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弓上弦
嗖的一声射向黑熊。扎西的箭法也同吴立英的枪法一样
也是自幼练就
目前已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扎西一箭中的
扑向吴立英的黑熊像一条装满青稞的麻袋
重重的砸在地上。扎西的毒箭确实够厉害
真真的见血封喉
吴立英从地上爬起来
看到刚才猛扑过来的黑熊还在抽搐
就知道这是扎西的毒箭发挥了作用。几分钟前
吴立英刚要进帐篷
由于拖着黑熊
所以他是背对着帐篷的
吴立英感到背后有一股风向他袭来。他急忙扔下手中的黑熊
转过头来寻找是什么东西向他偷袭。还没有看清楚眼前的东西
他的脸就受到了重重的一击。从鼻中嗅到气味他知道眼前的东西是头熊
但同时他也知道
自己是躲不过这一击了。他被击中后倒地后只能来回滚动以避开熊的再一次攻击
第一次他躲过去了
第二次他还没来得急做反应
那个黑熊就倒在了他的身边。他从直觉中知道是扎西的毒箭救了他。他不顾脸上的伤痛从地上爬起来
一看果然扎西的箭插在黑熊的身上。
两人进到帐篷里
扎西在手电筒的光亮下
查看了吴立英的伤势。吴立英的鼻子还在流血
左脸颊掉了一块皮
在左眼的下方有一很深的口子。从外表观察和吴立英自己的感觉来看
还没有伤了骨头。扎西去碧塔海打来一壶水把吴立英的脸清洗干净
在左脸颊皮破损的地方涂了药
这些药扎西家自制的藏药
每次出猎他都带在身上。这种黑黑的药膏
看上去不雅
但药效却是一流的。扎西一把这药膏涂到了吴立英脸上的伤处
吴立英立刻感到脸上的痛楚少了一大半。
安顿好吴立英
扎西又用手电筒查看了一下帐篷内的情况。看来这个黑熊已进来很长一段时间
它把扎西从家带来的糌粑已吃了个精光。看到吴立英已经入睡了
扎西到外面把枪和弓箭收拾到帐篷里
最后把两头熊都拖了进来。干完了这些
扎西也沉得很疲倦
于是他靠着吴立英睡着了。
第二天
尽管吴立英受了伤
他俩还是以胜利者的姿态回村的。在吴立英的家
王亮、张全、多吉和达杰热烈欢迎了他俩。卓玛给他们六个人煮了大块的熊
他们还破天荒地喝起了青稞酒。他们六人不住地碰杯
尤其没参加猎熊的王亮、张全、多吉和达杰纷纷举杯向吴立英和扎西祝贺。喝到兴奋处
王亮说：
趁着酒兴
我给大家讲一个打熊的故事。
一听王亮这么说
大家的注意力全集中在王亮身上。王亮一见这样就卖起了关子说：
怎么样
愿意听嘛？
除了吴立英其余的人几乎一口同声地说：
愿意！
于是王亮讲道：
从前有兄弟俩上山打熊
他俩在山上走了一天什么也没有找到。这时前面出现一个草屋
兄弟俩就过去
见到了一个老人
老人让他们住下了。第二天
兄弟俩就问老人在山上怎么才能打到熊？老人说
你们见到山洞就向里面叫呜呜的声音
如果里面也有呜呜的叫声
你们就向里面开枪。兄弟俩听完后千恩万谢
说我们要是打到熊一定会回来报答你的
说完
兄弟俩就走了。老人信以为真地在家等
一直也没把兄弟俩等回来。为此老人得了病住进了医院。老人一进病房就见到了那兄弟俩
就对兄弟俩说
你们怎么在这？兄弟俩一见到老人
就非常生气地对老人说
我们俩相信了你的话
上山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山洞。我们就向里面呜呜地叫
里面也传出了呜呜的声音
我们就向里面开枪
结果从里面冲出一列火车把我们撞进了医院。不信
你看一看我脸上的伤。
说到这
王亮煞有介事地摸了摸自己的左脸颊。
听到这
大家都笑了。吴立英也忍不住笑了。但随后就瞪着王亮说：
我一看你一脸坏笑的样子
就知道你要编派我。
扎西上前要抓住王亮
王亮连忙告饶。吴立英说：
你得喝了我和扎西敬的两杯酒
才能饶你。
吴立英说完
就给王亮敬酒
接着扎西也给王亮敬酒。然后
张全、多吉和达杰也乘机给王亮敬酒
最后
王亮醉倒在桌子底下。
