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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四重奏

_3 陆弈昕(当代)
  
2008-2-15 19:31 迷茫
  42
  已是后半夜了,天空已经蒙蒙发亮,我们两个人的眼睛里都布满血丝,却丝毫睡意也没有,我们没完没了地聊天,没完没了地做爱,没完没了地逗趣,我躺在床上抱着云娜,她的头枕在我骨肉嶙峋的胸前,手指不停地摆弄着我的手指,要不就是在我的胸前划来划去。
  “怎么才能看出对方是?”
  “是什么?”
  “同性恋啊!”
  “干嘛?”
  “问问,你不是很懂吗?我就奇怪我身边怎么一个都没有,还是我没看出来?”
  “哈哈——要是都让你一眼看出来那不就麻烦了吗!”
  “那你怎么老能看的出来啊?”
  “这里有窍门。你走起路来老往地上看,是看不见,也没见你拣着钱包。”
  “讨厌,你走路才老往地上看呢!什么窍门啊?”
  “眼神!”
  “眼神?”
  “对呀,你想啊,放着满大街帅哥不看,老盯着你看,那不是有问题吗?最主要的是那种眼神,缠缠绵绵的,一般都用余光,不能死盯着人家看。”我给她做着示范。
  “好啊,你是不是经常到处放电,勾引小姑娘?”
  “谁呀,我勾引你还忙不过来呢。你要是老不接见我,我是快被别人抢跑了。”
  “谁抢啊?”
  “我这么优秀,打开门,追求者的队伍能排到长安街上去,你信不信?”
  “德行,臭美吧你就,那你跟人家走吧。”
  “我不是舍的得你嘛!”
  “少来,就会油嘴滑舌。”
  “嘿嘿——”
  “嗨,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我有一个同事没准儿就是,每次我们开会她准凑到我旁边的座位,要不就坐我的对面,每次抬头不经意看见她准在盯着我看,弄的我好几次觉得特尴尬,最主要的是她一直没结婚。天呐!你说她到底是不是?”
  “有挖掘的潜力。”
  “不过,我不喜欢她那类型的。”
  “啊——你吃着碗里的还惦记着锅里的?”
  “谁惦记她啦?吃醋啦?哈哈——”
  “我吃她醋?开玩笑!你还能找着比我更帅、更优秀的人吗?”
  “又来劲啦——德性吧,赶明儿我就找一个比你更好的去。”
  “我这类型的早已经停产啦!”
  “哈哈——”
  ……
  “你说,女人为什么会喜欢女人?”
  “同性相吸!”
  “什么呀,同性相斥!”
  “那是吸铁石!”
  “呵呵——讨厌,你能不能正经点儿啊!好好说话!”
  “我怎么不好好说话了。本来就是!”
  “那你说女人为什么会喜欢女人?”
  “太深奥了,是个大题目,可以拿博士学位了。回头我给你找些弗洛伊德和李银河写的书看看吧!我可不敢误人子弟。”
  “那你为什么会喜欢女人?”
  “你整个一个十万个为什么?”
  “说嘛!”
  “不为什么,天生的!”
  “天生的?”
  “恩,我四年纪就开始喜欢隔壁班的一个插班生。”
  “啊?你可属于超早恋人群呀。”
  “呵呵——对对!”
  “我上大学时才开始喜欢一个女生。”
  “你发育迟缓呗!”
  “去你的,我们那时候哪像你们现在的小孩儿。我们那时候整天就知道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从来都没考虑过这些事情。”
  “我们也没考虑呀,顺其自然的事!”
  “然后呢?”
  “没什么然后。”
  “说说,我想听!”
  “然后,我就想方设法认识她,之后我们就成了好朋友。”
  “就这样?没下文啦?”
  “要什么下文?那时候对她的好感是很单纯的,每天上学、放学、课间操只要能看见她,我就特别高兴,晚上回家打电话随意聊聊天我就已经觉得特别幸福啦。有一天晚上吃完饭,我们家停电,我无事可做,她刚好打来电话,陪我聊到十一点多,要不是第二天上学得早起,我们得一直聊到天亮,呵呵……后来,我们又考上了同一所初中,分在不同的班,初二的时候她就有了男朋友。有一次学校元旦联欢会,她到我们班找我,送了我一张特别大的贺卡,那年新出的样式,然后质问我为什么不理她了,也不打电话,我说你有男朋友了我就不想理你了,从那以后我们就很少来往了。”
  “你也够小气的。”
  “她有男朋友我还跟她纠缠什么呀!真是的!关键是那时候,我就喜欢上了我们班的班长,当时全年级就她一个人留着两条长长的麻花辫儿,特显眼。那时候我体育挺好的,初三时学校搞体育达标活动,每天放学我都陪她在操场跑圈儿,然后一起回家。到了初三毕业我们都各奔东西考上了不同的高中,再也没有见过面。上了高中,高一我喜欢上了我的英语老师,长得特别像林青霞,我们班男生上她的课都特别老实,她是个研究生,刚从师范大学毕业分配到我们学校的,可她的男朋友长得像个土豆,据说还是个**,我们班男生特别替老师打抱不平。哈哈——高二我喜欢上一个大我一届文科班的补习生,等到我上高三的时候她又补习了一年,把我高兴坏了,不是我幸灾乐祸,而是我又可以天天看见她。据她们班同学说,她前一年的高考分数已经上线了,但她除了北京广播学院哪个学校都不去。我暗恋了她整整两年,可我们之间一句话也没说过。我那时候就偷偷地在家研究广院往年的面试题,整天在家对着镜子练习朗诵,想和她考到一个大学,没成想,第一轮面试就把我给刷下来了。”
  “哈哈,真是用心良苦啊。”
  “我容易吗我?”
  “不过我觉得你声音挺适合做播音员的。”
  “都怪那帮老头、老太太有眼无珠。后来,我就考上了理工。大一时,我喜欢上了管理计算机机房的小老师,天天下课往机房跑,晚上不到宿舍锁门的时间都不回去。大二我就经常和学校乐队的同学跑出去泡酒吧,认识了一个DJ,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Arleen,她原来是个男的,我认识她时她刚好做了变性手术,再后来我就退学去了美国,再再后来就在网上认识了你啦。”我长叹了一口气,“汇报完毕!”
  “我的天啊!够写一本回忆录的啦!”
  “一本血泪史啊!”
  “你就没喜欢过男生?”
  “我想想啊,还真喜欢过,上高中时我的物理成绩总是上不去,我们班物理科代表是那种每次考试都不下九十五分的非人类,高考前天天放学后给我补习,我特感动。”
  “没发展一下?”
  “喜欢归喜欢,感动归感动,那不是爱。”
  “看来你还真是天生的!”
  “恩——没的救啦——你呢?”
  “我可没有你这么丰富的感情经历,你就是我的第一个。”
  “不对吧!你上大学时不是喜欢过一个吗?”
  “可我们什么都没有做啊?”
  “做什么?”
  “做爱!”云娜害羞地把头埋进我的胸前。
  “哈哈——这大人的思想怎么都这么复杂呀?那我也什么都没做呀!我只跟Arleen做过。”
  “那你也是跟别人做过呀!哼——你可是我的第一个!”
  “不是吧,那你还跟你老公做过呢!”
  “男的不算!”
  “那Arleen以前也是男的呀!”
  “可他做变性手术啦!”
  我们俩坐在床上,面面相觑,顿时,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你还忘了交代一个。”
  “谁?”
  “贺红梅!”
  “哈哈——她认识我是谁呀!”
  “那不行,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哈哈——精辟,意淫也不行吗?”
  “不行!”
  “……”
  “……”
    43
  那夜我们畅谈,那夜我们疯狂做爱,做爱,做爱,……,做爱,天翻地覆,直至经疲力竭。那夜1303的云娜,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44
  我醒了,四周一片漆黑,看看表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看着睡在身边的云娜,想着我可以和她在1303生活一周,兴奋之余再也睡不着,轻轻地拿开她搭在我身上的手,到洗手间洗了一个热水澡,换上了一条棉布裤子,一件黑色短袖的T-shirt,一件红色格子的衬衫,然后开始打扫房间。云娜还在睡着,我瞪着一双大眼睛呆呆地看着屋子里实在没有什么可收拾的了,于是坐在沙发上,看着她。
  
