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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库全书

_5 永瑢(清)
  “誓”作“”,则唐初即有此书。又《册府元龟》载天宝三载诏曰“先王令范,莫越於唐虞;上古遗书,实称於训、诰。虽百篇奥义,前代或亡;而六体奇文,旧规犹在。但以古先所制,有异於当今;传写寝讹,有疑於后学。永言刊革,必在从宜。《尚书》应是古体文字,并依今字缮写施行。其旧本仍藏之书府”云云。是宋、王二氏所传、宋太宗所得,即郭忠恕所见本。忠恕所见,即唐内府本也。然《隋志》称:“晋世秘书所存,有古文《尚书》经文,今无有传者。”是唐初古《尚书》已亡,玄宗时何以仍在秘府?惟魏江式《论书表》中称所撰《古今文字》四十篇,采孔氏《尚书》五经音注、《籀篇》、《尔雅》等书,似其时河北尚有传本。然《经典释文·叙录》称:“《尚书》之字本为隶古,既是隶写古文,则不全为古字。今宋、齐旧本及徐、李等音所有古字,盖亦无几。穿凿之徒,务欲立异,依傍字部,改变《经》文,疑惑后生,不可承用。”是式所据者,即出此,玄宗秘府所藏,正是本耳。陆德明已先辨之,何宋人又纷纷崇尚乎?季宣此本,又以古文笔画改为今体,奇形怪态,不可辨识,较篆书之本尤为骇俗。
  其训义亦无甚发明,《朱子语录》谓其惟於地名上用功,颇中其病。故虽宋人旧帙,今亦无取焉。
  △《书疑》·九卷(内府藏本)
  宋王柏撰。顾炎武《日知录》称为元儒王伯。考柏以度宗咸淳十年卒,未尝入元,炎武偶误也。柏字会之,号鲁斋,金华人。受业於何基之门。基,黄榦弟子,榦又朱子壻也。故托克托等修《宋史》,以朱子之故列柏於《道学传》中。
  然柏之学,名出朱子,实则师心,与朱子之谨严绝异。此其辨论《尚书》之文也。
  《尚书》一经,疑古文者自吴棫、朱子始(见《朱子语录》)。并今文而疑之者自赵汝谈始(见陈振孙《书录解题》)。改定《洪范》自龚鼎臣始(见所作《东原录》)。改定《武成》自刘敞始(见《七经小传》)。其并全《经》而移易补缀之者则自柏始。考《汉书》载“刘向以中古文校欧阳、大小夏侯三家《经》文,《酒诰》脱简一,《召诰》脱简二,率简二十五字者脱亦二十五字,简二十二字者脱亦二十二字。文字异者七百有馀,脱字数十”云云,此言脱简之始也。
  然向既校知脱简,自必一一改正,必不听其仍前错乱。又惟言《酒诰》脱简一,《召诰》脱简二,则其馀并无脱简可知,亦非篇篇悉有颠倒。且一简或二十五字、或二十二字,具有明文,则必无全脱一章一段之事。而此二十馀字之中,亦必无简首恰得句首,简尾恰得句尾,无一句割裂不完之事也。柏作是书,乃动以脱简为辞,臆为移补。其并《舜典》於《尧典》,删除姚方兴所撰二十八字,合《益稷》於《皋陶谟》,此有孔颖达《正义》可据者也;以《大禹谟》、《皋陶谟》为《夏书》,此有《左传》可据者也;以《论语》“咨尔舜”二十二字补“舜让於德,弗嗣”之下,其为《尧典》本文,抑或为他书所载,如《鬻子》述《帝王遗语》之类,已不可知(案《鬻子》所述《帝王遗语》,今本不载,见贾谊《新书》所引)。以《孟子》“劳之来之”二十二字补“敬敷五教,在宽”之下,则《孟子》明作尧言,柏乃以为舜语,已相矛盾。然亦尚有《论语》、《孟子》可据也。至於《尧典》、《皋陶谟》、《说命》、《武成》、《洪范》、《多士》、《多方》、《立政》八篇,则纯以意为易置,一概托之於错简。有割一两节者,有割一两句者,何脱简若是之多?而所脱之简又若是之零星破碎,长短参差?其简之长短广狭,字之行款疏密,茫无一定也?其为师心杜撰,窜乱圣经,已不辨而可知矣。其所辨说,如谓盘庚之言,所欠者理明辞达。又信《泰誓序》“十有一年”之说,谓武王承祖父之馀庆,藉友邦之归心,气焰既张,体貌且盛,改元纪年,视纣犹诸侯,后世曲为覆护,反生荆棘。又谓《大诰》“宁王贻我大宝龟,西土有大艰,人亦不靖”之语,无异唐德宗奉天之难,诿之於定数。是排斥汉儒不已,并集矢於《经》文矣,岂濂、洛、关、闽诸儒立言垂教之本旨哉!托克托等修《宋史》,乃与其《诗疑》之说并特录於本传,以为美谈,何其寡识之甚乎?
  △《古洪范》·一卷(永乐大典本)
  宋贺成大撰。成大字季常,爵里未详。其《自序》以为《洪范》自“三八政”
  以下,紊乱无次,因援朱子《大学》分经传之例,每畴以禹之言为《经》,以箕子之言为《传》。如“五行:一曰水”至“五曰土”,此禹之《经》也。“水曰润下”至“稼穑作甘”,此箕子之《传》也。“五事:一曰貌”至“五曰思”为禹之《经》,“貌曰恭”至“睿作圣”为箕子之《传》。“三八政:一曰食”至“八曰师”为《经》,而移“惟辟作福”至“民用亻朁忒”为《传》。“五纪:一曰岁”至“五曰历数”为《经》,而以“王省惟岁”至“则以风雨”为《传》。
  “五皇极”则以“皇建其有极”一句为《经》,而以“惟皇作极,无偏无陂”至“以为天下王”为《传》。“三德”则以“一曰正直”至“三曰柔克”为《经》,而以“平良正直”至“高明柔克”为《传》。“稽疑”则以“择建立卜筮人”至“衍忒”为《经》,而以“立时人作卜筮”至“用作凶”为《传》。“庶徵”则以“曰雨”至“曰时”为《经》,而以“五者来备”至“恒风若”为《传》。
  “五福”则以“一曰寿”至“五曰考终命”为《经》,而移“敛时五福”至“其作汝用咎”为《传》。“六极”则以“一曰凶短折”至“六曰弱”为《经》,而移“惟时厥庶民於汝极,锡汝保极,一极备凶,一极无凶。凡厥庶民,无有淫朋,人无有比德,不协于极,不罹于咎,无虐茕独而畏高明,时人斯其惟皇之极”为《传》。颠倒错乱,纯出臆断,而自以为古《洪范》。自伏生以后,传授历历可考,何处有此古本乎?
  △《定正洪范》·二卷(内府藏本)
  元胡一中撰。一中字允文,诸暨人。官绍兴路参军。是编因王柏、文及翁、吴澄三家改定《洪范》之本,而以己意参酌之。首为《图说》,次《考订经文》,次为《杂说》。案《河图》、《洛书》,名见《系辞》,不云有关於《洪范》。
  《汉书·五行志》始载刘歆之言,称禹治洪水,锡《洛书》法而陈之《洪范》是也。於是《洛书》始合於《洪范》,然犹未及《河图》。一中又因歆有“《河图》、《洛书》相为经纬,八卦、九章相为表里”之文,遂以《河图》、《洛书》并合於《洪范》,而又参以陈抟先天之说。所列二十八图,大抵支离破碎,至於“无偏无党”亦以五行生克立论,尤为无理。其以九为《河图》,十为《洛书》,沿用刘牧之说。於彼法之中自生轇轕,犹其小焉者矣。且说既穿凿,理多窒碍,乃於必不可通者,更遁为错简之说,以巧饰其谬。遂割裂旧文,强分经传。移“曰王省惟岁”以下八十七字为第四、第五章之《传》。移“无偏无陂”以下五十六字於“皇建其有极”句下为五章之《经》。移“敛时五福”以下割裂其文为九章之《传》。其馀亦多移彼缀此,臆为颠倒。并据吴澄之说,改“而康而色”
  句为“而康而宁”,改“是彝是训”句为“是彝是伦”,则并其字而窜易之。考《尚书正义》载《汉书·五行志》以“初一曰五行”六十五字为《洛书》本文,孔安国则以为禹所第叙,刘向以为龟背先有三十八字,刘歆以为先有二十字,孔颖达已均谓其无据。其以“一,五行”以下为箕子所演,则诸家并同,绝无逐章各有经传之说。一中欲仿朱子考定《大学》、《孝经》之例,强为分别,既已无稽。且一中既称一行十三字,何以“於庶民锡汝保极”以七字而错一简,“五皇极,曰皇建其有极”以九字而错一简,“曰王省惟岁”以下复以八十七字错一简也?龚明之《中吴纪闻》载北宋余焘尝上书请移《洪范》“曰王省惟岁”以下八十七字於“四,五纪”一节之下,为台谏所弹,不果施行。是前此已尝论定矣,何一中又祖其说耶?
  △《尚书旁注》·六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明朱升撰。升有《周易旁注图说》,已著录。是编以《尚书》本文大书正行,以训释字义者细书於旁,间有疏明大旨者,又别作一行书之。盖乡塾课蒙之本,不足以言诂经也。梅文鼎《序》、谓升有《四书五经旁注》,明嘉靖间程闻礼为重鋟,止存《易》、《诗》、《书》三种,馀皆散佚。国朝康熙五十年,石城蔡壑再为鋟版以行。近坊肆《五经旁训》之本,实倡始於升。经学至此而极陋,又出朱申《句解》下矣。
  △《书义卓跃》·六卷(浙江范懋柱家天一阁藏本)
  旧本题“庐陵陈雅言撰”。案《经义考》载邹缉所作《墓表》称雅言永丰人。
  庐陵盖举其郡名。又卷首彭勖《序》称“乡先生雅言陈公”,似乎雅言其字也。
  旧本又作元人。考黄虞稷《千顷堂书目》称其洪武中荐举不起,复领永丰教事以终。《墓表》称其著述多所发明,有《四书一览》、《大学管窥》、《中庸类编》、《书义卓跃》行於世。今其他书未见,此书则殊无可观。盖元代以经义取士,遂有拟题之书,以便剽窃。此书盖亦其一。故每段必以此题二字冠首。所论亦皆作文之法,於《经》旨无所发明。杨士奇《跋》亦称其专为科举设云。
  △《书传通释》·六卷(浙江吴玉墀家藏本)
  明彭勖撰。勖字祖期,永丰人。永乐乙未进士。官至山东按察司副使。事迹具《明史》本传。其书卷首备列《四代谱系图》,及《定时成岁》、《七政五辰》、《璿玑玉衡》、《河洛九畴》、《声音律吕》、《五服九州》等图。编内於蔡《传》之下摘录诸儒旧说,间於篇题之后,加以案语,总论一篇大旨,率皆陈因之谈。观其《自叙》,盖节录永乐中《书经大全》为之。考陆容《菽园杂记》曰“正统初,南畿提学彭御史勖,尝以永乐间纂修《四书五经大全》讨论欠精,诸儒之说有与《集注》背驰者,当删正自为一书,欲缮写以献。或以《大全序》出自御制而止”云云,则勖於《四书五经大全》均有删定之本,此特其一种耳。夫《大全》之谬在於偏主一家之说,荒弃古来之经义。勖更以其偏主为未坚,必锄尽异同而后已,门户之见尤为深固。史称勖官建宁教授时,疏请春秋祭朱子,蠲其子孙徭役。又创尊贤堂祀胡安国、蔡沈、真德秀。盖尊信至深,所以欲尽废汉唐旧诂云。
  △《尚书直指》·六卷(浙江范懋柱家天一阁藏本)
  不著撰人名氏。朱彝尊《经义考》曰“是书徐文肃为东宫讲官时所进,未曾刊行,亦未署名。其后中珰钱能从宫中携出,遂镂版。於时钱溥、刘宣序之,童轩跋之,皆不知为文肃所著。予从曹侍郎溶家见之,因为标出”云云,则此书乃徐善述撰也。善述字好古,天台人。以荐授桂阳州学正。仁宗为太子时,简为左春坊左司直郎,升左赞善。时宫僚多被罪,善述亦坐累死。洪熙初,赠太子少保,谥文肃。事迹附见《明史·邹济传》。其书隐括蔡《传》大义,已渐类后来讲章,於蔡《传》得失未尝纠定。又所纂之注,亦时有时无,如《禹贡》注震泽而不注三江,注王屋而不注太行、恒山,《顾命》注大训而不注赤刀琬炎之类,不应罣漏至此。意剞劂之时,并注脱去。能本内官,姑借刊书啖名,未尝一为校正欤?
  △《书经提要》(无卷数,浙江吴玉墀家藏本)
  明章陬撰。陬字仲寅,黄岩人。正统丙辰进士,官礼部主事。是编以天文、地理、图书、律吕四者皆释经之要,故分为四类。每类又各分细目,系以图说。
  《自序》谓见於蔡《传》者不复出。然其图皆从诸书采录,其说亦多袭取陈言,无所考辨。《召诰土中说》一条,引《周礼》“日东则景夕多风,日西则景朝多阴”,谓蔡《传》所引王氏之说,误为“景朝多阳”、“景夕多阴”。今按蔡《传》只以“多风”误为“多阳”,未尝误为“景夕多阴”。或陬所见与今刊本不同耶?
  △《书传洪范考疑》·一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明吴世忠撰。世忠字懋贞,金谿人。宏治庚戌进士,官至延绥巡抚佥都御史。
  是书取蔡沈所释《洪范》,有疑於心者,略为考正。大旨归本於治法,立意未尝不善。然如以“六三德”为驭臣之法,以刚克、柔克为恩威之义,用张景之说,尚为可通。以《禹贡》贡金之类解五行,已觉附会。至五福、六极皆指刑赏而言,以保全爱养不使短折为寿之之法,以杀戮剿绝不使得寿为凶短折之法,则牵强太甚矣。
  △《禹贡详略》(无卷数,浙江范懋柱家天一阁藏本)
  明韩邦奇撰。邦奇有《易学启蒙意见》,已著录。邦奇学有原本,著作甚富。
  而此书训释浅近,惟言拟题揣摩之法。所附歌诀、图考,亦极鄙陋。前有邦奇自为《小引》云:“略者,为吾家初学子弟也。复讲说者,举业也。详释之者,使之进而有所考也。”后有蓟门欧思诚《跋》,述邦奇之言,亦曰:“特以教吾子弟,非敢传之人人。”则是书本乡塾私课之本,思诚刻之,转为邦奇累矣。至每州之下各加某州之域四字,参於《经》文之中,尤乖体例。邦奇必不如是之妄,或亦思诚校刊之时,移其行款也。朱彝尊《经义考》载邦奇《书说》一卷,注曰“未见”,而不载此书,其卷数则相同。或即因此书而传讹欤?
