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树上下来的那个人连声称赞。
不要在这里搜科打诨了
你去那边把车开过来。
孙场长没好气的说。
显然这个人是孙场长的下属
无论孙场长怎样说
他都是乐呵呵的。望着他远去的背影
孙场长介绍说：
他是我们林场的秘书
姓杨。平时我看他还挺机灵
对人也忠诚老实。昨天是他提议到这里打猎
他要陪我散散心。说这里香獐很多
这不香獐没见到一个
却碰到了一只大狗熊。我朝它开了一枪
人们常形容人笨的像个狗熊
我看那是大错特错了。开枪后一看没打中
我就慌忙地装子弹
可子弹还没装上
狗熊就扑到了我跟前。杨秘书见狗熊扑了过来
吓得他把枪一扔
就爬上了树
我让他拽我一下
我也上树
他装作听不见
一直爬到很高的地方才停下看我的热闹。
他可不是在树上看热闹
他是在树上呼救。若不是我们听到呼救
我们怎能这么快来到这里？
吴立英觉得孙场长说话有些不顾事实。
孙场长不管吴立英是否打断他的话头
自管自说自话：
我一看狗熊已到了我的跟前
上树和逃都已不可能
只好躺下装死。我这还是小时候听奶奶讲过的故事
知道狗熊不吃死人
这才急中生智趴到地上
闭上眼睛大气也不敢出。若不是你们来救了我
我真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装下去
狗熊已在不断地嗅我的脸
我几乎要失去理智
大喊大叫了。
幸亏你没这样做。否则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你。
王亮道。
孙场长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此时他已恢复了正常。他低头看看脚下的熊
见熊的头已被打爆。他冲着吴立英竖起大拇指说：
老弟
你这枪法太棒了。
吴立英平淡地说：
一小般吧。
立英哥经常对我们说
我们打猎的人有点像特种部队或突击队
经常在极近的距离上
有时仅数步之遥
与猛兽相遇。所以他给我们的两个准则是：
第一
一个人首次开火通常是最后一次开火。第二
你的首次错误很可能是你最后的一次错误。
王亮抢过话头说。
很精辟
很准确
真是一言中的。
孙场长连声称赞
然后他转向吴立英：
这么说老弟你叫立英了？
吴立英未置可否
他一下子窘在那里。吴立英心里想
虽然自己把他从熊掌下救出
但与他们才相识不过十分钟。在逃亡期间贸然地把自己的姓名告诉陌生人
这是非常危险的。于是答道：
我姓赵。
吴立英从来没说过谎
所以他的答话一出口
脸腾的一下红了。孙场长也看出吴立英的窘迫。两人正无法脱离这尴尬局面时
突然一阵汽车喇叭响一下子打破了沉闷。杨秘书把车开到他们跟前。这是一辆切诺基牌越野吉普
杨秘书把车径直开到熊的跟前。四个人把熊抬以了车上后孙场长说：
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
恕我冒昧
我想请两位到我们林场住一宿。你俩看如何？
听到邀请后
吴立英看了看太阳
估计天已有下午四点左右
是去还是不去
他真有点左右为难。见吴立英这个样子
孙场长说：
从这到我们那里有五十公里
但从这里到有人家的地方起码要有四十公里
如果不与我们一起走
你俩只能露宿野外了。
立英哥
我们还是去他们林场吧！
昨晚他俩在山洞里住了一宿
王亮觉得实在是太冷了。
吴立英没有说话