  “真没看出来,你够勤快的。”云娜用手拍了拍我的头,说道。
  “醒了就睡不着了,没吵着你吧。”我说着,把一杯牛奶递到她手里。
  “没有。”
  “饿吗?晚饭你想吃点什么?”
  “你别对我这么好,这样下去我就完了。”她看着我,笑了笑。
  “哈哈,这回终于湿鞋了吧。”
  “我会离不开你的。”
  “那你就搬来住。”
  “竟胡说,我到想,家里怎么办?”云娜叹了一口气,“还是你自在。”
  “要不把你们家小阿姨辞退,我去应聘。这样我就能天天看见你了。”我趴在她的身边,低下头狠狠地亲了她一口。
  “哈哈,你饶了我吧,我可雇不起你。”
  “我不要工钱还不行,唯一要求晚上让你老公自己睡,然后我们俩睡。”
  “哈哈,你这个小东西,亏你想的出来。”她用手敲了一下我的脑袋。
  我刚要起身站起来,云娜坐起身来,拉住我的手,然后抱着我,把头放到我的胸前。
  “弈昕——”
  “恩?”
  “有时我在想,我们居然会相爱,会在一起,我是不是在做梦啊?”
  “你怀疑我们的爱情?”
  “我们年龄相差这么多,我都不敢想象,你喜欢我什么呢?为什么要找个阿姨呢?”
  “哈哈,我就喜欢漂亮阿姨!”
  “跟你说正经的,不许闹。”
  “我喜欢你给我的感觉,你的气质,你的谈吐,所有的所有,在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就认定你是我今生要找的爱人,我才不管你多大呢。那你喜欢我什么呢?”
  “你让我找到了恋爱的感觉,但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小,居然在聊天室骗我三十多岁了。哎,现在想起来都后怕,聊天室里到处是陷阱啊。”
  “呵呵,我好命呗,一聊就找到你了。我只是生理年龄小,你也承认我比同龄人成熟许多呀。再说了,过去革命干部队伍里讲求的就是老、中、轻三结合。”
  “哈哈,我就佩服你这张嘴。怎么你老有的说呀?”
  “本来就是,各个年龄段都有自己的优势和缺陷呀,你不能说人家年龄小就一无是处吧。咱们是优势互补,这样的感情才最稳定。感情稳定了,同志们才能全心全意地建设四化。”
  “哈哈,你这个鬼丫头……”
  我们相互拥抱着对方,都不再说话,聆听着彼此的呼吸,无止境地想象。我们并排躺下,云娜挽着我的手臂很快又睡着了。我半睡半醒地看着她,云娜的表情很安详,我想象着她睡在丈夫身旁时是否也这般平静、安详。我轻轻地爱抚着她的每寸肌肤,通过皮肤感受到这身体里包裹着一颗渴望被爱的纤纤女人心。我想随时与她做爱,尽量不去想她醒来会离开。慢慢地将唇附着在她的唇上,吸允一些睡意。
  云娜缓缓地睁开眼睛,“你真精神,再睡一会儿吧。”我笑着看着她。云娜温柔地爱抚着我的脸,“你一直在看着我吗?”
  我轻轻地点了一下头,低下头躺在她的胸前,“姐——别离开我。”
  “不离开,不离开。来,我抱着你睡。”
  云娜将我搂在怀里,吻着我的额头,我闭上眼睛,贴紧她的身体。
  
  45
  每天清晨醒来,我总喜欢与云娜在床上纠缠,把她弄醒之后自己继续倒头睡去,我们一起出门上班,出门前我们必定拥抱吻别,傍晚一起回家煮饭,似乎让我厌恶之极的事情——刷碗,有云娜在身边催促我也乐此不疲,晚饭后相互依靠着坐在沙发里看电视,睡觉前她会洗一些水果喂我吃……
  女人四十如虎,这话说的一点没错,我们总是想出各种姿势做爱,用各种刺激的方式来满足身体的渴望。云娜每次都是很主动地向我示爱,这让我总是心中窃喜。每次看见她一身职业装,手拎公文包,款款走进1303时,我都会露出她所谓的淫笑。看着她将外衣一件件褪去,解开胸罩,又脱掉内裤,我不由得便会浮想联翩,她在公司或者谈判桌上会是怎样一位义正严词的女老总呢?云娜赤裸着身体躺在床上舒展着四肢,冲我微微一笑,也许云娜只有在1303才是最本真的女人。她双眼紧闭迎接着我的热吻,下面温暖湿润,呼吸有些短促,间歇性地发出一声声低吟,这一切让我很有成就感。回味着云娜在床上的每个表情,我开始喜欢甚至是迷恋与她做爱,看着她平躺在我身边忘乎所以的表情,我喜欢看她下床以后一本正经的样子,我喜欢回味两者之间的差别,我认为那简直是太棒了!
  我曾以为云娜就是我的救命稻草,在我与Arleen分手的时候,在我孤独地游荡在网络里的时候,在我曾以为自己是个孤独的女同性恋者的时候,云娜的出现让我看到了新的生活,我又开始美好地幻想。我曾以为走进1303的云娜可以和我一起去建立新的生活,虽然那种生活该是副什么模样我私下里憧憬了不下一百遍,也许事与愿违,但当时我确实抱着一种幻想似的渴望,我以为我们可以各自挣脱出身边的一切,我以为我们可以为了这份爱改变点什么,我固执地认为一切都是可以改变的。然而,生活教育了我,做事不能够为所欲为。一周的时间很快过去了,美好的时光总是稍纵即逝,我们都回到自己原来的生活。我与云娜各自一头扎进了没完没了的工作中,从此咫尺天涯。
  