  △《尚书说要》·五卷(浙江汪启淑家藏本)
  明吕柟撰。柟有《周易说翼》,已著录。是编乃其与门人论《书》之说,诠次成帙,与蔡《传》间有出入。如以《舜典》“在璇玑玉衡”为北斗,以《武成》非错简之类,改从古说,异乎蔡《传》者也。以《洪范》为《洛书》,以《伊训》“元祀十有二月”证三代不改月之类,沿袭误解,仍同乎蔡《传》者也。
  大抵推寻文句,虽间有阐发,亦皆以私意揣摩。如谓《尧典》仲夏称日永,仲冬不称宵永为扶阳抑阴之义;以《书序》“君奭不悦”为不悦仕进。是果《经》意乎?其言《禹贡》水土之序及五服之远近,亦皆臆度之词,无典据也。
  △《书经旨略》·一卷(浙江吴玉墀家藏本)
  明王大用撰。大用字时行,号蘖谷,兴化人。正德戊辰进士,官至副都御史。
  是编不载《经》文,惟推阐传注之意,载某段某句宜对看,某段某句宜串看,不出科举之学。而拘牵浅陋,又在《书义卓跃》之下。
  △《尚书谱》·五卷(编修汪如藻家藏本)
  明梅鷟撰。鷟有《古易考原》已著录。鷟因宋吴棫、朱子及元吴澄之说作《尚书考异》及此书。《考异》引据颇精核,此则徒以空言诋斥,无所依据。如谓孔壁之十六篇出於孔安国所为,实以臆断之,别无确证。又谓东晋之二十五篇出於皇甫谧所为,则但据孔颖达引《晋书·谧传》“从其姑子外弟梁柳得古文”
  一语,其说亦在影响之间。且辞气叫嚣,动辄丑詈,亦非著书之体。故录其《考异》,而是书仅存目焉。
  △《书畴彝训》·一卷(监察御史萧际韶家藏本)
  明蔡悉撰。悉字士备,合肥人。嘉靖己未进士,官至南京尚宝司卿,移署国子监祭酒。《明史·儒林传》附载《王畿传》末,称其尝请立东宫,又极言矿税之害,为人有学行,恬於宦情,仕五十载,家食强半。清操亮节,为淮西所宗。
  在姚江末派之中,为最能谨严不肆者。是书阐发《洪范》九畴与《易》象合一之理。前五条总明其理,次九章分晰其旨。盖即刘歆“《河图》、《洛书》相为经纬,八卦、九章相为表里”之说也。
  △《禹贡图说》·一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明郑晓撰。晓字窒甫,海盐人。嘉靖癸未进士,官至刑部尚书。谥端简。事迹具《明史》本传。是书自总图以下分图者凡三十。旁缀以说,仍载《禹贡》经文於后。其中精核可从者,胡渭《禹贡锥指》每徵引之。然核其全书,实多疏舛,渭未及一一辨也。
  △《禹贡说》·一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明郑晓撰。是篇诠释《禹贡》之文。其中如解“大野既潴”一条,解“扬州”
  一条、解“浮于江、沱、潜、汉”一条,解“江汉”一条,皆为阎若璩《潜邱劄记》所取。然大致多随文演义,辞旨浅近。其门人徐允锡《跋》,称受业於晓数月,因出此帙授之,曰子能了此,《禹贡》无难矣。盖本为举业讲授而设。允锡尊其师说,遂从而刊行,非晓意也。
  △《古书世学》·六卷(两淮盐政采进本)
  明丰坊撰。坊有《古易世学》,已著录。是编以今文、古文石经列於前,而后以楷书释之。且采朝鲜、倭国二本以合於古本,故曰《古书》。又以丰氏自宋迄明世学《古书》,稷为《正音》,庆为《续音》,熙为《集说》,道生为《考补》,故曰《世学》。其《序》曰:“正统六年,庆官京师,朝鲜使臣妫文卿、日本使臣徐睿入贡。二人皆读书能文辞,议论《六经》,出人意表,因以《尚书》质之。文卿曰:吾先王箕子所传,起《神农政典》至《洪范》而止。睿曰:吾先王徐巿所传,起《虞书·帝典》至《秦誓》而止。又笑官本错误甚多,孔安国伪《序》皆非古经之旧。如《虞书·帝告》纪尧舜禅授之事,《汨作》纪四凶之过,《九共》纪四岳九官十二牧考绩之事,《稾饫》纪后稷种植之法,《序》皆不知。
  吾国之法,有传古经一字入中国者,夷九族。使臣将行,搜捡再三,遣兵卫之出境。则六一翁谓令严不许传中国者,不信然欤?固请订其错误,仅录一《典》、二《谟》、《禹贡》、《盘庚》、《泰誓》、《武成》、《康诰》、《酒诰》、《洛诰》、《顾命》见示。仅录附先清敏公《正音》之下,俾读是《经》者尚有考於麟角凤毛之遗隽云。”又曰:“梁姚方兴妄分《尧典》、《舜典》为二篇。
  伏生今文、孔安国古文、鸿都《石经》、魏三体《石经》合为一篇,止名《尧典》。
  箕子朝鲜本,徐巿倭国本,总作《帝典》,与子思《大学》合。王鲁斋、王深宁皆以为最是,今从之。”《考补》云:“姚方兴本齐篡主萧道成之臣,伪增曰‘若稽古帝舜曰’七字於‘重华’之上,变乱其文,分为二《典》。於建武二年上之。后事篡主萧衍,以罪见诛,箕子封於朝鲜,传《书》古文,自《帝典》至《微子》而止,后附《洪范》一篇。徐巿为秦博士,因李斯坑杀儒生,托言入海求仙,尽载古书至岛上立倭国,即今日本是也。二国所释《书经》,先曾祖通奉府君与杨文懿公皆尝录得,以藏於家。”顾炎武《日知录》曰:“案宋欧阳永叔《日本刀歌》:‘徐福行时书未焚,《逸书》百篇今尚存。’盖昔已有是说。”
  夫诗人寄兴之辞,岂必真有其事哉。日本之职贡於唐久矣,自唐及宋,历代求书之诏不能得,而二千载之后庆乃得之。其得之又不以献之朝廷,而藏之家。何也?
  至曰箕子传《书》古文,自《帝典》至《微子》,则不应别无一篇《逸书》,而一一尽同於伏生、孔安国之所传。其曰后附《洪范》一篇者,盖徒见《左氏传》三引《洪范》,皆谓之《商书》。而不知王者周人之称,十有三祀者周史之记,不得谓商人之书也。《禹贡》以导山导水移於九州之前,此不知古人先经后纬之义也。《五子之歌》“为人上者奈何不敬”,以其不叶,而改之曰“可不敬乎”,谓本之鸿都《石经》。据《正义》言,蔡邕所书《石经尚书》,止今文三十四篇,无《五子之歌》,熙又何以不考而妄言之也?其辨可谓明矣。今考《明英宗实录》,正统六年,无此二国使臣之名,则其为子虚乌有,已可不辨。又朝鲜今为外藩,其书不异於中国,绝无箕子本之说。日本所刻《七经孟子考文》,其书为中国所佚者,惟孔安国《孝经传》、皇侃《论语义疏》、而《孝经传》山井鼎等又自言其伪。至其《尚书》,则一一与中国注疏本同,不过字句偶异耳。然则朝鲜本、倭国本者何自来哉?是又不待证以篇章字句而后知其妄也。
  △《书经直解》·十三卷(内府藏本)
  明张居正撰。居正字叔大,江陵人。嘉靖丁未进士,官至太师吏部尚书中极殿大学士。卒谥文忠。事迹具《明史》本传。是书为万历初进讲所作。时神宗幼冲,故译以常言,取其易解。吴澄《草庐集》中所载《经》筵讲义体,亦如是也。
  △《书经说意》·十卷(江西巡抚采进本)
  明沈伟撰。伟号虹野,吴江人。嘉靖壬子举人。是书分节总论,大旨不出讲章之习。所标某句截、某句断者尤陋。案朱彝尊《经义考》有杜氏伟《尚书说意》,不著卷数,注云“未见”。考伟本姓杜,少育於沈汉家,因冒其姓,后乃归宗。
  此书盖其未复姓时所著,故仍题沈姓。彝尊所载,则据其后而言之也。
  △《书经讲义会编》·十二卷(江西巡抚采进本)
  明申时行撰。时行字汝默,号瑶泉,长洲人。嘉靖壬戌进士第一,官至大学士。谥文定。事迹具《明史》本传。是编乃时行官翰林直日讲时所进。其说皆恪守蔡《传》,务取浅近易明。考徐允锡作郑晓《禹贡说跋》云:“尝属徐瑶泉作《虞商周书说》,以补所未备。”徐瑶泉者,即谓时行,盖时行初冒徐姓。允锡跋作於隆庆二年,时犹未复姓也。据其所言,时行盖深於《尚书》者。然其《书》说竟不及成,惟此编存於世云。
  △《禹贡山川郡邑考》·四卷(浙江汪启淑家藏本)
  明王鉴撰。鉴字汝明,无锡人。嘉靖乙丑进士,官至太仆寺卿。事迹附见《明史·邵宝传》。其书以《禹贡》水道为主,每条用水名标目,而历引诸书所载源流分合於下。其名为《经》文所无而见於蔡氏《传》者,并附释之。山名亦同此例。郡邑名则专取蔡《传》所有者释之,然地名仅载其沿革至到,山名引书亦颇略。惟水道稍详,亦未为该博。朱彝尊《经义考》不著录。《无锡县志》列鉴名於《文苑传》,亦不言其著有此书。疑草创之稿,未行於世欤?
  △《禹贡玄珠》·一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明俞鲲撰。鲲字之鹏,嘉兴人。是书朱彝尊《经义考》不著录,而别载其《百家尚书汇解》,列於申时行、袁仁之后,屠本畯、邓元锡之前。盖嘉、隆间人也。大旨取《禹贡篇》蔡沈《集传》删节浮文,归於简要。於青州濰、淄二水,则据毛晃《禹贡指南》之说,谓淄入海而以蔡《传》淄入泲者为误,亦间有考证。
  然大致主於诠释文句,於山川地理未能洞悉原委。卷末附《九州总歌》,《导山导水歌》、《九州田法赋法歌》,尤村塾记诵之学矣。
  
  卷十四 经部十四
  ○书类存目二
  △《书经疑问》·十二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明姚舜牧撰。舜牧有《易经疑问》,已著录。是编於《经》义罕所考定,惟推寻文句,以意说之,往往穿凿杜撰。如解《尧典》“汤汤洪水方割”云:“汤汤如汤滚沸一般样。”解《舜典》“有能奋庸熙帝之载”曰:“载字下得极妙。
  天下事重且大矣,帝王以一身担当负荷如车载者然。”可谓游谈无根矣。
  △《书帷别记》·四卷(浙江汪启淑家藏本)
  明王樵撰。樵所著《尚书日记》十六卷,说者称其该洽,已著於录。此书则为科举而作,曰《别记》者,所以别於《日记》也。书前旧有万历甲申《自序》,见朱彝尊《经义考》。此本不载,盖偶佚之。
  △《尚书要旨》·三十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明王肯堂撰。肯堂字宇泰,金坛人,樵之子也。万历己丑进士,官至福建布政司参政。事迹附见《明史·樵传》。是书承樵所著《尚书别记》,钞撮绪言,敷衍其说,以备时文之用。其《经》文较讲义低二格,每节惟书首尾二句,亦如时文之体然。
  △《尚书辨解》·十卷(浙江汪启淑家藏本)
  明郝敬撰。敬有《周易正解》,已著录。是编前八卷解伏书二十八篇,后二卷辨孔书,故曰《辨解》。其解“周公居东”为就管叔以兄弟之义感之,解“罪人斯得”为成王与太公、召公诛管叔而周公不与闻,他若周公称成王为孺子为国史代公之辞,非自周公口出,其说多与先儒异。盖敬之解经,无不以私意穿凿,亦不但此书为然也。
  △《禹贡备遗增注》·二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明胡瓒撰。其曾孙宗绪增注。瓒字伯玉,桐城人。万历乙未进士。官至江西布政司参政。宗绪字袭参,雍正庚戌进士,官至国子监司业。是书先发明《禹贡》书法,别为卷首。自“禹敷土”至“西戎即叙”为一卷,“道岍及岐”以下为一卷。依《经》附注,多遵蔡氏《集传》。宗绪增注,则间引蔡《传》原文以证其同异。如谓淄水入海不入流。考《左传·昭公二十六年》,“成人伐齐师之饮马于淄者。”杜注云:“淄水出泰山梁父县,西北入汶。”郑樵误会其文,遂据此谓濰淄之淄为入汶不入海,固为牵合。蔡《传》云淄水东入济,亦不知通淄济之间乃汉时事,有《河渠书》可证也。《禹贡》之淄出益都县东南岳阳山,历今临淄、博兴、乐安至寿光县,北由清水泊入海,水道显然。此纠正之得实者也。至谓汾本西流,则从蔡《传》。考《水经注》:“汾水出太原汾阳县北管涔山,南流与东、西温谿合。”以今地舆考之,自汾阳至临汾县东,皆南流。自此而南,西流经曲沃县,所谓故绛也。由曲沃至河津、荣河诸县,则皆西流。蔡《传》未为明晰。如是之类,尚未尽正也。
  △《书传会衷》·十卷(江苏周厚堉家藏本)
  明曹学佺撰。学佺有《易经通论》,已著录。是书自一卷《尧典》至六卷《召诰》,题曰《书传会衷》。七卷《洛诰》以下则题曰《书传折衷》。篇帙相连,而两名互见,莫喻其故。今姑从其前名,以归画一。其说多沿袭旧文,间自立议,则又舛误。如四岳旧说以为四人,学佺则以为一人而总四岳诸侯之事。不知下文“佥曰”为众应之辞也。其以三江为松江、娄江、东江,九江为洞庭,则皆取旧说之不可信者。《洪范》之“六,三德”不取郑康成臣道之说,而用孔《传》,亦为寡识也。
  △《虞书笺》·二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明茅瑞徵撰。瑞徵字伯符,归安人。万历辛丑进士,官至南京光禄寺卿。解官后自号苕上渔父,又称澹泊居士。此书前有《自序》,言:“南局多暇,读唐、虞论治之书,辄次数语。”盖即官光禄时作也。考《定陵注略》,瑞徵官职方郎中时,欲黜一副将不遂,反为所构。又御史姚永济、韩浚皆有所请托,瑞徵不从,遂合力排挤之去。其人盖亦铮铮者,而此书所笺,大抵敷衍旧说,无所发明。如解“柔远能迩”句云“柔字下得最妙”,解“惟时亮天工”句云“即熙帝载意”,解“天叙有典”节云“两我字正与两天字相应”,解“慎乃在位”句云“即慎乃有位”:皆肤浅不足采录。殆闲曹无事,姑以遣日,本无意於著书,而其子漫付剞劂耳。
  △《禹贡汇疏》·十五卷(两淮盐政采进本)
  明茅瑞徵撰。其书前冠《图经》二卷。上卷二十四图,皆郑晓原本。下卷二十四图,则瑞徵所补辑也。次以《九州》为九卷,《导山》、《导水》各一卷。
  而“九州攸同”至末自为一卷。又采摭大禹神怪之事为《附录》一卷。书作於崇祯壬申,多借以抒写时事。故其《自序》曰:“读《禹贡》者详九州之山川,则可供聚米之画;习浍渠之岐路,则可商飞輓之宜;察东南之物力,则当念杼轴之空;考甸服之遗制,则当兴树艺之利,而挈要於底慎财赋一语。疏解浩繁,可一言以蔽之。如必句栉字比,执今图志疑古山川,此不离经生之耳食,何益孔、蔡之旧文?”盖其志不在於解经也。然徵引浩繁而无所断制,动引及天文分野,未免泛滥。至其《附录》一卷,尽摭杂家之言,侈谈灵异,则非惟无与於《经》义,亦并无关於时事矣,岂说经之体哉?
