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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四重奏

陆弈昕(当代)
《北京四重奏》
  当我写下这个题目的时候,正在听着由俄罗斯鲍罗丁四重奏小组演出的柴可夫斯基的第一弦乐四重奏。我努力去做一个有格调的人,我想让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变得有格调。我其实非常厌恶生活如止水,总期待着它会发生点儿什么。我曾怀疑这一切真的发生过吗?是的,肯定发生过。在一段无法证明的时间里,我和一个男人、几个女人有过恋情,发生了一些无人证实的故事。而关于这些恋情随时间的流逝,也仅只剩下几点回忆。至今我们之间的过往仍让我恍惚,它是否真实地发生在我的生活里面。我把他们或者她们记录下来,以便丰富我的回忆。
  人在熟睡中可以忘掉一切烦恼,可那些被物质同化了的东西会常常提醒你,在你满怀心事地躺在床上时,会辗转反侧,会浮想连翩,会唏嘘感叹,会黯然神伤。回忆与遗忘,究竟哪一个才是通往幸福的路呢?我一直都不能回答。当这些文字跃然纸上之时,当回忆宛如一部时空穿梭机把我拉回记忆找自己的时候,当年那些泪水真实可信的东西现在想来变得让人难以置信。也许那些就是不能忘却的记忆,那就是我的生活,我应该心安理得地接受它们。
  
   ——陆弈昕
  
  1
  父亲姓陆,母亲姓丁,他们有一双儿女。哥哥被父亲取名叫陆弈伟,长我六岁。也许是为了公平起见,我随母亲姓氏。丁彤,我很喜欢妈妈给我取的这个名字。一直到我出国前,我才换了名字叫陆弈昕。
  
  2
  二十多年前,当父亲开着面包车把母亲和刚出生的我从医院接回家时,哥哥已经戴上红领巾了。说到我们两个的长相,基因遗传的有些极端。我像极父亲,他像极母亲,很多人说我们两个没有相似之处,不相信是亲兄妹。他也总是气我,说我是在他放学的路上从一个垃圾筒里拣来的。骗谁啊,又是垃圾筒的故事,母亲还说他是从垃圾筒里拣来的呢。莫非母亲把我们都生在了垃圾筒里?这事儿一直未向母亲求证,只当笑话。其实如果仔细看,便知道垃圾筒一说显然不成立,毕竟是亲兄妹,眉宇之间总会有相象的地方。哥哥一直很爱护我,我们兄妹之间的感情极好。
  小的时候我经常喊父亲“小陆”,后来渐渐长大改口叫他“老陆”。父亲很爱我,甚至是溺爱,印象中哥哥总是说父亲偏心眼。我所想得到的零食和玩具,只要开口,父亲从没有说过一个“不”字。想想我该就是那种蜜罐中成长起来的孩子,可我会悲春思秋,事后乐天派。我一直暗自庆幸投胎找对了人家,要是落得一个平平常常的家庭,我肯定会因为遏制心中无尽的欲望而郁闷致死的。
  印象中,父亲从我上小学开始就不断逼迫我学习大提琴。记得那时候,大提琴竖起来比我还高半头。终于一天我受不了折磨,拿了剪刀把大提琴的琴弦全部剪断,也就是从那以后因为学琴,我和父亲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我一直是个很叛逆的孩子,从小学就喜欢听摇滚乐,在我那些傻逼同学还在见天讨论四大天王中谁比较帅的时候,我却在一边听打口的KURT、METALLICA、BOB,盗版的唐朝和黑豹……作为一个成绩优秀人见人爱的出生于那些甜腻腻的流行歌曲泛滥时期的女孩儿,已经特别不容易了。虽然父亲一直叫嚣着我是因为接触了摇滚乐才开始堕落,但是后来经考证我的生性不羁和特别的性趋向并不是因为接触摇滚乐才滋生的。生活中发生的一切纯属偶然。
  上了高中,我则急功近利,对一切音乐充耳小闻。专心念书,准备如父母所愿考上名牌大学,所以我渐渐远离了摇滚乐,听了数年的所谓激进摇滚,反而连作为一个铁托起码的叛逆精神都不具备了。呵呵,年龄大了,我中规中矩地作人,理理智智地生活,谨慎小心地安排自己的起居,长的不胖不瘦,在人潮人海中肯定是不会让人从后面看着想犯罪,前面看着想自慰那类。我就这么中庸地活着,直到我考上大学。
  在我准备填写高考志愿的时候,哥哥接到了美国西北大学MBA的录取通知书,父亲乐了一个星期。当初背着父母填报名牌大学热门工科专业计算机系,是为了向父母证明他们的女儿并不是一个无所作为的笨孩子。顺利进入了大学校园,没有了高考的压力,一切似乎又恢复到以前的癫狂年代。周围的男生对于一个晚上泡吧白天上课睡觉,经常假装斯文,身材相貌不错,高数考试总不会低于90分的女生还是垂涎三尺的,毕竟这是理工科院校,此种生物绝对算得上是稀有,也许并不罕见。沉沦于男生的巴结与呵护中,乐不思蜀,很多女生因为嫉妒,心生不满,脸上生起红色不明物体,后确诊为粉刺,于是学校小卖部里的姗拉娜开始畅销。尽管这样,我总觉得生活中少了点儿什么。终于一次在酒桌上我对我的胖男友说,我的身体上也许注定要流淌着两种人的液体——男人的和女人的。胖男友并不惊奇,“你绝对是个婚外恋的坚决拥护者!”那天我历史性地喝了三大玻璃瓶燕京清爽,最后好象是被搀回宿舍的。印象中胖男友好象还在我的耳边呢喃道:“我到了加拿大一定回来娶你!”而我的结束语是:“期末英语考试你不许再拉我的卷子……”大一的学习生活过的逍遥自在,期末考试结束我拿到了二等奖学金。
  到了大二一切似乎全变了,增加了几门的专业课,每天上课我开始对着满脸“五线谱”的老教授发呆,看着他在黑板上画着各种各样的电路图,我开始抓狂,想着满黑板的0和1晚上我开始失眠,各门功课和频频而来的大小考试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惶惶不可终日。“考试前夕,大学里的理工生几乎全都一个模样——面呈菜色,两眼通红,手脚冰凉,头脑昏乱,如中风魔,可怜可笑。”如果石康这小子早些把这些话发表供人借鉴,我想就是打死我也不会报考工科专业的。看来我们都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的苦孩子。就在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选择理工科对于我来说等于自虐。期中考试结束我竟然出现了一门功课不及格,这让我陷入了苦闷之中。
  
  3
  郁闷归郁闷,还是得努力的学呀。
  
  大二下学期我逐渐适应了专业课的学习,开始努力拓展自己的外交,骨子里或多或少有点崇洋媚外的劣根。在一次私人派对上,我认识了一个在北外学汉语的德国留学生。Silvia是个德国女孩儿却讲不出几句德语,因为她从小生活在美国。我应该算是学校里比较早拥有手机的学生,她要了我的号码之后,就经常给我发:
  “I miss u so what can I do?”
  “Sometimes I feel like a stranded bird ,beat on in vain against the windowpane
,afraid of the snares inside.But I find a haven in your eyes.”
  “I put pieces of myself up el stark though mirgivings make me
tattered round edges.Someone comes and I crashdown.And I am back where I
start.”诸如此类像是圣经般的留言。由于我们各自所在的学校只相隔一条小马路,所以,我们就天天泡在一起,她是个基督徒,同时也是一名女同性恋者,我从她那里生平第一次听到中国是同性恋的天堂。
  
  喜欢女人纯属个人爱好,喜欢过男人仅限于一次亲吻,再无其它,大多数人认为我的爱情生活是残缺的,可惜的。周遭七大姑八大姨无不赞叹,“看人家彤彤,从不让她妈操心,人家就知道学习,从不招惹是非。”每每听到这些话,我的父亲母亲脸上总是波光粼粼,可我总是暗地泄愤,这话听上去很像我某些机理功能先天发育不良,其实我发育的很好,并且有些男人也许还不如我,因为我的知识绝对不仅仅限制于一分钟内抽插几次可以使女人获得性高潮,如何绞尽脑汁让你的猎物平躺在你身下。
  
  4
  从懂事起,我就一直认为死去的人是幸福的,因为所有的凄苦与惨痛都可以在那一刻被哑然停止。面对生活的每一个侧面,我憎恶学院式的装腔作势,做作浮悬,我让自己变得实在。二十岁的我就像一颗被腐蚀的锈迹斑斑的铁钉一样,置身于生活这块随时会糟掉的木板上,我的行为是一种身不由己的狂热,于是我苟同了一位学者所说的“实在的作风”乃是出于以下的信念:“真理能够解决问题,因为真理不是别的而是人对真正的事实和力量的实事求是。”看着人们垂死坚持,把生活顶在头顶上,这让我无地自容,对于站在生活背面的人来说,生活对我而言象是在吃口香糖,有薄荷的、有香蕉的、有咖啡的、有草莓的、有香草的……咬咬嚼嚼,不高兴可以随时吐掉,早就想把那段舔着时间过活的日子,添油加醋地记录下来,看来现在是时候了。当然这要感谢Arleen同志,她使我重新认识了自己。我——幸福与残酷的主人。
  