五月份的哈比雪山
海拔四千米处就是雪线
每年的这个时候
在这里都有大批的野牛出现。扎西随阿爸不止一次地到这里来打野牛。见一下午也没打到猎物
扎西就凑到吴立英跟前说：
二哥
再往上走一走
到了雪线就有野牛
我们何不上那去碰一碰运气。
吴立英见扎西说得有理
就把王亮和张全叫了过来一块商量。扎西说：
我们再往上走一点
就到了野牛活动区。刚才我和二哥商量了
今天我们就去猎野牛。我先把野牛的生活习
给大伙说一说
也让大家有个思想准备。这野牛身长有2米
高有1.4米。体重有800多斤。这一带的野牛颜色主要是黑的
四肢是白色。公牛有驼峰
犄角尖锐
如果直冲向前
犹如两把锋利的钢刀。一般来说
野牛成群地生活在一起
农历每月十五左右
对了也就是现在这个时候
它们便成群结队到含有盐份的泉水处饮水。它们在行进的时候
一头凶猛的公野牛走在最前头
一头高大强悍的母野牛殿后
其它野牛
特别是小野牛居中。
那我们怎么去猎野牛呢？
王亮着急地问。
我和阿爸每次都是这样猎野牛的。首先在野牛去喝水时要把它放过去
然后就埋伏在野牛回来的必经之路
一般都是躲在树丛里或崖石旁。待野牛回来的时候
不能射杀领头的公牛
否则一旦头牛受伤
就会引起牛群的乱营
如果它们发现了我们
我们四个人生还的希望就不大了。因而必须放过走在前面的牛群
射杀最后一头母牛。
说到这
扎西略微停顿了一下
然后接着说：
还有一件事我没有说
但这是很显然的
那就是不能用猎枪猎野牛。
说到这
扎西晃了晃自己手中的弓箭说：
只能用这个。
那么说今天只能你一人猎野牛了。那我们这些人干什么去？
张全问。
对了
你说对了。再说今天也只能猎一头野牛
我们四个人带这么重的东西下山。至于你们三个干什么嘛？
扎西装模作样的想了一会儿说：
你们三个就干我平常干的那个事
你们三人埋伏在离我稍远一点的崖石后面
当野牛跑过你们附近时
你们就朝它们扔石头
这样牛群便误以为是山石陷落而造成一场虚惊
也就会放慢脚步
渐渐安静下来
然后缓缓离去。
好吧
就按扎西说的去办。我们先趁着天还没黑
到上边侦察一下野牛的动向。
待扎西说完
吴立英吩咐道。吴立英不单是他们的立英哥
同时在他们的多年交往中
也成了他们心目中的头儿。
向上走没有半个小时
跑在他们前面很远的美洲狮跑了回来
它向吴立英发出低低的哼声。这就是美洲狮发出的报警声
它明白无误地告诉你
它已发现了猎物。扎西爬上了一棵冷杉树向远处了望。他只看了一会儿
就溜下了树
对吴立英说：
二哥
足有一百多头野牛朝我们这个方向走来。赶快
你们几个赶快藏到那边石崖的后面去
多准备点石头。
说完
扎西就朝一处离这更远的石崖走去。
果然
没过多长时间
一大群野牛就从他们身边走过。他们无不屏息凝视着野牛的通过
就连美洲狮也大气不敢喘地爬在吴立英身边。吴立英默默地数了一下
一共有一百二十六头野牛通过。待野牛走远以后
他们开始寻找石块。他们每个人都在身边预备了一大堆石块
这才坐下来休息。
这天正好是农历四月十五
月亮已高高地挂在了天空上。时令已是仲春
但是在哈巴雪山的雪线附近
仍然是寒气逼人。扎西在石崖的后面坐着
从表面上看
他很平静
但他内心深处却很紧张。虽然他参加猎野牛已很多次了
但他还是第一次担任射手的任务
以往他只是负责朝野牛群里扔石头。他一次次地把箭扣在弦上
最后还是把弓放到了地上。突然
一阵杂乱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对
这正是一大群野牛踏在山路的声音
而且越来越清晰。不大一会儿
头牛就进入了他的视线
接着就是大队的牛群。它们个个吃饱喝足
肚子鼓得浑圆
摇头晃脑
昏昏欲睡
步伐缓慢。这时
断后的那头母牛已经进入了他的射程
他搭弓猛射
毒箭一下子射透了那母牛的脖子。母牛负痛奋力向前奔
用角猛抵它前面的一头牛
前面的这头牛也跑了起来
就这样
