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服务员热情地说。
什么快就来什么。
王亮说。
面条。
那就来两碗面条吧。
王亮吩咐道。
喝酒吗？先生。
不喝
就两碗面。
王亮有些不耐烦。
两碗
丝面。
女服务员朝后厨喊道。
吴立英选了一个靠近门的桌旁坐了下来。女服务员端来了两碟小菜
吴立英向她要两杯开水。女服务员一手拿着两个杯
一手提着水壶朝他走来
还是像先前一样
盯着他的脸
脸上露出怪异的笑。王亮一看也笑了
他说：
看你早晨流鼻血
把脸弄得多脏。
这时吴立英才恍然大悟。他让女服务员打来一盒水
将脸洗干净
自己也觉得清爽多了。待吴立英回到桌时
两大碗面条已经上来了。饥肠辘辘的吴立英和王亮抄起筷子
也不管面热汤烫了
立刻大吃起来。不大一会儿
王亮放下了碗说：
我先出去方便方便
然后我就发动车。
说完
王亮就出去了。这时
从外面进来了四个警察
几乎与王亮擦肩而过。为首的进门后就嚷道：
老板娘
快给我们弄点吃的！
从里屋应声出来一个三十多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她见了为首的那个警察就满脸堆笑地说：
所长
今天喝点什么酒哇？
今天不喝酒
就给我们弄点便饭就行。一会儿我们得执行任务。
为首的警察说。
有什么大不了的任务呀
还耽搁了领导们喝酒？
老板娘继续打着哈哈。
州里下来了通缉令
说中甸的两个歹徒
今早上抢了警察的摩托车和枪
顺着204国道跑了。我刚说完他们一准跑到丽江去了
他们决不能流窜到咱维西来
县里就下通知说
有两个骑摩托车的人在永春加油站加完油没给钱就跑了。通过目击者描述
县公安局认定这两个人就是州里通缉的那两个人无疑
而且还朝我们这个方向来了。真扫兴
他们搅了我们今晚的酒局
看我抓到他俩怎么收拾他们！
这个被称为所长的警察最后恶狠狠地说。
吴立英听到这儿
立刻站起身来。悄悄地走出了门。这时
女服务员发现了问题。
是不是刚才那两个人呀？进来时其中一个满脸是血
他还是在我们这里洗的呢。所长
你看
这盒里的水还通红呐！对了
他们吃完饭也没给钱。
说到这
女服务员发现吴立英已溜出了门外。女服务员大声喊道：
就是他！
吴立英一个箭步
上了摩托车。王亮一踏离合器
摩托车就上了公路。王亮最初以为没给人家饭钱才让人追出门外。吴立英说：
亮子
快加大油门！后面那四个警察就是抓我们的。我俩被州公安局通缉了。
为首的那个警察追出门外
见那两个人开着摩托车已跑出三百米发外。这时
就是掏枪射击也于事无补了。他大喊道：
快
快！快到所里取摩托车
我们要追上他们。
王亮不断地转动油门
摩托车轰鸣着向前奔驰。前头向左有一个叉路
吴立英说：
亮子
拐到前边那个叉路上去。
这个叉路很窄
勉强能容一台摩托车通过。路两旁都是红豆杉
王亮把摩托车开进去不大一会儿
他们就被树木掩映得没了踪迹。虽然暂时脱离了警察的追踪
但是这条路却越来越难走了。有时
前面的坡陡峭得任王亮如何加大油门车也不能前行一步
吴立英下来推
摩托车才勉强爬上陡坡。有时
摩托车下坡时
王亮得用全力才踩得住刹车
使得摩托车下到坡底。王亮累得气喘嘘嘘地说：
立英哥
我们就把车扔到这儿算了
这个累我可真遭不起了。
不行！
吴立英断然地拒绝了他。
要不是你不听劝说一定要加油和吃饭
八成警察还在丽江搜寻我们。这下可好
警察就跟在我们的
后面啦。
吴立英和王亮从小就在一起玩儿
二人可以说上是莫逆之交。在他们的多年交往之中