  △《尚书传翼》·十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明陆键撰。键字实府,秀水人。其时又有一陆键,平湖人,万历丙午举人。
  未知一人二人也。是书惟敷衍蔡沈之说,无所异同,故曰《传翼》,然于《集传》实无所发明。其体例全似语录,亦颇不雅驯。
  △《尚书晚订》·十二卷(编修励守谦家藏本)
  明史维堡撰。维堡字心传,金坛人。万历丙辰进士,官至工部郎中。是书本名《尚书集览》,后更名《晚订》,盖取晚年论定之意也。大旨以蔡《传》为蓝本,惟考据典故,颇引旧文,不尽同於蔡《传》。盖参用朱子“《尚书》名物度数当看注疏”之语也。
  △《尚书揆一》·六卷(浙江汪启淑家藏本)
  明邹期桢撰。期桢字公宁,无锡人。万历中诸生。《江南通志·儒林传》附见《吴桂森》传中,称“与桂森俱从高攀龙学,称两素衣先生”。是书专主蔡《传》,而杂引诸儒之说以发明之,盖为科举而作。书成於万历丙辰,前有高攀龙《序》,又有《读尚书六要》,其孙升所述也。国朝康熙庚戌,其门人顾宸序而刊之。
  △《尚书苇籥》·二十一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明潘士遴撰。士遴字叔献,乌程人。天启壬戌进士,官至大理寺寺副。是书大意欲囊括汉、宋诸儒而折衷以己见。然博引繁称,卮言多而精理少。其《凡例》高自标置,谓“从来说经非稽天之射,即无病之呻。《苇籥》指点虚实,笔光开洞,真可引人心气,资人聪明。其经如经星之左旋,其纬如纬星之右转,无可增减,无可赞宣。烟霞宝气,结为祥光瑞霭。万古执迷,一旦苇籥独见晓焉”云云。
  自古以来,著述之家,未有夸诞至於如是者。其华而不实,亦可概见矣。目录止二十一卷,而分编则为五十八卷。盖以篇数为子卷也。
  △《书经集意》·六卷(江西巡抚采进本)
  明万嗣达撰。嗣达字孝仲,浔阳人。其履贯无可考。《自序》称天启壬戌书於陪京。《序》中谓“云曹简静”,盖官南京刑部时所作。书中分节讲论,盖家塾课蒙之本。至《禹贡》内杂引明代漕輓东坝诸事,以便答策,尤非解经之体矣。
  △《禹贡图注》(无卷数,江西巡抚采进本)
  明艾南英撰。南英字千子,东乡人。天启甲子举人。朱聿键僣号於福建,以为监察御史。病卒於延平。事迹具《明史·文苑传》。杨陆荣《三藩纪事本末》则以为殉节自经。传闻异辞,莫之详也。是编以《禹贡》九州分绘九图,列於各州《经》文之前。又绘《五服图》,列於“五百里甸服”一节之前。后附《舆地总图》,据明代郡县,纪其大略。采录蔡注之简明者为内注,有不可废者仍录为外注。其图与注俱颇简略,无足以资考证,南英《自序》亦云为便於童蒙记诵也。
  △《禹贡合注》·五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明夏允彝撰。允彝字彝仲,华亭人。崇祯丁丑进士,官长乐县知县。遭母忧归。福王时召为吏部主事,以终制辞,南都失守,投水死。事迹附见《明史·陈子龙传》。是书多证合时务,指言得失。又杂取《水经注》及诸家小说,旁载山水形状及诸奇异。似乎博赡,实於《经》义无关也。
  △《读尚书略记》(无卷数,浙江巡抚采进本)
  明朱朝瑛撰。朝瑛有《读易略记》,已著录。此书力辨攻古文者之非,殊失深考。其所注释,亦不过随文敷衍。在所作诸经《略记》之中独为最下。
  △《书绎》·六卷(江西巡抚采进本)
  明杨文彩撰。文彩字治文,宁都人。是编冠以《指略》十六条、《先儒论》二十一条、《四十二篇亡书目》、次《汲冢周书篇名》。其馀卷次,一如蔡《传》。
  文彩崇信古文,其注或如策论,或如语录,或如时文批语,无复先儒詀经之体。
  前有其门人魏禧《序》,推尊甚至。文彩《自序》亦谓:“与门人魏叔子共处一室,相与扬榷,正谬薙繁。义有未尽,复著为论,以补所未逮。是书之成,其功为多。”然禧工於文章,而学问则多讲权略,解经亦非所长也。
  △《禹贡广览》·三卷(浙江吴玉墀家藏本)
  明许胥臣撰。胥臣,钱塘人。兹编首载《九州总图》,次以九州各为一图,而《经》文分附於后。又以导山、导水、南条、北条分析为图,亦各以《经》文附焉。至“九州攸同”及“五百里甸服”诸条,又分《山水总叙》及《弼服》诸名,体例颇为详悉。而《经》文下所引诸家注释,则粗明训诂,未足为考证之资也。
  △《尚书讲义》(无卷数,两江总督采进本)
  明蔡璋撰。璋字达夫,无锡人。是书顺文敷衍,无所发明。即其开卷释“曰若”若字作设问之如字解,则大略可睹矣。书凡两册,为明季写本。当时朱墨标识犹存,疑即璋之原稿云。
  △《尚书解意》·六卷(直隶总督采进本)
  明李桢扆撰。桢扆字华麓,任邱人。是编不甚训诂名物,亦不甚阐发义理,惟寻绎语意,标举章旨、节旨,务使明白易晓而止。盖专为初学而设,故名以《解意》云。
  △《禹贡通解》·一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旧本题“槜李邵璜撰”。不著时代。前有宝坻杜立德《序》,当为国朝人。
  而其图中称北直隶、称承天府,皆明人语。疑《序》为立德未入国朝以前作也。
  立德之《序》,颇斥据后代地理以疑蔡《传》之非,乃并河源之说亦指为不近理。
  而璜之所注,乃与蔡《传》多有异同。其循《传》发挥者谓之《通解》。其不从《传》者谓之《辨异》。每州之首,及导山、导水各列为图,自云多本之郑晓、夏允彝。然其《青州图》下即驳允彝之说,亦不尽用二家也。是书颇有意於考正,而所学未博,引据疏略,视胡渭诸家不止上下床之别矣。
  △《尚书集解》·二十卷(直隶总督采进本)
  国朝孙承泽撰。承泽号退谷,山东益都人。世隶上林苑籍,故自称曰北平。
  前明崇祯辛未进士,官兵科给事中。李自成僣位,受伪职为四川防御使。入国朝,官至吏部侍郎。平生以尊崇朱子得名,而是书笃信古文,与朱子独异。所解自蔡沈《集传》外,多采吕祖谦《书说》、金履祥《表注》、许谦《丛说》,而力斥马融、郑康成。盖欲尊宋学,故不得不抑汉儒。然宋儒解经惟《易》、《诗》、《春秋》掊击汉学,其《尚书》、三《礼》实不甚异同。承泽坚持门户,又并排斥之耳。然千古之是非,曷可掩也?
  △《九州山水考》·三卷(安徽巡抚采进本)
  国朝孙承泽撰。是书取《禹贡》所载山水,分类相从。山凡四十有三,正导者二十有七,杂见者十有六。水凡四十有二,正导者九,杂见者三十有三。附以泽九,原隰十。冠以水道会通源委,皆首标其名,而以所合诸水旁行斜贯,引以乌丝,略似族谱世系,与地图之式迥殊。中多附论时事,引明代诸人议论事实以相证佐,如水利、海运之类,与《经》义多不相关。盖借事抒议,不专为注《经》设也。书首标曰《格致录卷》,而卷字之上缺一字未镌。其子目乃题《九州山水考》上、中、下字。盖其《格致录》中之一种,刊而未竣者耳。
  △《尚书近指》·六卷(江西巡抚采进本)
  国朝孙奇逢撰。奇逢有《读易大旨》,已著录。是书前有《自序》,以主敬存心为《尚书》之纲领。其说多标举此义,不甚诠释《经》文。然蔡沈《书集传序》所谓“尧舜存此心,桀纣亡此心,太甲、成王困而存此心”者,已先揭大旨,不烦重演矣。
  △《尚书引义》·六卷(湖南巡抚采进本)
  国朝王夫之撰。夫之有《尚书稗疏》,已著录。此复推论其大义,多取后世事为之纠正。如论《尧典》“钦明”,则以辟王氏良知。论《舜典》“玄德”,则以辟老氏玄旨。论“依永”、“和声”,斥宋濂、詹同等用九宫填郊庙乐章之陋。论“象以典刑”,攻锺繇、陈群等言复肉刑之非。论“人心、道心”,证释氏明心见性之误。论“聪明、明威”,破吕不韦《月令》、刘向等《五行传》之谬。论“甲胄起戎”,见秦汉以后制置之失。论“知之非艰,行之维艰”,诋朱陆学术之短。论《洪范》“九畴”,薄蔡氏数学为无稽。论“周公居东”,鄙季友避难为无据。议论驰骋,颇根理要。至於“王敬作所,不可不敬德”及“所其无逸”等句,从孔《传》而非吕、蔡,亦有依据。惟《文侯之命》以为与《诗》录《小弁》之意同,为孔子有取於平王,至谓“高宗谅暗”与“丰昵”同为不惠於义,则其论太创。又谓黄帝至帝舜皆以相而绍位,古之命相,犹后世之建嗣。
  又谓虞、夏有百揆,商有阿衡,皆相也。至周则六卿各率其属,周之不置相自文王起。此皆臆断之辞。他若论“微子去纣”,恐文王有易置之谋,“周公营洛”,亦以安商民反侧之心。则益涉於权术作用,不可训矣。
  △《尚书体要》·六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国朝钱肃润撰。肃润字础日,无锡人。是书章分句解,止於随文生义,未能有所折衷。其训《禹贡》“三江”,既以松江、娄江、东江为三江,又谓“江、汉发源於梁,合流於荆,入海於扬,定是江、汉,为何又生松江、娄江、东江出来”云云,则又主苏氏岷江为中江、嶓冢为北江、豫章为南江之说矣。又云:“东湖未筑以前,江水直注太湖,是岷江、嶓冢、豫章三江未尝不通震泽也。”
  考江水虽入海於扬,然自古未与震泽通。若如是说,则京口以东皆成巨浸矣。殊为无据。惟其辨九江有三,颇为详晰,差足备考耳。
  △《书经疏略》·六卷(江南巡抚采进本)
  国朝张沐撰。沐有《周易疏略》,已著录。是书从注疏本,以《书序》分冠诸篇。又从古本合为一篇,列於卷首。其次第与孔安国《传》及郑康成所注百篇之《序》俱互有异同。又所载孔安国《序》,於《春秋左氏传》句阙其“左氏”
  二字,解之曰:“《传》附《经》左曰《左传》。以人号传,古无此体。”考《左传》或曰《左氏》,或曰《左邱》,汉以来说者不同,总为人姓。沐乃以为左右之左,殊骇视听。且谓传以人号,古无此体,是并《汉艺文志》亦未见矣。
  盖沐著《春秋疏略》,以《左传》为孔子作,故於此书亦护其说耳。所解多袭蔡《传》,其独出己见者率多杜撰。如解《无逸篇》“则知小人之依”句曰:“於是知小民者君子之所依赖以安也。”岂复成文义乎?
  △《古文尚书考》·一卷(编修程晋芳家藏本)
  国朝陆陇其撰。陇其字稼书,平湖人。康熙庚戌进士,官嘉定、灵寿二县知县,行取御史。雍正二年从祀孔子庙庭。乾隆二年赐谥清献。是书原载陇其《三鱼堂集》中,曹溶《学海类编》始摘录别行。大旨惟据朱子告辅广之言,以申古文《尚书》非伪。然《朱子语录》曰:“《书序》恐不是孔安国所作,只是魏、晋时文字。”又曰:“孔氏《书传》某疑决非安国所注,恐是魏晋间人托安国为名,与毛公《诗传》大段不同。”又曰:“传之子孙,以贻后代,汉时无这般文章。尝疑安国书是假书。汉儒训释文字有疑则阙,此却尽释之。岂有千百年前人说底话,收拾於灰烬屋壁之中,与口传之馀更无一字讹舛。况孔书至东晋方出,前此诸儒皆不曾见,可疑之甚。”然则未子辨古文非真,不一而足,未可据辅广所记一条,遂谓他弟子所记皆非朱子语也。
  △《尚书惜阴录》·六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国朝徐世沐撰。世沐有《周易惜阴录》,已著录。是编乃世沐七十二岁时作。
  其笃信古文,犹先儒之旧论。至於尊古文而排抑今文,则变本而加厉矣。其排抑今文,惟以不全为辞,不思古文五十八篇亦不足百篇之数也。其说皆因蔡《传》而衍之,往往支离於文外,如解“蒙羽其艺”,谓:“蒙多蒙昧,亦要随刊。羽多禽鸟,亦必翦除。益稷之有劳可知。”夫益稷佐禹,岂必在此二山。且以山名一字穿凿生义,然则熊耳必多冬蛰之兽,外方必为中矩之形哉?又如解“厥贡惟土五色”,谓:“徐之东原乃中原正地,厥土五色而赤多,亦文明天辟。孔子虽为兖产,实徐产也。”斯文之统,盖像地灵,是与《经》义何涉也?至谓唐尚无史,舜乃设史追书,故曰《虞书》。谓舜以诸侯之礼祀瞽瞍,二妣并祔,正舜母,继象母,一一秩之不紊,大小宗无馀憾,故官曰秩宗。益不知其所据矣。
  △《尚书口义》·六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刘怀志撰。怀志字贞儒,武强人。康熙中左都御史谦之父也。其孙自洁原《跋》称为大司空,盖其赠官,然未详何以赠工部尚书也。是书於《经》文之内注小字以贯串之,大旨悉遵蔡《传》,而衍以通俗之文以便童蒙。凡蔡《传》所谓错简者,俱移易《经》文以从之。凡蔡《传》所谓衍文者,则径从删薙。可谓信《传》而不信《经》矣。
  △《禹贡正义》·三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国朝曹尔成撰。尔成字得忍,无锡人。是书成於康熙甲寅,据蔡氏《集传》为本。或偶出己见,又於古无稽。如扬之三江,则以为钱塘江有两源,北源为黟江,西源为太末江,并钱塘而为三。梁之沱、潜,则以为皆江之别源,而非江汉别流。其说导水也,於“导河”节以“东过洛汭”为禹过之,以大陆为去河绝远,禹从洚水取陆路到高平之处,下“又北”接上“北过洚水”,非自大陆又北。於“导漾”节“过三澨至于大别”,亦为禹取陆路,从三澨至大别,下“南入于江”
  接上“又东为沧浪之水”而转南,非自大别而南。於“导江”节“过九江,至于东陵”为禹从九江取陆路至东陵,于“东迤北”接上“又东至于澧”,非自东陵又东。於“导沇水”节以“东出于陶邱北,又东”为济之正派。下“至于菏”
  为分流,南行通泗。“又东北”接“又东”正派,非自菏又东北。其“又北东入于海”,以“又北”为分流,北出为沮而合于灉,以“东入于海”为正派。皆胶滞破碎,使文理不相贯也。
  △《舜典补亡》·一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毛奇龄撰。奇龄有《仲氏易》,已著录。《舜典》旧无篇首二十八字,至梁姚方兴始得别本於大航头以补之,其事本属可疑。然相沿已久,无可刊削之理。所谓有其举之,莫敢废也。奇龄坚信古文而独不信二《典》之分篇,遂以为自“月正元日”以下乃为《舜典》而阙其前半篇,遂摭《史记》以补之。夫司马迁书岂可以补《经》?即用迁书为补,亦何可前半迁书,后半忽接以古《经》,混合为一?奇龄以窜乱古《经》诋朱子,而所为又加甚焉,虽善辨者殆亦难为之辞矣。
  △《尚书义疏》(无卷数,检讨萧芝家藏本)
  国朝蒋家驹撰。家驹字千里,丹阳人。康熙庚午举人,官怀集县知县。是编亦高头讲章之类,钞本缀以圈点,其体段皆类时文。
  △《书经详说》(无卷数河南巡抚采进本)