  以下是我的简单介绍——
  姓名:丁彤
   性别:女
   身高:一米六八
   体重:四十九公斤
   血型:万能O型
   星座:天秤座
   最喜欢的歌手:窦唯--我的音乐教父 ;Bjork--我的音乐老娘
   最喜欢的乐队:BLUR
   最喜欢的颜色:希腊蓝、柠檬绿
   最喜欢的地方:北京的胡同儿
   最心爱的人:父亲、母亲
   最享受的事:坐在沙发上,看自己喜欢的书,听自己喜欢的音乐;躺在床上,和心宜的人做爱……
  
2008-2-15 19:24 迷茫
  5
  公元1997年,那一年我21岁,上大三。这个夏天发生了太多事情,香港回归,好朋友出嫁,一部让我浏览往返的日本电影《情书》。每每看到渡边博子冲着空无一人的山谷大声呼喊时,我就泣不成声,甚至暗暗发誓,这世界上若是有个男孩也如藤井树一样,为我画一幅画,那就算是天涯海角,我也跟定他。而这一年留在我记忆最深处的却是7月7日,我在位于北京城东唐人街的酒吧里认识了那里的DJ——Arleen。第一个让我身体有感觉的“女人”,第一个让我灵魂开窍的“女人”。Arleen把那天戏称为“七•七事变”,一个仅仅属于我们俩的改变,但这也正是我卑贱幸福的开始。
  
  还是先说说Arleen吧。我在酒吧第一眼看见她时便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当即觉得我以前所见过的美女是空洞的。Arleen站在DJ台上疯狂地甩动着一头乌黑的长发,她个子很高,大概175厘米左右。她有着让所有女人嫉妒让所有男人心动的身材,她拥有着平滑结实的小腹。一身黑色的针织衣裤套在曲线玲珑的身体上,给人带来很多狂想。Arleen是个质地柔软的女人,我喜欢这样的女人,并不丰满的胸部甚至有些低垂,我相信一百人看见她一百个人都会认为她是作小姐的或者根本就是个鸡,漂亮的有些轻浮。当我走上前与她搭讪的时候,一个略带沙哑的嗓音从一个鬼魅的身体里蹿了出来,着实吓了我一大跳。
  Arleen原来是个男人。七年前从南方老家北上,属于北漂一族。她把这几年打工赚来的所有积蓄做了变性手术,据说她只拿掉了香肠般的生殖器和喉结,弄了些硅胶覆盖在并不发达的两块胸肌上,也许是南方男人特有的天生丽质,她是一个省了大价钱做变性手术的男人。哦,也许说他是女人更为尊重她。但是一切并不象改变人称代词一样简单,一个在家被当做顶梁柱的男子竟然付出十几万元的手术费用,在十几个小时以后,变成为了一个女人,活生生地从手术台上跳下来。我不知道用什么形容词来形容她,她既不像我见过的大多数女人那样活波鲜艳,也不像早早走上社会的女人那样满脸故事。她的脸就像一张素白的纸,什么也不像,只像她自己,简单清晰,如刚刚水洗过后的蓝天。谁也不会想到,若大的北京城,居然藏匿着她这么个尤物,居然让我给撞上了。我不敢相信她曾经是个男人,而且从某种意义上讲她也不再是个男人,我依然愿意用她而不是他来称呼Arleen。尽管我现在已经分不清楚她是真女人,还是假女人了。总之,我一直认为她是我的第一个性交“老婆”。
  
  6
  第一次攀谈,Arleen盯了我好一会儿,开口便是:“丁彤,你是一个物质填充的靓妞,男人女人都会对你动心,你是一个可以让人执着地死掉的精灵,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和你做爱。”她奶奶的,她开口第一句话就让我怔在那儿许久,我的神经中枢阻塞,如中霹雷。这是谁啊?!她到底是谁啊?!把我憋了这么多年的心慌和郁闷全给剥开来,把我的五脏六腑全给炸开来。Arleen把我一直要找的感觉一下子揪了出来,让我惊异,让我心喜。
  Arleen在音乐圈内是个很有名气和号召力的人物。来北京生活的十年里,前几年她一直做酒吧的暖场舞蹈演员,脸上画着浓浓的彩妆,抹着闪闪发光的口红,晚上撞见能吓人一跟头。Arleen拎着服装夜以继日地穿梭在北京大大小小的酒吧里。她最喜欢三里屯,酒吧一间紧挨着一间,每逢周末,人们便从城市的各个角落乘着喧闹奢华的不眠之夜走上三里屯之路——一条暧昧的令人眩晕的路。她说在那里她一晚上可以挣到很多钱。前几年她带着自己打工赚来的钱从北京南下到广州,那时广东的优越地理位置使得它成为体味外来音乐的第一触角。从那时候起,她便开始了在广州的艰苦生活。Arleen学的是DJ,她不想再继续做舞蹈演员了,她把DJ当成自己的事业。好的DJ要学习打黑胶、混音,懂得先锋音乐,会编排,把转接做到恰到好处,能够引领音乐潮流。Arleen在广州学习了将近3年的打碟,于是她又回到了这个她一直梦想的城市——北京。
  Arleen的打碟技巧是绝对的高超,像切换、调变、混音等技术在圈中都是所谓大师级别的。在发骚的地下,在噪音实验音乐的现场,她看起来就象一个刚睡醒的孩子,而不是时髦又充满激情的DJ,更没有讲黄色笑话、做反动手式和大喊大叫的本领。我总认为,作为DJ,Arleen是不幸的,作为音乐人,Arleen在这个音乐环境恶俗的城市,是生逢其时,大有用武之地。Arleen是一个非常固执的人,当然她的固执只针对音乐,对音乐以外的生活她好像是很不在意,凑和就是她对生活的原则。而我对生活的原则一直是做自己该做的事,爱自己想爱的人,而Arleen改变了我的原则,尽管我不相信有谁能够改变我。现在变成了——爱自己该爱的人,做自己想做的事。我欣然接受了这种改变,尽管连我自己也不敢相信,而且我没有过渡期,这让我对Arleen更多了几分信心,而我除音乐以外的生活却开始变得支离破碎。我可以蓬头垢面的上街买早点,一件衣服竟可以穿一个星期,太多的不可思议出现在我的生活中。和Arleen在一起的日子有白开水、汉堡、方便面、一次性筷子、懒汉衫……有音乐,有营养,有希望,有冲动,我喜欢。自从认识了Arleen,我就很少再回宿舍住,我们同居了。住在三里屯南街阁楼里的日子,每个清晨都能听到从对面那幢被Arleen称为陈旧、破旧、仍旧、依旧的筒子楼里传来的调音声。Arleen的工作室在那里。工作室的后窗对着我寝室的前窗,而这两幢楼之间的马路——寂静的象具死尸横在那里,Arleen说这是他的光明大道,每天我们都在窗口遥望对方一会儿,然后各做各的事。这样的生活持续了整整一个暑假。我很喜欢和她探讨一些有关音乐的东西,因为在她的鼓励下我要做中国最牛逼的女音乐人,而Arleen的确是一个优秀的导师。每天都是从有关音乐的对话开始。
  
2008-2-15 19:25 迷茫
  7
  “Arleen,问你一个很简单的问题吧。”
   “你说吧。”
   “什么是DJ?”
   “现在有个新的说法,有两种人可以被称之为DJ——Disc
Jorky,唱片骑师——其一是电台的音乐节目主持人,尤其是新音乐的传播者;其二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在舞会上播放唱片的人。”
   “那你是……”
   “又打击我是不是,中国现在还没有几个DJ呢,就是北京的本土DJ也不多,在这个圈里大出风头的主要还是从南方出来的,还有国外的和尙(国外的DJ)。”
   “那你是怎样定义的?”
  
“我个人认为DJ的一个最主要的特征就是他(她)本人永远要和前卫的、有创造性的音乐为武。要有自己独到的口味,要有丰富的信息,要有对音乐的热爱和痴狂,最主要的还是对音色和节奏的敏感。”
   “看我说了一大堆,那你说什么是DJ呢?”
  