尤其在扎西、张全、多吉和达杰加入他们这个小团体后
他们都不自觉地以吴立英为中心
在他们六人的集体行动中
他们都是唯吴立英的马首是瞻。在今天的行动中
王亮两次自以为是的行动其实是对吴立英昨天莽撞行事的回应。吴立英也以昨天的鲁莽而拖累了王亮而后悔
因此对王亮的擅自作主而没有及时制止。
忽然
他们听到了前边不远的地方传来犹如万马奔腾的轰鸣声。吴立英知道
这是澜沧江江水在大峡谷中发出的声音。虽然他没到过这个地方
但吴立英在金沙江上的虎跳峡听到过这样的声音。吴立英兴奋的说道：
亮子
你听
江水的声音。澜沧江马上就要到了。
前边又是一个陡坡
王亮加大油门
吴立英使出全身的力气向前推
他们终于来到了这个陡坡的最高点。王亮眼前一亮
他朝吴立英喊道：
立英哥
大峡谷
澜沧江！
这真是一个神奇而又险峻的峡谷。这里的情形绝不亚于吴立英和王亮去过的金沙江上的虎跳峡。江在几乎垂直的两山之间犹如困兽一般
吼声如沸
连绵不绝。浪跃巨石
飞溅四裂。吴立英站在绝壁的边上朝江水望去
峡谷深得有点让他目眩。他向西岸看了一眼
觉得西岸比他们站的东岸矮了许多。吴立英从车斗里把沾满了血迹的衣服拿了出来
又摸了摸那把手枪仍插在腰间。对王亮说道：
亮子
别发愣了
过来把摩托车推下去吧！
王亮仍是心有不甘地嘴里叨咕着
极不情愿地和吴立英一起
把摩托车推下了峡谷。摩托车在石壁上跌撞的声音
和着江涛的怒吼极不和谐地冲击着王亮的耳膜
王亮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吴立英拉着王亮的手走下河岸
找了一个高一点的地方坐了下来。吴立英似乎有点歉疚地对王亮说：
亮子
将来形势好转
我们有了钱
哥就给你买一辆摩托车。不
哥给你买一辆汽车。
立英哥
你就别做梦娶媳妇
净想好事了。我知道
我们在逃难
现在我们仍处在危险之中。你的决定是正确的
我就是觉得有点可惜
王亮还想说下去
突然
吴立英听到了隐隐约约的说话声。吴立英嘘了一声
王亮立刻停止了说话。这时不但可以听到说话的声音
而且还可以听到杂乱的脚步声。吴立英和王亮从高处下来
看到不远的地方有多处密密的树丛。他俩放轻脚步
挑最近的一处树丛躲了进去。
脚步和说话声越来越近了
吴立英在树叶稀疏处朝来人看去
果然是在饭店看到的那些警察。为首的那个警察说：
在往前公路到头了
前边森林里没有发现他们
那么他们一定跑到澜沧江边来了。
四个警察爬上了江岸
吴立英仍可听到警察的谈话声。四个警察在江岸上张望了一会儿
为首的那个警察还朝峡谷里看了半天说：
你俩向南
我俩朝北
再找一会儿
半小时后在这里会合。再找不到
我们就分头搜一搜灌木丛
我不信
他们还飞了不成。发现情况
就鸣枪为号。
四个警察分头朝两个方向走了
不大一会儿
这里就归于寂静。吴立英对王亮说：
看来他们不找到我们
他们绝不能善罢甘休。亮子
刚才
我发现江岸朝江那面有一处凹进挺深的地方
他们轻易不会下去搜索
我们现在就躲到那里去。
吴立英和王亮迅速地跑回江岸
他们找到那处凹进很深的地方。在距那个地方十多米的地方有一个可以下去的地方
这里离他们脚下两米深处是一块平整的地方
他俩顺着光滑的岩壁滑了下去
向北走了十几步就到了那个凹进去的地方。这个地方确实凹进了很深
它简直就是一个山洞。进到山洞里
他们发现里面还是很干燥
吴立英和王亮坐了下来。
立英哥
我们就在这里住一宿吧。
恐怕得在这住一宿。明天我们还要到白济汛找木扒比老人的家人
我估计这儿离白济汛不能太远
今晚住在这儿
明天就到白济汛。在这住一宿
