突袭瑷珲旧城,大肆杀略,致使受劫难的弱小部族如达斡尔、朱舍里、赫哲等族的生存受到了严重威胁。
  驻守宁古塔的清朝官员奉命前往征剿,却不敌大败而退,顺治帝闻听此事之后,就已预感到东北边境将生事端,因而立即谕命沙尔虎达率兵驻防宁古塔。
  宁古塔(即今天黑龙江省宁安县)这三个字是满语的音译,即“六个”之意,据说很早以前曾有六兄弟在这里住过,而这六兄弟应该是大清的祖宗。
  宁古塔其实并没有塔,而是一片荒凉不毛之地,不过,在清初的那一段时间里,这三个不起眼的字在全国官兵和文士的心里却是最不吉利的符咒,因为它就是流放地的代名词!
  凡被流放到宁古塔的人,无论此前他多么有身份地位,多么富有,但在一夜之间他便会变得一无所有,甚至还有性命之虞!
  犯人一旦被流放到宁古塔,往往在半道上就被虎狼恶兽吞食了,也可能被冻僵饿昏而被当地的土著野人分而食之,侥幸活下来的寥寥无几,总之,这是个令人咒诅的恐怖荒凉的地方。
  虽然荒僻,但宁古塔却是中国东北最边缘的土地,自然是不能让罗刹人染指的,否则,清廷每年判定的大量刑徒发配到哪儿呢?
  当然,如果这么说顺治帝就有失公正了,当初福临派三朝宿将沙尔虎驻防宁古塔,让其统辖开原以北,外兴安岭以南,以及滨海和库页岛等辽阔的疆域,赋予防边安境的重任,主要目的是防御和驱逐沙俄的入侵,保护大清国土不受侵犯。
  镇守宁古塔昂邦章京沙尔虎道循帝旨,动员边民,加紧防御戍边,先后建起了四十只大船严阵以待,果然使沙俄夹起了尾巴,不敢贸然在边境生事了。
  顺治帝闻听心中感到安慰,便颁降了一道写给俄国沙皇政府的圣谕——这是有清一代第一道给沙皇的圣谕,对当时的俄国沙皇即俄罗斯国察斡汗谕告说:
  “尔国远处西北,从未一达中华。今尔诚心向化,遣使进贡方物,朕甚嘉之,特颁恩赐,即俾尔使人赍回,昭朕柔远至意。尔其钦承,永郊忠顺,以副恩宠。”
  这个谕告显示了少年天子顺治帝的博大胸怀和战略目光。
  福临只字不提沙俄在边境的骚扰和滋事,只希望沙俄能像大清周边的其它国家如朝鲜、日本、越南等国那样,与大清国保持良好的正常关系,并希望沙俄能“每岁入贡”、“永效忠顺”,为此福临破例赏赐来使和俄罗斯汗,回赠了大量的宝物。
  在刚开始的时候,两国的边境线上确实是有过一段相当平静的时光,但罗刹人毕竟是侵略成性的名族,安分了没多久的罗刹殖民者,如今又开始在边境蠢蠢欲动起来!
  看来,是该回去了!
  
第89章 回京
更新时间2012-6-20 21:00:23 字数:2065
 “铛!——”
  “铛!——”
  五凤楼上,钟响阵阵。钟声沉重又辽远,响彻北京古城的每一个角落,庄严地宣告:皇帝御驾回京了!
  “啪!啪!啪!”静鞭山响,这是在静街。
  京城的住户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大多数的百姓早听到静鞭响起,早就已经奉命回避,闭门不出。
  御驾出巡非同小可,若是有谁胆敢开窗窥视,一定会被巡街的捕快问罪。
  位于胡同口的一道道栅栏早就已经被关上,只有少数来不及躲开的小民,听到鞭声便立即匍伏,在捕快的警惕目光注视下,根本就不敢抬头。
  宣武门北的一条东西走向的大街,一向都是那么繁忙热闹,因为此地正好处在南北城的交界,南城的汉人和北城的满人都爱在这里交易买卖。
  不过今日这条大街上却显得静悄悄的,一大早,众多的捕快就就净了街,店铺关门,通街上下空无一人。
  道路上的积雪清扫得干干净净,撒上一层细湿黄沙,免得御驾行经时扬起灰尘。
  开道红棍,黑漆描金,由一对对銮仪兵高擎着走过。
  跟着便是由鼓、仗鼓、板、龙头笛、金、画角、金钲、小铜号、大铜号等组成的浩大乐队,一百五十多位乐师合奏着铙歌大乐“布尔湖”。
  小铜号圆润嘹亮,八管齐奏,以悠扬的旋律歌颂着满洲先世;大铜号四尺多长,八管同吹,震耳欲聋;四面铜鼓的敲击声比乐曲声传得更远,震得地皮簌簌发颤。
  乐队之后,三百多红衣銮仪校执掌着一百多对卤簿:
  伞——黄、红、白、青、黑、紫等色的龙纹散花卉散方散圆伞;
  扇——鲜红、金黄、单龙、双龙、圆形、方形、鸟翅形;
  各色幡、幢、麾、节、氅,锦绮辉耀;