“在五分钟前,我一直认为DJ就是迪厅、迪吧里DJ台上那个手拿着麦克风指挥舞池里的人们摇头,挥手,喊一、二、三、四的家伙。而现在我的定义就是——能作到象Arleen一样的,即为DJ。”
   “哈哈——那我Arleen可遇见知音喽!”我们抱在一起大笑了起来……
   我和Arleen相差八年的光景,在她的眼中我们这一代是被物质堆积起来的一代,旁观的一代,自主的一代,但我们骨子里都有一种冲动的情绪。
   “丁彤,你为什么那么完美,完美得让我都不敢碰你……”
   “是嘛?”
   “我爱你,但我——”Arleen跪在我的面前,亲吻我的身体,她是第一个跪在我面前亲吻我的男人,她是第一个跪在我面前亲吻我的女人。
    “别废话了,我去拿些饮料。”我推开Arleen,转身来到厨房,天呐,我的下面居然湿了。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一罐可乐,打开,倚着冰箱闭着眼睛大口大口地喝着,我逃了,因为我的身体有感觉——从下到上,从里到外。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知什么时候,我已在Arleen的怀里,脸贴着她那并不坚实的肩,手抚摸着她那硅胶堆积起来并不丰满的的胸部,好久好久,我们就这样一直抱着,直到太阳升起,直到我们清醒。虽然我和Arleen对音乐的态度有点南辕北辙,但毕竟是两个音乐狂,严重后果就是争吵累了一起加餐,吃饱喝足之后继续我们的音乐大革命,继续我们的身体大战。
  
  8
  九八年的六月,“Techno之父”Derrick
May来到北京做打碟的表演,Arleen和她的朋友们接着又找来了更多的圈儿里的同行做表演。有了Derrick
May的到来,北京的Party如火如荼、接连不断,城市宾馆的The Den、城市宾馆北面的Club
Vogue、东单的DD‘s、五道口的蓝雀……记得Arleen做表演的那天是星期四,听朋友说她早早的就来到了位于朝阳公园东门的Big
Easy做准备工作。那天Arleen的精神特好,因为那天我是从学校翻墙而逃去看她的表演的,她很高兴。晚上十点钟 Rave
Party准时开始,舞客们在Arleen的带动下疯狂地扭动着身体,而我也生平第一次让音乐赤裸裸地抚摸我的身体。Big Easy
经历了很少有的通宵狂欢,让人激动不已——到了天亮舞客们还是不肯离去。而我和Arleen却从后门溜回了我们的秘密基地。
  
我拽着Arleen的胳膊,兴奋的大叫起来,“太棒了,太完美了!很久没有这么疯了,我好像到了极致,一手拉着你一手触摸着音乐,我愿意生命到此为止。”说着说着,Arleen无奈地笑着从外衣口袋里掏出几板药,那药的名字让我觉得恶心——罗拉。
    “你还吃这个呀?”
    “啊,不然睡不着,每次混完音和从那地回来我都停不下来,只有靠它了。”安眠药被Arleen一片一片挤出药板,发出噼啪噼啪的声音。
    “彤彤,把你身后的那个杯子给我……”
    “你怎么吃这么多呀,这样会出现药物依赖的!”
    “我现在就依赖你和音乐,还有它。”Arleen翘起嘴角微微地笑着说。我表情复杂地看着她,看她仰头把她的依赖用水冲了进去。
    “Arleen,不做音乐了,你会选择什么职业呢?”
    “什么?不做音乐!除非是音乐不要我了,要真有那么一天,我就找个爱我的人结婚,再领养几个孩子。”
    “哈哈——就你呀!我才不信呢!”
    “我只爱音乐和彤彤,如果她们都不要我,那我活着就没什么指望了。我知道某些方面我满足不了你。你喜欢的是女人,而我这样子——”
    “Arleen——我要你做我的女人。”
    “彤彤,只有你和音乐能把我推向极致。”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你身边了呢?”
    “我还有音乐呀!”
    “哦——”
  Arleen的回答让我暂时得到了欣慰,因为我就要离开她,我决定退学,父亲已经在为我办理留学美国的签证。还好有音乐陪她,但我还是迟迟没有跟她说我要离开的事情。因为她爱我。
  
  一天清晨,睡眼惺忪的我起床时发现,我的门缝里塞着一张纸条,纸上写着:
  
彤彤,这是我给你找的资料,你慢慢看吧!我的采样器坏了,哦,还有亚奇说他新搞了一些盘,你帮我去他家拿一下,三点半左右等我电话,就这样吧。还有,门框上有我工作室的钥匙,睡醒后去玩儿玩儿吧,那张贴标签的盘别用,是残的。我爱你。
    1、Hip Hop:起源于美国黑人,有一种沉重缓慢的节奏。我们现在看到的街头玩滑板、篮球、说唱乐就是Hip
Hop文化的代表,DJ用黑胶唱片搓盘制造出各种声音音效,加上说唱,说一些年轻人自己的问题,反戴的棒球帽和宽松肥大的牛仔裤就是Hip Hop比较明显的标志。
    2、House:起源于美国底特律,它融合了黑人的放克、灵歌、Disco等元素,创造出一种简单、持续而又低沉的节奏,并有好听的旋律。它被看作是当代舞曲的先导。
    3、Techno:起源于美国底特律,比House更加电子化和强劲,4拍全是重拍,速度高过于140bpm(每分钟140拍)  
    4、Drum‘ n‘ Bass:速度在160--190bpm,节奏复杂,常见的是第三拍非常高难度,比较前卫。
  Arleen
  
2008-2-15 19:25 迷茫
  9
  我拿着签证走出美国驻华使馆的签证处,一个人走在路上哭了,我从未感觉倒脚下的柏油马路如此坚硬,没一步踏下去,反作用力直击身体最柔软的部分。想着我和Arleen先是冲动的表白,再是最好的朋友,一起玩音乐,一起谈心,一起生活,拥抱,激情的结合,心灵和一,我们是如此深爱着对方。但这一切将以我的离开而变成回忆,我脑海里永远消失不了的记忆,这是我们最美的故事。
  
  
一个无错误主义者,对事物作出自己的判断是我特有的乐趣。在中世纪人们是享受不到这种乐趣的,也消受不起这种乐趣的--他们由别人来替自己作判断,如上帝和教会,自己是断然不愿照惹这种麻烦的。为了享受到自己对事物作判断的乐趣,于是我便带着知觉逃避自由,去赴一场炽热的约会——与我要了解的有关判断对象的全部事实。Arleen,不幸的成为了我想要捕获的对象。Arleen,在音乐上对我的帮助是无孔不入的,实际上她对我的帮助没给她带来任何好处,只是给她增加不必要的负担甚至伤害,但她还是一如既往一心惯之的帮助,这让我汗颜,这让我惭愧。在得知我要离开的消息后,Arleen说话总是颠三倒四的,做事也恍恍惚惚,这开始让我感到不安。她没有说出挽留的话,对任何事情都没有兴趣,最严重的是她开始虐待音乐,变得不敢承认事实。而我也开始厌恶Arleen,我讨厌她驼鸟式的态度,这种思维方式仍属于中世纪的范畴,她做音乐也变得被动起来,她说她被自己捆住了,她老了,她走不动了,她没有激情了,她只有靠做爱来赢得快感了。
    “你别这样,我会回来看你的——”
    “我怎么啦!我哪儿样啦!我哪儿样啦!”她晃动着头发撕心裂肺似的冲我喊叫着,像极了一个十足的泼妇。
    “我们在一起是不可能的,尽管我很爱你。其实我爸要我退学去美国学习,也是因为我整天和你泡在一起的原因。”
    “别说那没用的,我还有音乐,我还有音乐……我什么都没了。”她不停地将手中的啤酒往肚子里倒,她的双眼布满了血丝。
    “我要去解救天下三分之二的受苦人。”Arleen郑重其事地对我说,她并没有看着我。她半裸着身体蜷坐在窗台上,眼睛直勾勾地望着远方。
  
  10
    我哑口无言,这句曾一度流行过的一种颇具文化中心主义意味的说法,居然从这个我崇拜的人的嘴里说出来,这种曾经被我极其认真对待过的说法,已经变成了一个笑话。我看着坐在调音室里的Arleen,顿时觉得她可笑。她的可笑之处在于:首先,我们两个人就是这三分之二的受苦大众中的一份子;其次,我们并不了解自己受的是什么苦;再次;我们不知道自己是否在等待着他人的解救;最后,我们活的挺滋润,所谓苦中求乐。在我看来,最近一段时间里,Arleen总会陷自己于可笑的境地,而她的音乐创作却没有任何起色。Arleen的仿古木柜里放满了黑胶唱盘和许多正版VMP(VMP是东南亚一带最流行的非原创舞曲厂牌),还有一部分是自己刻录的盘,都记录下她曾经的辉煌和激情。而现在,Arleen用一把带锈的铁板锁把它们统统锁了起来,也把自己的所有锁了起来。像一尾没有灵魂的鱼,在生活的污水中挣扎,往往这样的人死在自己的手中。我有预感,Arleen完了,她和她的音乐统统他妈的完了,要知道女人的预感就是未来的事实。是我把她毁了,无论如何我也没有想到我的离开会给她带来如此大的改变,至今都有些让我想不明白。我在想自己是不是她的克星,我亲手把一个披着朝霞挟着曙光的人给杀了,我亲手把一个能让我洞穿黑暗触摸光亮的人给杀了。Arleen说的对,我是她的精神鸦片,我就是毁人不倦,我毁了一个音乐天才。
  