2008-2-15 19:32 迷茫
  46
  投资业和其他行业不同,它是一个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大舞台,你投入的资金越大,牵动的资源越多,你导演的剧目也就越大。公司同时启动了几个项目的投资,我变得越来越忙。先前由我立项运作的几个项目都取得了成功,我从内心感受到了无比的喜悦,同时也更加坚信自己在这个行业里可以有所作为,闯出一番天地的信心。
  
  人逢喜事精神爽,工作顺心,爱情如意,我不禁有些飘飘然。每天我都早早地来到公司,研究项目背景,拟订相关的投资计划书。
  秘书小张从座位里站起来,面色忐忑地悄悄告诉我:“陆总,四达房地产公司的刘总在办公室等您,还带了一个年轻的男的,好象是他儿子。”
  “这老狐狸。他们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打电话告诉我?”
  “有一会了,他不让我打电话通知您!”
  “好了,我知道了,你忙吧。”
  “是。”
  我向办公室里望了望,转身来到茶水间接了一杯纯净水,刘老头子这个时候带着儿子来定是对转帐的事情不满,我心理盘算着怎么应付他,仰头喝光纸杯中的水转身向办公室走去,一进门就看见刘老头子的脸拉得有一尺多长。
  “刘伯伯,您什么时候来的?您可是稀客呀,久等了,怎么不让秘书通知我?”
  “弈昕啊,你这大忙人。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别别别,刘伯伯您要这么说那我们做小辈的可是无地自容啦,我刚接手爸爸的公司,商场上的迎来送往还要仰仗您多多指点我呢!”
  “呵呵,你这丫头真会说话啊!你爸爸可是有福气啊,把公司交给你和你哥,他倒是轻闲,回家享清福儿去啦……我这老头子还得自己忙活。”
  “您是老当益壮。更何况公司有刘松帮着您,您老也该省省心了。”
  “我这次亲自来是为了那笔工程投资款的事情,上次我和你爸爸在电话里说好了八千万的投资款,书面预算七千三百万报帐,银行转帐过来是七千三百万现金啊,怎么少了七百万啊?”
  “刘伯伯,我看过四达送过来的图纸,并且刘松也带我到西郊看过了地皮,我们是精心核算过的,我们转帐的现金和书面预算吻合,一分也不少您的。”
  “丫头,做生意可得灵活点儿啊。你爸爸可是答应了我八千万的哦!”
  “怎么没听我爸说起啊,至于爸爸答应您的八千万现金款,这件事我并不知道,更何况现在是我和哥哥接手公司的所有事务。我不能做假帐,七百万可不是个小数目,这么一个大窟窿我拿什么往帐面上补啊?至于对四达减少七百万的投资,我只能跟您说抱歉了。”
  “呵呵,是嘛,那就先这样吧,回去和你爸爸先商量商量,这个公司到底谁做主,也省得我在你们父女之间跑来跑去的,耽误我的生意。那我们就先走了。”
  “好吧,那我就不耽误您的时间了,刘伯伯慢走。”
  父子俩先后走出了办公室。我压抑着愤怒的表情,靠在椅子上,端起杯子,喝着水,水在肚子里翻滚着,现在我的胃已然越来越不能适应纯净水了。
  
  47
  傍晚回到家,我敲开父亲的房门,走进卧室,父亲正在打电话:“好的好的,你放心,这件事我会过问的,她也刚接手不久,很多事还摸不着门路,好,就这么着,回见!”
  “爸,我想问您一件事情。”
  “我也正要找你呢,来——来,坐下。”
  “四达投资款的事情你和刘伯伯通过电话?”
  “这不我刚挂了他打来的电话,给你告状,说你给他减少了七百万的现金款。” 
  “您答应给他们转帐八千万,帐面报帐七千三百万?”
  “是啊,上星期刘松带着好多东西来咱们家,谈西郊别墅区投资的事情,你不在家。”
  “爸爸,你怎么能这么做呢?七百万,可不是个小数目,四达这么明目张胆地吃钱!”
  “你刚回来,好多公司的事情你还不是很了解,你得多跟你哥学学。刘伯伯是我们公司营销网络里的重要人物,我们在生意场上来往十多年了,公司里房产的投资90%的项目都是四达承揽的,刘伯伯跟上面很吃的开,所以他能横霸北京地产业这么久,大小工程项目算起来也要上百个了,我们现在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这样操作会把公司拖垮的。”
  “刘伯伯是公司的大客户,商场里的人情世故,这里面的事情我不用多讲你也明白,爸爸也很为难。当初你去美国留学,刘伯伯也帮了大忙的,做人要给自己留有余地。”
  “我不管过去你们是怎么操作的,反正我接手管理的公司绝不能出现这种报假帐的事情。这种事情在欧洲很少发生的,这对于一个公司来说这就等于是自杀。怪不得外国人不愿意跟中国人做生意。”我气冲冲地将房门拉开,走出父亲的房间。
  父亲追出来:“你不是中国人啊?这是在中国,你给我回来,你这样做,让我很为难。”
  我看着父亲,我突然觉得他象变了个人。陌生的令我恍惚,不知是这世界变化快,还是我不明白。为了避免与父亲争执,我自然是无法继续听下去,一边穿好外衣一边开门:“您不希望公司倒闭吧!”话音未落我走出了家门。
  
  四达仗着后台硬,总能轻而易举地拿到各种批文,北京的地产圈儿被这老头子玩儿的一手遮天,估计刘老头子在北京地产界横冲直撞的时候,王石、潘石屹等同志还没出道呢。自古商场如战场,官官相护,迎来送往这些客套我是很不适应,我总想试图将身抽离这个让我恶心的怪圈儿。以前,人们犯法多是因为两个原因,一是财,二是色。因为这两者对一般人都有着巨大的诱惑力,足以令人失去理智,舍命以赴,通俗小说中的故事情节,谋财害命与贪色杀人的题材最多。时至今日,社会形态和过去已经已经截然不同,为情杀人的时间越来越少,剩下的似乎只是为钱去拼命了。钱犹水也,可以载舟,亦可覆舟。有些怀念在美国读书的日子,突然想到一位华人朋友说的话,美国是人类一切优点与缺点,好事与坏事的橱窗。呵呵,很是精辟。可这是在北京,不过我还是不适应。
  