起码不必怕野兽袭击。
吴立英分析着。
听吴立英这么一说
王亮马上出去打算找一些柴草到洞里铺一铺。王亮出去一看
他们所在的这个凹处
只是一个两米宽
四十米长的一个地方
其它的地方都是直通谷底的峭壁。他们所处的地方
除了他们下来的那块儿
其它的地方都有四、五米深。这里不用说找不到柴草
就是土也难得一见。王亮悻悻地退回了洞里
见吴立英在用自己沾满血迹的衣袖擦那把手枪。王亮凑了过来说：
立英哥
你是准备在这里用枪和警察干一场吗？
不
亮子
你想到哪里去了。不到万不得已
我们不能和警察面对面地干。如果那样
我们的退路就彻底地没了。不要说警察
就是歹徒
我们也不能轻易地开枪打死他。这可与打猎不一样
打死野兽
我们可以食其
寝其皮。如果伤了人
我们就会从心理上会一辈子不安的。
吴立英一边说
一边把拆开的枪一件一件地装好
最后装上了弹匣
关上了保险。
这时
太阳已经开始西下
洞的深处暗了下来。吴立英和王亮来到洞口
这里就明亮多了。吴立英极目远眺
见远处的峡谷里有几处村落
向南更远的地方
有一座古寺镶嵌在小溪间
与澜沧江比起来
那小溪就是一条银线。此时
所有的村落都升起了炊烟。村落里不时有人在走动
不过人只有蚂蚁般大小
忽隐忽现。忽然
王亮惊呼：
立英哥
你看那是什么？
吴立英顺着王亮所指的方向看
有一个悬有峡谷中间
正由东向西滑行。因为那里比峡谷里距他们最近的村落离这里近得多
峡谷上滑行的人看得比较真切。看到这里
吴立英回答道：
那是溜索。
溜索？什么是溜索？
王亮不解地问。
溜索是傈傈人过江的桥。他们用竹篦编者按扭成很长的篦绳
作为溜索架设在峡谷的上空
然后在溜索上挂上溜板
人们紧紧抓住溜板
便能滑向对岸。我听木扒比老人讲过
他说这种溜索在怒江上很多
没想到在这澜沧江上也看到了。
吴立英一边给王亮解释溜索
一边注视着过溜索的人。
这时
从北面传来脚步声。他俩知道这是搜索他们的警察回来了。吴立英和王亮赶紧回到洞的深处。不一会儿
南边也传来了脚步声。看来他们是约定时间回来的。听声音
两个方向汇合的人就停留在吴立英和王亮藏身的山洞的上方。两个方向回来的警察在互相诉说着自己搜索的地方和如何无功而返。然后
听声音是那个为首的警察作了总结
发言
在饭店里听来的声音格外耳熟。
一会儿你俩就回派出所
和指导员做一下汇报。把全所里的人员一个不拉地带到这里来
多带些手电。再让武装部从就近的村庄给我们调一些民兵来一起搜索
我不信就抓不到他们。
那所长您呢？
显然是一个稍嫩的嗓音在询问。
我和小张回到在公路上的摩托车等着
料他们也没别的路可逃。
说完
这四个警察就下了江岸。
亮子
看来我们在这里不能久留。他们在今晚一定用大批人马来收山。说不定就有人发现这个藏身之所。我们躲在这里
就等于坐以待毙。
吴立英一听他们走远
就立刻对王亮说。
那我们今天躲到哪里去呢？
过江
到澜沧江对岸去。
吴立英坚定地说。
我们不是明天要到白济汛去找木扒比老人吗？
不能了。对于我们来说
这一带在一段时间内都是危险的。就是过到澜沧江那边
我们也要离澜沧江远远的
说不定有人怀疑我们过江了。
说完
吴立英就率先走出了山洞。
出了山洞
虽然看不清高处的情况
吴立英还是小心翼翼地侦察了一下。吴立英踩在王亮的肩膀爬上了江岸
那四个警察早已没了踪影。吴立英把王亮拽了上来
两人沿着江岸向南走。
立英哥
你打算在哪里过江？
我想试一试那溜索。
王亮伸了伸舌头
没再言语。
在太阳就要下山的时候
吴立英和王亮来到了溜索跟前。这里的峡谷更为壁陡崖悬