一个接一个的都有跑了起来。一百多头牛跑起来
再不是先前的踢踏声
而是好似山摇地动的隆隆声。扎西突然滋生了再射一头牛的
。他迅速地搭上箭射了出去
这只箭射在了那头牛的腰上。两头牛相继倒下
扎西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吴立英他们三人见野牛跑到他们附近
就开始雨点般地朝牛群里扔石头。说来也怪
正如扎西所言
牛群开始安静下来。最后缓缓地消失在月色中。他们三人来到扎西刚才射猎的地方
看见扎西正在对野牛剥皮肢解
他们三人也拿出藏刀给野牛剥皮。干了一会儿
吴立英说：
亮子
你现在就下山
把马牵来
把皮口袋也都拿来。
王亮把马牵回来的时候
他们早已把野牛肢解完毕。他们把牛
和牛皮放到兽皮口袋里
把牛骨头捆在一起。然后把这些东西放在马背上驮下了山。
在山下营地
多吉和达杰早就点燃了三堆篝火
离远望去
红通通一片。此时已是午夜时分。看来今夜又得无眠了。他们不但要喝青稞酒
吃烤
而且还要把皮口袋里的牛
用微火烘烤。那样往回运时
马也轻松多了。
六个人几乎折腾了一宿
他们把带来的二十斤青稞酒喝了个精光。天一破晓
吴立英就张罗着把牛
装成十二个兽皮口袋
每人差不多分得一百五十斤牛
把两张牛皮给了扎西
那些牛骨头
只能忍痛割爱
扔在了宿营地。他们踏上回程的时候
山麓里还是灰蒙蒙一片。
差不多十一点的时候
他们一行六人回到了七孔村。一进村
吴立英就感觉到今天村里有些特别。一些村民从村部用手推车往家运化肥
一些村民三四个一伙正在议论纷纷。吴立英和王亮回到吴立英家
把牛
卸下搬进屋子里
母亲卓玛从来就是把这些
放在盐水里煮一煮
然后再晒成干
以备家里人出门打猎或者出远门时带上食用。王亮家里只有他们兄妹二人
他和妹妹王艳从小就在吴立英家吃饭
所以他只能把牛
运到吴家。
一进外屋
吴立英就看见父亲正在用锥子挑化肥袋子上的缝线。袋子打开后
吴立英的父亲抓起一把化肥用鼻子嗅了一嗅
强烈的刺激气味使得他把化肥马上扔回了口袋里
然后长叹一声站起来走回堂屋。吴立英好奇地走上前去抓一把化肥闻一闻。他不闻则已
这一闻一股令人窒息的阿摩尼亚味道冲鼻而入。吴立英狠狠地把化肥摔回口袋里。吴立英知道
这写着尿素的袋子里起码掺有百分之六十的碳酸氢铵。吴立英初中已经毕业
并以优异成绩考上了中甸县重点高中
只不过由于家境困难交不起学费没去报到。尿素的含氮量是46%
碳酸氢铵的含氮量是17%
吴立英是再熟悉不过的了。前年和去年的尿素也掺了碳酸氢铵
但没有今年这么多
今年却变本加厉了。要知道
这是以贷款的形式贷给农民的化肥
到了秋天农民要以尿素的价格连本带利还给信用社。这样的化肥上到地里狗屁不当
而且使地一年比一年板结。外屋地上堆着六袋化肥
吴立英一家种地一年的获利也顶不上这六袋化肥钱。换句话说
吴家这一年算是白给信用社扛了一年长工。吴立英不由得把自己的没钱上学、哥哥吴立荣的入赘、姐姐的离家出走全都跟这六袋化肥联系上了。吴立英气哼哼地说：
我俩把这化肥装上手推车
给信用社退回去。
吴立英和王亮把化肥装到手推车上
吴立英的父亲吴祖业才意思到他俩的意图。他立刻追了出来阻止他俩走出院门
但吴祖业在吴家从来都是被罩在卓玛的光芒之下
所以他的阻止也是苍白无力的。吴祖业一边派吴立英的弟弟吴立茼去邻居家去找卓玛来管这事
一边在院里叨咕着：
小冤家
全乡五百多户人家
怎么犯着咱们去找乡里呀？
乡信用社在乡所在地纳古村
离七孔村五里地。说是五里地
从村西头出来
翻过一座小山包
就到了纳古村。乡信用社就在村中间的乡
跟前。吴立英和王亮把手推车停在信用社门口
发现信用社的大门是锁着的。吴立英这才想到今天是星期日。吴立英对王亮说：
亮子
咱们走
到信用社韩主任家去。我听说
这个用化肥顶贷款的把戏就是韩主任一手搞的
钱都让他赚去了
其实没信用社什么事。
韩主任名叫韩金贵
他家住在离信用社不远的地方