2008-2-15 19:26 迷茫
  11
  有些人的生活象足尖舞,小心翼翼,点到为止,精心维护的高雅和纯洁。我是坏孩子,我在生活的怀抱里肆无忌惮,所以我再不是传统或是反叛旗下任何一方的好孩子。我不要纯洁,我要纯粹。
  
  记得石康在小说《晃晃悠悠》里写道:说学校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说那是一个教人学好的地方,明显的例子就是大学。
  回想我的大学生活深有同感。
  大一,被班主任选为团支部书记,假公济私游走于各个社团和女生寝室勾引MM;上课迟到,不是迟到就是请病假窝在宿舍睡觉。
  大二,深夜混入北外留学生宿舍与Silvia睡觉,被系主任和团委老师拉去问话;隔三差五就要开一个形式主义武装人心的会议,心生不爽,工作一点也不用心。
  大三,被团委和文艺部老师警告不准在校内公开放映**;不准再把社会上不三不四的所谓音乐人拉进学校作蛊惑人心的演讲。
  大四,我则搬到校外与Arleen和住,校园里盛传我与人妖同居;学校和家里闹的鸡犬不宁,学校老师找我谈话,轮班轰炸式地给我做思想工作,我毅然做了退学的决定,父亲打算把我发往美利坚。
  
  哦,我可怜的小Bonnie,上帝对我说,你要变得坚强勇敢,于是把我扔进了山姆大叔的怀里。
  
  12
  飞机冲上云霄。
  
  爬升 速度将我推向椅背 模糊的城市慢慢地飞出我的视线
  呼吸 提醒我活著的证明 飞机正在抵抗地球 我正在抵抗你
  
  远离地面 快接近三万英尺的距离
  思念像黏着身体的引力 还拉着泪不停地往下滴
  
  逃开了你 我躲在三万英尺的云底
  每一次穿过乱流的突袭 紧紧地靠在椅背上的我 以为 还拥你在怀里
  
  回忆 像一直开着的机器 趁我不注意慢慢地清晰反覆播映
  后悔 原来是这么痛苦的 会变成稀薄的空气 会压得你喘不过气
  
  要飞向那里 能飞向那里
  愚笨的问题 我浮在天空里 自由的很无力
  
  老爹沙哑的嗓音挑逗着我的眼泪,靠着舷窗望身下的城市。我已经哭的没有力气,但是,我是清醒的,我恨自己的清醒。它让我感受到我的冷酷和绝情,我从来没想过要去伤害她,可我仍然选择离开。我选择在飞机上看浓云聚散,如同看云下,一个人与另一个人的悲欢。
  我在云上,城在云下。
  再见了,这座空虚的城。
  
  13
  
一年后的暑假,我从西雅图飞回北京来看望Arleen。找遍了京城大大小小的上百家酒吧、迪厅,最后在一个熟悉的朋友那里得知,Arleen被一个影视公司的老板包养着。她心甘情愿地作了那个老男人的“情妇”。自从我走后,Arleen也试着找回原来的生活,但她总是没感觉,她不做音乐了,不知道她去什么地方了,也许在北京,也许飞去了香港,或者其他的地方。若大的北京城,关于她的所有让我感到精疲力尽。Arleen也许是对的,我就是一个女妖,把她带到天堂的高度,又狠狠地将她抛下。
  
    这段卑贱的幸福生活最终以Arleen的消失而告终。再回到美国住所的时候,我象所有濒临死亡的人们一样,我的床头上贴着一张纸条:
  什么是幸福?
    1997年的幸福生活,就是蹲骑在椭圆形的白色的瓷制的无异味的马桶上,手持一份当天的时事报刊文摘,听着一首中速的口水情歌,无人干扰地排着大便。
    1998年的幸福生活,就是和Arleen在一起做音乐,一起谈天,一起拥抱,在音乐中做爱,虐待音乐以外的物质生活,继续着我卑贱的幸福生活。
    1999年的幸福生活,就是我试图走出和Arleen在一起的“不正常”的生活。
  
    我跌跌撞撞地走向了一种新的生活,因为我完全看不清楚它真实的模样。我不想慢慢地在回忆里老死,所以我全身心地开始了在美国新的学习生活,歇斯底里后我必须坚持着呼吸,为爱我的人活着。美国真是个好地方,还记得王起明在电视剧《北京人在纽约》片头的旁白吗?我就真实地在天堂与地狱之间徘徊着,吃饱喝足,闭着眼睛,呼吸,放屁,尽管新陈代谢还在顺利地进行,尽管我总觉得肉皮子发紧,尽管我的爱情已经慢慢濒临死亡。莎士比亚,他老人家早就明示——
“To be or not to be ,this is a question.”(生存或死亡是一个问题)。
  幸运的现实是我还活着。
  
  14
  1999年的暑假,一个人闲逛于京城,三里屯的酒吧,工体南门的筒子楼,东华门的夜市,西单夜晚动感的霓红,华灯初上的长安街,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往事总是不经意间潮水般涌上心头,这里有太多有关我和Arleen的回忆,我想她一定就生活在这个空虚的城市,我想她一定被某个谢顶或者是阳痿的老男人爱抚着。我被这所有的所有压抑的喘不过气。为了尽快结束有关Arleen的所有回忆,我只在家呆了不到三个星期便早早的买了回美国的机票。我无法面对北京这个城市,我无法面对回忆,我唯一可以做到的只有离开。
  
  15
  从我丢下手中的布娃娃奔向塑料刀枪的那一刻起,从我意识到自己与众不同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的生活不会平凡,我就知道我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儿,我就固执地认为这个世界没有一份感情可以激动一辈子,我贪恋亲情更胜过爱情。母亲告诉我,人一生下来就是有定数的,人不和命争。人和人之间是讲求缘分的,爱情是需要等待的。所以我保持心态平和,学会了等待,一次次欣喜,一次次失望,我不奢望世界上能有哪个女子肯和我柴米油盐醋相扶到老,但我也坚信我一定要奋不顾身不惜一切代价,去拥有一次身心合一、两情相悦的爱情,哪怕这种爱情只存在一天。
  
2008-2-15 19:26 迷茫
  16
  西雅图是个很适宜人类居住的地方,对于来自北京的孩子来说,这里宁静的让人有些寂寞感。再次返回西雅图时,数小时的飞行我完成了一次蜕变。我想我是有悲剧情节的。能和Arleen这样的尤物有过故事,我也就不再期待什么新的奇迹。如果生命不是一场奇迹,那就一定是一份空虚吧!
  由于大学放暑假,在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城市街头,我徘徊着,远离那些有关北京的记忆。让自己无所谓得象一个流浪者。我在离学校很近的街区租了间apt,在那常常出没的街头穿行。为了打发时间找了份暑期工,教房东Joe中文。Joe高大俊俏,是个快乐的单身汉。爸爸是美国人,妈妈是英国人,父母生活在LA。余下的时间我便肆无忌惮地畅游在网络里。我的留学生活四平八稳,波澜不惊。读我想读的书,做我想做的事,Joe的中文也大有长进。西雅图挣脱了一个又一个的不眠之夜。
  