  各种旗纛在风中招展,灿若云霞;枪、戟、戈、矛、钺、星、卧瓜、立瓜、吾仗,朱红的杆,纯金的头,显示着皇家的富贵和威风。
  仪校之后,是浩浩荡荡、绚烂夺目的銮仪,导引着一顶黄幔软金檐暖步舆。
  十六名抬舆骑尉,头戴豹皮帽,身穿红缎织小葵花长袍,步伐整齐,又稳又快。
  紧跟步舆的,是一把曲柄绣金黄龙华盖。
  在华盖的两侧,分别有两班举着豹尾枪、佩着弓箭大刀的御前侍卫,紧紧护卫着御舆。
  再后面,是捧着金香炉、金香盒、金唾壶、金盆、金瓶、金交椅、金杌等物的一大批太监,最后,是护军营的三百名精锐骑兵。
  辉煌的大队,在徐缓、庄严的乐曲声中静静前进,象一条彩色缤纷的河,向南流动。——这是皇帝排设仪仗中的第三等:骑驾卤簿,只用于皇帝巡幸皇城以外。
  福临下了朝,回到养心殿,时间已过辰正,御前侍卫立刻传上早膳,今天是他回京后第一次大朝,又是和内朝相连,他早就饿了。
  他把一碗略带紫色的老米饭就着燕窝鸡翅火熏香蕈汤吃下去,这才放慢了进膳的速度,他有心好好品尝一下几道初进上的南菜——这是江南总督郎廷佐特地送来宫中的扬州名厨役做的。
  可是一想到刚才乾清宫中发生的事情,总象走马灯似的在他眼前晃动,弄得他心绪不宁,仿佛失落了什么东西,却又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
  福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放下五福捧寿铜胎珐琅饭碗,又随意的瞟了一眼那盛在银碟里的精致奶品,侍候太监见状,连忙把它挪到皇上跟前。
  这时,养心殿当值首领太监领了四名小太监,各捧着一个长二尺、宽一尺五的银方盘,顺序跪到皇上身边。
  福临原本就没什么兴致再吃下去了,见此情形,干脆扯过别在胸前的白绸绣龙锦帕擦擦嘴,侧过身子对四个银盘看了一眼。
  谁知这一看不打紧,福临却被盘中的状况惊得微微一愣:只见银盘里的粉牌全摆满了,这可是多年不曾有过的事儿!
  平日里递呈的膳牌顶多两盘,并且还不一定能够摆满,但今天是四个银盘排的满满当当的!
  这是为什么?
  福临再仔细看看,不禁皱起了眉头:银盘里泛出一片红色,看来,那里面的牌子差不多都是红头牌!
  这是福临定下来的规矩:凡遇到值班奏事引见的日子,如果文武臣僚请求引见或需要奏事,必须在皇上用膳时递呈牌子。
  宗室王公贝勒用红头牌;文职副都御史以上、武职副都统以上用绿头牌;来京的外官,文职按察使以上,武职副都统总兵以上,用一般粉牌。
  牌上缮写姓名、籍贯、家世、入仕年岁、考绩功勋等等。
  福临朝捧盘的太监招了招手,唤过银盘,顺手在里面翻了翻,就算有个别几张绿头牌也是议政大臣和部院的堂官,清一色的满族官员,竟然没有一名汉官求见奏事!
  此刻他联想起方才内朝时的情景,福临的心里更不痛快了,没想到自己刚一回京,这些王公贵族,满族大臣们就给自己来了个下马威,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反对自己撤去议政、组建内阁的动议。
  朝议过后,这些满族勋贵们还不肯罢休,仿佛约好了似地,一个个全部都请求引见!
  接下来的一个多时辰,一起又一起的王公贵族、满洲大臣恭恭敬敬地进殿又出殿,连番的轰炸将福临折腾的头昏脑胀,最后一个进殿的是简亲王济度。
  济度进殿之后大概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站在殿前轮值的吕岳,听突然到一阵激烈的争辩声自殿内传出,过了不过片刻的功夫,吕岳便看到这位简亲王一脸怒气的从殿内冲了出来。
  在经过他的身边之时,济度突然一顿脚步,颇为意外的瞄了吕岳一眼,直到此时,他这才留意到这位身着侍卫服侍的少年人,竟然还是旧识,一双深不见底的黑亮眸子,颇为意外的瞄了吕岳一眼,随即生硬的说道:
  “按照我大清规制,只有八旗、蒙古王公勋戚子弟以及宗室子弟才能充当御前侍卫!
  本王倒是要去问问鳌拜,你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汉人子弟,毛头小子,凭什么能够担此重任?”