  48
  每天下班,大家似乎都很期待这个时候,这却是每天我最害怕的时候,百无聊赖。我每天总是磨磨蹭蹭最后一个离开公司。打电话给母亲告诉她今晚我不回家住,在路边的小饭馆填饱肚子,回到1303。没有云娜的1303我是很少去住的,不过这是我躲清静的好地方。
  很久没有到1303去住了,当我再次打开房门的时候,一股闷闷的空气扑面而来,屋子里光线昏暗。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推开两扇窗户通风,茶几上云娜喝剩下的茶水和我喝剩下的可乐还放在那儿,茶杯里的茶水水面已经滋生了一层五光十色的黏膜。倒掉茶几上杯子里的剩茶和可乐。来到厨房拧开水龙头,我用力地搓洗着茶杯上残留的黄褐色的茶垢,可是无论怎样都无法清洗干净,索性顺手把杯子扔进了垃圾筒。走回房间,踢掉鞋子,一头倒到床上,眼睛望向天花板,视线游移于房间的每个角落,和我上次离开时一样,安静的让我只听得到自己的呼吸。
  寻找着一些所谓可干的事情,打开电脑,插入软盘,浏览着已往云娜写给我的邮件。突然想记录一些我们之间的故事,但断断续续地写了几个场景之后,觉得任何词汇都难以做到,我不想为爱情记流水帐。于是玩起了纸牌游戏,平时我的最低分也没下过四千分,连玩数把之后,竟然最高分也相距四千分甚远,于是关掉电脑,一头倒在床上。看着挂在墙壁上云娜的照片,又开始胡思乱想,忽然觉得她再也不会来这里了。突然,忧伤在一瞬间就击中了我,我觉得心脏阵阵发紧。
  忍不住拨通了云娜的手机。
  “喂,姐——”
  “是小姚啊,有什么事吗?”听着电话里云娜的声音,我顿时反应过来,她说话一定不方便。
  “我——我想你。”我还是没忍住,把这句酸不可言的话说了出来。
  “我在家啊!”电话里传来新闻联播的前奏,还有她丈夫招呼着女儿吃饭的声音。
  “没什么事,我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听到她的声音,我心里慢慢平静了许多,虽然是些驴唇不对马嘴的对话。
  “明天到单位再说吧。”
  “BYE-BYE。”
  “再见。”
  
  看着握在手中的电话,突然觉得有些心痛。人们常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像个傻子。没错,对于我来说,我的每根神经似乎都被云娜牵动着,被她的一举一动所影响,被她的一颦一笑所感染。我渴望见到她,渴望听到她的声音,渴望与她做爱,为她心花怒放,为她暗自伤神,为她对我的态度迷惑不解……
  1303今晚没有云娜,仿佛连我也不存在一样,弥漫着陌生的空气。窗台上的植物都干巴巴的,像我的眼睛一样干涸得没有水分。我已经两个星期没有给它们浇水了。云娜不在的时候,没有什么是对劲的。与云娜在一起的每分每秒是幸福的,但幸福的背面必定有种东西叫做哀伤。现在1303的我是哀伤的,我不忍责怪她,我从来不怨恨她,我不憎恨爱情,因为我相信爱情是没有错的,因为爱情是自私的,所以站在它的背面的哀伤就一定是无私的,所以我无私的想要把这哀伤独自享用。
  我又漫无目的地开始在床上徘徊。黑暗中,我总是情不自禁地想起云娜和她的身体,想着想着下面竟然也会像交欢过后一样湿漉漉的,我习惯就势自慰,来平复心中一发不可遏止的性欲,方便省事不惹麻烦。我试图回忆起云娜对我说过的每句话,努力想把一些凌乱的片段串联起来,形成一个完整的画面,但却发现那是徒劳的。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机,屏幕上一个油头粉面的知识分子正用一口流利的中国腔英语播报着新闻,我按钮换台,一个我不知道名字的黑人歌手,用那副又粗又烂的嗓子暴戾的怒吼着,如过再把音量开大一点的话,他也许会从电视机里蹦出来把我吃了。我穿上衬衫起来拉开窗帘,推开窗户,刺骨的凉风把我推倒在床上,我顿时觉得自己虚弱无比,我能和这秋风抗衡吗?我又重新躺回床上,觉得屋子里摆设的所有照片里的云娜都在看着我,无论我怎样移动身体改变角度,都无法脱离她的视线,打了个哈欠,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开始想象,顿时觉得自己很可怜。眼泪,一滴滴的从脸颊流下,打在手心里的相框上。昏暗的灯光中,照片里云娜带着春天氤氲的香气,淡淡的温柔,永恒的微笑。
  
  49
  云娜就像一尊温暖的画像,伫立在离我又远又近的地方,我却始终站在她的世界之外,她使我离着幸福那么近,她使我离着悲伤那么近。我只是想象。我们永远不会真的在一起,更不用说生活在一起。我曾试图为我们之间的关系作出一个准确的定位。情人,这是我唯一能够想到的。云娜是一个有夫之妇,所以就算两个女人再怎样爱的死去活来,好象未来永远也不会与婚姻沾边,更别谈及什么名分。这种关系在男女之间都是不可曝光的事情,更何况发生在同性之间呢。原来的生活不容许去破坏。她有一个相伴了将近十六年婚姻生活的丈夫,她有一个刚刚上中学的女儿,周遭的朋友对他们的家庭充满了羡慕的目光。所有这些使得我不可能像热恋情人那样要求她,我只能精心筹划或是静静等待我们每次的幽会,我只能在想见而见不到她的时候满腹牢骚。
  云娜需要一个情人,一个很安全的情人。既可以和她有这种同性爱生活,又不会把她的事情说出去。她要把她的感情释放出去,所以我送的一束火红的玫瑰,使她动了情,也动了春心。我无数次地假象,若是一个将近不惑之年的女人春心思动,那么她必将是以赴汤蹈火之势将感情赋予对方,尽心尽兴,毫无保留,死而后已。我劝慰她不要让自己想得太复杂,我很少询问她对丈夫和她对家庭的真实感受。当然她最多也只是感叹她其实是不喜欢男人的,甚至觉得他们的身体很肮脏。但是对于家庭,她象所有已婚女人一样,绝不容许任何人去干涉和破坏它,她喜欢我是喜欢我的确实存在,一个确确实实的LOVER。因为我会浪漫地送她玫瑰花,并说:“我爱你,永远!”
  
  我躺在床上,蜷缩着,我不知自己如何捱过这个夜晚,于是我穿好衣服拿了钥匙,在月光最亮的时候慢慢的走出家门。从大街驶进小巷,然后又开上另一条大街,我就这样漫无目的的游荡在夜的北京,弄不清是这个城市不肯让我停下,还是我不敢。夜的北京严肃庄重,夜的北京灯红酒绿。有车灯在昏暗的马路上扫过,有霓虹灯在隐蔽的地方闪烁。我很想有个人可以收留我。
  