吴立英他俩推车走了不一会儿就到了。韩家的大门开着
他俩就把手推车推到院子里。一人拿起一袋化肥进了韩家的堂屋。恰好韩家的其他人都到本村的李家参加婚礼去了
家里就剩下韩金贵和他的五岁小孙子。当吴立英和王亮把化肥袋子放在堂屋地上的时候
还以为是哪个求他贷款的人给他送礼来了呢。把袋子放好后
两个年轻人立刻返身到院子里
把剩在手推车上的四个袋子一同拿起
看来也要把这四个袋子一遭放到自己家的堂屋里。这里边装的是什么土特产呢？是谁一遭送这么多东西呢？最近也没什么人求我贷款呐？韩金贵是满肚子胡疑。同时
这两个年轻人也十分眼生
两个人差不多的个头
大体在一米七五左右。看年纪不会二十出头
但从两人都在两腋下夹着一个袋子走路的样子看
这俩人确是很有力气。没容韩金贵多想
这两个年轻人就已经把袋子放在地上
站在他的面前了。没等韩金贵问
吴立英就说：
韩主任
我把这东西送回来了。
这是什么东西？
韩金贵还没琢磨出袋子里装的是什么。
是化肥
是你刚贷给我们的化肥。
吴立英的话语显得很平静。
是化肥
你不把它施到地里去
送到我这里干什么？
韩金贵有些生气。
我们家的地今年不打算上化肥
所以我爹让我把化肥退回来。
为了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
吴立英笑了笑说。
你是哪个村的？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我是七孔村的
我爹叫吴祖业。
吴立英如实回答。
七孔村的吴祖业
韩金贵轻声地念叨着
脑子里飞速地搜索着记忆。就像Google一样
没用0.1秒
七孔村的吴祖业就浮现在他的眼前。在韩金贵的眼里
吴祖业是一个十分猥琐的人
一副讨好人的憨笑
一个永远挺不起来的脊梁
听说家里由媳妇当家。韩金贵真有点怀疑眼前这个健硕的小伙子是他的儿子。韩金贵想到这才问：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吴立英。
立英
请坐
你俩请坐。
韩金贵客气地朝他俩做了个手式。韩金贵今年五十一岁
十八岁当兵
复员后就到纳古信用社工作。由于他人还精明
善于钻营
改革开放后
他当上了信用社主任。三十多年的社会经验
让他知道怎么打发眼前这两个年轻人。
吴立英和王亮坐到了沙发上
韩金贵给他们倒了两杯水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
王亮拿起来喝了一口。此时
韩金贵的心绪早已平静
于是他缓缓地说道：
小伙子们
你们知道不？改革开放以来
党和国家十分关心我们农村的发展。国家每年都给农村注入大量资金
我们这个小小的纳古乡就给一百多万元
你们想一想这全国得多少钱呐
这发给大家的化肥就是这笔钱的一部分。说到这
韩金贵顿了顿
然后话锋一转：
可是有些农民就是不理解国家
认为这化肥发得没用。
韩主任
我可没说化肥没用。但是我家的那些地需要的是磷肥和钾肥
起码也得是复合肥。而发的这尿素却是氮肥。我们就是要把这氮肥退回来
然后买一些复合肥。
吴立英也努力地寻找退化肥的理由。从家里出来的时候
他带着满腔怒火
他要到乡信用社来
一通
就是动粗也要把这劣等的化肥退给他们。可是一到韩家
韩金贵又是请坐又是倒水
把吴立英弄得不好意思发火了
这样
他就临时编了这氮、磷、钾的理由。
韩金贵一听吴立英用这化学名词来对付自己
觉得这个年轻人可比别人难对付。去年也有一些村的农民来找过自己
但无一不是自己一讲大道理
就把这些农民唬了回去。看来这个年轻人比较难缠。想到这
韩金贵说：
立英
我看这么办吧。你俩先把这化肥推回去
过些日子
上边一拨给我们复合肥
我就让人给你多送些去。
韩主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