  
第90章 郁闷
更新时间2012-6-21 18:00:25 字数:2027
 “不用去问了,吕岳的乾清门三等侍卫身份,乃是朕在木兰冬狩时亲自封受的,怎么,皇兄连这个也要过问吗?”
  伴随着一个颇为不愉的声音传过,福临满脸阴沉的出现在了养心殿的门口。
  看来济度还不清楚木兰冬狩时发生的事情,他听得福临这么一说,赶紧敛容垂首回答道:
  “微臣不敢!”
  “哼,皇兄刚才所说之事,朕会认真考虑的,你先去吧!”
  凝望着济度逐渐远去的身影,福临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即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子正欲进殿,突然看到侍立在一旁的吕岳,他的眉头略微一挑:
  “吕岳,你随朕一同进殿来!”。。。。。。
  自从吕岳当日在木兰皇庄舍身救主,再加上后来又成了御前侍卫,福临与吕岳之间的交流也逐渐的变得频繁起来。
  随着对吕岳的了解不断深入,福临这才逐渐的发现,玉林国师的这位高徒不仅武艺高强,胆大心细,而且其见识更是卓绝不凡,在待人接物方面显得不卑不亢,颇有古君子之风!
  在与其交流的过程中,福临感觉,这位少年虽然有的时候显得涉世未深,说起话来也许会让人觉得有些莽撞,但事后细想起来,却发觉每一句话好似都含有深意,甚或隐含至理,往往令人回味不已不已!
  尤其是关于经世之道,那些原本在他看来棘手无比的难题,到了这位清秀少年的手中,却往往变成迎刃而解!
  有时候福临都觉得很奇怪,为何在这位少年人的脑中,会有这么多奇思妙想,,往往只不过是言语当中的灵光闪现,都会让福临觉得茅塞顿开,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并且不知道为何,福临真的很喜欢与吕岳交谈时的轻松感觉,如果换成是另外一个普通侍卫或者满汉大臣,在与当今天子交谈的过程中,肯定会显得诚惶诚恐,就算是在言语当中,也必定会颇多顾虑,能够将内心的真实想法表达出十之二三就不错了。
  但在福临的感觉当中,自己与吕岳之间交谈,就像是跟一位相交甚久的挚友平等对话,丝毫没有上下之分,这是一种全新的感受!
  在他的印象当中,从来没有哪一个臣子,能够以一种如此坦诚、真挚的态度与他交谈,并且还能够令他受益颇多!
  不过,在福临的内心当中,把这一切都归结于国师玉林的教导有功,在他看来,也只有对佛祖虔诚无比、学识渊博的当世高僧,才能够教授出如此见识不凡,同时兼具古君子之风的高徒。
  因此,这几个月以来,福临在烦闷或者闲暇的时候,常常都会习惯于找吕岳聊天,今日的朝议着实让他有些郁闷,待济度刚一离开,他立刻便将吕岳叫进了养心殿内。
  吕岳跟在福临身后走进了养心殿,一丝不苟的叩拜过后,福临吩咐他站起答话,吕岳依言抬起头看看皇上:福临面露倦色,眼睛里透出无法掩饰的厌烦。
  “皇上,他们都来过了?”吕岳微笑着,恭敬地问道。
  “可不是嘛!”福临憋了半天的闷气,仿佛一下子找到了出路,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就跟事先约好了似的,今儿个都上朕这儿表忠来了!
  表完忠之后,紧跟着就是大骂一顿南蛮子,谏一通仰法太祖、太宗;
  更有甚者,竟然出言求朕恩准往山东、江南圈地、恩准严逃人之法……
  这是怎么了?难道满洲大臣、宗室皇亲也要结党营私不成?”
  吕岳注视着皇上,沉静地回答道:
  “依小人看来,这些王公大臣们借仰法太祖、太宗为辞,求官求利为实。
  据小人所知,当年太祖皇帝在辽东颇恨汉族读书士人,见了就杀。
  而太宗皇帝却反其道而行之,重用范文程、宁完我,招降洪承畴,重用孔、耿、尚等降将,方有甲申入关之壮举!”
  “正是此理啊!
  朕也觉得,历来治理天下并无成法,旧制必须日有更张,满族人可以在马上得天下,却无法还是在马上治理天下!
  就拿圈地之事来说吧,国初的时候人民逃亡,土地荒芜,入关的八旗将士无以为生,圈地牧放耕作,原无不可。
  但到如今百姓已经安居多年,如果再行圈占,势必要搅扰民间,举国不安,稍一不慎,就会引发民乱!
  唉,真不知这些满族亲贵个个都是怎么想的,眼光如此短浅、心胸如此狭窄,只看到鼻尖上的小利,不知顾大局、识大体;明明没有治理百姓的学问,又不肯多读书史,国家政事怎么能够完全仰仗他们呢?……
  说起来,朝堂之中的那些汉臣,才具见识确实高出满臣,这一点朕并不讳言,但若要轮到竭忠效力的程度,这些汉臣又远远不及满人了。
  唉,难啊!……”
  吕岳听得福临的这一番感慨,眼中先是闪过一丝异色,只是微微一笑,却并没有直接出言反驳。
  看来福临对于汉臣还是不大放心,嘴上说重用汉臣,但骨子里还是把汉人当做外人。
  不过这也难怪,清军入关到现在也不过二十年不到的时间,要想做到满汉无间,一体同仁,谈何容易!