  17
  几个连阴天过后,天气又骤热起来,城市的夏天总是千篇一律,除了炎热,就是寂寞。
  Joe最近交到了新的女友,是一位妇产医院的护士,她的声音很好听,Joe卧室门口飘散着CK混杂着奶香的味道,甚至能让我嗅到她身上的香味儿。令我至今难忘,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她有一个跟国产饮料一样的名字——LuLu(露露)。
  我已经很久没有女朋友了,若不是LuLu的到来,这种事在夏天通常会被淡忘。音响里不知什么时候换了另一张唱片,Steve Jones吟唱着“I’m Lonely
Boy”,空荡的房间里却响起“I’m Lonely Girl”的附和声。
  生活平淡显得索然无味,每天很机械地出门向左走向右走,幸好有网络,它的确是个好东西,让我那过剩的精力和落寞有了归宿,业余时间我疯狂地泡网。我是一个游弋在网络上的可怜的虫子,当然这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活在我自己为自己营造的数字空间并且满足于这个空间。我从来都是认为网络是个虚幻的东西,并且我在上面说的任何话,哦,应该说的打的任何字都是可以不负责任的,更不会有什么“后果”,我知道这是极不道德的。报纸上见天登的什么网络色狼或者以网络为媒体拐骗少女的人犯子,我怎么看怎么都跟我有点联系,只不过他们没我这般“幽默”,而我又不象他们那样穷极施恶去卖人家老婆孩子,我们只是目的不一样,但手段和过程是一致的。在网上为每一个少女“许一个未来”,当然是没有结果的,因为我也是个女孩子,在我来看这是对双方有益无害的事儿,我寄此满足一下我“孤寂的心灵”,对方也可以天花乱坠的琢磨,我是怎么样的史瓦辛格+谢霆峰,反正谁都见不着谁。我把我的体重乘二告诉别人,这样具备让爱人可以依靠的体魄,身高直逼偶像乔丹,并且那鼻子、眼睛长的怎么看怎么象是俄罗斯人,发型像木村拓哉,然后我一定会晃着那长短比例都不对头的胳膊腿乐好一阵子,再然后我就满足了。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真是寂寞并快乐着。Joe看我坐在电脑前经常一坐就是数小时,稳如泰山,提醒着我,你可千万别网恋,网络上经常在线泡着的男人,没几个是好东西。我说,知道啦,我上网都这么久了,见过几次网友?你天天告诉我男人这个坏那个坏,不怕我对男人失去信心吗?
Joe用蹩脚的中文严肃地告诉我:这叫破釜沉舟。没错,有时不怀希望倒是可能收获意外之喜。我哈哈大笑起来,不怕我变成同性恋?Joe立即说道:在我们国家同性恋很流行。话音未落,Joe走近我跟前很神秘地问道:Bonnie,Are
you a lesbian? Really?我还给他一个灿烂的微笑。Oh,cool,very cool. Lesbian is very
good.我明白他的意思,又是一个灿烂的微笑。
    18
  一次很偶然的机会,我鬼使神差地在号称全球最大的中文门户站点新浪网的搜索引擎上输入了同性恋三个字,一按“回车”键,我的天,满满一屏幕中文同性恋网站的地址和站点介绍。我着实吃了一惊,国内竟然也有这样的网站,以往我都是在一些国外的同性恋站点聊以慰藉。登录了国内一个比较知名的女同性恋网站——拉拉俱乐部。我顿时发现,这片绿洲让我郁闷的心情豁然开朗。它像是一个忽然被我发现的天堂,到处都充满了陌生且令人着迷的自由。看着大家在BBS上自由的发表言论,各种各样的征友启示,聊天室里大家的畅所欲言,我不禁万分激动。原来我并不孤独,这里有无数和我同根同族,一样性趋向的姐姐妹妹。我立即注册了一个ID,从此便一头扎进了火热的网络生活。
  网络给了我们这样的自由,每一个不同的ID背后或许都有着一个飞扬的灵魂,只是没有人在意罢了。看着大家在聊天室里浓情蜜语或为情所困,一切是那样真实自然。然而在聊天室里待久了,我发现开始一段新的恋情好像比变换一个ID更为简单,这不禁让我想起“关上一扇门,转身就能推开另一扇门走进去。”可是我仍然愿意相信一个ID不只是一个空洞虚设的代号,我期望着躲在显示器后面的人就是我要找的人,她就是那片灼伤我足的火焰,她就是那片折断我翼的海潮。我夜以继日地躲在显示器后面不停地敲击键盘,让最真实的自己毫无遮掩地,在这样一个又一个无眠的夜里曝露。
  
  19
  没有课时的时候我便天天泡在聊天室里,很偶然的一次征聊我便结识了一个叫HANNA的网友。一开始她觉得我年龄小不大愿意聊,我觉得很郁闷、很不服气,而后我就死缠烂打说她搞年龄歧视,不聊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成熟呢?我给她看了我的个人网站,里面有我的照片和我平时写的一些散文和随笔,文如其人,她看过之后态度有了明显的转变,我心中切喜。那次我们聊了很久,眼睛盯着滚动的屏幕直发酸。我绘声绘色地跟她讲我在美国的生活,讲我自己是怎样在这个满是金发碧眼的陌生国度匍匐前进的,讲以前我在北京的时候经常到哪儿玩儿,到哪儿吃饭,讲我自由散漫的大学生活。从兴趣爱好,一直聊到想找什么样子的女朋友,一路欢歌,彼此很坦诚,毫无掩饰。我们总是聊的很投机,一来二去的交谈中我便更加清晰地认识了她。
  HANNA毕业于北京某知名大学的经济管理专业,品学兼优的她毕业后不费吹灰之力,被学校直接分配进入了国家经贸委,现在供职于一家国际知名网站做首席运营官。他的丈夫是他的高中同学,现在供职于北京市委办公厅。他们有一个活波、可爱的小女儿。要说一政界高官,一商界显贵,是不是就是人们说的门当户对,金童玉女呀。这样的组合,在别人家看来都没活着的份儿了。这样的教育背景、工作和家庭环境使我很快就做出判断,HANNA不是个一般的女人。转而又怀疑她说的一切是否属实,我竟然不习惯面对如此坦白的女人,毕竟网络世界是虚幻的。我开始想象坐在网络另一端的会是怎样一个女人,我请求想看看她的照片,被她当即婉言谢绝,“等你回国后见真人吧。”我有些失望。
  第一次聊天之后,我们互留了电话。我把自己的真实姓名告诉了HANNA,虽然这有些冒险,但直觉告诉我无论我们是何种定义的朋友,HANNA都该是个值得信赖的朋友。HANNA在以后的聊天中告诉我她的中文名字叫云娜。当我很好奇地问她姓什么的时候,她在电话那头笑了起来,小丫头我就姓云啊。百家姓里居然有这个姓氏,我确实不知道。不免心生疑云,转念又想大家已经算是熟络了,她应该没有必要骗我。我还以为她是少数民族呢,结果被她取笑才疏学浅。
  云娜和她的姓氏一样,一定是个不可多得的女人。我开始琢磨她是个怎样的人,我的心里忐忑不安,又惊又喜。虽然是网络里认识的朋友,可是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认识云娜这种有素质,有品位的女人,而且她和我有同样的性趋向,幻想着她充满温柔的模样,想着她说的那些充满母性关怀的话语,我心里突然有了一种亲切感。我想象中的云娜一定是一位风韵十足的女人,是个出色的职业女性。我小心翼翼地把这个秘密搁在了心底,但却按捺不住油然而生的敬佩之情。我甚至不敢把和她的相识告诉任何人,我想若是被世人知道,那种亲切感便会荡然无存,还会被别人呵斥为母子恋。我及时制止了这些不着边际的幻想,网络是一个制造情人的地方。
  私下里我在google上搜索着有关这个神秘女人的消息,我想了解她到底是个怎样的女人。云娜在业界很有知名度,知名度源于她丰富的行业经验和业务素质。更令人称道的是她帮助公司挽回了一张千万美元的订单,同行称她为谈判桌上的魅力女人,职场中的铁娘子。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她在事业上可以算得上是个成功者,但在感情上她无法得到自己想要的爱情,她也只得在网上释放一些积压在内心深处的情感。生活就是这样,给你一些,不给一些。
  
  20
  认识了云娜之后,我便觉得郁闷的生活轻松了许多,能找到一个可以交流的人,尤其是网络里很不容易,每次上网我都会先到聊天室里去看看云娜是否在线。自从我在网上认识了云娜以后,平淡的日子中似乎多了份牵挂。只要有时间我便登录MSN看她是否在线,Foxmail更是每相隔五分钟便自动收取一次邮件。时间就是这样从期待中匆匆流逝。留学的生活其实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美好,一个人承受着无尽的孤独,学习的压力并不是很大,这点我很庆幸比在国内幸福的多。
  在收到云娜的第一封邮件后,我终究没有在网上遇到她,打她的手机也总被转接到“小秘书”上,我的心便如石沉大海般,想想便一笑了之,网络只不过是一个游戏场,虚虚实实,谁会那么当真。几天后,我在个人主页的留言本里发现了云娜的留言:小妹,你让我心动。我在等待,等待我生命中的精彩,认真的女人是美丽的,这点我始终坚信。看到她的留言我内心狂喜,深深的记下这句话。翌日午饭后,我在图书馆里上网,又收到了云娜的邮件,原来她到外地出差去了。云娜在闪电般失踪之后,平静的生活似乎又恢复了色彩。我反复看着她的回信,似乎可以看到她的身影,我似乎越发对她执着起来。
  
2008-2-15 19:26 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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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天睡觉前的这段时间总是无聊的发慌,于是抽出本书胡乱翻着,亨利·米勒的这本《南回归线》看过不下十遍,总是边看边忘,看完也就忘完了。仅看了几页就看不下去了,象征性的翻着书,眼睛虽然盯着密密麻麻的字母但并没有在看。当初买下这本书的主要原因是里面有大量的色情描写很吸引我,一切和色情有关的东西都能让我感兴趣,我的朋友们也一样,其实每个人都存在这种心态,只不过表现出来的形式不同罢了,这与贫富贵贱,身份地位毫无关系。做为本能,有钱有势你就可以肆无忌惮,穷困潦倒就只能干想。我突然觉得自己好象在等待什么,等什么呢?
  