2008-2-15 19:33 迷茫
  50
  邬阳一人住在音乐学院的普通楼房里,进了屋我神情沮丧地坐在沙发里。他很惊喜我的到来。关于我的沮丧,他没问,我也没说,不过他一直在苦口婆心地开导我。深陷在沙发里,我听了一大晚上德沃夏克《自新大陆》,每当小提琴奏出一个长音时,我的心也会跟着缩成一团儿。
  我拿起他的红塔山烟盒,尝试着点燃一支。上中学的时候很是羡慕吸香烟的女子,后来到国外读书身边更是随处可见吸烟的女子。一股薄薄的青烟萦绕与纤细的指间,升腾过头顶散尽,觉得她们幽雅。真可谓是妖冶红唇,闪烁暧昧。
  邬阳对我说:“弈昕,你不适合。”
  我的指甲齐整干净,我从不化妆,即使是淡妆。我同吸香烟的男人和女人相处,我发现香烟令我头晕目眩。大多数时候我认识吸烟的女子是李波介绍的,这家伙与吸烟的女子纠缠,无数个。我不愿做她们的其中之一。我以为与香烟为伴的生活是不健康的,于是我不再梦想做那样的女子。
  闲聊之中邬阳对我说:“弈昕,你应该出去散散心。一条牛仔裤,一件POLO棉布衬衣和一双浅棕色皮靴——一定要是浅棕色的那种,一个大大的背包,风吹一头乱发——你不是后花园里抚琴葬花的长裙女子,你更不是穿套装整天出入妇女大厦坐大班台的女人。出去走走,你的生活太物质了,你更不该为情所累。”
  我欣慰着眼前这个俊朗男子的存在。喜欢他感冒后重重的鼻音。
  “你有没有看过一个电视节目叫Lonely
Planet?——大地任我行。三十岁以后,你可以参考那种节目,走遍全世界,有文化,有阅历,过简单生活,路上一份奇遇的邂逅,而在你远游的大地的尽头,一掬清水一朵黄花,就足以令你安慰欢喜。”
  我望着眼前这个咬文嚼字的男人,我从他的目光中看到了一丝温暖。我想把头枕在他的怀里,我想我一定可以很安稳地睡去。快乐就是这么简单,它与金钱无关,与爱情无关,只需要一点关怀,一点小小的行动就可以。这样的交往,安全、轻松,不带有任何的企图,虽然有时我也忍不住想,嫁给这样一个男人其实也不错,落得一份塌实。
  
  51
  三十岁有多远?他的话说到我的痛处。我不语。这个散不出光芒的夜晚,这个径向三十岁逼近的孤身女子。邬阳了解我。在这个孤独的星球上,有一个人了解你,你就可以得救了。虽然他满足不了你想要的。
  邬阳说,天平座的女子,你的箴言不是“我觉得”“我认为”也不是“我征服”,而是——“我看见”。眼见为实,你永远只能做一个实事求是的人,你不会为谁而停留,你永远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用自己的眼睛去看世界。他说,弈昕你记住,天平座的女子,你的每一个决定都是一支射向未来的利箭,一箭既出,不可回头。
  是啊,看着眼前的这个男子,我不免有些心痛,他似乎可以洞察我的一切,他是个预言家,听他说话我有些害怕。
  
  眼前的男人,三十出头,是京城中有名的青年小提琴家。他拥有无数的追随者,至今孤身一人,对女友的挑剔令我曾一度怀疑他是否和我有着相同的“爱好”。我同他相识已久,对他在音乐上取得的成绩至为钦佩。而我,一直对他保持着过分的冷静。
  “邬阳,你怎么不交个女朋友?”我一脸严肃地质问他。他却不合时宜地笑起来,看着他笑,我也忍不住笑出声来。他叹了口气,说:“弈昕,我一直等着你被我感动。从我在琴房第一眼见到你时,我就爱上了你,也许你不信。”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他的等待是徒劳的,我早就被他感动得体无完肤,可是我并不爱他。我并不想自己冷血地享受被爱的奢侈,可是我做不到勉强和他在一起,那样,我会伤他伤得很深。他仿佛读得懂我心里想说的话,一直在笑,然后说:“有时候,真的是恨你太冷静了。”
  
  守着四重奏、阿司匹林和红塔山,我与他一杯茶坐过长夜。黎明时分我实在顶不住了,倒在沙发里昏昏睡去,朦胧中感觉他扑面而来的气息,他用手背轻轻触摸我的脸颊。睁开眼睛,茶几上烟灰缸里烟头无数。邬阳坐在地上背靠着茶几看着我不说话。“弈昕,我喜欢你,你能接受我吗?”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丝的隐痛。我不答。于是,慢慢地将头低下,他的唇薄而柔软,他的唇紧张而颤栗,但是我却僵硬得无法回应他,我感觉到的只有心里阵阵发紧。
  