  “皇上!”吕岳沉吟片刻,忽然郑重其事地说:“就汉臣而言,思明者便为不忠,不思明者便为忠吗?”
  福临闻言一愣,不知吕岳为何会出此言,闪烁的目光看定了他,十分专注,轻声道:“吕岳,说下去。”
  “皇上,小人只是略有感概,说出来聊供圣上一笑而已。
  在小人看来,今日膳牌尽是红头,端倪已现,朝中满臣见机而起,排挤汉臣,近因是早上内朝,远因是顺天科场案,皇上需要心里有数。”
  福临听到这里,脸颊微微泛红,禁不住出言反驳道:
  “朝廷连岁开科,选举人才,正是为识拔汉族之俊彦,这难道不是立国之策?
  再说了,考官贿买关节,大干法纪,若不明正典刑,何以平息天下寒士的怨恨?”
  
第91章 进谏
更新时间2012-6-21 21:30:36 字数:2068
 “皇上明睿,远见万里。
  科场之弊诚然可恶,照理来说是该严明法纪,加以匡正。
  不过,请恕小人直言,但凡汲引人才,自古以来,从无以斧钺刑杖随其后的道理。
  在小人看来,铨选之政纵然堪称清平,但能免贿赂,不能免人情;科举亦然,这一点并无可讳言。
  如今屡兴大狱,正法流徙,治罪甚于大逆,老实说,是有些过分了?……”
  听得吕岳这样一说,福临扬扬黑眉,想说什么,但他瞟了一眼侃侃而谈的吕岳,又竭力忍住,面色越加红了。
  其实,吕岳不是没有看到福临的神色,不过,他的脾气一向都是有什么说什么。
  在吕岳的概念当中,接受过现代教育的他,在骨子里并没有觉得自己与这位少年天子之间有什么本质上的差别。
  其实,他也知道这位年轻皇帝脾气极大,不过为了明确表达出自己的观点,他还是不顾一切地说了下去:
  “皇上不见今早内朝时的气氛?
  汉臣人人自危,个个失态,顺天科场案,满臣借机扩大事态,株连极广,已使汉臣缄口寒心。
  如今科场案风波未平,南闱弊端又发,若不妥为处置,势必蔓延全国,如果因此影响到满汉两族之间的关系,后果实在是不堪设想!”
  “那么,你有何高见?”
  “小人愚见,如果权衡轻重,科场案处置宜轻不宜重,宜快不宜缓!”
  “什么?”福临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了,他猛地一拍桌子,站立起来,闪着怒火的眼睛盯住吕岳,他实在是无法忍受这样直截了当地违逆自己心意的奏对。
  “皇上,恕奴才直言,”
  吕岳不为所动,侃侃而论:
  “如今信郡王南征已久,平定云贵,一统大业,眼见成功。
  洪经略、吴平西等人均在前敌,各省督抚提镇,也都以汉军旗汉人居多。
  戎马倥偬,国家根基尚未大定,一切要政,都宜宽宜厚。
  请皇上明鉴!”
  福临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他咬住嘴唇,刚刚升起的怒火刹那间消散了。
  是啊,一统大业,对他来说,无异于一顶光华灿灿,闪烁在头顶的耀目皇冠,跟这件大事比起来,什么都可以先放到一边!
  他沉思片刻,忽然微微笑了,点了点头,对吕岳说道:
  “走,随朕一同去向母后请安!”。。。。。。
  福临走出养心门,抬头看看,太阳已渐近中天。
  时序虽已仲冬,正午却还晴朗和暖。
  去慈宁宫向太后请安,这虽是每日必行的礼节,不过,福临却并不以为繁琐,相反的,如果他有一天没有见到母亲,反而会若有所失,很不自在。
  虽然这些年来母子二人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但骨肉至亲之情,却随着岁月的流逝,变得更为醇厚悠长!
  还未到慈宁门,便遇到吴良辅来禀告说,太后已经到慈宁花园延寿堂去了,说到这里,吴良辅哈着腰建议道:“皇上,莫若咱们就由揽胜门进园,还能给太后一个意外的惊喜?”
  “好主意!”福临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之意,揽胜门是侧门,太后当然想不到皇帝会走侧门,若是能够给母后一个惊喜,想必会让她老人家感到格外高兴!