  一天云娜从北京打来国际长途,让我出乎意料,令我狂喜万分,但言语上还是压制着自己的兴奋,我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些微微颤抖。我们天南海北地聊了将近两个小时,手机被打的直烫手,电池也被打空了,我接上电源,最后她执意让我去睡觉,我依依不舍地挂断电话。躺在床上,手里还握着有些烫手的手机。很奇怪,我总是对她有一种奇特的感觉,来往的几次电话里,记不清是哪一天谈到了感情,在围绕这个主题聊了几次后我便知道了她和丈夫的所有感情生活不过是种形式,她根本不爱他,十几年的婚姻生活没有爱情只剩下亲情。终于在一次深入的了解后,我冲动地说出了在心中隐藏了许久的秘密——“我喜欢你!”
云娜在电话那头哭了,她没有再说别的话,只是嘴里不停地重复着“我知道。”听到她哭泣的那一刻,我的眼泪打在电话上,怎么也无法忍住。两个从未谋面的女人,隔着遥遥千里,在电话里泣不成声。挂了电话,我心理有些惴惴不安,有些后悔这样冲动的表白,我没有多想什么,那晚我很快就入睡了,那晚我做了一个美丽的梦。云娜站在我的面前,有些害羞地说:“弈昕,你能送我一朵火红的玫瑰花吗?”后来,我说:“好的,我会送玫瑰花给你。”于是,从那晚,从那晚的梦里,我便开始期待着我手捧玫瑰花站在她的面前,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22
  认识久了,彼此之间就更增加了一些信任,云娜经常会在网络里或者电话里给我讲她的一些事情。云娜的丈夫很标准,很中国。中国男人有的优点和缺点,在她丈夫的身上都有。她的丈夫是她的老乡,他们同时毕业便一起留在了北京,丈夫几乎没有费什么力气便把她追到了手。然后把她从一个少女变成一个少妇,再变成一个少女的妈妈。十几年的婚姻生活,可谓平淡如水,永远不会有“突变”的事情在家里发生,永远也不会有更多的激情在丈夫身上体现,包括夫妻间的房事,仍是和新婚之夜间一个招式。
  云娜在一次电话中告诉我,我是她在现实生活里认识的第一个同样喜欢同性的女人,我每次发给她的邮件她都保存好,反复读,这些邮件是她结婚后唯一让她感到有些羞涩、惊讶,让她真正感到慌张和彷徨的事情,这种慌张和彷徨让她真正体会到做女人的甜蜜。
  只有我知道,我之所以如此兴奋,是因为这个未曾见过面的大我十五岁的女人,因为她的声音和她发来的所有邮件。完蛋,我居然网恋了!云娜如此优秀,如果爱她就要和她同样的优秀这样才般配,潜意识中,我始终这样要求自己足够优秀。每每想象着她庄重典雅地出入高档写字楼,或是坐在谈判桌上临危不乱阵阵有词,我便充满信心动力十足,努力学习功课,生怕某一天站在她面前显得黯然失色。那时候云娜在我心里,可以说是我的偶像,我奋斗的目标,在我心目中是个伟大的女人,她可以把工作做得完美出色,做到业界的佼佼者,她可以把家庭经营的温馨和睦,爱上伟大的人,自己也变得伟大起来,这便是所有女人的通病。
  无数次地想象着云娜的模样,无数次地想象着与云娜见面会是怎样的情景,其实我还是更期待收到她写来的邮件。有时,文如其人;有时,文字的绝妙比人的风趣有过之而无不及。电话里交流总要注意对方所在的环境和言语修辞,而且问答之间,时常把未尽之意中途截断。写邮件就不同了,我似乎更加了解了这个女人的内心。邮件中的她畅所欲言,在字里行间,常常会流露出几许天真,几许纯情,和几许对我的宠爱。字字句句,其率真之处又如面对其人,文中嬉笑怒骂,或忽然在发了一顿牢骚之后,来个雨过天晴地“哈哈一笑”,附加一个小插图笑脸,更增加了一份我对她的亲切感。
  云娜坚持每周给我打一通电话,聊的时间或短或长,没有特别要紧的事。总是询问我生活和学习的事情,她也常打趣到觉得自己越来越像我的老妈。我在努力回忆着我们在往来邮件和电话里所说的话,然后把最最恶心呕人的依次排列,以此来明确断定我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时她的一些表情和行为。我得到的结论是,如果以一个涉世不深的小妹发送这么些个“呕心”话后决定不辞千里迢迢而来相见,肯定是抱了目标和坚定的决心。
  嗯——以我目前的状况来说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爱情是生活最好的礼物。生活依旧按部就班地过着,只是心里又多了些需要思考的东西,关于爱情和关于未来。
    23
  2000年的夏天我顺利地通过了硕士毕业论文的答辩,躺在学校的草坪上我想念北京的一切,好吃的“铁板鱿鱼”,“卤煮火烧”是我的最爱,鬼街的麻辣小龙虾,沸腾鱼乡的水煮鱼,未曾见面的云娜,现在想来北京的一切都是那么值得我向往,无论我身下的这片绿色多么沁人心脾也无法改变我的决定——准备回国,我把自己带不走的一只箱子送给了Joe。
  我没有告诉云娜回国的确切时间,我想给她一个惊喜。当我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时,她会是怎样的表情?私下里我已经憧憬了无数个她见到我的表情,我的心里欢喜而兴奋。她还会不会老笑话我是小朋友呢?见到了我还会不会捉弄我呢?我去牵她的手会不会被拒绝呢?她是否和电话里一样温柔体贴呢?常常想着想着会笑着就这样睡去,总觉得一觉醒来,我就会站在北京的土地上,就会活生生的出现在她面前,而我也可以亲眼目睹这个让我魂牵梦绕的女人的庐山真面目。
  十多个小时的飞行,坐在飞机上的时候我的头脑总是无法安分,这种感觉让我很亢奋,为了掩饰我的神情我问旁边一个中学生模样的男孩儿借了CD机,塞上耳机周华健完美的嗓音环绕了我,竟然是我推荐给云娜听的《若不是因为你》,MY
GOD!天意啊!
  飞机抵达首都国际机场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下了飞机,我仰头望着北京的夜空,突然觉得很温暖,于是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北京的空气,立方米里的氧分子数都能明显感觉出比西雅图多不少。我的脚终于站在首都国际机场的通道上,突然眼前闪现了我最初从这里离开北京的情境,事过境迁,我的心暖暖的,我为云娜而来,为我爱的人而来。我背着一个双肩背,手里托着一个大旅行箱迫不及待走出海关,在人头攒动的机场大厅里四处寻找着家人,满耳充斥着乡音,心理这叫一个美,不知不觉我的眼泪又溜达出来了。穿过一层一层的接机人群,远远望见父亲、母亲和哥哥在远处向我挥手,我终于回到了让我朝思暮想的北京。
  
2008-2-15 19:27 迷茫
  24
  铁打的城市,流水的人群。北京似乎总是经历着与西雅图不一样的热闹。人头攒动的马路上,车水马龙,路边站台上挤满了等公共汽车下班的人群,迎面走来的都是和我相似面孔的人群,这种感觉很温暖,一时还真有些不适应,抬眼望去总觉得大家都好象长着相同的面孔,但是这种视觉所带来的冲击让我内心感到很塌实,毕竟是站在自己的土地上。从国外刚回来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一种优越感,首先说得一口很流利的英文,走在大街上,总觉得比别人高半截。那时候我认为自己这只镀金的“海龟”生逢其时,回国后施展自己身手的欲望特别强烈。由于工作上的事情云娜离开北京到外地出差,所以在我回到北京的时候,第一时间并没有联系到她。不过正好这些日子可以让我激动的心情稍稍缓和下,除此还有一大堆事情要我去做。
  于是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些“狐朋狗友”的电话。李波,三儿,强子,老柯是我从小玩儿到大的铁哥们儿,几个人在三里屯南街合伙开了间酒吧。挂断电话半小时,我在酒吧的阁楼上和哥儿几个热烈拥抱。大家随意聊天,打趣,讨论着去哪儿消遣。
  三儿:“唉——唉,你说你在外边多滋润啊,回来干嘛呀!”
  老柯:“你丫懂什么啊,现在海龟多值钱啊!”
  强子:“别废话了,赶紧着,去哪玩儿啊?”
  三儿:“唱歌去啊!”
  强子:“操,这点儿去多贵啊!”
  老柯:“在家插上电玩呗。”
  强子:“今儿晚上拒绝ROCK,咱他妈的也POP一回去,为弈昕接风。”
  三儿:“找几个美女去,丫一帮老爷们上KTV POP,人家以为搞同呢。”
  “我不是女的啊?”我边说边上前狠狠地掐了三儿的脖子。
  三儿:“哎呀!你一个哪儿陪的了我们仨呀!”
  “哈哈哈哈……”大家一起哄堂大笑起来。
  老柯:“弈昕,你还不知道他?丫狗改不了吃屎!”
  “李波呢,我今儿怎么没见他啊?”
  老柯:“他去联系到外地演出的事儿啦,估计现在在家呢,你回来给他打电话了吗?”
  “没呐。把他叫过来呀!”
  强子:“对对,叫他过来呀!弈昕,赶紧给他打电话。”
  “叫他过来,我不能出面叫,因为他以为我在美国呢还现在。”
  三儿:“我打,我打。”
  老柯:“那得给他打一国际长途。”
  强子:“号码就在杂志底下压着那本儿上写着呢。你看看,然后拨一个给他。”
  “我看看,我看看——”
  强子:“快打,快打,以免穿帮,我给他捧哏。”
  三儿:“用拨零吧得?”
  老柯:“不用。”
  三儿:“都多长时间了,他们家怎么还分机呢?”
  “呵呵……”大家笑着。
  三儿:“是手机是吧?”
  老柯:“恩——先往家打吧。看他回来没!”
  三儿:“哦,往家,他们家是哪个啊?是1814那个吧!”
  老柯:“应该是吧!”
  三儿拿起电话开始拨号,吊起嗓门:“喂,您好,我找一下李波——喂,李波是吗?那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你歌迷——讨厌——你傻逼!”大家顿时爆笑起来。
  三儿:“波儿,我是三儿啊,你丫在家干嘛呢?你丫晚上出来玩儿吗?弈昕要跟你通话——我们都在酒吧呢——恩,等会啊!现在为您转接国际长途——”
  “喂——哈哈,亲爱的,哈哈,在家干嘛呢,出来玩会儿!恩——刚回来——你赶紧出来我们见面聊——成,我们在钱柜等你啊!到了打电话——好的——BYE!”
  