  52
  清晨,离开邬阳家,开车上路,在电台里我听到了叶蓓的那首“纯真年代”。多么可笑,这世界上哪里还有纯真?这年头还有谁会喜欢纯真?全是一派胡言,虚伪的娇柔的欺骗自己。但是即使每个路人内心充满色欲,也从来没有放弃过多真心的渴望,不是吗?我始终搞不清楚,我不知道一个人为了什么疯狂,为了什么颓废,为了什么挺身不顾,为了什么要让自己歇斯底里?!一切都写在脸上,没睡的黑眼圈是真的,疲惫是真的,不在乎也是真的,兴高采烈还是真的,反正,这就是北京。你永远不知道这个城市里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彻底打扮过的。我承认这绝对是个操蛋的年代,朴树说的。
  再返回到1303时,我发誓,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云娜打电话了,以后我再也不会主动打电话给她,听她说一些狗屁不通的废话。为了停止胡思乱想,我吃了两片安眠药,把窗帘拉的严严实实,一头倒在床上愤然睡去。在梦中,我看见了云娜,他被丈夫搂在怀里,她哭泣着看着我,告诉我,她今后不能再见我了,我疯狂地从她丈夫的怀里把她救下,我很虚弱,我没有一点力气,亲吻着云娜。云娜从我的手中一点点滑落,我哀求她不要离开我,恍惚之间我竟然感觉到自己流下了不值钱的眼泪。
  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感觉到枕巾有些潮湿,天呐,原来人在睡着时真的会流眼泪。这种梦,总是在醒来之后私下里庆幸,幸亏这只是一个梦。其实,仔细想来,现实生活中,有许多事情,又何尝不像这种梦一样的艰难险阻,许多地方都是只允许你尽力向前奔赴,而后退却是无门。我把刚做的梦发手机短信息告诉云娜,过了许久她回复了我三个字:好感动。我把窗帘拉开一个小小的缝隙,看着不远处三环上的车流,房间里四周光线暗淡,我突然觉得1303就是我的整个世界。我渐渐喜欢黑暗,没人可以看到我,我就躲在厚厚的布帘背面观望着窗外的光亮。一切都宁静如昔,这就是我的生活,没有云娜的生活,在怅然之余,我不禁问我自己,我要一直这样下去吗?感情世界里,就算是有所谓的游戏规则,但开始也大都是在迷懵中进行的。我想大概所有的爱情关系都是建立在一些无文可查的合约上吧,这些无文可查的合约是两个人激烈相爱的时候彼此在心里写下的。一旦两人中有谁先没有了激情,抑或在不知不觉中放慢爱的脚步,那另一方便会像执拗的法学家一样,一一写清合约中的详细条款。
  我想我和云娜有必要坐下来好好的谈谈了。
    53
  天色已经将至中午,我从床上爬起来简单收拾了一下房间准备去公司。这时电话响起来,我拿起电话懒洋洋地“喂”了一声。
  “小懒猪,太阳都晒屁股啦,还睡呢?”在电话里听到云娜的声音,我突然觉得有点开心。其实因为昨晚的那通电话,我明明心理还在发堵。
  我没搭理她,我说:“找我什么事儿啊赶紧说。”
  “你着什么急呀?还打算接茬睡个回笼觉?你现在整个不思进取,整天无所事事,跟猪有什么区别?”我就奇怪,我怎么就无所事事了?我怎么就不思进取了?睡个懒觉就不思进取了?不用这么上纲上线吧。云娜沉默了一会儿很神秘地问我在做什么。
  “刚睡醒,准备去公司,”我说,“你打电话就是跟我说这些的?”
  “当然不是,赶紧起床,我大概一刻钟以后到。”
  云娜要我乖乖地在楼上等着,因为她正在来1303的路上。我顿时又来了精神,赶忙跑到洗手间把自己从头到脚梳理一番,给秘书打了电话告诉她我下午有事不去公司,有事情打我手机。一切安排好之后,我坐在窗台上,望着小区的进口。不一会儿,云娜的车进入了我的视线。
  窗外阳光明媚,窗内拉帘盖被,我的郁闷心情一直以来与窗外的天气唱反调,都是因为云娜。我正在心里犯嘀咕,云娜用钥匙开了房门。我“蹭”的一下子从门后蹿了出来,抱住她,云娜被我突如其来的举动吓的手一直捂住心脏。
  “你怎么有空过来啦?”
  “想你了。”云娜把我搂在怀里,在我的脸上亲了一下。
  “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我正准备去公司呢,幸亏没走,下回记得打我手机。”
  “我也要给你一个惊喜啊!”
  “太阳打西边出来啦?”
  “你看看这屋子让你给糟蹋的,你就不能收拾收拾啊?这喝完的酒瓶放厨房里,整个一个猪窝。”云娜一边唠叨着一边收拾着屋子。
  “收拾那么整齐干嘛?你又不来住,我不习惯。”我把散落一地的杂志一一拾起码放在书桌上,“你今天怎么这么有闲啊?”
  “我刚从国际饭店开完会过来,从早上八点半一直开到中午十二点,累死我了。”
  “吃午饭了吗?”
  “吃了。我打电话到你办公室,你那秘书说你没去公司,我想你就在这儿偷懒儿呢。”
  “什么偷懒呢,昨天我给你打电话,快气死我啦!”
  “好啦,我丈夫在旁边我能怎么说啊!”
  “还小姚——哼!”
  “你是不是受不了啦?”
  “没有。”
  “真没有?你看看你那嘴撅的都快能拴一头小毛驴啦!”
  “你丈夫在怎么啦?你至于那么紧张吗?”
  “好啦,好啦,你就别气啦,你都给他戴多少顶绿帽子了。哎——想想我也挺对不起他的。”
  “那你还来找我干嘛?”
  “你生我气了?”
  “你放心我不会再打你电话了。”
  “弈昕,别这样好吗?我们好不容易在一起,你要为我考虑一下,毕竟我是有家的人。”
  “我们不能总这样下去吧。我算什么啊?!”我一脸怒气。
  云娜也阴沉着脸闷闷不乐,蜷缩在沙发上:“是啊,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现实是我们躲不开的,我也感觉好累啊……我不能离婚。”
  看着她,我感到恐慌,“是你不想离婚,还是不能离婚?”
  “我不是不想,我是真的不能,你别逼我。我有什么理由提出离婚?孩子怎么办,别人会怎么看我……”
  “好了,好了,别说了。”我走到云娜身边,把她抱在怀里,试图阻止她愈发不停地说下去,说服她不要破坏我们都期待已久的会面。云娜依偎在我的怀里,脸贴在我的胸前,“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她的眼泪让我感到措手不及。“弈昕,我很累,真的很累。”抱着她,我的眼泪悄无声息地流下来。
  我和云娜的关系在我们各自的生活中可以算得上一个大秘密,我相信云娜和我一样都在想尽办法清除掉世俗生活的痕迹,为我们的感情找到出路。我期望我们的爱情能象歌里唱的那样,不管外面风风雨雨,只要能爱就要爱个够。但我更清醒地知道她不可能摆脱掉家庭和事业对她的束缚,更摆脱不掉那些不成文的传统规范。有理智总是好事,年纪大了,经历多了,很容易事事有所保留,对于感情的投入也会有所顾及。可是我们都心有不甘,怎样做才能不让爱情化为乌有呢?我们是真心相爱,怎么办呢?
  我没有说话,抱着云娜,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亲吻着怀里的云娜,她在我耳边轻轻地说到:“宝贝,我会好好补偿你的。”说着,她就开始一件一件脱身上的衣服,我又忘乎所以地徘徊在她的身体里,肆无忌惮地亲吻着她的脖子和胸部,云娜嘴里不断地念叨着:“宝贝,轻点,轻点,宝贝,别弄出痕迹来。”我一听心理很不舒服,她将身体往上移动了一下,“亲亲我下面吧,亲这里看不到,呵呵。”我躺在云娜身旁,用手按住她的肩膀,用力地吸允着她的脖子,想以此留下一个吻痕来证明她是我的女人。云娜用手推着我的头,躲闪着我的嘴唇,“弈昕,你别这样,让我丈夫看见怎么办。”我一听便急了,我最讨厌和她做爱的时候,她和我提她丈夫。“别跟我提你丈夫,我不想听。”云娜被我的怒吼吓了一跳,很惊讶的看着我。“你简直是无理取闹。”她很气愤地把我推到一边,一边用手揉着脖子上的唇印,一边穿好衣服,坐到沙发里。我一个人孤伶伶的躺在床上,一脸的委屈。沉默了不到半个小时,云娜一连接了三、四个电话,我被不断的手机铃声闹的很烦,便让她还是先去忙自己的事情吧。云娜拿起包走到门口,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对我说:“你就是这样爱我的吗?”我挤出一丝苦笑说:“去吧,忙你的工作去吧!”云娜匆匆开门的手突然停住,她回过头静静地看着我,眼圈一点点地红,“好,我这就走!”云娜“砰”的一声关上门,扬长而去。然而,就在她关门的一瞬间,我仿佛看见一滴泪从她的脸上滑落下来。
  云娜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在房间里,伴着Paul Simon的“The Sound of
Silence”的音乐。独自躺在床上感受着那种被音乐所淹没的宁静,音响里流淌出的歌声忽然之间向我揭示了一个我一直都不愿接受的事实,我在心理突然有些高兴,之前的不欢烟消云散,但我清醒地意识到我对云娜不能抱有过多的奢望,对我们的未来不能抱有过多的期望。
  