  到了揽胜门前,福临又灵机一动,吩咐众多的随从停在门口,就只带着吕岳,悄悄地进了园子。
  进园后,福临猫着腰踮着脚尖,鹤行鹭伏,悄悄地接近了延寿堂,全然没个皇帝的体统,倒像是又回到了儿时捉迷藏的时光了。
  延寿堂前的丁香、海棠、榆叶梅原本开得最盛,只是现在落叶已尽,但密密的枝条足以遮掩福临。
  当他听到母亲的声音时,便隐身在一丛丁香后面,透过横斜的枝蔓,在前方寻找着母亲的身影。
  正午的阳光明亮辉煌,延寿堂前的廊子被晒得暖洋洋的,庄太后坐在一张扶手圈椅上,长长的头发披散着,乌黑油亮,几乎垂到地面,仿佛披了一张浓厚的黑纱。
  董鄂妃手拿一柄象骨梳,满面笑容,不时蹲下、立起,认真地为庄太后通头、梳理,并听着太后慈蔼而平静地说着话儿:
  “……这种野鸡常在草中,人马一过便惊飞起来,但飞不多远,更不能翻山,力气一尽便从空中跌下,扑到草丛里,再没有别的能耐了,只把脑袋藏进草窝,看不到人便以为人也看不到它,这时候你就只管拾吧,一只只都是活的呢!”
  “嘻嘻,还有这么好玩的事情,不知道母后什么时候能带我们去见识见识?
  前一阵子去木兰冬狩,皇上因为宛儿大病初愈,再加上天气酷寒,根本就没有带孩儿去见识一下狩猎的场面。
  下次还是母后带我们去科尔沁草原玩玩,顺便再给母后拾它十几只大肥松鸡!”
  听董小宛这么一说,孝庄太后的脸上不禁浮现出一丝向往之色,微眯着双眼,半晌没有说话,沉吟了良久,这才轻轻地叹了口气,缓缓地说道:
  “说起来,哀家都已经有二十多年没回过科尔沁草原了,有时候晚上做梦,都还能梦到小时候跟姐姐一起在草原上牧马、抓野鸡的快乐日子!
  唉,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太宗皇帝都已经大行快二十年了,如今哀家也老了,都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回草原老家去看看。。。。。。”
  董鄂妃一面浅浅的笑着,一面把太后的头发挽成髻垂在脑后,用一支点了水钻的金凤簪轻轻簪上。
  “你昨天送来的野鸡味道就很鲜,大约是在松柏林里猎来的。
  只有吃松仁、柏籽的野鸡,才有这种美味。”
  “母后真是博识!那些野鸡的确是御前侍卫们从西山松林狩猎到的……
  母后看看,孩儿手艺可好”"
  将太后的头发收拾停当之后,董小宛手中拿了一面西洋大圆镜,请太后照看,太后满意地笑道:
  “看什么呀,你做的事儿还有错吗!”
  娘儿俩正在说笑,却见两个小孩儿身着明黄色的小箭袍,脚踏小皮靴,各人手中分别提着一张小弓,腰悬小箭壶、小宝剑、小佩刀,丁零当郎,滴里嘟噜的一阵欢笑。
  
第92章 玄烨
更新时间2012-6-22 20:00:12 字数:2097
 两个小孩冲进院内,径直跑近太后、皇贵妃的身边,一起嚷道:
  “皇阿奶,皇额娘!我们都射中了!”
  这两个小孩是皇二子福全、皇三子玄烨,一个七岁,一个五岁,象所有这个年龄阶段的小男孩一样,天真烂漫,活泼可爱。
  此时两人跑得一头大汗,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儿,太后、皇贵妃看见两个可爱的小人儿笑逐颜开。
  庄太后笑眯眯的,脸上的皱纹绽放开来,她伸出手揽过两个娃娃:“一统射了几箭?中了几箭?”
  跟在二阿哥后面的三阿哥玄烨只是笑笑,却并不接话,还是二阿哥抢着回答道:
  “我没有三弟射得好。我五箭中了二箭,三弟五箭中了三箭。”
  董鄂妃在一旁笑道:“都好,都好!练到十岁,就都能百发百中了!瞧这个,这是额娘给你们的奖赏!”
  说着,她解下襟上两个嵌银丝绣花荷包,拿在手中,两个娃娃欢呼着朝她扑过去。
  董小宛俯下身子,细心的把荷包一人一个地系在他俩的襟扣上。
  庄太后笑道:“你的荷包本来就是六宫第一,这一对怕是最精巧的了,给这小哥儿俩,未免可惜了。”
  董鄂妃笑道:“母后快别取笑孩儿啦!两个荷包值什么!
  阿哥们是大清的储君,骑射又是祖宗看家的本领。
  孩儿再愚笨,在这事上还有什么舍不得!
  ……哟,瞧这哥儿俩一头汗,罩褂也没穿,看着凉!
  保姆呢?保姆!”