  国朝冉觐祖撰。觐祖有《易经详说》,已著录。是书以蔡《传》为主,旁引孔《传》、孔《疏》及宋元以下诸家之说以释之。虽证引证,颇繁,然如六宗、三江皆援据诸说而终以蔡《传》为主。其有稍异於《传》者,多削而不录。如《文侯之命》引孔《疏》,其下注云:“《传》、《疏》多与蔡《传》说异,故仅录此。”又如《费誓》“徂兹淮夷”句引孔《传》,亦必注其下云:“徂训往征,与蔡《传》异。”盖笃守宋学,不肯一字异同者也。
  △《禹贡臆参》(无卷数,江苏巡抚采进本)
  国朝杨陆荣撰。陆荣有《易互》,已著录。是书於《经》文之下详载蔡《传》,而并录《地理今释》以纠其误。亦间附己说,然颇有攻诘未当者。若“三江既入,震泽厎定”一条,《初学记》引郑康成注:“汉江为北江,右合彭蠡为南江,岷江居中为中江。”后儒咸主郑义,而陆荣力攻之,谓《周礼·职方》於荆州曰:“其川江汉”,於扬州曰“其川三江,”若江汉即三江之二,又何以一表之於荆,又表之於扬也?考《职方氏》有曰:“河东曰兖州,其川河、泲。东北曰幽州,其川河、泲。”一河、泲而既表之於兖,又表之於幽,陆荣又何以难之也?陆荣又谓:“《职方氏》曰:其川三江,其浸五湖。苟彭蠡可以为南江,则是一水而分列於川浸。”盖主李善、司马贞之注,以彭蠡为五湖之一。然虞翻、韦昭、张勃、郦道元、张守节、陆龟蒙、李宗谔诸家皆与善及贞注不同,则五湖必兼彭蠡,尚未可确定,亦不得执以驳三江矣。
  △《禹贡谱》·二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王澍撰。澍字若霖,亦或自书为篛林,金坛人。康熙壬辰进士,历官给事中。是书各著《经》文於前,而附图於后。州为二图,一言疆界,一言贡道。导山、导水及山川、田赋亦各有图,凡四十图。大抵皆本蔡《传》,而参以诸家之说。条理简明,颇易寻览。然多因仍旧说,依违迁就,不能折衷归一。与胡渭《锥指》盖未可同日语也。
  △《禹贡解》·八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晏斯盛撰。斯盛有《楚蒙山房易经解》,已著录。《禹贡》一篇,自注疏而外,无虑数十百家。迨胡渭《禹贡锥指》出,条分缕晰,辨正详博。斯盛是编,大概全取渭书而变其体例。中如渭引《水经注》“漳至斥漳县入河”,斯盛则以《汉志》“斥漳”下应劭云“漳水出治北入河”盖言汉时漳水在治北,其云“入河”者,以下流至阜城言也。漳水迳行邺东,已当入故大河,若汉时阜城以上安得有河?渭据《水经注》“济历琅槐县故城北,淄入马车渎,迳琅槐故城南”,故言淄、济各自入海。斯盛以《汉书》“甾至博昌入泲”师古注云“泲音子礼反”,孔疏引作“入海”,误也。甾入泲不在马车渎,而在琅槐东之博昌界。其辨别亦颇精密。至其论碣石,据《汉志》骊成之大碣石山即今昌黎县北二十里所谓仙人台、天桥柱者,不取王横沦於海中之说。又谓河济相通,浮济自陶邱而西以达于河,周以后荥川道窒,至东汉时仅存荥菏泽渚之本源,故《汉志》云“轶出荥阳北平地”,非《禹贡》、《职方》旧迹,不取三伏三见之说。其他如冀之恒卫,以恒由恒山得名,滱水出灵邱县北高氏山,与浑源州恒山相连属。卫由恶池得名,卫转曰恶,恶转曰虖,滱即恒,虖虖它即卫。皆因渭说而附益之。导河后附历代徙流,亦因渭之书,删繁就简。於雍之黑水欲以打冲河当之,究不协“入于海”之文,且漫无实证。又渭不知今呼老黄河者为宋之二股河,而以为二股河行唐马颊河故道。斯盛亦曰二股河寻唐景福以前马颊河之道也。则又沿渭之误,不能纠正矣。
  △《今文尚书说》·三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陆奎勋撰。奎勋有《陆堂易学》,已著录。是编皆订补蔡沈《书传》之阙失。大抵推求於字句之间,离合参半。所解惟伏生二十八篇,而古文则置之不言。盖用吴澄《书纂言》之例,未为无见。而所附《古文尚书辨》二篇,不引梅鷟、阎若璩的然有证之言,而又变为古文《尚书》半真半伪之说。自称“年将及艾,於《诗》、《礼》、《春秋》揆成《经说》三十八卷,梦见孔子。心似别开一窍者,凡於《书》之真赝,一览自明”云云,其亦近於语怪矣。
  △《尚书通义》·十四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方葇如撰。葇如有《周易通义》,已著录。是书亦仿《周易通义》之例,以《四书》成语释之。如《禹贡》“冀州”至“四海会同”,则曰:“所谓然后人得平土而居之也。”“五百里甸服”至“五百里米”,则曰:“所谓五十而贡,可想见矣。”《洪范》“无虐茕独而畏高明”,则曰:“此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全书皆用此例,可谓附会《经》义矣。
  △《尚书举隅》·六卷(江南巡抚采进本)
  国朝徐志遴撰。志遴字抡英,江西新城人。雍正甲辰举人。其书删节蔡《传》,而於蔡《传》后每条各以己意附注一二语,简略殊甚。盖于举业之中更辟捷径矣。
  △《书经札记》(无卷数,江苏巡无采进本)
  国朝顾昺撰,昺有《周易抄》,已著录。是编为其三经解之二。取明陈第之说,谓古文《尚书》非伪。冠以《古文今文辩》,尽扫诸家考证,而断以《大禹谟》之“精一危微”、《咸有一德》之“主善克一”数语,谓非汉晋所能作。盖摭近时方苞之论。此明知徵实之难诬,又变而蹈空以求胜也。
  △《禹贡方域考》·一卷(江西巡抚采进本)
  国朝汤奕瑞撰。奕瑞号玉峰,南丰人。雍正中官福建盐场大使。其书载《禹贡》本文,而专疏其方域界址。附《江河入海记》、《河源记》数篇於后。前有《自序》,谓删撮胡渭《禹贡锥指》而为之。故卷首自称曰“纂辑”,明为渭书之节本云。
  △《尚书约旨》·六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国朝杨方达撰。方达有《易经图说会通》,已著录。是书大略墨守蔡《传》,依文训义。间有与蔡《传》异者,亦仅钻研语气,未能考证其失。故所著《凡例》,亦自谓未脱讲章旧局。至於名物典故,不甚诠释,则以别撰《尚书通典略》故也。
  △《尚书通典略》·二卷(江西巡抚采进本)
  国朝杨方达撰。是书皆考辨《尚书》典故。首卷力主梅书之非伪,至以马融、郑玄不见古文,所见皆张霸伪书。而《顾命》鈗字又以为《说文》本孔《传》。
  盖犹毛奇龄之绪论。其训释名物,多据理断制,不由考证。如河出昆仑信《水经注》五万里之说,而驳元以来探求河源之谬,不知舆图俱在,道里井然。是为泥古而不徵今。《胤征篇》中谓日食可以推算,不应驰走,不知自汉以前,无预知日食之术。是为知今而不稽古。盖典制之学与义理之学南辕而北辙也久矣。
  △《禹贡约义》(无卷数,两江总督采进本)
  国朝华玉淳撰。玉淳字师道,号澹园,金匮人。是编考证《禹贡》山水,详略颇不画一。盖随事纪载,未及成书之稿本也。其论三江,主郑玄、苏轼之说,极为有见。论九江则以九江为洞庭,大抵与胡渭所见同。不知九江自在浔阳,古者江则名江,河则名河,未有以洞庭为九江者,应劭诸家不可废。且澧江已见於《经》,而云梦亦跨岳阳之界,洞庭之说终属未安。玉淳盖未深考耳。
  △《尚书质疑》·八卷(安徽巡抚采进本)
  国朝王心敬撰。心敬有《丰川易说》,已著录。是书用赵孟頫、吴澄之说,分今文、古文为二,不为无据。惟是《康诰》等三篇,据《书》语则在武王时受封,据《左传》则在成王时受封,先儒皆疑不能明。今径升《大诰》之前,紊乱旧第,殊失谨严之义。伏书《顾命》一篇,孔氏古文分出《康王之诰》,见《史记·周本纪》。马融旧本亦见於《经典释文》。今以为后人妄分,於考证亦疏。
  至於沿丰坊伪本之说,改《尧典》为《帝典》,自谓根据《大学》,不知无以处《孟子》。又以二,《典》非虞史所作,出夫子笔削,“曰若稽古帝尧”出孔子增加,尤为臆说矣。
  △《书经参义》·六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姜兆锡撰。兆锡有《周易本义述蕴》,已著录。是编以朱子命蔡沈作《书传》,甫越岁而朱子亡,其间未是正者颇多。如《集注》行夏之时及岁十一月十二月之属,昭如日星,而蔡《传》於《伊训》之“元祀十有二月”及《泰誓》之“十有三年春”、《武成》“惟一月”之属,皆力著不改时、不改月之辨。是显与朱子有异。因作是书正之。计《经》文错互篇简者二条,错分段落者五条,错混句读者二条,错解文义者十二条,定错复错者一条。考蔡《传》自南宋以来,即多异议,原非一字不刊之典。然兆锡所改,大抵推求字句,以意窜定,未能确有考证也。
  △《尚书质疑》·二卷(江西巡抚采进本)
  国朝顾栋高撰。栋高字震沧,晚年始治《春秋》,又自号左畬,无锡人。康熙辛丑进士。乾隆辛未荐举经学,赐国子监司业。丁丑又赐国子监祭酒衔。所著《春秋大事表》,最为精密。其注《诗》,亦有可观。惟此一编,较他书为次乘。
  其例不载《经》文,亦不训释《经》义。惟标举疑义,每条撰论一篇,为数凡四十有一。大抵多据理臆断,不甚考证本末。如谓帝王巡狩必不能一岁而至四岳,因疑惟泰山为天子亲至,馀皆不至其地,引泰山独有明堂为证。且称华山、恒山、衡山久在晋、楚境内,若有明堂,而为晋楚所毁,列国宜何如问罪,《春秋》宜何如大书特书。夫《春秋》明例,承告乃书,二百四十年中,未有以毁某来告者也。安得以《春秋》不书毁为本无明堂之证。晋不奉正朔(《春秋》凡载晋事,《传》与《经》皆差两月,杜预以为晋用夏正),楚僣称王号,孰问其罪?又安得以《春秋》无书毁明堂者为本无明堂之证乎?古文《尚书》晋时乃出。栋高既确信“危微精一”数语,断其必真(案危微精一数语,实《荀子》所载,云出《道经》)乃独以两阶干羽一事为刘歆窜入,主名确凿,此出何典记也?《山海经》本不足信,蔡《传》引其怪说以注《禹贡》,自是一失。栋高驳之是也。至谓为刘歆所伪作,则禹本纪《山海经》之名先见於《史记·大宛传赞》,亦歆所窜入欤?周代诸侯所以能知其名者,赖《春秋传》耳。夏商年远文略,靡得而徵。
  乃谓夏商不封建同姓。考《史记·夏本纪》曰:“禹为姒姓,其后分封,用国为姓,故有夏后氏、有扈氏、有男氏、斟寻氏、彤城氏、褒氏、费氏、杞氏、缯氏、辛氏、冥氏、斟戈氏”云云,则夏代分封,史有明证,乌得遽断其无?如以不见於《书》而断之,则今文惟有齐吕伋、鲁伯禽、晋文侯、秦穆公,古文惟有蔡仲耳。周公封鲁,召公封燕,《书》且无明文矣。他如论尧、舜、禹非同姓,论商、周改时改月,论“乱臣十人”中有胶鬲,论《洪范》不本《河图》、《洛书》,论“微子面缚”而又“左牵羊,右把茅”,论周公未尝居摄,亦皆前人之旧论,不足以言必得。大抵栋高穷经之功,《春秋》为最,而《书》则用力差少。人各有所短长,不必曲为之讳也。
  △《书经提要》·十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国朝徐铎撰。铎有《易经提要录》,已著录。是书体例亦不录《经》文,但标举字句,杂采诸家之说而以己意融贯之。然大抵推求文义之学。如王心敬以“曰若稽古”一句为孔子所加,至为无理,而铎曰“其说可从”,殊乏考订。他如解《大禹谟》曰:“尧曰大哉尧之为君,舜曰大舜有大焉,舜继尧称大舜,禹继舜故亦称大禹。”然则《大禹谟》之作在《论语》、《孟子》后乎?
  △《尚书小疏》·一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国朝沈彤撰。彤字贯云,号果堂,吴江人。尝预修三《礼》及《一统志》,议叙九品官。是编所解,自《尧典》至《禹贡》仅数十则,而往往失之好异。如谓“禹时交州本属荆梁,胡渭《禹贡锥指》以九州大略不逾五岭者非是。”盖沿阎若璩《潜邱劄记》之说。然《潜邱劄记》精核者多,惟此条则过泥《通典》。
  今姑以《禹贡》经文求之,自“五百里甸服”至“五百里荒服”,每面各二千五百里,九州凡五千里。自孔、郑诸儒无有异辞者也。《经》称荆及衡阳惟荆州,《通典》称衡阳郡去洛阳二千七百六十八里,以南北两面计之,已逾於五千里。
  至称荆州之域兼有零陵、江华、桂阳、连山诸郡,又称零陵去洛阳三千五十五里,江华去洛阳三千五百八十里,桂阳去洛阳三千五十七里,连山去洛阳三千五百八十九里,则荆州南域已逾千里有奇。恐《经》所云衡山之阳,未必辽阔如此。
  《禹贡锥指》谓“骑田岭北为桂阳,岭南为连山,连山亦古南越地,不当入荆域。”
  其驳正最为允协。必反其说已为非是,乃更谓荆州之域直统交趾,则距洛阳凡七千二百二十五里,较《经》文荒服里数,三倍过之,宁有是事乎?至引《后汉书》为证,尤属牵合。考《献帝本纪》:“建安十八年复《禹贡》九州。”《注》引《献帝春秋》曰:“时省幽、并州,以其郡国并於冀州。省司隶校尉及凉州,以其郡国并为雍州。省交州,并荆州、益州。於是有兖、豫、青、徐、荆、扬、冀、益、雍。”据此则当时特复《禹贡》九州之名,非谓汉之疆域即禹疆域,又安得以后证前耶?其他附会游移之说,往往类此。盖彤长於三《礼》,而《尚书》非其所精,又务欲求胜於胡渭,故纠纷至是,不足为据也。
  △《心园书经知新》·八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郭兆奎撰。兆奎平湖人。是书成於乾隆乙亥,兆奎年七十三矣。大旨以蔡沈《集传》为本,而时参己见,故曰《知新》。如解《尧典》“命羲和”数节,则谓后世日晷为定分至之要,而举南北极及岁周岁差之法皆以为不足信。解《禹贡》,则谓黑水非有二水,因九江、三江未尽入海,上流泛滥,溢出於西。谓汉枝分於大别入江,其正流为北江,在彭蠡之北。江枝分会於彭蠡,其正流为中江,在彭蠡之南。他如“泾属渭汭”条下,訾《周礼·职方》为后来杂凑之书。於《甘誓》条下,訾《礼记·曾子问》一篇率多不经。於《伊训》论三年之丧,訾《仪礼·丧服》之经及《礼记》为非。说六律则谓古无六吕及隔八相生。其《国语》禘、郊、宗、祖、报,《左传》羿、浇、管、蔡之事,皆訾为谬说。大抵不信古经,自以意断。惟笃信梅赜古文,故卷末附《古今文辩》,谓秦焚民间《诗》、《书》,其博士所职,汉初犹有全书。又谓蔡邕书《石经》,即全古文。盖取毛奇龄《古文尚书冤辞》之说,重为申衍。不知汉时古《经》果完,何以立於学官者仅伏生所传,以及贾、马、郑诸大儒亲见古文者,其所传述,何以绝不涉伏生所传之外也?