只是瞪了王亮一眼。王亮觉得吴立英又要说他擅自作主了
其实吴立英是责怪他总是提名道姓地叫他。
走吧
走吧！这个小兄弟都求你了。
杨秘书说着过来拉吴立英上车
孙场长也过来把吴立英往车上推：
还是跟我们上林场吧
你救了我一命
今晚上我还要盛宴款待你呢！
吴立英无奈只好上了车。这辆切诺基吉普车看样子是一辆新车
坐垫和靠垫套都是簇新的。吴立英只是乘过公共汽车
坐吉普车还是第一次。尽管山路颠簸
吴立英觉得乘这种车的感觉还是很好的。车还是由杨秘书开
孙场长坐在副驾驶的位置。车行驶了大约二十分钟
就上了一条由砂石修成的公路。虽然公路很简易
但车比在山间土路上行驶要快多了。这时
天又毫无生息地下起了小雨。刚才透过车窗可以看到的景物现在变得模糊起来。此刻
吉普车行驶在傍山的公路上
车窗外垂直几十米的下方就是急泻而下的滔滔江水。尽管吴立英从来没有到过这里
凭直觉他知道这就是怒江。这段时间吉普车不断地爬坡
发动机沉闷地低吼着。吉普车如同行驶在一个巨大而深邃的胡同里
两边是铁壁般对峙的高黎贡山和碧罗雪山。吴立英原来设想就逃到怒江边
在这里暂避一时。一有机会
他还要到白济汛找木扒比老人。他见到怒江
心里有了安全感
心想经过千难万险
自己和王亮还真逃过了警察的追捕
今晚可以在孙场长的林场好好睡一觉了。
雨越下越大
天也越来越暗。杨秘书打开了车灯
车行的速度也慢了下来。好在路已离开了怒江畔
车也不是在爬坡
而是一个劲地下坡。吉普车走了一个多小时
前方出现了城镇的轮廓。随着迅速地走近
城镇里的建筑逐渐清晰起来。这是吴立英始料不及的
孙场长说在四十公里处有的人家竟然是一个城镇。吴立英连忙问：
杨秘书
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上帕
也就是福贡县城。
杨秘书回答道。
这时前边出现了五、六个身穿警用雨衣的人
其中两个还端着冲锋枪。一个晃着小旗示意他们停车。杨秘书缓缓地将车停在路边。
孙场长
这是要检查吧？
吴立英的声音有些发颤。
不用怕
有我呢！你俩一个人躺在地上
一个躺在座上。记住
不要出声。
孙场长已从吴立英的声音里发现了他俩害怕警察的检查。
打开车门
我们要检查！
一个警察拍拍车窗玻璃大声命令道。
孙场长摇开窗玻璃
探出头说道：
小蔡呀
这么大的雨
还在设卡检查呀？这一穿雨衣
不听声我还真认不出来你了。
是孙场长
！这大雨天
你上哪去了？
听警察的声音
已是寒暄
不是在检查了。
去打猎啦。你们在检查什么？
杨场长应付着。
省厅下的通缉令
说是中甸的两个歹徒抢了警察的枪和摩托车
有可能逃到我们这一带。
警察回答道。
我这是吉普车
可不是摩托车？
孙场长边反问
边把头缩回车内。
上边指示
说歹徒也有可能抢了别的什么车
因此不管什么车辆一律检查。孙场长
你走吧
不耽搁你了。
说完
警察挥了挥手。
回去给你们尚局长代个好。
说完
孙场长摇上了车窗。
杨秘书一带离合
车缓缓地上了道。他通过头上的镜子
看到吴立英的王亮两人还在趴着不动。他笑了笑说：
没事了
你俩起来吧。
吴立英和王亮重新坐到座位上
吴立英不知道是不是谢谢孙场长
没办法
他只是憨笑了几声。杨秘书见谁也不说话
于是他说：
我们孙场长是福贡县的著名企业家
政协委员
小蔡一个小小的刑警队长
他还敢检查我们的车。
天完全黑了的时候
他们一行才到了林场场部。雨仍然未停
只是时小时大。杨秘书把车开到场部大楼的台阶下停车