  保姆应声而至,跪在阶前。
  董鄂妃从保姆手中接过小罩褂、小皮帽,亲自给两个阿哥穿戴好,又扯下襟边的手绢,细心地给小哥儿俩擦汗。
  庄太后眯眼望着忙碌的董鄂妃暗暗点头,心下感叹着,如果不是一年多前那一场突如其来的天花,如今四阿哥也应该能够满地乱跑了。
  同样是作为一个母亲,庄太后深深的理解董鄂妃心中的那份悲痛与不舍,但这位坚强的汉人女子,从来没有在外人面前表现出半点的失态和嫉妒之心,依旧是一视同仁的善待着两位年幼的阿哥,丝毫也看不出半点的异状,这得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决心啊!
  看到董鄂妃都有所表示,庄太后一时兴起,她也拿出两个梅花形的小金锞子赏给孙子,一脸慈祥的笑道:
  “把这装进荷包里压包吧!记住你们皇额娘的话,可要当先祖先皇的好子孙!……”
  此情此景,别说庄太后心里感到宽慰舒坦,就是这边悄悄站在树丛中的福临,心头也是热烘烘的。
  两个小皇子一脸欣喜的磕头谢过皇阿奶的赏赐,正欲上前接过金棵子,庄太后的神情突然微微一动,飞速的收回了手掌,随即身子后仰,躺回了圈椅上,轻笑着说道:
  “奖赏没这么容易到手,这样吧,你们两个先一人背一首唐诗给皇阿奶听听!”
  庄太后瞟了一眼院中正在凌寒独放的冬梅,细长的眼睛里盛满了笑意,可她却故意板起了脸。
  “嗯。。。。。。就吟一首咏梅的诗给皇奶奶听听。”
  这两个皇孙,既聪明又顽皮,须得严加管教日后方能成大气候。
  许是庄太后在儿子福临年幼时没悉心地照料过,那时候宫里明争暗斗她哪有心思去教育儿子呀,母子俩能囫囵保全地位和性命已经是不容易了。
  再说,庄太后当时也绝想不到自己的儿子日后会坐上龙廷呀,结果自幼耽于玩乐的福临临了朝却读不懂臣子的奏章!
  对于这件事,庄后一直都觉得心中有愧,要怪都只能怪自己当时年轻好强,只顾想着如何出人头地而忽略了对儿子的培养和教育,直到现在福临还对此耿耿于怀呢,时不时要将这件事挂在嘴边。
  所以,庄后把对儿子的愧疚之情变成了悉心教育两个孙子福全和玄烨,这多少使她得到了慰藉,尤其是对于三阿哥玄烨,庄太后更是有一种特殊的宠溺。
  玄烨是康妃所生之子,从出生之后便由一群乳母和宫女伺候着,与他的生父生母反倒有所疏远,因为他不能时常进宫。
  为了避免染上可怕的天花,小玄烨稍大一点便被送到了西郊一处清静的寺庙中居住,自小与僧侣为伴的他,听经拜佛竟然不知不觉成了他的一种特殊爱好。
  可是孝庄太后惟恐孙儿感到寂寞,隔三差五地就要把玄烨接到慈宁宫玩一会儿,祖孙俩的感情倒是十分融洽,或许是自小在寺庙长大的缘故,跟其他的小男孩相比,玄烨不仅聪颖早慧,在性格方面,也有一种远超同龄人的沉稳内敛,很受庄太后的喜爱。
  “咏梅的诗?。。。。。。
  这个孙儿好像没有学过!”
  福全侧着脑袋略一思虑,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凑在玄烨耳边俏声说道:“弟弟,背诗可是你的强项,看你的了!”
  别看他比玄烨大了两岁,但福临的性格一向随和开朗,两兄弟在一起玩,他一般都是听弟弟的。
  “咏梅的诗?。。。。。。”玄烨规规矩矩地站在皇阿奶的面前,忽闪着一双黑亮的眼睛思索着,模样十分认真,一旁的几位奶娘和宫女瞧着有人禁不住捂着嘴吃吃笑了起来。
  因为以前出过天花的缘故,在玄烨的鼻梁两侧和眉心处各有数颗极为细微的白色麻点,不过由于位置适中,错落有致,反而给这张清秀的小脸增添了三分俏皮!
  “有了!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唯有暗香来。”
  清脆稚嫩的童声回荡在园子里,身处在树丛当中的福临见状,眼中也是不禁显出了一丝满意的笑意。
  说老实话,其实以前福临对这个康妃所生的三阿哥,一向都不怎么放在心上。
  那个时候,他和四阿哥同得天花,四阿哥死了,他却活了下来,虽然此事错不在他,但有时候福临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想:是不是他偷换了四阿哥的命?
  一想到自己最疼爱的皇四子,福临就不由自主的对这个皇三子隐隐产生了一丝厌恶的感觉。
  不过,血脉毕竟乃是天生,身为玄烨的亲生父亲,此时福临眼见自己的儿子竟然如此才思敏捷,眼中也是不禁闪过一丝极为欣赏的得意之色。
  
第93章 考校
更新时间2012-6-23 20:01:01 字数:2092
 玄烨稚声稚气的背诵完,一张稚嫩的小脸上泛出得意的笑容,探出手就想去拿庄太后手中的小金锞子。
  “念得真好,来,乖孙孙,这是皇阿奶赏给你们的!”