  △《尚书读记》·一卷(编修周永年家藏本)
  国朝阎循观撰。循观字怀庭,号伊蒿,昌乐人。乾隆丙戌进士,官吏部考功司额外主事。是编为濰县韩梦周所刊,凡七十六条。循观亦不信古文,其解《金縢》“我之弗辟”为弗辟摄政之嫌,《康诰》首四十八字非错简,及《费誓》伯禽征徐戎为周公在时事,并根据《史记》为说。盖司马迁受古文《尚书》於孔安国,其所引证,足为根据也。其他则多循文生义之说。盖本其读书之时,偶记简端。循观没后,梦周录为此帙,初非著成之书,故所解止此耳。
  △《尚书私学》·四卷(编修程晋芳家藏本)
  国朝江昱撰。昱字宾谷,号松泉,甘泉人。贡生。是书大旨谓古文《尚书》论政、论学莫不广大精深,非圣人不能道,故其说多据理意断。然亦有偶然标识,无关大义者,如谓“凛乎若朽索之驭六马,若蹈虎尾涉于春冰,皆晋人危语之祖”
  云云,殆非诂经之体。又如称“刑金气也,苗为暴虐淫过之刑,杀戮无辜,金气盛极,故恶臭薰蒸,变而为腥,腥於五臭为金”云云,亦过於求深也。
  △《尚书注解纂要》·六卷(湖北巡抚采进本)
  国朝吴莲撰。莲字余嘉,江都人。是书融会蔡沈《集传》之义,每节之下先标指意,而各随文句铨释之,无所考证。
  △《尚书剩义》·四卷(湖南巡抚采进本)
  国朝黄璘撰。璘有《周易剩义》,已著录。是书分条疏解,大旨为制义而作,与所注《周易》体例相同。
  ○附录△《别本尚书大传》·三卷、《补遗》·一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国朝孙之騄编。之騄号晴川,仁和人。雍正间官庆元县教谕。伏生《尚书大传》,久无刻本,外间传写残帙,讹缺颠倒,殆不可读。元和惠栋号为博洽,修《明堂大道录》时,亦未见其原本。仅从他书辗转援引,故之騄蒐采补缀,仍勒为三卷。其不注出典者,残缺之原文。其注某书引者,之騄所增入也。残章断句,颇赖以存。近时宋本复出,扬州已有雕版,此本原可不存。然之騄於旧帙未出之前,钩稽参考,阅岁月而成是编。其好古之勤,亦不可没,故仍附存其目焉。
  ──右“书类”七十八部,四百三十卷(内十部无卷数),《附录》一部,四卷,皆附《存目》。
  (案:《尚书》文句古奥,训释为艰。故宋元以前注是《经》者差少。历年久远,传本弥稀,凡有遗编率皆采录。惟薛季宣之赝古,王柏、贺成大、胡一中之改《经》,特黜而存目,一以杜好奇之渐,一以杜变乱古《经》之渐也。)
  
  卷十五 经部十五
  ○诗类一
  《诗》有四家,毛氏独传,唐以前无异论,宋以后则众说争矣。然攻汉学者意不尽在於经义,务胜汉儒而已。伸汉学者意亦不尽在於经义,愤宋儒之诋汉儒而已。各挟一不相下之心,而又济以不平之气,激而过当,亦其势然欤!夫解《春秋》者惟《公羊》多驳,其中高子、沈子之说,殆转相附益。要其大义数十,传自圣门者,不能废也。《诗序》称子夏,而所引高子、孟仲子乃战国时人,固后来搀续之明证。即成伯玙等所指篇首一句经师口授,亦未必不失其真。然去古未远,必有所受。意其真赝相半,亦近似《公羊》。全信全疑,均为偏见。今参稽众说,务协其平。苟不至程大昌之妄改旧文,王柏之横删圣籍者,论有可采,并录存之以消融数百年之门户。至於鸟兽草木之名,训诂声音之学,皆事须考证,非可空谈。今所采辑,则尊汉学者居多焉。
  △《诗序》·二卷(内府藏本)
  案《诗序》之说,纷如聚讼。以为《大序》子夏作,《小序》子夏、毛公合作者,郑玄《诗谱》也。以为子夏所序《诗》即今《毛诗序》者,王肃《家语注》也。以为卫宏受学谢曼卿、作《诗序》者,《后汉书·儒林传》也。以为子夏所创,毛公及卫宏又加润益者,《隋书·经籍志》也。以为子夏不序《诗》者,韩愈也。以为子夏惟裁初句,以下出於毛公者,成伯玙也。以为诗人所自制者,王安石也。以《小序》为国史之旧文,以《大序》为孔子作者,明道程子也。以首句即为孔子所题者,王得臣也。以为毛《传》初行尚未有《序》,其后门人互相传授,各记其师说者,曹粹中也。以为村野妄人所作,昌言排击而不顾者,则倡之者郑樵、王质,和之者朱子也。然樵所作《诗辨妄》一出,周孚即作《非郑樵诗辨妄》一卷,摘其四十二事攻之。质所作《诗总闻》,亦不甚行於世。朱子同时如吕祖谦、陈傅良、叶适皆以同志之交,各持异议。黄震笃信朱学,而所作《日钞》,亦申《序》说。马端临作《经籍考》,於他书无所考辨,惟《诗序》一事,反覆攻诘至数千言。自元明以至今日,越数百年,儒者尚各分左右袒也。岂非说经之家第一争诟之端乎?考郑玄之释《南陔》曰:“子夏序《诗》,篇义各编,遭战国至秦而《南陔》六诗亡。毛公作《传》,各引其《序》冠之篇首,故《诗》虽亡而义犹在也。”程大昌《考古编》亦曰:“今六《序》两语之下,明言有义无辞,知其为秦火之后见《序》而不见《诗》者所为。”朱鹤龄《毛诗通义序》,又举《宛丘篇序》首句与毛《传》异辞,其说皆足为《小序》首句原在毛前之明证。邱光庭《兼明书》举《郑风·出其东门篇》,谓毛《传》与《序》不符。曹粹中《放斋诗说》亦举《召南·羔羊》、《曹风·鸤鸠》、《卫风·君子偕老》三篇,谓《传》意《序》意不相应。《序》若出於毛,安得自相违戾?
  其说尤足为续申之语出於毛后之明证。观蔡邕本治《鲁诗》,而所作《独断》,载《周颂》三十一篇之《序》,皆只有首二句,与《毛序》文有详略,而大旨略同。盖子夏五传至孙卿,孙卿授毛亨,毛亨授毛苌,是《毛诗》距孙卿再传。申培师浮邱伯,浮邱伯师孙卿,是《鲁诗》距孙卿亦再传。故二家之《序》大同小异,其为孙卿以来递相授受者可知。其所授受只首二句,而以下出於各家之演说,亦可知也。且《唐书·艺文志》称“《韩诗》,卜商序,韩婴注,二十二卷”,是《韩诗》亦有《序》,其《序》亦称出子夏矣。而《韩》诗遗说之传於今者往往与毛迥异,岂非传其学者递有增改之故哉?今参考诸说,定《序》首二语为毛苌以前经师所传,以下续申之词为毛苌以下弟子所附,仍录冠《诗》部之首,明渊源之有自。并录朱子之《辨说》,著门户所由分。盖数百年朋党之争,兹其发端矣。《隋志》有顾欢《毛诗集解叙义》一卷,雷次宗《毛诗序义》二卷,刘炫《毛诗集小序》一卷,刘巘《毛诗序义疏》一卷,(案序叙二字互见,盖史之驳文,今仍其旧)《唐志》则作卜商《诗序》二卷。今以朱子所辨,其文较繁,仍析为二卷。若其得失,则诸家之论详矣,各具本书,兹不复赘焉。
  △《毛诗正义》·四十卷(内府藏本)
  汉毛亨传,郑玄笺,唐孔颖达疏。案《汉书·艺文志》《毛诗》二十九卷,《毛诗故训传》三十卷。然但称毛公,不著其名。《后汉书·儒林传》始云:“赵人毛长传《诗》,是为《毛诗》。”其长字不从“”。《隋书·经籍志》载《毛诗》二十卷,汉河间太守毛苌传,郑氏笺。於是《诗传》始称毛苌。
  然郑玄《诗谱》曰:“鲁人大毛公为训诂,传於其家,河间献王得而献之,以小毛公为博士。”陆玑《毛诗草木虫鱼疏》亦云:“孔子删《诗》授卜商,商为之序,以授鲁人曾申,申授魏人李克,克授鲁人孟仲子,仲子授根牟子,根牟子授赵人荀卿,荀卿授鲁国毛亨,毛亨作《训诂传》以授赵国毛苌。时人谓亨为大毛公,苌为小毛公。”据是二书,则作《传》者乃毛亨,非毛苌,故孔氏《正义》亦云大毛公为其《传》,由小毛公而题毛也。《隋志》所云,殊为舛误。而流俗沿袭,莫之能更。朱彝尊《经义考》乃以《毛诗》二十九卷题毛亨撰,注曰“佚”。
  《毛诗训故传》三十卷题毛苌撰,注曰“存”。意主调停,尤为於古无据。今参稽众说,定作《传》者为毛亨。以郑氏后汉人,陆氏三国吴人,并传授《毛诗》,渊源有自,所言必不诬也。郑氏发明毛义,自命曰《笺》。《博物志》曰:“毛公尝为北海郡守,康成是此郡人,故以为敬。”推张华所言,盖以为公府用记,郡将用笺之意。然康成生於汉末,乃修敬於四百年前之太守,殊无所取。案《说文》曰:“笺,表识书也。”郑氏《六艺论》云:“注《诗》宗毛为主。毛义若隐略,则更表明。如有不同,即下己意,使可识别(案此论今佚,此据《正义》所引)。”然则康成特因《毛传》而表识其傍,如今人之签记,积而成帙,故谓之《笺》,无庸别曲说也。自郑《笺》既行,齐、鲁、韩三家遂废(案此陆德明《经典释文》之说)。然《笺》与《传》义亦时有异同。魏王肃作《毛诗注》、《毛诗义驳》、《毛诗奏事》、《毛诗问难》诸书,以申毛难郑。欧阳修引其释《卫风·击鼓》五章,谓“郑不如王”(见《诗本义》)。王基又作《毛诗驳》,以申郑难王。王应麟引其驳《芣苡》一条,谓“王不及郑”(见《困学纪闻》,亦载《经典释文》)。晋孙毓作《毛诗异同评》,复申王说。陈统作《难孙氏毛诗评》,又明郑义(并见《经典释文》)。袒分左右,垂数百年。至唐贞观十六年,命孔颖达等因郑笺为正义,乃论归一定,无复歧途。毛传二十九卷,《隋志》附以郑笺作二十卷,疑为康成所并。颖达等以疏文繁重,又析为四十卷。其书以刘焯《毛诗义疏》、刘炫《毛诗述义》为稿本,故能融贯群言,包罗古义,终唐之世,人无异词。惟王谠《唐语林》记刘禹锡听施士匄讲《毛诗》所说“维鹈在梁”、“陟彼岵兮”、“勿翦勿拜”、“维北有斗”四义,称毛未注,然未尝有所诋排也。至宋郑樵,恃其才辨,无故而发难端,南渡诸儒始以掊击毛、郑为能事。元延祐科举条制,《诗》虽兼用古注疏,其时门户已成,讲学者迄不遵用。
  沿及明代,胡广等窃刘瑾之书作《诗经大全》,著为令典,於是专宗朱《传》,汉学遂亡。然朱子从郑樵之说,不过攻《小序》耳。至於《诗》中训诂,用毛、郑者居多。后儒不考古书,不知《小序》自《小序》,《传》、《笺》自《传》、《笺》,哄然佐斗,遂并毛郑而弃之。是非惟不知毛、郑为何语,殆并朱子之《传》亦不辨为何语矣。我国家经学昌明,一洗前明之固陋。乾隆四年皇上特命校刊《十三经注疏》,颁布学宫,鼓箧之儒,皆骎骎乎研求古学。今特录其书与《小序》同冠《诗类》之首,以昭六义渊源,其来有自;孔门师授,端绪炳然,终不能以他说掩也。
  △《毛诗草木鸟兽虫鱼疏》·二卷(通行本)
  吴陆玑撰。明北监本《诗正义》全部所引,皆作陆机。考《隋书·经籍志》,《毛诗草木虫鱼疏》二卷,注云:“乌程令吴郡陆玑撰。”陆德明《经典释文·序录》“陆玑《毛诗草木鸟兽虫鱼疏》二卷。”注云:“字元恪,吴郡人。吴太子中庶子、乌程令。”《资暇集》亦辨玑字从玉,则监本为误。又毛晋《津逮秘书》所刻,援陈振孙之言,谓其书引《尔雅》郭璞注,当在郭后,未必吴人,因而题曰唐陆玑。夫唐代之书,《隋志》乌能著录?且书中所引《尔雅注》,仅及汉犍为文学樊光,实无一字涉郭璞,不知陈氏何以云然。姚士粦《跋》已辨之,或晋未见士粦《跋》欤?原本久佚。此本不知何人所辑,大抵从《诗正义》中录出。然《正义·卫风·淇澳篇》引陆玑《疏》:“淇、澳,二水名。”今本乃无此条。知由采摭未周,故有所漏,非玑之旧帙矣。又《卫风》“椅桐梓漆”一条,称“今云南牂牁人绩以为布。”考《汉书·地理志》益州郡有云南县。《后汉书·郡国志》,永昌郡有云南县。皆一邑之名。《唐书·地理志》,姚州云南郡,武德四年以汉云南县地置。盖至是始升为大郡,而袁滋《云南记》、窦滂《云南别录》诸书作焉。玑在三国,即以云南配牂牁,似乎诸家传写,又有所窜乱,非尽原文。然勘验诸书所引,一一符合,要非依托之本也。末附四家《诗》源流四篇,而《毛诗》特详。考王柏《诗疑》已诋玑所叙与《经典释文》不合,王应麟《困学纪闻》亦议其误以曾申为申公。则宋本已有之,非后人所附益矣。虫鱼草木,今昔异名。年代迢遥,传疑弥甚。玑去古未远,所言犹不甚失真。《诗正义》全用其说,陈启源作《毛诗稽古编》,其驳正诸家,亦多以玑说为据。讲多识之学者,固当以此为最古焉。
  △《毛诗陆疏广要》·二卷(内府藏本)
  吴陆玑撰,明毛晋注。晋原名凤苞,字子晋,常熟人。家富图籍,世所传影宋精本,多所藏收。又喜传刻古书,汲古阁版至今流布天下。故在明季,以博雅好事名一时。尝刻《津逮秘书》十五集,皆宋元以前旧帙,惟此书为晋所自编。
  陆玑原书二卷,每卷又分二子卷。盖储藏本富,故徵引易繁;采摭既多,故异同滋甚。辨难考订,其说不能不长也。其中如“南山有台”一条,则引韵书证其佚脱。“有集维鷮”一条,则引《诗缉》证其同异。其考订亦颇不苟。至於嗜异贪多,每伤支蔓。如“鹤鸣于九皋”一条,后附《焦山瘗鹤铭考》一篇,蔓延及於石刻,於经义渺无所关。核以诂经之古法,殊乖体例。然虽伤冗碎,究胜空疏。
  明季说《诗》之家,往往簸弄聪明,变圣经为小品。晋独言言徵实,固宜过而存之,是亦所谓论其世矣。
  △《毛诗指说》·一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唐成伯玙撰。伯玙爵里无考。书凡四篇。一曰《兴述》,明先王陈《诗》观风之旨,孔子删《诗》正雅之由。二曰《解说》,先释《诗》义,而《风》、《雅》、《颂》次之,《周南》又次之,诂《传》、《序》又次之,篇章又次之,后妃又次之,终以《鹊巢》、《驺虞》。大略即举《周南》一篇,隐括论列,引申以及其馀。三曰《传受》,备详齐、鲁、毛、韩四家授受世次,及后儒训释源流。四曰《文体》,凡三百篇中句法之长短,篇章之多寡,措辞之异同,用字之体例,皆胪举而详之,颇似刘氏《文心雕龙》之体。盖说经之馀论也。然定《诗序》首句为子夏所传,其下为毛苌所续,实伯玙此书发其端,则决别疑似,於说《诗》亦深有功矣。伯玙尚有《毛诗断章》二卷,见《崇文总目》,称其取《春秋》断章之义,钞取《诗》语,汇而出之。盖即李石《诗如例》之类。宋熊克尝与毗陵沈必豫欲合二书刻之,而《断章》一书,竟求之不获,乃先刻《指说》。
  此本末有克《跋》,盖即从宋本传刻也。克尝著《中兴小历》,别见《史部·编年类》中。其刻此书时,方分教於京口,故《跋》称刻之泮林云。
  △《毛诗本义》·十六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宋欧阳修撰。是书凡为《说》一百十有四篇,《统解》十篇,《时世》、《本末》二论,《豳、鲁、序三问》,而《补亡郑谱》及《诗图总序》附於卷末。
  修文章名一世,而经术亦复湛深。王宏撰《山志》,记嘉靖时欲以修从祀孔子庙,众论靡定。世宗谕大学士杨一清曰:“朕阅《书·武成篇》,有引用欧阳修语,岂得谓修於《六经》无羽翼,於圣门无功乎?”一清对以“修之论说见於《武成》,盖仅有者耳。其从祀一节,未敢轻议”云云。盖均不知修有此书也。自唐以来,说《诗》者莫敢议毛、郑。虽老师宿儒,亦谨守《小序》。至宋而新义日增,旧说俱废。推原所始,实发於修。然修之言曰:“后之学者,因迹先世之所传而较得失,或有之矣。使徒抱焚馀残脱之经,伥伥於去圣人千百年后,不见先儒中间之说,而欲特立一家之学者,果有能哉?吾未之信也。”又曰:“先儒於经不能无失,而所得固已多矣。尽其说而理有不通,然后以论正之。”是修作是书,本出於和气平心,以意逆志。故其立论未尝轻议二家,而亦不曲徇二家。其所训释,往往得诗人之本志。后之学者,或务立新奇,自矜神解。至於王柏之流,乃并疑及圣经,使《周南》、《召南》俱遭删窜。则变本加厉之过,固不得以滥觞之始归咎於修矣。林光朝《艾轩集》有《与赵子直书》曰:“《诗本义》初得之如洗肠,读之三岁,觉有未稳处。大率欧阳、二苏及刘贡父谈经多如此。”又一书驳《本义》《关雎》、《樛木》、《兔罝》、《麟趾》诸解,辨难甚力。盖文士之说《诗》,多求其意。讲学者之说《诗》,则务绳以理,互相掊击,其势则然,然不必尽为定论也。
  △《诗集传》·二十卷(内府藏本)
  宋苏辙撰。其说以《诗》之《小序》反复繁重,类非一人之词,疑为毛公之学,卫宏之所集录。因惟存其发端一言,而以下馀文悉从删汰。案《礼记》曰:“《驺虞》者,乐官备也。《貍首》者,乐会时也。《采蘋》者,乐循法也。”