吴立英和王亮在孙场长的陪同下直接进了楼。因为早已过了下班时间
办公楼里空无一人。孙场长打开自己的办公室
开灯后说了声请他就径直走到老板台后的座位
然后作了个手势请吴立英两人坐在沙发上。办公室里的灯光很柔和
已过惯夜晚在煤油灯下生活的吴立英倒觉得特别明亮。孙场长的老板台又宽又大
紫檀的颜色在灯光的映衬下古色古香。老板台上叠放着一摞报纸
在其后有一部电话机
转角的桌面上放着一台电脑。左边靠墙一溜卷柜
右边靠墙有四个书柜。只有一部老板台的办公室显得格外宽敞
吴立英过去经常到老师的办公室
他那时的理想就是有朝一日到乡中学教书
坐在教师办公室备课、判作业。今天看到了杨场长的办公室
就如同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现在一想纳古中学的办公室
那纯粹就是陋室。
场长
我在食堂安排了一桌地方风味
大师傅说
一会就得。我看
咱们现在就到餐厅去吧。
杨秘书的办事效率颇高
不一会的功夫
既把车开到了车库
又安排了晚餐。他一迈进场长办公室
就向孙场长汇报情况并提出建议。
好吧
那咱们就去餐厅。
孙场长起身吴立英两人说。
餐厅不在办公楼里
而是在大楼后面的一趟平房里。走进院子
感到雨已不下了
只是天上仍不见星星。进了餐厅
这里灯火通明。食堂里有十多张桌子
其中一张桌子摆好了杯盘。透过玻璃窗
看到有三个厨师模样的人在忙碌着。他们四人刚坐定
一个厨师打扮的人走过来问：
场长
喝什么酒？
本地的水酒。
那么说场长要用同心酒来招待远方的客人喽！
对
今晚就用同心酒来招待贵客。
孙场长说。
场长
我到一片壁找几个当地的姑娘去。
杨秘书说完
不待孙场长言语
就起身走了出去。
杨秘书刚刚离去
两个厨师就抬来了一个大木盆放在餐桌跟前另一个厨师拎来一桶水倒进木盆
然后端来一盆煮熟发酵的包谷粒倒进水里进行搅拌。最后
先前问孙场长喝什么酒的那个厨师拿一个篾箩往下一压
包谷粒一经压缩
立刻出现了一汪淡黄色的汁液。孙场长朝木盆里指了指说：
这就是当地居民自己酿制的水酒。
吴立英见过青稞酒的制作。那是先将青稞洗净煮熟
待温度稍降
便加上酒曲
用陶罐或木桶装好封闭
让其发酵
二、三天后
加入清水盖上盖子
隔一、二天后便成青稞酒了。像这里把煮熟发酵好的原料保存
待有人喝时再挤压成酒的他还是头一次见过。他知道
青稞酒的确良酒精成份很低
以此推论
这样当场制作的水酒度数也不会太高。
孙场长见吴立英对当场做酒很好奇
于是说：
我们这怒江大峡谷就是一个酒谷
酒无时不在
酒列处不在。这里
家家会酿酒
人人是酒仙。来
老牛
你舀一缸子
给立英老弟尝一尝。
被称作老牛的厨师给吴立英盛了一大口缸
吴立英推辞一过就尝了尝。水酒味道很特别
有点苦
有点微甜
有点酒味。吴立英尝了一口
放下了口缸。牛厨师说：
你多喝几口
最好喝了这一口缸
你才能品出味道。
吴立英又喝了几口
他感觉慢慢就适应了
口感也好起来。不一会儿竟喝了大半口缸。见吴立英把口缸放到桌子上
孙场长说：
这里相当多的土著人
尤其是男
酒成了他们的好伙伴
酒成了他们的命根子。上山、下山、上路
不是带水
而是带酒。他们一有闲空便饮酒
一有点钱就买酒喝。一些人长年累月饮酒
以至满身酒气
头脑发昏
脚杆变软
成了酒仙。不过
这里最有特色的要算喝同心酒了
一会儿杨秘书回来
你俩就能见识到了。
孙场长的话刚说完
杨秘书就回来了