  庄太后赞叹了一声,正欲将金锞子递给这两个小人儿。
  “皇额娘真是好兴致!”
  庄太后以及董鄂妃,原本都是一脸的笑意,颇为满意的看着玄烨宛如一个小大人一般,泰然自若的吟念诗句,却没想到从树丛后突然冒出了一个这样的声音,紧接着,福临的身影也跟着冒了出来。
  在场的诸人,除了庄太后,都吃了一惊,赶紧跪了下来见礼。
  这其中尤为紧张的,是福全和玄烨两个小孩子,因为平常就很少有机会能够见得到这位父皇,再加上福临一向都对皇子管教极严,所以无论是福全和玄烨,在内心当中对于自己的这位父皇的印象,敬畏之情远远大于亲近之意。
  不过,这一次福临出人意料地突然出现在婆媳俩和孩子们面前时,却一点儿也没有平日必须摆出来的威严和矜持,反而是微笑着摆了摆手,对在场之人说道:
  “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说着,他又是满脸堆笑的转过身子,对着庄太后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请过安之后,随即敛起了笑容,一脸严肃的对玄烨说道:
  “光会背诗还不行,得把整首诗的意境和出处解释出来,这才不算是背死书!”
  “皇上,玄烨才不过是一个五岁多的小孩儿,能够在仓促间想得出这么一首咏梅的诗句就已经很难得了。。。。。。”
  站在庄太后身后的董鄂妃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开口说道,不过,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听得福临满脸严肃的说出额外的要求之后,年仅五岁的小玄烨竟然不慌不忙的仰起了小脑袋,略带稚气的清脆的童声突然冒了出来:
  “皇额娘,关于这首诗的意境和背景,玄烨其实略有了解,只恐年幼无知,妄言评论会贻笑大方!”
  “无妨,你尽管说就是了!”福临听得玄烨这么一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淡淡一笑,极为随意的说道。
  “这首《梅花》,乃是北宋大家王安石在变法受阻之后,借咏梅来影射自己改革受阻,被迫辞官,却衷心不改,依旧傲然凌立的决心,可谓是既悲壮又凄婉,一片丹心苍天可鉴!
  王安石的这首诗,乃是巧妙的借用了北宋诗人林逋的《山园小梅》当中的名句:‘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却能推陈出新,在意境上较之原作者更加的入世积极!
  你看他写的梅花,洁白如雪,长在墙角但毫不自卑,远远地散发着清香。
  诗人通过对梅花不畏严寒的高洁品性的赞赏,用雪喻梅的冰清玉洁,又用“暗香”点出梅胜于雪,说明坚强高洁的人格所具有的伟大的魅力。
  这首小诗意味深远,而语句又十分朴素自然,没有丝毫雕琢的痕迹。。。。。。”
  一个不过五岁多的小男孩,此刻却宛如一个小大人般,在众人面前侃侃而言,丝毫没有半分的畏缩和怯场,并且其中的有些观点,甚至连饱读诗书的大人,也不一定想得到,这实在是太出乎大家的意料了!
  “玄烨,这番见解是你自己想的,还是在书上看到的?”
  “回禀父皇,有些是儿臣在书上看到过的,有些是自己想的!”玄烨听得福临问话,老老实实的磕了个头,脆声答道。
  听到这里,福临再也禁不住心头的一阵畅快,有子若此,那个当父亲的会不高兴?
  他哈哈一笑,蹲下了身子,伸出手分别揽过二阿哥和三阿哥,拉到自己的怀中,笑道:“你们兄弟俩说说各人的志向,让朕听听看。”
  二阿哥想了想,说:“我将来要领兵打仗,做一个南征北战的安国靖寇大将军,天下最厉害的王爷!”
  庄太后在一旁笑道:“那么,是一位贤王了,三阿哥,你呢?”
  三阿哥用孩子们所特有那种全心全意崇拜、爱戴的目光,望着父亲,声音朗朗地说:“儿臣愿长大后效法皇父,勤政爱民,使天下国泰民安!”
  福临心头一震,望着孩子纯真的眼睛,惊喜交集,很是感动,同时又泛出一丝辛酸,连周围的大人们也被孩子这意想不到的回答惊住了:这才是一个六岁不到的小皇子啊!
  吕岳躬身站在福临的身后,颇感兴趣的凝望着眼前的这位清秀男童,其他人或许不能肯定眼前的这个稚嫩小儿的前途,但吕岳却十分清楚的知道:
  就是这个名叫玄烨的皇子,日后将会成为中国历史上在位时间最长的皇帝,领导着当时世界上幅员最为辽阔、人口众多、经济最富庶的帝国,开启了一段长达百年时间的太平盛世!