  是足见古人言《诗》,率以一语括其旨。《小序》之体,实肇於斯。王应麟《韩诗考》所载,如“《关雎》,刺时也。《芣莒》,伤夫有恶疾也。《汉广》,悦人也。《汝坟》辞家也。《蝃蝀》,刺奔女也。《黍离》,伯封作也。《宾之初筵》,卫武公饮酒悔过也。”刘安世《元城语录》亦曰“少年尝记读《韩诗》(案《崇文总目》,《韩诗》北宋尚存,范处义《逸斋诗补传》谓《韩诗》世罕有之,此语不可信,盖偶未考),有《雨无极篇》,《序》云,正大夫刺幽王也。
  首云‘雨无其极,伤我稼穑。’”云云,是《韩诗》《序》亦括以一语也。又蔡邕书《石经》,悉本《鲁诗》,所作《独断》,载《周颂》《序》三十一章,大致皆与《毛诗》同,而但有其首句。是《鲁诗》《序》亦括以一语也。辙取《小序》首句为毛公之学,不为无见。史传言《诗序》者以《后汉书》为近古,而《儒林传》称谢曼卿善《毛诗》,乃为其训。卫宏从曼卿受学。因作《毛诗序》,辙以为卫宏所集录,亦不为无徵。唐成伯玙作《毛诗指说》,虽亦以《小序》为出子夏,然其言曰“众篇之《小序》,子夏惟裁初句耳。《葛覃》,后妃之本也。
  《鸿雁》,美宣王也。如此之类是也。其下皆大毛公自以《诗》中之意而系其词”
  云云,然则惟取《序》首,伯玙已先言之,不自辙创矣。厥后王得臣、程大昌、李樗皆以辙说为祖,良有由也。辙《自序》又曰:“独采其可者见於今传,其尤不可者皆明著其失。”则辙於毛氏之学亦不激不随,务持其平者。而朱翌《猗觉寮杂记》乃曰:“苏子由解《诗》不用《诗序》。”亦未识辙之本志矣。
  △《毛诗名物解》·二十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宋蔡卞撰。卞字元度,兴化仙游人。熙宁三年与兄京同举进士第,官至观文殿学士。事迹具《宋史》本传。自王安石《新义》及《字说》行,而宋之士风一变。其为名物训诂之学者,仅卞与陆佃二家。佃,安石客。卞,安石壻也。故佃作《埤雅》,卞作此书,大旨皆以《字说》为宗。陈振孙称卞书议论穿凿,徵引琐碎,无裨於《经》义,诋之甚力。盖佃虽学术本安石,而力沮新法,龂龂异议,君子犹或取之。卞则倾邪奸憸,犯天下之公恶,因其人以及其书,群相排斥,亦自取也。然其书虽王氏之学,而徵引发明,亦有出於孔颖达《正义》、陆玑《草木虫鱼疏》外者。寸有所长,不以人废言也。且以邢昺之佥邪,而《尔雅疏》列在学官。则卞书亦安得竟弃乎?书凡十一类,曰《释天》、《释百穀》、《释草》、《释木》、《释鸟》、《释兽》、《释虫》、《释鱼》、《释马》、《杂释》、《杂解》。陈氏《书录解题》称分十类,盖传写误脱“一”字也。
  △《毛诗集解》·四十二卷(内府藏本)
  不著编录人名氏。集宋李樗、黄櫄两家《诗》解为一编,而附以李泳所订吕祖谦《释音》。樗字若林,闽县人。尝领乡贡。著《毛诗详解》三十六卷。
  櫄字实夫,龙溪人。淳熙中以舍选入对,升进士两科。调南剑州教授,终宣教郎。著《诗解》二十卷,《总论》一卷。泳字深卿,始末未详,与樗、櫄皆闽人。疑是书为建阳书肆所合编也。樗为林之奇外兄(见《书录解题》),又为吕本中门人(见何乔远《闽书》),人其学问具有渊源。《书录解题》称其书博取诸家训释名物文义,末用己意为论断。今观櫄解,体例亦同。似乎相继而作,而稍稍补苴其罅漏。不相攻击,亦不相附合。如论《诗序》,樗取苏辙之说,以为毛公作而卫宏续。櫄则用王安石、程子之说,以为非圣人不能作。所见迥为不同。其学虽似少亚於樗,而其说实足以相辅。编是书者惟音释取吕祖谦,而训释之文则置《读诗记》而取樗、櫄。殆亦以二书相续,如骖有靳,故不欲参以他说欤?
  △《诗补传》·三十卷(浙江范懋柱家天一阁藏本)
  旧本题曰“逸斋撰”,不著名氏。朱彝尊《经义考》云:“《宋史·艺文志》有范处义《诗补传》三十卷,卷数与逸斋本相符。明朱睦《聚乐堂书目》直书处义名,当有证据。处义,金华人,绍兴中登张孝祥榜进士”云云,则此书为处义所作,逸斋盖其自号也。大旨病诸儒说《诗》,好废《序》以就己说,故《自序》称:“以《序》为据,兼取诸家之长,揆之性情,参之物理,以平易求古诗人之意。”又称:“文义有阙,补以《六经》史传。诂训有阙,补以《说文》、《篇》、《韵》。”盖南宋之初,最攻《序》者郑樵,最尊《序》者则处义矣。
  考先儒学问,大抵淳实谨严,不敢放言高论。宋人学不逮古,而欲以识胜之,遂各以新意说《诗》。其间剔抉疏通,亦未尝无所阐发。而末流所极,至於王柏《诗疑》,乃并举二《南》而删改之。儒者不肯信《传》,其弊至於诬《经》,其究乃至於非圣,所由来者渐矣。处义笃信旧文,务求实证,可不谓古之学者欤?
  至《诗序》本经师之传,而学者又有所附益,中间得失,盖亦相参。处义必以为尼山之笔,引据《孔丛子》,既属伪书;牵合《春秋》,尤为旁义。矫枉过直,是亦一瑕。取其补偏救弊之心可也。
  △《诗总闻》·二十卷(内府藏本)
  宋王质撰。质字景文,兴国人。绍兴三十年进士。官至枢密院编修,出通判荆南府,改吉州。周亮工《书影》以为宋末人,盖考之未审也。亮工又称是书世久无传,谢肇淛始录本於秘府。后肇淛诸子尽卖藏书,为陈开仲购得,乃归诸亮工。则其不佚者仅矣。其书取《诗》三百篇,每篇说其大义,复有《闻音》、《闻训》、《闻章》、《闻句》、《闻字》、《闻物》、《闻用》、《闻迹》、《闻事》、《闻人》,凡十门。每篇为《总闻》,又有《闻风》、《闻雅》、《闻颂》冠於“四始”之首。南宋之初,废《诗序》者三家,郑樵、朱子及质也。
  郑朱之说最著,亦最与当代相辨难。质说不字字诋《小序》,故攻之者亦稀。然其毅然自用,别出新裁,坚锐之气,乃视二家为加倍。自称覃精研思几三十年,始成是书。淳祐癸卯,吴兴陈日强始为鋟板於富川。日强《跋》称其“以意逆志,自成一家”,其品题最允。又称其“删除《小序》,实与文公朱先生合”,则不尽然。质废《序》与朱子同,而其为说则各异。黄震《日钞》曰“雪山王质、夹漈郑樵始皆去《序》言《诗》,与诸家之说不同。晦庵先生因郑公之说,尽去美刺,探求古始,其说颇惊俗。虽东莱先生不能无疑”云云,言因郑而不言因王,知其趣有不同矣。然其冥思研索,务造幽深,穿凿者固多,悬解者亦复不少。故虽不可训,而终不可废焉。
  △《诗集传》·八卷(通行本)
  宋朱子撰。《宋志》作二十卷。今本八卷,盖坊刻所并。朱子注《易》,凡两易稿。其初著之《易传》,《宋志》著录。今已散佚,不知其说之同异。注《诗》,亦两易稿。凡吕祖谦《读诗记》所称“朱氏曰”者,皆其初稿,其说全宗《小序》。后乃改从郑樵之说(案朱子攻《序》用郑樵说见於《语录》。朱升以为用欧阳修之说,殆误也),是为今本。卷首《自序》,作於淳熙四年,中无一语斥《小序》,盖犹初稿。《序》末称时方辑《诗传》,是其证也。其注《孟子》,以《柏舟》为仁人不遇。作《白鹿洞赋》,以《子衿》为刺学校之废。
  《周颂·丰年篇小序》,《辨说》极言其误,而《集传》乃仍用《小序》说,前后不符。亦旧稿之删改未尽者也。杨慎《丹铅录》,谓文公因吕成公太尊《小序》,遂尽变其说,虽意度之词,或亦不无所因欤?自是以后,说《诗》者遂分攻《序》、宗《序》两家,角立相争,而终不能以偏废。钦定《诗经汇纂》,虽以《集传》居先,而《序》说则亦皆附录,允为持千古之平矣。旧本附《诗序辨说》於后,近时刊本皆删去。郑玄称毛公以《序》分冠诸篇,则毛公以前,《序》本自为一卷。《隋志》、《唐志》亦与《毛诗》各见。今已与《辨说》别著於录,兹不重载。其间《经》文讹异,冯嗣京所校正者,如《鄘风》“终然允臧”,“然”误“焉”。《王风》“牛羊下括”,“括”误“栝”。《齐风》“不能辰夜”,“辰”误“晨”。《小雅》“求尔新特”,“尔”误“我”。“胡然厉矣”,“然”误“为”。“朔月辛卯”,“月”误“日”。“家伯维宰”,“维”误“冢”。“如彼泉流”,“泉流”误“流泉”。“爰其适归”,“爰”误“奚”。
  《大雅》“天降滔德”,“滔”误“慆”。“如彼泉流”,亦误“流泉”。
  《商颂》“降予卿士”,“予”误“于”。凡十二条。陈启源所校正者,《召南》“无使尨也吠,”“尨”误“厖”。《何彼襛矣》。“襛”误“秾”。《卫风》“远兄弟父母”,误“远父母兄弟”。《小雅》“言归斯复”,“斯”误“思”。“昊天大怃”,“大”误“泰”。《楚茨》“以享以祀”,“享”误“飨”。“福禄膍之”,“膍”误“媲”。“畏不能趋”,“趋”误“趍”。“不皇朝矣”,“皇”误“遑”(下二章同)。《大雅》“淠彼泾舟”,“淠”误“渒”。“以笃于周祐”,脱“于”字。《周颂》“既右飨之”,飨误“享”。《鲁颂》“其旂茷々”,误“茷々”。《商颂》“来格祁祁”,误“祈祈”。凡十四条。又《传》文讹异,陈启源所校正者,《召南·驺虞篇》“豝,牝豕也”,“牝”误“牡”。《终南篇》“黻之状亚,象两弓相背”,“亚”误“亚”、“弓”误“己”。《南有嘉鱼篇》“鲤质鳟鳞”,“鳞”误“鲫”,又衍“肌”字。《甫田篇》“或耘或耔”,引《汉书》“苗生叶以上”,脱“生”字。“隤其土”,误“壝其土”。《頍弁篇》“赋而比也”,误增“兴又”二字(案此辅广《诗童子问》所增)。《小宛篇》“俗呼青雀”,“雀”误“觜”。《文王有声篇》“淢成沟也”,“成”讹“城”。《召旻篇》“池之竭矣”章“比也”,误作“赋”。《闵予小子篇》引《大招》“三公穆穆”,误“三公揖让”。《赉篇》“此颂文王之功”,“王”误“武”《駉篇》“此言鲁侯牧马之盛”,“鲁侯”误“僖公”。凡十一条。史荣所校正者,《卫风·伯兮篇》,《传》曰“女为悦己者容”,“己”下脱“者”字。《王风·采葛篇》“萧,萩也”,“萩”误“荻”。《唐风·葛生篇》“域,营域也”,“营”误“茔”。《秦风·蒹葭篇》“小渚曰沚”,“小”误“水”。《小雅·四牡篇》“今《孚鸟》鸠也”,“《孚鸟》”误“鹁”。《蓼萧篇》“在衡曰鸾”,“衡”误“镳”。《采芑篇》“即今苦荬菜”,“荬”误“藚”。《正月篇》“申包胥曰:人定则胜天”,“定”误“众”。《小弁篇》“江东呼为鹎鸟”,“鹎”
  误“鸭”。《巧言篇》“君子不能堲谗”,“堲”误“塈”。凡十条。盖《五经》之中,惟《诗》易读,习者十恒七八。故书坊刊版亦最夥,其辗转传讹亦为最甚。
  今悉厘正,俾不失真。至其音叶,朱子初用吴棫《诗补音》(案棫《诗补音》与所作《韵补》为两书,《书录解题》所载甚明。《经义考》合为一书误也)。
  其孙鉴又意为增损,颇多舛迕。史荣作《风雅遗音》已详辨之,兹不具论焉。
  △《慈湖诗传》·二十卷(永乐大典本)
  宋杨简撰。简有《慈湖易传》,已著录。是书原本二十卷。焦竑《国史·经籍志》及黄虞稷《千顷堂书目》尚载其名,而朱彝尊《经义考》注曰“已佚”。
  今海内藏书,咸集秘府,而是书之目阙焉,则彝尊所说为可信。盖竑之所录,皆据史志所载,类多虚列。虞稷徵刻《书目》,亦多未见原书,固不足尽据耳。今从《永乐大典》所载裒辑成编,仍勒为二十卷。又从《慈湖遗书》内补录《自序》一篇,《总论》四条,而以《攻媿集》所载褛钥与简《论诗解书》一通,附於卷首。其他论辨若干条,各附本解之下,以资考证。至其总论列国《雅》、《颂》之篇,《永乐大典》此卷适阙,无从采录。其《公刘》以下诗十六篇,则《永乐大典》不载其《传》。岂亦如吕祖谦之《读诗记》独阙《公刘》以下诸篇,抑在明初即已残阙耶?是书大要,本孔子“无邪”之旨,反覆发明。而据《后汉书》之说,以《小序》为出自卫宏,不足深信。篇中所论,如谓《左传》不可据,谓《尔雅》亦多误,谓陆德明多好异音,谓郑康成不善属文。甚至《自序》之中,以《大学》之释《淇澳》为多牵合,而诋子夏为小人儒。盖简之学出陆九渊,故高明之过,至於放言自恣,无所畏避。其他笺释文义,如以“聊乐我员”之“员”
  为姓,以“六驳”为“赤驳”之讹,以“天子葵之”之“葵”有向日之义,间有附会穿凿。然其於一名一物一字一句,必斟酌去取,旁徵远引,曲畅其说。其考核六书则自《说文》、《尔雅》、《释文》以及史传之音注,无不悉搜。其订正训诂则自齐、鲁、毛、韩以下以至方言、杂说,无不博引。可谓折衷同异,自成一家之言,非其所作《易传》以禅诂经者比也。昔吴棫作《诗补音》十卷,又别为《韵补》五卷。《韵补》明人有刻本,其书采摭《诗》、《骚》以下及欧阳修、苏轼、苏辙之作,颇为杂滥,《补音》久佚,惟此书所引尚存十之六七,然往往以汉魏以下之韵牵合古音,其病与《韵补》相等。《朱子语类》谓才老《补音》亦有推不去者,盖即指此类。顾炎武亦尝作《韵补正》一书,以纠其失。考古音者,固未可全以为准焉。
  △《吕氏家塾读诗记》·三十二卷(浙江汪汝瑮家藏本)
  宋吕祖谦撰。祖谦有《古周易》,已著录。此其说《诗》之作也。朱子与祖谦交最契,其初论《诗》亦最合。此书中所谓“朱氏曰”者,即所采朱子说也。
  后朱子改从郑樵之论,自变前说,而祖谦仍坚守毛、郑。故祖谦没后,朱子作是书《序》,称“少时浅陋之说,伯恭父误有取焉。既久,自知其说有所未安,或不免有所更定,伯恭父反不能不置疑於其间,熹窃惑之。方将相与反覆其说,以求真是之归,而伯恭父已下世”云云,盖虽应其弟祖约之请,而夙见深有所不平。
  然迄今两说相持,嗜吕氏书者终不绝也。陈振孙《书录解题》称:“自‘笃公刘’
  以下编纂已备,而条例未竟,学者惜之。”此本为陆釴所重刊。釴《序》称得宋本於友人丰存叔,吕氏书凡二十二卷,《公刘》以后,其门人续成之。与陈氏所说小异,亦不言门人为谁。然《书录解题》及《宋史·艺文志》均著录三十二卷,则当时之本已如此。釴所云云,或因戴溪有《续读诗记》三卷,遂误以后十卷当之欤?陈振孙称其“博采诸家,存其名氏。先列训诂,后陈文义,翦截贯穿,如出一手。有所发明,则别出之。《诗》学之详正,未有逾於此书者”。
  魏了翁作《后序》,则称其能发明诗人躬自厚而薄责於人之旨。二人各举一义,已略尽是书所长矣。了翁《后序》乃为眉山贺春卿重刻是书而作。时去祖谦没未远,而版已再新,知宋人绝重是书也。
  △《续吕氏家塾读诗记》·三卷(永乐大典本)
  宋戴溪所续吕祖谦之书也。溪,永嘉人。淳熙五年为别头省试第一,历官工部尚书,文华阁学士。卒赠端明殿学士。理宗绍定间赐谥文端。事迹具《宋史·儒林传》。《传》称溪字肖望,黄震《日钞》亦同。而沈光作溪《春秋讲义序》,称字少望。震为溪同时人,不应有误。溪子桷,刊父遗书,乞光作《序》,亦不应有误。或溪有二字欤?溪以吕氏《家塾读诗记》取毛《传》为宗,折衷众说,於名物训诂最为详悉,而篇内微旨,词外寄托,或有未贯,乃作此书以补之,故以《续记》为名。实则自述己意,非尽墨守祖谦之说也。其中如谓《摽梅》为父母之择壻,《有狐》为国人之悯鳏,《甘棠》非受民讼,《行露》非为侵陵,故《书录解题》谓其大旨不甚主《小序》。然皆平心静气玩索诗人之旨,与预存成见,必欲攻毛、郑而去之者,固自有殊。《温州志》称溪“平实简易,求圣贤用心,不为新奇可喜之说,而识者服其理到。”於此书可见一斑矣。原本三卷,久佚不传。散见於《永乐大典》中者,尚得十之七八。谨缀缉成帙,仍釐为三卷。
  《永乐大典》“诗”字一韵,阙卷独多。其原《序》、《总纲》无从补录,则亦姑阙焉。
  △《絜斋毛诗经筵讲义》·四卷(永乐大典本)
  宋袁燮撰。燮有《絜斋家塾书钞》,已著录。此书乃其为崇政殿说书时撰进之本。《宋史·艺文志》、《直斋书录解题》皆不著录,朱彝尊《经义考》亦不列其名。惟《永乐大典》颇载其文,盖其失传亦已久矣。宋代经筵讲章,如朱震、范冲《左氏讲义》、戴溪《春秋讲义》,类多编辑别行。燮此书亦同其例。其中议论和平,颇得风人本旨。於振兴恢复之事,尤再三致意。如论《式微篇》,则极称太王、句践转弱为强,而贬黎侯无奋发之心。论《扬之水篇》,则谓平王柔弱为可怜。论《黍离篇》,则直以汴京宗庙宫阙为言。皆深有合於献纳之义。胡安国作《春秋传》,意主复雠,往往牵《经》以从己。而燮则因《经》文所有而推阐之,故理明词达,无所矫揉。可谓能以古义资启沃矣。谨以次编定,釐为四卷,皆《国风》也。其《雅》、《颂》诸篇,则《永乐大典》阙载,或轮番进讲燮偶未当直欤?