2008-2-15 19:34 迷茫
  54
  每天朝九晚五,穿梭在上班、下班的人群中,生活规律显得很老套,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工作,没有忧伤也没有顾影自怜,只是偶尔在一个人安静的时候会想起云娜。回到家里,像匹被驯服的野马软绵绵地躺在床上,我已经习惯在入睡前去想象云娜的轮廓。最近一段时间,我感到绝望,因为睡前的想象变得越来越苍白。我渐渐习惯很早就睡,不喜欢关灯,因为我害怕在漫漫长夜突然醒来一个人面对黑暗的那份恐惧。我强迫自己象马达一样转个不停,其实我是害怕停下来,害怕生活的每个细节碰触到我脆弱的神经。我感觉自己一直处在生活的背面,一切的美好似乎与我无关,我发现自己越来越成为了那种只会悲春思秋的小女人。我怎么可以为情所困呢?太不象话啦!我真希望有一天工作可以把我累的昏倒,安静地睡过去。工作忙起来就觉得日子过的特别快,我想再和云娜这么死磕下去,我迟早脱胎成为一个正版怨妇。
  李波匆忙约我在酒吧见面,原来工商和联防在夜查的时候发现酒吧有坐台小姐,而且发现很多酒水没有代理权,当即把营业执照给扣了。李波情急之下托我找人把执照拿回来。我想遍了认识的朋友中没人能跟工商局说的上话,隐约记忆中云娜好象说过认识工商局的头头儿,我便拨通了云娜的手机,一连几次都是拒听。想想之前的不欢而散,云娜一定还在生我的气,但是李波逼的紧,我只有反复地拨打她的手机。终于电话接通了。
  “你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还生我的气呀?”
  “我不想接!”话筒里传来云娜冷漠的声调。
  “那你现在为什么接啦?”
  “有事赶紧说,我一会儿还要开会呢。”
  与云娜的谈话一开始就碰了一鼻子灰,我便开始转移话题,询问她身体怎么样,最近在忙些什么,绕了半天圈子才决定言归正传:“我想请你帮个忙,我一个朋友,就是我那发小李波,他们酒吧的营业执照被扣了,你不是和工商局的局长认识吗,能不能给拿回来呀?”
  “还有别的事吗?”
  “没了,就这事儿,他挺急的。你能帮个忙吗?”
  “先这样吧。”
  “哎——你能不能帮……”
  还未等我说完,云娜就把电话给挂了,我安慰着李波让他别急,再托别人试试看,但不一定能成,因为我不知道云娜是否愿意帮我这个忙。
  
  55
  母亲见我一天到晚除了上班工作,下班与几个固定的朋友聚会之外,似乎身边没有她觉得应该是我男朋友的人选,于是开始为我着急起来,但在父亲以为嫁给邬阳是不二的选择,弄得我哭笑不得。我告诉他们,我现在这样很好,可他们总是不信,似乎不把我嫁出去,他们就亏待了我似的。
  我不想告诉他们我已经恋爱了,因为,我这样的恋爱是他们不能理解的——与一个女人恋爱,与一个大自己十五岁的女人恋爱,而且人家已经结婚,并且孩子都上初中了。我曾无数次地暗示母亲我的性倾向,她似乎很能理解同性之间的感情,但她无法接受自己的女儿做出这样的选择——与一个女人私守终生。
  家人和其他亲戚一个一个地来问我,招架不住,终于有一天,我便告诉他们我有了自己喜欢的人,当然我隐瞒了云娜的性别。果然,如我猜测,每个人都激烈反对。甚至说,他会不会是一个搞婚外恋的感情骗子。
  我苦笑,我想,爱情本来就是冷暖自知的一件事,以自己的智商与情商,我分得清楚真与假,好与坏。但是,也不得不承认,家人都是为我着想的,他们希望我有一份稳妥的感情,然后修成正果走进婚姻的殿堂,而不是这样悬在半空中,晃来晃去。“你已经老大不小的了,也该有个归宿了,再不成也得交个男朋友吧。邬阳有什么不好的,人家哪儿配不上你啊?”父亲无数次地提醒着我。
  其实,不需要他的提醒,我自己也知道。想想自己也是奔三十的人了,爱情,家庭,事业,手中空空如也。与云娜的这份爱情是现在式的,但是,明天会怎样?后天会怎样?谁也不知道。对于感情我已然保持冷静的心境,绝不幻想,绝不!
  但我又是个充满好奇心的人,对于一切未知的人和事我都抱定心态想要去了解,诸如我总觉得自己应该是个男孩,至于上帝为何把我的性别标签改写成女一样,我没法和谁去理论。就像小时候去厕所,我很想知道与女厕所一墙之隔的男厕所是什么样子,因为我从未进去过。就像我与云娜之间的爱情,我毫无保留的为之付出却看不到它的将来。我坚信不到最后,我决不认输。
  
  56
  “你终于肯原谅我了?”我惊喜地接通了云娜打来的电话。
  “李波的营业执照拿回来了,你什么时候来我公司拿一下。”
  “真的?太谢谢了。那你还生我的气吗?”
  “还有事吗?没别的事我挂了。”
  “别别,那我什么时候去比较方便?”
  “明天下午。”
  
  我打车兴高采烈到云娜的公司来找她,漂亮的前台小姐站起身问:“小姐您好,请问您找谁?”
  “我找云娜。”
  “噢,请问您贵姓?”
  “我姓陆,大陆的陆。”
  “请您稍等,我帮您联系一下。”
  “谢谢。”
  前台小姐拨通电话,“云总,前台有位姓陆的小姐找您……恩,好的。”
  “陆小姐,现在云总那里有客人,请您坐在那边沙发上稍等一会儿。”
  “恩,好的,谢谢你。”
  “不客气。”
  我坐在沙发里翻看着报刊夹上的报纸和杂志,前台小姐端来一杯纯净水。
  不一会云娜和几个男人寒暄着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走到前台时云娜和几个男人一一握手告别,朝前台小姐说:“小姚,你帮我送一下客人。”前台小姐和风细雨般地将客人送出去。云娜瞥了我一眼,我朝她挤了一下眼睛,而后她转身径直走回办公室,我赶紧站起身跟了过去。
  我与云娜对面坐下,她埋头整理着办公桌上散乱的文件,时不时地在文件上作些标注,却始终没有抬头看我,仿佛我是空气根本不存在一样。我也故意一语不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忙这忙那。沉默了好一会儿,她停顿下来,脸上渐渐露出笑容,近而“噗嗤”一下笑出声音来,风平浪静。我发现云娜笑起来特别好看,没了工作时的严肃和拘谨,像个孩子,一脸的纯真。我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得意地看着她笑了起来,“绷不住了吧?”
  “我看你就来气。”
  “我来负荆请罪的。”
  “有这个必要吗?”
  “当然,不然我也不会来啊。”
  “营业执照在里面,”说着,云娜把一个大信封放在我面前,“拿了就赶紧走吧。”
  “干嘛呀,你就这么不想看见我?”
  “你怎么可以背着我去那些地方呢?酒吧里都是些什么女人啊?没把你也一起抓走啊?”
  “我去酒吧怎么啦?你又不能陪我,下了班我就是去喝喝酒,警察抓我干什么呀。”
  “你小点儿声音,嚷什么嚷。酒吧里的那些女人我又不是没见过,你去那些地方能老实?”
  “你听谁胡乱说的呀?听你的意思好象我看见女的就走不动似的。”我一口咬定与其他女人只是一般在酒吧相识,极力否认我与其他女人发生过关系。
  “是嘛?!”云娜的语气中带着怀疑和不自然的讥讽,“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以后不许去酒吧鬼混,要是让我知道了我就永远不理你。”
  “你要非认为去酒吧就是鬼混我也没办法,要不你天天看着我。”
  “我才没那闲工夫呢!”
  我朝她“嘿嘿”一笑,开始甜得不真实地叫她“姐”,跟她撒娇。我在她的办公室里翻看着杂志,看着她处理一些文件,直到她下班。云娜开车把我送回公司,然后调转车头回家,至此结束了我们一个下午的短暂见面。慢慢地,我们之间的一切不快就这样淡了下去。
  