犹如万丈深渊。江水像一匹野马一样奔腾于峡谷之中
令人真有些不寒而栗。吴立英看了看溜索
与木扒比老人所描述不同的是这个溜索是一根钢丝绳。溜板在对岸
它上面拴着绳子
吴立英动手把溜板拉了回来。
亮子
我先来溜。
说完
吴立英两手握住溜板
用脚一蹬岩壁
溜板发出轻轻的吱吱声开始慢慢向前滑动。溜索是被架设得东高西低的
所以吴立英是在不断地加速滑行。没用十分钟
吴立英就到了西岸。王亮把溜板拽了过去
他模仿着吴立英也顺利地到达了西岸。
卓玛是在下午两点钟得到吴立英和王亮逃脱的消息的。十多个警察冲进她家
用枪指着让她说出吴立英在哪里。从他们的举动来看
吴立英的确是跑了。卓玛沉静地说：
他和王亮在一起。
废话
王亮和他一起跑的
不和他在一起
和谁在一起。我问你
他俩藏在哪里？
用枪指着卓玛的那个警察追问。
没待卓玛说话
又一辆摩托车进了吴家的小院。从挎斗中跳下一个警察来到问话的警察跟前
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问话的警察把枪收了起来
他一挥手说了声：
走
回中甸！
所有警察都上了摩托车
一溜烟地走了。
来吴家围观的人也纷纷散去
扎西和他阿爸贡布走进吴家。贡布和卓玛是同胞兄妹
他想知道自己的外甥犯了什么事。吴立茼和吴蕙还没有放学
屋里只有吴祖业和卓玛两人。吴祖业一脸无奈的样子
正在用手颤微微地卷烟。他见扎西和他阿爸进了屋
起身给贡布让座。贡布坐定后
见吴祖业和卓玛没有开口
就先问道：
立英出什么事了？
吴祖业张了张嘴
话没有说出口。最后还是卓玛说：
昨天立英和亮子去信用社去退化肥
信用社韩主任不给退
立英让亮子把韩主任的孙子抱走吓唬他。韩主任报了案说立英他们绑架了他的孙子
派出所抓了立英和亮子。今天早上我去派出所看他们
所长说
现在正在严打
所以派出所决定把他俩送到县公安局。这不
八点多钟
就用摩托车把他俩给拉走了。
既然那样
警察怎又到家里抓人呢？
贡布有些不解。
听警察说的那个意思他俩在半道逃脱了。
听到卓玛说吴立英和王亮在警察手里逃跑了
贡布不
惊诧得张大了嘴。但扎西并不觉得意外。扎西知道吴立英别说对付乡里那几个土警察
就是真的入了大狱
吴立英和王亮也会脱逃成功的。扎西从小就和吴立英在一块玩耍和上学
他丝毫不怀疑吴立英有这个能力。但是他让为因为这个事儿而逃走而受到通缉
是不是有些不值得了。于是扎西问道：
姑妈
二哥这样做
是不是有点过格了？
开始我也这样想
但是所长说现在正在严打
送到县里可能判上十年八年的。同时
立英被打得很重。他满身是血
脸也破了。送他走时
他被打晕了过去。是两个警察把他抬到摩托车上去的。
卓玛一回忆今天上午的情况
心就像刀剜的一样
所以语气告别沉重。
我说的呢
立英平时也不是一个莽撞的孩子。若不是说要蹲大狱
他也不会干出这么大的事儿来。
贡布对吴立英十分了解
他以宽解的语气对卓玛说。
这时村上的通信员推门进来说：
老吴头
县里的警察找你调查一件事
你跟我到村部去吧。
吴祖业慌忙站起
欲跟来人走。卓玛对吴祖业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卓玛对来人说：
我了解情况
还是我去吧。
卓玛随通信员来到村部
卓玛看到村部的门前停着一辆警用摩托车。来到屋里
见有两个警察坐在椅子上。一个警察示意她坐在他的办公桌对面。这个警察咳嗽了一声然后说：
你叫卓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