  △《毛诗讲义》·十二卷(永乐大典本)
  宋林岊撰。岊字仲山,古田人。绍熙元年特奏名。嘉定间尝守全州。《宋史》不为立传。而《福建通志》称其“在郡九年,颇多惠政。重建清湘书院,与诸生讲学,勉敦实行,郡人祀之柳宗元庙”。则亦循吏也。是编皆其讲论《毛诗》之语。观其体例,盖在郡时所讲授,而门人录之成帙者。大都简括《笺》、疏,依文训释,取裁毛、郑而折衷其异同。虽范围不出古人,然融会贯通,要无枝言曲说之病。当光宁之际,废《序》之说方盛。岊独力阐古义,以诏后生,亦可谓笃信谨守者矣。《宋史·艺文志》、马端临《经籍考》及《文渊阁书目》,此书皆作五卷。自明初以来,久无传本。故朱彝尊《经义考》以为已佚。今从《永乐大典》各韵所载,次第汇辑,用存其概。《永乐大典》所原轶者,则亦阙焉。因篇帙稍繁,谨釐为一十二卷,不复如其旧目云。
  △《诗童子问》·十卷(浙江吴玉墀家藏本)
  宋辅广撰。广字汉卿,号潜斋,其父本河朔人。南渡居秀州之崇德县。初从吕祖谦游,后复从朱子讲学,即世所称庆源辅氏也。是编大旨,主於羽翼《诗集传》,以述平日闻於朱子之说,故曰《童子问》。卷首载《大序》、《小序》,采录《尚书》、《周礼》、《论语》说《诗》之言,各为注释。又备录诸儒辨说,以明读《诗》之法。书中不载《经》文,惟录其篇目,分章训诂。末一卷则惟论叶韵。朱彝尊《经义考》载是书二十卷,有胡一中《序》,言阅建阳书市,购得而鋟诸梓。且载文公《传》於上,《童子问》於下。此本仅十卷,不载朱子《集传》,亦无一中《序》。盖一中与《集传》合编,故卷帙加倍。此则汲古阁所刊广原本,故卷数减半,非有所阙佚也。其说多掊击《诗序》,颇为过当。张端义《贵耳集》载陈善《送广往考亭》诗曰“见说平生辅汉卿,武彝山下吃残羹”,似颇病其暖暖姝姝,奉一先生。然各尊其所闻,各行其所知,谨守师传,分门别户,南宋以后亦不仅广一人,不足深异。陈启源《毛诗稽古编》纠其注《周颂·潜篇》不知“季春荐鲔”为《月令》之文,误以为《序》说而辨之,则诚为疏舛。
  盖义理之学与考证之学分途久矣。广作是书,意自有在,固不以引经据古为长也。
  △《毛诗集解》·二十五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宋段昌武撰。昌武字子武,庐陵人。焦竑《国史·经籍志》作段文昌,盖因唐段文昌而误。朱睦《授经图》作段武昌,则传写倒其文也。其始末无考,惟书首载其从子维清《请给据状》称“先叔朝奉昌武以《诗经》而两魁秋贡,以累举而擢第春官”而已。其书旧本题《丛桂毛诗集解》,盖以所居之堂名之。其书首为《学诗总说》,分《作诗之理》、《寓诗之乐》、《读诗之法》三则。次为《论诗总说》,分《诗之世》、《诗之次》、《诗之序》、《诗之体》、《诗之派》五则。馀皆依章疏解,大致仿吕祖谦《读诗记》而词义较为浅显。原书三十卷。明代惟朱睦万卷堂有宋椠完本,后没於汴梁之水。此本为孙承泽家所钞,仅存二十五卷。其《周颂·清庙之什》以下,并已脱佚。朱彝尊《经义考》载是书三十卷,注曰“阙”。又别载《读诗总说》一卷,注曰“存”。《读诗总说》今未见传本,而卷首《学诗总说》、《论诗总说》今在原目三十卷之外,疑即所谓《读诗总说》者。或一书而彝尊误分之,或两书而传写误合之,则莫可考矣。
  △《诗缉》·三十六卷(直隶总督采进本)
  宋严粲撰。粲字坦叔,邵武人。官清湘令。是书以吕祖谦《读诗记》为主,而杂采诸说以发明之。旧说有未安者,则断以己意。如论《大、小雅》之别,特以其体不同,较《诗序》“政有大小”之说,於理为近。又如《邶》之《柏舟》,旧谓贤人自比,粲则以“柏舟”为喻国,以“汎汎”为喻无维持之人。《干旌》之“良马四之”,“良马五之”,旧以为良马之数,粲则以为乘良马者四五辈,见好善者之多。《中谷有蓷》,旧以蓷之暵乾喻夫妇相弃,粲则以水旱草枯,由此而致离散。凡若此类,皆深得诗人本意。至於音训疑似,名物异同,考证尤为精核。宋代说《诗》之家,与吕祖谦书并称善本,其馀莫得而鼎立,良不诬矣。
  △《诗传遗说》·六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宋朱鉴编。鉴有《朱文公易说》,已著录。是编乃理宗端平乙未鉴以承议郎权知兴国军事时所成。盖因重椠朱子《集传》,而取《文集》、《语录》所载论《诗》之语足与《集传》相发明者,汇而编之,故曰《遗说》。其书首《纲领》,次《序辨》,次《六义》,继之以《风》、《雅》、《颂》之论断,终之以《逸诗》、《诗》谱、叶韵之义。以朱子之说,明朱子未竟之义,犹所编《易传》例也。鉴《自序》有曰:“先文公《诗集传》,豫章、长沙、后山皆有本,而后山校雠最精。第初脱稿时,音训间有未备,刻版已竟,不容增益。欲著补脱,终弗克就。仍用旧版,葺为全书,补缀趱那,久将漫漶。朅来富川,郡事馀暇,辄取家本,新加是正,刻寘学宫”云云。国朝宁波史荣撰《风雅遗音》,据鉴此《序》,谓今本《集传》音叶,多鉴补苴,非朱子所手定。其说似非无因。然则以音叶之误议朱子,与以朱子之故而委曲回护吴棫书者,殆均失之矣。
  △《诗考》·一卷(直隶总督采进本)
  宋王应麟撰。应麟有《周易郑康成注》,已著录。此编则考三家之《诗》说者也。《隋书·经籍志》云:“《齐诗》魏代已亡,《鲁诗》亡於西晋。《韩诗》虽存,无传之者。”今三家《诗》惟《韩诗外传》仅存,所谓《韩故》、《韩内传》、《韩说》者亦并佚矣。应麟检诸书所引,集以成帙,以存三家逸文。又旁搜广讨,曰《诗异字异义》,曰《逸诗》,以附缀其后。每条各著其所出。所引《韩诗》较夥,齐、鲁二家仅寥寥数条。盖《韩诗》最后亡,唐以来注书之家引其说者多也。卷末别为《补遗》,以掇拾所阙。其搜辑颇为勤挚。明董斯张尝摘其遗漏十九条。其中《子华子》“清风婉兮”一条,本北宋伪书,不得谓之疏略。
  近时会稽范家相,因应麟之书,撰《三家诗拾遗》十卷。其所条录,又多斯张之所未搜。并摘应麟所录《逸诗》,如《楚辞》之《驾辨》、夏侯玄《辨乐论》之《网罟》、《丰年》,《穆天子传》之《黄竹》,《吕氏春秋》之《燕燕》、《破斧》、葛天《八阕》,《尚书大传》之《晳阳》、《南阳》、《初虑》、《朱于》、《苓落》、《归来》、《缦缦》,皆子书杂说,且不当录及殷以前所言。亦不为无理。然古书散佚,搜采为难,后人踵事增修,较创始易於为力。筚路褴缕,终当以应麟为首庸也。
  △《诗地理考》·六卷(通行本)
  宋王应麟撰。其书全录郑氏《诗谱》,又旁采《尔雅》、《说文》、《地志》、《水经》以及先儒之言,凡涉於诗中地名者,薈萃成编。然皆采录遗文,案而不断,故得失往往并存。如《小雅》《六月》之四章“玁狁匪茹,整居焦获。侵镐及方,至于泾阳”。其五章曰“薄伐玁狁,至于太原”。其地於周为西北,镐、方在泾阳外,焦获又在其外,而太原更在焦获之外。故刘向疏称千里之镐,犹以为远。孔颖达乃引郭璞《尔雅注》池阳之瓠中以释焦获。考《汉书》,池阳属左冯翊,而泾阳属安定,不应先至焦获,乃至泾阳。又以太原为晋阳,是玁狁西来,周师东出,尤乖地理之实,殊失订正。又《大雅·韩奕》首章曰“奕奕梁山”,其六章曰“溥彼韩城,燕师所完”。应麟引《汉志》“夏阳之梁山”、《通典》“同州韩城县,古韩国”,以存旧说。引王肃“燕,北燕国”,及“涿郡方城县有韩侯城”,以备参考。不知汉王符《潜夫论》曰:“昔周宣王时有韩,其国近燕,后迁居海中。”《水经注》亦曰:“高梁水首受酅水于戾陵堰,水北有梁山”。是王肃之说确有明证。应麟兼持两端,亦失断制。然如《驺虞》,毛《传》云“仁兽”,贾谊《新书》则曰“驺者,天子之囿”。“俟我于著”,毛《传》云“门屏之间曰著”,《汉志》则以为济南著县。“滮池北流”,毛《传》云“滮,流貌”,《水经注》则有滮池水,《十道志》亦名圣女泉。
  兼采异闻,亦资考证。他如《二子乘舟》,引《左传》“盗待于莘”之说;秦穆“三良”,引《括地志》“冢在雍县”之文:皆《经》无明文,而因事以存其人。
  亦徵引该洽,固说《诗》者所宜考也。
  
  卷十六 经部十六
  ○诗类二
  △《诗集传名物钞》·八卷(内府藏本)
  元许谦撰。谦有《读书丛说》,已著录。谦虽受学於王柏,而醇正则远过其师。研究诸经,亦多明古义。故是书所考名物音训,颇有根据,足以补《集传》之阙遗。惟王柏作《二南相配图》,移《甘棠》、《何彼襛矣》於《王风》,而去《野有死麕》,使《召南》亦十有一篇,适如《周南》之数。师心自用,窜乱圣经,殊不可训。而谦笃守师说,列之卷中,犹未免门户之见。至柏所删《国风》三十二篇,谦疑而未敢遽信,正足见其是非之公。吴师道作是书《序》,乃反谓已放之郑声,何为尚存而不削,於谦深致不满。是则以不狂为狂,非谦之失矣。卷末谱作诗时世,其例本之康成,其说则改从《集传》,盖渊源授受,各尊所闻。然书中实多采用陆德明《释文》及孔颖达《正义》,亦未尝株守一家。名之曰《钞》,盖以此云。
  △《诗传通释》·二十卷(内府藏本)
  元刘瑾撰。瑾字公瑾,安福人。其学问渊源出於朱子。故是书大旨在於发明《集传》,与辅广《诗童子问》相同。陈启源作《毛诗稽古编》,於二家多所驳诘。然广书皆循文演义,故所驳惟训解之辞。瑾书兼辨订故实,故所驳多考证之语。如注《何彼襛矣》,以齐桓公为襄公之子。注《魏风》以魏为七国之魏。
  注《陟岵》,谓毛《传》先出,《尔雅》后出。注《绸缪》,谓心宿之象,三星鼎立。注《鹿鸣之什》,谓上下通用,止《小雅》二《南》,其《大雅》独为天子之乐。注《节南山》,以家父即《春秋》之家父,师尹即《春秋》之尹氏(案此项安世之说,见朱善《诗解颐》,瑾袭之而隐其名也。)注《楚茨》,误读郑康成《玉藻注》,以楚茨为即采齐。注《甫田》,误读毛《传》车梁,以为即《小戎》之梁辀。注《殷武》,杜撰殷庙之昭穆,及祧庙世次。皆一经指摘,无可置辞。故启源讥胡广修《诗经大全》,收瑾说太滥(案《大全》即用瑾此书为蓝本,故全用其说。启源未以二书相较,故有此语。谨附订於此)。然徵实之学不足,而研究义埋究有渊源。议论亦颇笃实,於诗人美刺之旨尚有所发明,未可径废。至《周颂·丰年篇》,朱子《诗辨说》既驳其误,而《集传》乃用《序》说,自相矛盾。又三夏见於《周礼》,吕叔玉注以《时迈》、《执竞》、《思文》当之,朱子既用其说,乃又谓成康是二王谥,《执竞》是昭王后诗,则不应篇名先见《周礼》。瑾一一回护,亦为启源所纠。然汉儒务守师传,唐疏皆遵注义。
  此书既专为朱《传》而作,其委曲迁就,固势所必然,亦无庸过为责备也。
  △《诗传旁通》·十五卷(山东巡抚采进本)
  元梁益撰。益字友直,号庸斋,江阴人。自署三山者,以其先福州人也。尝举江浙乡试,不及仕宦,教授乡里以终。事迹附载《元史·儒学传·陆文圭传》内。朱子《诗传》,详於作《诗》之意,而名物训诂仅举大凡。盖是书仿孔、贾诸疏证明注文之例,凡《集传》所引故实,一一引据出处,辨析源委。因杜文瑛先有《语孟旁通》,体例相似,故亦以《旁通》为名。其中如圣人之耦,则引《西汉书》刘歆论董仲舒语。“见尧於羹,见舜於墙”则引《后汉书·李固传》以明出典。或朱子所未详者,亦旁引诸说以补之。如五緎、五总,引陆佃之语。
  三单,引郑《笺》羡卒、孔《疏》副丁之类。亦间有与朱子之说稍异者。如“顷筐塈之”,《集传》音“许器切”,《大雅》“民之攸塈”,《集传》音“许既切”者,从陆德明《经典释文》。益则引《礼部韵》,谓“许既切”者,在《未韵》,音饩,注云:“取也”。“许器切”者,在至韵,音洎,作“巨至切”。
  朱子之音与《礼部韵》不同云云。是是非非,绝不坚持门户。视胡炳文等之攀附高名,言言附合,相去远矣。卷首为类目,末一卷则其叙说。内一条论秦造父封赵,因录罗泌《国姓纪原》之文,自谓此於《诗传》虽无所系,而宋氏有国,其姓亦当知,故通之。则冗赘之文,汗漫无理,可已而不已者也。前有至正四年太平路总管府推官滨州翟思忠《序》,明朱睦《授经图》遂以《诗传旁通》为思忠作,殊为疏舛。今从朱彝尊《经义考》所辨(案彝尊所引乃陆元辅之言),附订正焉。