  57
  生活就这样一直过下去,白天不忙的时候与云娜打通电话,发发短信,夜晚想着她的模样入睡,醒来眼角湿湿的。我与云娜夜夜纠缠于梦境之中,不愿醒来,有时候我都觉得似乎我以后就会这样一直过下去。我觉得我毫无准备地接受了这种眼泪纵横的生活,我想象着当年孟姜女哭倒长城时也未必有我流的眼泪多。已至于到后来这眼泪是哀伤还是幸福,我已然都搞不清楚了。我毫无保留地去爱这个大我十五岁的女人,固执地把我的爱给予她,不给自己留一点儿余地。因为我心里有更深的失落,我来不及考虑她的感受。
  
  周末的酒吧人声鼎沸,李波和乐队的哥儿几个卖力地在台上表演着。挥手打了招呼示意我坐下,在吧台旁的高脚凳中找了个空座,四周乱哄哄的,招呼酒保叫了杯啤酒。
  “忙什么呢,陆总!”李波汗流浃背地从台上跳到我身边。
  “瞎忙。陪我喝两杯吧。”我把杯中的啤酒一下倒进了肚子里。
  “来来来,帮哥们儿把执照拿回来我还没好好谢谢你呢。”李波向酒保叫了两杯扎啤,他看着我的表情有些异样,我看着他无奈地笑了笑。李波把满满一大杯扎啤“咣”地一声顿在我面前。“喝吧,酒有的是,不够后面还两木桶呢。”
  我闷头喝着酒,一语不发。
  “怎么蔫儿啦?是不是感情又受挫啦?”
  我长出一口气,随便点点头,没有说话。因为我根本不知从何说起,想说话,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怎么回事啊你,说说,以哥哥风月场中多年的经验,给你分析分析。”
  “我爱上了一个已婚的女人,”我叹了口气,“比我大十五岁。”我又补充到。
  “我操,你不是吧你?母子恋啊?”李波大吃一惊。“上次给你介绍杨谊,你说有朋友,就跟这大妈呀?”
  我点了点头,“你丫说话他妈留点口德,说谁大妈呢?”
  “得得,我错了。怎么认识的?”
  “网上。我在美国时就认识她了。”
  “我操。玩网恋啊!还是你层次高!”李波笑的有些诡异,“是不是经常见不着面儿啊?想的发疯吧?”
  我再次点了点头,抱着酒杯一饮而尽。
  李波鬼灵精怪地把头伸到我耳边,“她跟你上过床了吗?”
  “你丫怎么那么下流呀?”我恶狠狠地横了他一眼。
  李波笑着点燃一支香烟,“装,我看你还装,弈昕,你就别跟我这儿装大头蒜啦!”
  “怎么了?”我问。
  “找什么样儿的不成,偏找个结婚的,自讨苦吃。”
  “我在东三环边上买了房子,她只来住过一周,在她丈夫出差的时候。”
  李波身子一歪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什么?我操,陆弈昕,来真的呀?你脑袋进水了吧你。”
  “我真的很爱她。”
  “我操——我操,你失去理智了吧你。弈昕,你妈对你挺好的呀,你又不缺少母爱。”
  “去你大爷的,少废话。我来不是听你教训我的!”
  “得得,我错啦。”
  “我觉得,再这样下去我快崩溃了。”
  “人家跟你也上床了,你也不至于抱憾终生啦。你还想怎么着啊你,就你这样早晚把人家吓跑了。”
  “我每次打电话给她,不是说忙,就是要开会,我就不信,有那么会要开,跟总理似的日理万机?”
  “这你还看不出,躲着你呗,要想跟你玩怎么都有时间玩儿,你别那么认真行不行?”
  “你知道我见她一面有多难吗?”
  “废话,你当人家老公是摆设啊?你得琢磨这结了婚的女人的心理。常在河边走,还不能湿鞋。”
  “我觉得,这样对我很不公平。”
  “感情的事儿没什么公平不公平,玩儿的起就玩儿,玩儿不起就别玩儿。”
  “我现在就站在悬崖边儿上!我该怎么办啊?”
  “这容易啊,要不一咬牙一跺脚跳下去,要不怎么爬上悬崖的,就再怎么顺原道儿返回!”
  我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把最后一口酒喝完,然后招手酒保结帐。
  “嘛去呀?”李波拽住我的衣服。
  “回家。”我步履蹒跚地走出酒吧钻进车里。
  李波追出来,趴在车窗上,“喝那么多酒,你行吗?”
  “没事。”我觉得身体里的酒精让我的苦闷燃烧了起来,此时我觉得心理舒服了许多。
  “你得了吧你。”说着李波打开车门,把我推到副驾驶的位子,“脸喝的跟猪肝儿似的,找警察叔叔扣你本儿呢,我送你回去吧。”
  
2008-2-15 19:35 迷茫
  58
  李波开着车,在我的引导下,腾云驾雾似的回到1303。一进门,李波伸长脖子打量着房间的每个角落,我一头倒在沙发里。
  “我操,我操,这有钱就是他妈的牛逼。”李波从冰箱里拿了一罐啤酒,打开来喝着。
  我仰靠在沙发里,笑着看着他如刘姥姥进大观园般,看看这儿,看看那儿。
  “今天哥哥算是抄到你的贼窝儿了。”
  “找死呢吧你!”我伸手拿起放在茶几上的空啤酒罐朝他扔了过去。
  “你们家人知道你在这买房了吗?”
  “不知道。”
  “装修的不错,以后我要会个小情人儿,是不是能免费用用你这场地啊?”
  “滚,我明儿就在门上贴上男士止步。你可是除了我们俩以外唯一知道这地方的人,你要是给我说了出去,咱俩老死不相往来。”
  “哪儿能啊。我可不想生出孩子来没屁眼儿。”
  “哈哈——”
  李波趴在墙上看着我与云娜往来的邮件,盯着云娜的照片左看右看。
  “保养的够好的啊!怎么看也不像快四十多岁的女人啊!”
  “那是!我能找一个大妈吗?”
  “以哥哥的经验,二十岁的女人看胸,三十岁的女人看腰,四十岁的女人看屁股。”
  “哈哈——你丫这个大流氓。”
  “这大姐要哪有哪,打死我也不相信她是快四十岁的大妈呀!”
  我得意地笑着。
  “嗨,弈昕,我怎么看她觉得眼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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