在他后面还进来了四个身着盛装的傈傈族姑娘。她们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两个用竹筒做成的杯子。她们差不多都二十岁左右
个子都不高。一进屋就跟孙场长打招呼
看起来是极熟的样子。打头的姑娘说：
孙场长
为什么这晚才找我们喝同心酒？
我这不是刚来了客人？来
玉兰姑娘
你来陪立英
丽芳姑娘
你来陪这个小兄弟。剩下你俩就随便陪我俩吧。
孙场长分配道。
她们一进食堂就看到了吴立英和王亮两人。只不过平时孙场长让她们陪的大都是州里、县里来的干部
这些人无不是西装革履的中年人。她们还从来没有陪过这两个如此年轻、如同她们乡邻一样的毛孩子。听孙场长如此一说
那两个叫玉兰、丽芳的姑娘立刻满面春风地走了过来
对他俩说：
欢迎
欢迎！
这下倒把吴立英搞愣了。他站起来张了老半天嘴也没说出话来。孙场长出来打圆场说：
玉兰
还不先给客人敬迎宾酒。
那个叫玉兰的姑娘在木盆里盛满一杯水酒
然后端着竹子做的酒杯
笑吟吟地直过来给吴立英敬酒。那个叫丽芳的姑娘也同玉兰一样给王亮敬酒。吴立英尽管手脚无措
但他仍然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王亮也学着吴立英的样子干了丽芳敬的酒。这时
厨师把饭端了上来。厨师介绍说这叫焖锅饭。一大盆米饭上面覆着一层鸡
和猪
油已浸到米饭当中去了
上边还撒着一层草果、胡椒面
同样也浸到了米饭中
香、草果和胡椒香混合在一起
空气中立刻飘起一股浓浓的香味。孙场长指着焖锅饭说：
这是当地的著名风味
叫手抓饭
吃的时候是不用碗和筷子的。
另一个厨师端来一盆清水并拿来了肥皂。孙场长带头洗了手
接着吴立英和王亮也洗了手。用新毛巾揩过手后
一个个不客气地伸手抓起饭来
大块的鸡
、猪
直往嘴里填。吴立英还在犹豫
孙场长用胳膊肘碰了一下吴立英说：
吃吧
都饿了一天了
还客气什么？
吴立英不再迟疑
立刻伸手抓饭来吃。自从去哈比雪山打猎四天来从未好好吃上一顿饭
他的胃肠始终处于饥饿状态。所以手抓饭一入口
只觉得香甜无比
味道好极了。
王亮可没有吴立英客气
他从孙场长动手抓饭时他就下手了。王亮平时就爱吃肥
他常说吃肥
最解馋。所以他最先动手抓的就是肥
肥
一入口
他感到这比平时吃的肥
香多了。王亮一连吃了好几块
然后又抓饭吃。他把油乎乎的米饭捏成团子往嘴里送。饭里放了盐
又是鸡
、猪
浸出来的油焖出来的
同时里面还有草果、胡椒的香气
王亮觉得饭香极了
简直比
都好吃。这时厨师送来了几碟佐料
有酸菜拌姜片
有笋拌松茸
还加了盐巴、辣子
又爽口
又下饭。此时王亮也顾不了什么体面
抓了一回又一回
吃了一团又一团。好像要把这几天没吃的东西一下子补回来似的。
吃罢抓饭
厨师把盛饭的盆拿回厨房。吴立英见孙场长和杨秘书没有走的意思
于是问：
杨秘书
你把我俩安排到哪儿住？现在我们走吧。
别忙嘛
我们还没正式喝酒呢！
杨秘书回答道。
在说话的当儿
四个姑娘已把用竹筒做的杯子舀满了酒放到了桌子上。孙场长指着杯子说：
来吧
立英。现在开始喝酒。我提议
我们八个人先干一杯。
说完
孙场长率先拿起杯子。
在孙场长的带领下
八个人都相互碰了一下杯子
然后一饮而尽。大家把杯放到桌子上
没等孙场长吩咐
四个姑娘又把杯子装满。孙场长说：
玉兰、丽芳
你俩唱一曲敬迎客酒吧。
远方的客人哟
欢迎你来到这里
淡淡的水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