  进了包厢,饮料还没来得及叫,几个老鸟就争先恐后地点歌。我肆无忌惮地站在沙发上唱着歌,三儿和强子边喝酒边划拳,躁动的音乐溢满了整个包厢,老柯接起电话,大声地喊着:“上来,对,往右手拐第二个门儿,306!”刚收起电话,李波进来和大家打着招呼,“好啊,弈昕,你可太没人性了,回来最后一个才告诉我——”,我拿着麦克风扑向李波:“亲爱的,我想死你了,回来安排好可就来找你们了,还敢说我没人性——”
  老柯:“嘿,嘿,过分了啊,怎么没一一拥抱啊,单抱他!”
  三儿:“挺大对数了这也争竞,人家是老情人儿,你添什么乱啊!”
  我听后把麦克风砸向三儿,说道:“找死啊你。”。
  强子挑衅到:“那我们这些亲密战友呢?”
  我一一和大家拥抱,三儿叼着烟从沙发上起身来迎接我的的拥抱,坏笑着说到:“来,让哥哥抱抱。”
  三儿凑到我耳根说道:“弈昕,有没有尝试下洋老二的火力啊?”我抱着三儿抬起一条腿攻击其下身。
  李波:“别闹了,来来来,好好聊聊……”
  “听说你们打算要搞全国巡演,准备的怎么样啊?”
  强子:“要是再找不到钱,咱哥们就得塌塌实实在北京呆着,现在非常郁闷!”
  李波:“我这不正四处找赞助呢吗?哥儿几个摸爬滚打在北京也混这么些年了,实在不甘心。”
  三儿:“丫真没出息。实在不成咱就把酒吧盘出去,反正巡演绝不能放弃!弟兄们挺住,我们要挺住!”说着做出了一个革命动作。
  李波:“你丫能挺,我们没你能挺。”顺手去摸三儿的下身。
  三儿:“滚,你丫这老流氓。”
  老柯:“天苍苍,野茫茫,没钱的日子太漫长。”
  “没准儿我能帮到你们。”
  李波:“现在就是不好拉赞助,你让你哥帮着找些大款。”
  “你们写个巡演计划和行程,钱的事儿,我去想办法,还用的着我哥。”
  强子:“就是,人家弈昕现在好歹也是个总儿了。”
  李波:“你现在在你们家老爷子的公司?”
  “恩,我爸准备退休了,以后就我和我哥做主了。”
  三儿:“我操,我操,哥哥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啊,守着这么一个大富婆,还愁他妈没钱搞巡演。”
  李波一本正经地握着我的手:“我操,我聘你为第一大投资人,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哈哈,滚……”
  “哈哈哈哈……”哥儿几个闹作一团。
  大家轮流唱着歌,闲聊着乐队的发展和酒吧的生意,大家听我讲着在外留学的生活,最后大家举着酒瓶站在沙发上,坐在茶几上合唱歌曲《路边的野花不要采》——邓丽君,“记着我地情,记着我地爱……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不采白不采……”
  “来——干杯——”哥儿几个一起干杯。
  
  回家的路上李波负责护送我,一路上我们闲聊着。我在美国的这些日子,他换过无数的女友,个个干脆利落,不留手尾。我同他相识已久,对此至为钦佩。我没有告诉他我和云娜的事情,他已经习惯了我的独来独往。李波开玩笑说:“你我,孤男寡女,不如彼此温暖。”“好啊!”我痛快答到。彼此对视数秒,顿时仰天大笑,一笑而过。这是我们的笑谈,只属于我和李波的,我很奇怪这个我一直牙关禁闭的秘密,我怎么会很冷静地告诉了他,当然李波并没有让我失望,他一直很尊重我。这也许是为什么我们的友谊可以保持这么久远。在这点上,我很感激他。我们是好兄弟,铁瓷。
  回到家,酒精在身体里到处游走,我却一点睡意都没有,坐在床上打开笔记本,我收到了云娜的邮件,她说再过十天的时间就回到北京,我微微笑着翻看着床头柜上的日历,用笔画了一个大大的记号。
  
  25
  初回北京时的日子好象天天和饭局相连,亲戚朋友蜂拥而至,我被迫泡在那些千篇一律毫无新意的祝福话语中,毕竟大家彼此都一年多没有见面了。刚从国外回来的日子似乎很忙碌,因为我和哥哥接手了父亲开的投资公司,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了解公司以及这个行业的所有情况,业余的时间我就在公司里熟悉着各个部门的负责人,少去了找工作的烦恼。父亲有着比较严重的心脏病,由于身体的缘故打算退居二线,公司的业务由我和哥哥打理。毕竟是家族企业,父亲对我很有信心。由于我大学和硕士读的都是计算机信息管理专业,所以公司的业务我一时还摸不着头绪,天天赶夜车看相关条例法规,分析项目。这对于我来说并不难,只是时间有些紧迫,我几乎搭上了所有的私人时间,整天泡在各式各样白花花的文件中,我很用心,在这点上父亲看在眼里。有些时候感觉到心有余而力不足,不过看着父亲期盼的眼神,我自然是老老实实为公司效力。
  
  我刚接手公司事务的时候,经常工作到后半夜。每天我其实也是疲惫不堪,但是兴奋让我根本没有累的感觉。一周忙下来,周末总算是能和家里人安心地吃顿饭。哥哥询问着我到公司工作的进展情况:“弈昕,刘松着急要方案呢,今天打电话催了我好几次,说打你手机,你不接。最近经济不景气,波动很大,做投资方案要考虑周全些,给自己留条后路。实在不行就先放一放吧!我觉得风险大,没有可操作性……”
  我顿时停下筷子,猛抬头看了父亲一眼,朝哥哥一挤眉头:“不行,手里现有的项目必须做,投资预算和方案我不会改的。”
  父亲疑惑地看着哥哥:“做投资?弈伟,最近公司有新的投资项目吗?我怎么不知道。现在虽然熬过了亚洲经济最低谷的时候,但还是慎重为好,对项目要做到深入的考察和了解。”
  父亲转过头看着我:“弈昕,你在做什么项目,怎么都不跟爸爸说说。”
  “爸,您既然放手把公司交给我和哥哥做,还整天查户口……”
  “查户口?”
  “爸,您不知道呀,”哥哥先是一惊,“弈昕,怎么回事儿?你不是说和爸爸商量过了吗?”
  “弈昕——”父亲扳起了面孔,完蛋,这下事情穿帮了。
  “好啦!吃个饭都不消停,公司的事一大堆,回家了能不能说点别的呀!”我满脸的不耐烦。
  “放肆!我过问一下公司的事情,你怎么就不耐烦啊?!”
  “成,成,成,我又不是小孩子,我不会让公司的钱打水漂儿的!我吃完了。”我放下手中的碗筷,转身走回到自己的房间。
  父亲站起身来:“你给我坐回来。”
  母亲拦着父亲拉他坐下:“好啦,孩子们好不容易在家一块儿过个周末。”
  父亲气愤地说:“你看她这是什么态度,我是为她好,弈伟,她最近都做了些什么方案?”
  哥哥一一向父亲汇报起来:“两个房产工程的投资,一个是刘伯伯儿子在西郊的别墅,方案我会在下周MAIL给刘松,另一个是建筑院家属区的贷款,还有一个就是我有些犹豫的给一个乐队做投资。”
  “乐队?给乐队投什么钱?预算多少?”
  “您还记得李波吗?弈昕的发小,他自己弄了个酒吧还有一个乐队,好象是要搞全国性的巡演,具体情况我不是很了解。计划书写的很潦草,弈昕说她管,我也没多过问。”
  “乐队?又搞些不成调的摇滚,老是不务正业,在国外我就不管她了,回来又是这个样子,当初给她找大提琴老师,她不学,背着个什么破贝司整天泡酒吧,我花大把大把的钱培养她,养到今天是让她来气我来了,啊?你也是,她刚做这行,你得多教她,哪儿能由着她的性子啊,你当这儿玩过家家呢,我们是在做生意。”
  “行啦!”母亲说道,“你喜欢大提琴就逼着让孩子去学,孩子不愿意你就说这话啊,孩子们都大了,既然把公司交给他们做就放手让他们去做吧。劳不劳神啊你!”
  “你倒是唱个白脸儿啊,那也不能胡来,你是个商人,做投资你就该有目的性,要求回报,拿着大把的钱玩票啊,你有什么资本啊?”
  “你别朝我发火,我只想和孩子们在家好好过个周末,别跟我讲你商场上那些大道理。”母亲起身收拾饭桌往厨房走去。
  我在屋子里实在烦躁,换了衣服,拎着包走出房间:“你们先吃吧,我先回公司了。”说着往外走。
  “嗨,干什么去呀你?周末还不在家?”母亲从厨房跑到客厅。
  “公司还有事呢!爸,哥,你们慢慢吃吧!”
  父亲皱着眉头:“走吧,走吧,挺大个人了,让你惯的越来越没个样儿!”
  