  说到这里,福临一时兴起,突然回过头对着吕岳兴奋的说道:
  “吕岳,你看朕的这两个儿子如何?”
  此时,福临仿佛突然间想起了什么,还没等吕岳答话,便笑吟吟的转过身子,对庄太后说道:
  “对了,母后,这就是我跟您提过的吕岳,玉林国师的高足,若非他们师徒在木兰冬狩中的两次舍命相救,皇儿可能早就回不来了!”
  “哦,你就是吕岳?”
  吕岳不敢怠慢,赶紧恭恭敬敬的俯下身子磕了一个头,嘴中说道:
  “小人吕岳,见过太后!”
  “免礼免礼,站起来说话罢。”
  庄太后早就听董鄂妃以及福临提起过玉林国师这位高徒,今日却还是第一次见到,细长的双眼笑的微眯了起来,抬起头来仔细端详着眼前的这位清秀少年。
  “对了吕岳,你还没回答朕的问话呢!”福临迫不及待的追问道。
  “皇上,早就听说三阿哥熟读经史,聪慧无比,果然名不虚传!”吕岳真心实意的赞叹道。
  福临笑道:“那倒未必,你且出道题考考他看看。”
  吕岳闻言,低下头略一思索,随即微微一笑,面对着身前的这个小大人,提出来一个古怪刁钻的问题:
  “孤独二字为姓氏,又为性情语、意境语,但诗中却极少孤独连文,即使用也不佳,这是什么缘故?”
  
第94章 探望
更新时间2012-6-24 20:00:34 字数:2013
 三阿哥刚刚已经将庄太后赏赐的金锞子小心翼翼的收入了荷包当中,此时听得吕岳这么一问,心知是父皇故意要借吕岳的嘴,来考校他的学识。
  不过,用现代的话来讲,玄烨天生就是那种考试型人才,他很愿意在众人面前显示自己的才学。
  因此,听了吕岳的问题,他不慌不忙的眨了眨黑晶晶的眼睛,反问道:“古诗中‘孤云独去闲‘,不是佳句吗?”
  吕岳差点被他问得张口结舌,不禁呆了片刻,仿佛有些不大甘心,他环视四周,看见月台汉白玉栏杆边摆着的一盘盆菊花,又说道:“天下名卉多不胜数,何以渊明先生独爱菊花?”
  玄烨想也不想地回答说:“秋菊有佳色,淡而能久也!”
  此时吕岳眼中的惊异之色更浓了,他透过院门,恰好看到有几名太监捧着棋盘、棋盂匆匆送往后殿,他灵机一动,题目有了,微笑着冲玄烨说道:“请赋方、圆、动、静。”
  三阿哥不慌不忙地说:“愿闻其例。”
  吕岳道:“方若棋局,圆若棋子,动若棋生,静若棋死。”
  三阿哥略略思索,随即眉毛一扬,昂首挺胸,神气十足地高声说:“方若行义,圆若用智,动若骋材,静若得意。”
  此时整个延寿堂中一片寂静,几乎所有的人都被这小人儿惊呆了。
  在场的所有人当中,听懂了这番话的,是惊异于他的聪明才智;
  而另一些宫女和嬷嬷则是根本就没听懂玄烨到底说的什么意思,不过,即使是这些人,也不禁为玄烨飞扬的神采、沉着自信的态度所折服。
  吕岳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对着面前这位神气活现的小男孩,恭恭敬敬地一揖到地,然后回身向福临拜道:
  “臣恭喜皇上!这实在是国家祥瑞,主我朝得人之盛!
  天遣奇童生于皇家,他日此子必成大器!”
  福临微笑着站起身,一手拉了一位皇子,颇为感概的说道:
  “看来是得给你们这两匹小马驹找一个好师傅了。。。。。。”
  祖孙三代在一起共享天伦之乐,过了一阵子,董鄂妃见福临还有话跟庄太后说,连忙站起,想领两个阿哥回慈宁宫。
  太后笑道:"让保姆领他们回去吧,你再坐会儿,皇儿又不是生人,你还怕他吃了你不成?"
  庄太后很少开玩笑,今天不知是心绪特别好,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福临觉得很愉快,董鄂妃却瞟了福临一眼,悄悄地红了脸。
  按照常例,福临总是把当日朝中大事向母后讲述一遍,太后也总是静静地听,很少插话,此刻,站在旁边的董鄂妃垂首敛眉,只是默默的听着,一言不发。
  福临讲罢,太后又按惯例频频点头,说:
  “皇儿御宇多年,处事得当,总之敬天法祖、勤政爱民,能使江山永固、四海安宁便好。”
  说到这里,她的语声略略一顿,好似有点犹豫,不过想了想还是说道:
  “至于那些满洲大臣、宗室皇亲反对改革旧制,一方面,固然轻易不肯更改祖宗成例,另一方面,其实也是不愿意放弃到手的利益,皇儿只能用水磨的功夫,徐而图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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