2008-2-15 19:27 迷茫
  26
  回到公司的办公室,安静的让人有些发冷,我仰靠在老板椅里,很舒服。在我办公桌对面的墙上挂着我从美国带回来的达利的一幅很经典的作品——《圣约翰十字架的基督》,当然是赝品。从这个角度望去,对面墙上那幅画里的大十字架正迎面倒下,如果它砸过来钉在上面的耶稣会趴在我身上,他是给我一个吻还是先把自己从十字架弄下来活动活动身体,被钉了一千多年老是一种姿势是挺累的。印象中耶稣好象不会什么法术,我不了解宗教,因为我是个无神论者,党的后代,又专又红。我仍盯着达利的那幅《圣约翰十字架的基督》,心想达利这老家伙真牛,居然能画成这样,他是怎么琢磨出来的?特别是像《持续的记忆》、《变形的那喀索斯》、《圣安东尼奥的诱惑》这类作品,我简直连想都不敢想,几乎要疯了。他很喜欢钱,这点我们一样。这些花花绿绿的纸魔力真大,连这世界和人性都被它弄得颠三倒四。如果我突然有了一大笔钱,那会有多少男朋友和女朋友啊!现在这个社会有钱你就可以肆无忌惮,没钱你就只能干想!我基本属于后者。
  铃——铃,电脑里传来有新邮件的提示音,我赶忙凑到电脑屏幕前,哈哈,是云娜发来的,心中偷笑。明天她就要回到北京了,可更有意思的是我已经从美国回到北京。嘘,That
is my secret!我回复她说我很快就会回国了,很想见到她一类的话。心中却在暗暗开始筹划我们的第一次见面。
  
  27
  2000年9月13日星期三,上午十点钟左右,我打通了云娜的手机。
  “喂,你好,哪位?”云娜很有礼貌地接听电话。我终于在中国移动的网络里听到了她的声音。
  “Hello,This is bonnie ha~~~~~~~”我压抑着兴奋的心情。
  “bonnie?弈昕是你吗?”云娜的声音有些诧异,而我却在电话的另一端坏笑起来。
  “姐,你耳朵够厉害的呀!你猜我在哪儿呢?”
  “这个电话是中国移动的号码啊?怎么搞的,我的手机是不是出问题了?”云娜正在疑惑着我在美国打给她的电话,怎么会显示成中国移动的号码。
  “我在你公司楼下,信吗?”我继续逗着她。
  “啊?别逗我了——真的假的呀,你回来啦?别骗我,吓死我啦!”
  “真的啊,我给你搞一个突然袭击,嘿嘿,你几点下班啊?”
  “天呐,你现在在北京?我的天呐!”
  “对呀,国贸旁边的肯德基。”
  “你在国贸?我的天啊,你这个小东西,你——”
  “呵呵,下班后我们一起吃饭吧,见一面如何?!”
  “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
  “说什么?”
  “我以为你还在美国呢,我一点准备也没有。”
  “准备什么,又不是相亲,我就是要见到最真实,最自然的你。”
  “呵呵,好的,那就找一家安静些的地方坐会儿,不过你得等我下班。”
  “太好啦,凯莱的咖啡亭如何?离你也不远。”
  “好吧,看来你是早有预谋啊!”
  “哈哈——不会让你的同事发现吧?”
  “呵呵,不会,和我妹妹一起吃饭还避什么眼目?”
  “你见面能不能不叫我妹妹啊?更不能让我叫你阿姨!”
  “哈哈,逗死啦!可我确实快大你一辈儿啦!”
  “好啦,好啦,不跟你说了。气死我啦。我在凯莱的咖啡亭等你,你下班后就打车过来吧,不见不散哦!”
  “好的!6点见!”
  
  28
  “秒针、分针滴答滴答在心中,我的眼眶闪烁闪烁好空洞,我地内心忽上忽下地阵阵激动,明天我要嫁给你啦,明天终于嫁给你啦,要不是每天的交通烦扰着我所有地梦……”坐在出租车里听着电台情歌直奔凯莱,我让司机把声音调大了些,静静地听。又是周华健的歌声,内心狂喜,口气平静地与司机聊天。感谢老天,万分感谢,我为之寝食难安的女人接受了与我见面并且共进晚餐。知道我为什么选择凯莱的咖啡亭吗?因为云娜是富有情趣、好幻想的人,是一个令人想到青色大海般的浪漫主义者。云娜是春天出生的,春天出生的人大概都有几分浪漫吧,就象秋天的我活泼机灵的外表下总是潜藏着深入骨髓的忧郁和孤独。凯莱大酒店的法国菜在京城是家喻户晓的,法国美食举世闻名,注重美酒与美食的搭配,我想我与云娜的第一次见面选在凯莱大酒店咖啡亭是最佳的选择。不过就是从国贸打车到凯莱有点堵车,我选择坐在一个临窗的角落里,翻看了不知多少遍菜单,看斜阳穿过玻璃砖墙懒洋洋地照在格子桌布上面,周围散发着阵阵莫明的香草气味儿。
  
  “嘀——嘀——嘀”,终于迎来了云娜的短信。
  HANNA:妹妹,路上堵的太厉害,急死我了。想到就要见你心中莫明紧张。
  BONNIE:老佛爷快点吧,小的饿死在餐厅实在不雅。
  HANNA:哈哈,你先要些吃的喝的。完蛋,现在车子干脆一点不动了。
  BONNIE:要出人命啦!我都喝好几杯咖啡了,去了3次厕所。服务生看我的眼神都不对。让司机大哥快点!!!
  HANNA:小妹实在太可爱,我马上就到了。
  BONNIE:进门靠窗位置,13号桌,我戴眼镜。
  
  突然觉得手指在触动手机按键时有些微微的发颤,说实话见云娜我心里也总是有些紧张的,屁股如坐针毡。想起来,我和云娜在网上认识已经一年多了。现实中的她不知道是什么样子,我的心里欢喜而兴奋。不知道她本人的样子是否与我想象中的有出入,要是很恐龙那可怎么办?见面第一句话说什么?是握手还是拥抱?我的脑子突然乱起来,变得坐立不安,四下张望起来,目光始终不离开咖啡亭的入口。我再也喝不下第三杯咖啡,无聊地用汤匙搅动着杯中的液体,余光里一位服务生引领着一个人向我的方向走来,顿时心跳加快。我抬起头,是云娜?没错,我的直觉认定就是她。
  
  29
  一身黑底白色暗格的职业套装,一条深灰色的丝巾系于脖颈,衬托出她白皙的肤色。脸上没有任何化妆品留下的痕迹,我个人有个偏见,对于皮肤白皙不上妆的女人有特别的好感——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云娜左手拎着一只带有GUCCI字样的宽大公文包,显得英姿飒爽。均匀的身材,娇柔秀美的面容不失精明与干练,这是上天赋予她的珍贵礼物。厚重的公文包与她的身材有些不谐调。眼前的云娜远比我想象的出众许多,甚至完全超乎我的想象,我怦然心动,笑着看她优雅地走近,哇噻,香奈儿的套装,真有钱。我在心里面偷笑得快晕过去了,但是我竭力保持着脸上的表情,站起身,永恒地微笑。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啦!
  
  “是小妹吧!”云娜很有礼貌地伸出右手,表情很温和。
  我腼腆地笑着点了点头,右手轻轻地握住她伸过来的手,“你好,坐吧。你要喝点什么?”笨蛋,一时竟然不知接下来该说什么了。
  “不好意思,姐姐迟到了。”
  “没关系。我还怕你没收到短信呢,其他位置都被预订了,这儿还算是安静。”
  “你知道吗?13是我的幸运数字。”
  “是嘛,幸运数字一般都是个位数吧。”
  “恩,13号那天我接到的大学录取通知书,也算是命运的转折点吧。”
  “哦,被我猜中了,我特意叫的这个桌号。”
  “哈哈,你这个小东西真可爱!好象是我在电话里告诉你的吧。”
  “嘿嘿,你能不能平等些,别老小东西小东西的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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