  △《诗经疏义》·二十卷(浙江吴玉墀家藏本)
  元朱公迁撰。公迁字克升,乐平人。《江西通志》载其至正间为处州学正,何英《后序》则称以特恩授校官,得主金华郡庠。二说互异。考《乐平县志》载公迁“以至正辛巳领浙江乡试,教婺州,改处州。”然则英《序》举其始,《通志》要其终耳。是书为发明朱子《集传》而作,如注有疏,故曰《疏义》。其后同里王逢及逢之门人何英,又采众说以补之。逢所补题曰《辑录》,英所补题曰《增释》。虽递相附益,其宗旨一也。其说墨守朱子,不逾尺寸,而亦间有所辨证。如《卷耳篇》内,朱子误用毛《传》旧说,以崔嵬为土山戴石,公迁则引《尔雅》、《说文》,明其当为石戴土。又《七月》之诗,朱子本《月令》以流火在六月,公迁推验岁差,谓《公刘》时当五六月之交。皆足以补《集传》之阙。
  又《集传》所引典故,一一详其出处。即所引旧说,原本不著其名者,如《卫风》之赵子注为赵伯循,《小雅·斯千篇》之或曰注为曾氏之类,皆一一考订。虽於宏旨无关,亦足见其用心不苟也。书成於至正丁亥。正统甲子英始取逢所授遗稿重加增订,题曰《诗传义》,详释发明,以授书林叶氏刊行之。而板心又标《诗传会通》,未喻其故。今仍从公迁旧名,题曰《诗经疏义》,以不没其始焉。
  △《诗疑问》·七卷、附《诗辨说》·一卷(内府藏本)
  元朱倬撰。倬字孟章,建昌新城人。至正二年进士。官遂安县尹。壬辰秋,寇至,吏卒逃散,倬独坐公所以待尽。及寇焚廨舍,乃赴水死。盖亦忠节之士,《元史》遗漏未载。国朝纳喇性德作是书《序》,始据《新安文献志》汪叡所作《哀辞》,为表章其始末。其书略举诗篇大旨发问,而各以所注列於下,亦有阙而不注者。刘锦文《序》称“其间有问无答者,岂真以为疑哉?在乎学者深思而自得之耳”,又称“旧本先后无绪,今为之论定,使语同而旨小异者,因得以互观焉”,是此本乃锦文所重编,非倬之旧。其有问无答者,或亦传写佚脱,而锦文曲为之辞欤?末有赵惪《诗辨说》一卷。惪,宋宗室,举进士,入元隐居豫章东湖。其书与倬书略相类,殆后人以倬忠烈,惪高隐,其人足以相配,故合而编之欤?倬书七卷,附以惪书为八卷。朱睦《授经图》、焦竑《经籍志》乃皆作六卷,疑为传写之讹。或倬原书六卷,刘锦文重编之时析为七卷,亦未可定也。
  △《诗缵绪》·十八卷(永乐大典本)
  元刘玉汝撰。玉汝始末未详。惟以周霆震《石初集》考之,知其为庐陵人,字成之,尝举乡贡进士。所作《石初集序》,末题“洪武癸丑”,则明初尚存也。
  此书诸家书目皆未著录,独《永乐大典》颇载其文。其大旨专以发明朱子《集传》,故名曰《缵绪》。体例与辅广《童子问》相近。凡《集传》中一二字之斟酌,必求其命意所在。或存此说而遗彼说,或宗主此论而兼用彼论,无不寻绎其所以然。
  至论比兴之例,谓有有取义之兴,有无取义之兴,有一句兴通章,有数句兴一句,有兴兼比、赋兼比之类。明用韵之法,如曰隔句为韵,连章为韵,叠句为韵,重韵为韵之类。论《风》、《雅》之殊,如曰有腔调不同,有词义不同之类。於朱子比兴、叶韵之说,皆能反覆体究,缕析条分。虽未必尽合诗人之旨,而於《集传》一家之学,则可谓有所阐明矣。明以来诸家诗解,罕引其说,则亡佚已久。
  今就《永乐大典》所载,依《经》排纂,正其脱讹,定为一十八卷。
  △《诗演义》·十五卷(浙江范懋柱家天一阁藏本)
  元梁寅撰。寅有《周易参义》,已著录。是书推演朱子《诗传》之义,故以《演义》为名。前有《自序》云:“此书为幼学而作,博稽训诂以启其塞,根之义理以达其机,隐也使之显,略也使之详。”今考其书,大抵浅显易见,切近不支。元儒之学,主於笃实,犹胜虚谈高论,横生臆解者也。朱彝尊《经义考》载此书作八卷,注曰“未见”。此本至《小雅·苕之华篇》止,以下皆阙,而已有一十五卷,则八卷之说,殊为未确。盖彝尊未睹此本,但据传闻录之,卷数讹异,其亦有由矣。
  △《诗解颐》·四卷(内府藏本)
  明朱善撰。善字备万,号一斋,丰城人。洪武中官至文渊阁大学士。事迹附见《明史·刘三吾传》。是编不载《经》文,但以《诗》之篇题标目。大抵推衍朱子《集传》为说,亦有阙而不说者,则并其篇目略之。其说不甚训诂字句,惟意主借《诗》以立训。故反覆发明,务在阐兴观群怨之旨,温柔敦厚之意,而於兴衰治乱,尤推求源本,剀切著明。在经解中为别体,而实较诸儒之争竞异同者为有裨於人事。其论《何彼襛矣》为后人误编於《召南》,盖沿王柏之谬说不足为据。其论《二子乘舟》,谓“寿可谓之悌弟、伋不可谓之孝子”,律以“大杖则逃”之文,固责备贤者之意。实则申生自缢,《春秋》无贬。尚论古人,亦未可若是苛也。然论其大旨,要归醇正,不失为儒者之言。其於“太王翦商”一条,引金履祥之言,补《集传》所未备。其据宣王在位四十六年,谓“节彼南山”
  之申伯蹶父、皇父尹氏,皆非当日之旧人,驳项安世之说,亦时有考据。《明史》载其引据往史,驳律禁姑舅、两姨为婚之说,极为典核。知其研思典籍,具有发明。盖元儒笃实之风,明初尤有存焉,非后来空谈高论者比也。
  △《诗经大全》·二十卷(通行本)
  明胡广等奉敕撰。亦永乐中所修《五经大全》之一也。自北宋以前,说《诗》者无异学。欧阳修、苏辙以后,别解渐生。郑樵、周孚以后,争端大起。绍兴、绍熙之间,左右佩剑,相笑不休。迄宋末年,乃古义黜而新学立。故有元一代之说《诗》者,无非朱《传》之笺疏。至延祐行科举法,遂定为功令,而明制因之。
  广等是书,亦主於羽翼朱《传》,遵宪典也。然元人笃守师传,有所阐明,皆由心得。明则靖难以后,蓍儒宿学,略已丧亡。广等无可与谋,乃剽窃旧文以应诏。
  此书名为官撰,实本元安城刘瑾所著《诗传通释》而稍损益之。今刘氏之书尚有传本,取以参校,大约於其太冗蔓者略删数条,而馀文如故。惟改其中“瑾案”
  二字为“刘氏曰”,又刘书以《小序》分隶各篇,是书则从朱子旧本合为一篇,小变其例而已。顾炎武《日知录》、朱彝尊《经义考》并抉摘其非。陈启源《毛诗稽古编》,但责广等采刘瑾之说太滥,犹未究其源也。其书本不足存,惟是恭逢圣代,考定艺文,既括千古之全书,则当备历朝之沿革,而后是非得失,厘然具明。此书为前明取士之制,故仍录而存之,犹《小学类》中存《洪武正韵》之例云尔。
  △《诗说解颐》·四十卷(两淮盐政采进本)
  明季本撰。本有《易学四同》,已著录。是书凡《总论》二卷、《正释》三十卷、《字义》八卷。大抵多出新意,不肯剽袭前人,而徵引该洽,亦颇足以自申其说。凡书中改定旧说者,必反覆援据,明著其所以然。如以《南山篇》之“必告父母”句为鲁桓告父母之庙。《九罭篇》之“公归不复”句,谓以鸿北向,则不复为兴。《下泉篇》之郇伯,为指郇之继封者而言。“皇父卿士”章,谓以宠任为先后,故崇卑不嫌杂陈。《頍弁》篇之“无几相见”句,为兄弟甥舅自相谓。如斯之类,皆足於旧说之外,备说《诗》之一解。虽间伤穿凿,而语率有徵,尚非王学末流以狂禅解经者比也。存此一编,使知姚江立教之初,其高足弟子研求经传、考究训诂乃如此,亦何尝执“《六经》注我”之说,不立语言文字哉!
  △《读诗私记》·二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明李先芳撰。先芳字伯承,号北山,监利人,寄籍濮州。嘉靖丁未进士,官至尚宝司少卿。《明史·文苑传》载王世贞所定广五子,先芳其一也。是书成於隆庆四年。所释大抵多从毛、郑,毛、郑有所难通,则参之吕氏《读诗记》、严氏《诗缉》诸书。其《自序》曰“文公谓《小序》不得《小雅》之说,一举而归之刺。马端临谓文公不得郑、卫之风,一举而归之淫。胥有然否。不自揣量,折衷其间”云云,盖不专主一家者,故其议论平和,绝无区分门户之见。如说《郑风·子衿》,仍从学校之义,则不取宋学。谓《国风》、《小雅》初无变正之名,则不从汉说。至《楚茨》、《南山》等四篇,则《小序》与《集传》之说并存,不置可否。盖《小序》皆以为刺幽王,义有难通,而《集传》所云,又於古无考,故阙所疑也。虽援据不广,时有阙略,要其大纲,则与凿空臆撰者殊矣。朱彝尊《经义考》载先芳有《毛诗考正》,不列卷数,注曰“未见”,而不载此书。其为一书两书,盖不可考。然此书亦多辨定毛《传》,或彝尊传闻未审,误记其名欤?
  △《诗故》·十卷(浙江吴玉墀家藏本)
  明朱谋《土韦》撰。谋《土韦》有《周易象通》,已著录。是书以《小序》首句为主,略同苏辙《诗传》之例,而参用旧说以考证之,其曰《诗故》者,考《汉书·艺文志》,《诗类》有《鲁故》二十五卷,《齐后氏故》二十卷,《齐孙氏故》二十七卷,《韩故》三十六卷,《毛诗故训传》三十卷。颜师古注曰:“故者,道其旨意也。”谋《土韦》是编,盖用汉儒之旧名。故其说《诗》,亦多以汉学为主,与朱子《集传》多所异同。其间自立新义者,如以《小星》为亵御入直,以《斯干》为成王营洛,周公所赋之类,未免失之穿凿。然谋《土韦》博极群书,学有根柢,要异乎剽窃陈言。盖自胡广等《五经大全》一出,应举穷经,久分两事。谋《土韦》深居朱邸,不藉进取於名场,乃得以研究遗文,发挥古义也。经术盛衰之故,此亦可知其大凡矣。
  △《六家诗名物疏》·五十四卷(内府藏本)
  明冯应京撰。应京字可大,号慕冈,盱眙人。万历壬辰进士,官至湖广按察使佥事。事迹具《明史》本传。是书因宋蔡卞《诗名物疏》而广之。《江南通志》称其“少业诗,钩贯《笺》、疏,作《诗六家名物疏》”是也。其徵引颇为赅博。
  每条之末,间附考证。如“被之僮僮”,郑《笺》以被为髲髢,《集传》以为编发,应京则据《周礼·追师》,谓编则列发为之,次则次第发长短为之,所谓髲髢,定《集传》之误混为编。又如《郑风·缁衣》,《集传》以为缁衣、羔裘,大夫燕居之服。应京则据贾公彦《周礼疏》,以为卿士朝于天子,服皮弁服,其适治事之馆改服缁衣,郑《笺》所谓所居私朝,即谓治事之馆。凡此之类,其议论皆有根柢,犹为徵实之学者。惟所称六家乃谓齐、鲁、毛、韩、郑《笺》、朱《传》,则古无是目,而自应京臆创之。且毛、郑本属一家,析而为二,亦乖于传《经》之支派。以非宏旨所系,亦姑仍其旧名焉。
  △《诗经疑问》·十二卷(内府藏本)
  明姚舜牧撰。舜牧有《易经疑问》,已著录。是编释《诗》,兼用毛《传》、朱《传》及严粲《诗缉》,时亦自出新论。如辨成王未尝赐周公天子礼乐,其说颇为有见。又论三经、三纬之说,谓赋、比、兴乃通融取义,非截然谓此为赋,此为比,此为兴也。惟截然分而为三,於是求之不得其说,则将为赋而兴又比也,赋而比又兴也,而寝失其义。其说亦足解轇轕之谈。舜牧於诸经皆有疑问,惟此编说《诗》为差善。《自序》称所疑凡经数十年,重加订问,前此误解,亟与辨正。盖其用力较深也。惟不信古人字少假借通用之说,於龙光、伴奂之类,皆径以本字解之,强生论辨。是则隆、万以后儒者少见古书之故。亦足见诂训不明而欲义理之不谬,无是事矣。
  △《诗经世本古义》·二十八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明何楷撰。楷有《古周易订诂》,已著录。其论《诗》,专主《孟子》知人论世之旨。依时代为次,故名曰《世本古义》。始於夏少康之世,以《公刘》、《七月》、《大田》、《甫田》诸篇为首。终於周敬王之世,以《曹风·下泉》之诗殿焉。计三代有诗之世,凡二十八王,各为序目於前。又於卷末仿《序卦传》例,作《属引》一篇,用韵语排比成文,著所以论列之意。考《诗序》之传最古,已不能尽得作者名氏。故郑氏《诗谱》,阙有间焉。三家所述,如《关雎》出毕公,《黍离》出伯封之类,茫昧无据,儒者犹疑之弗传。楷乃於三千年后,钩棘字句,牵合史传,以定其名姓时代。如《月出篇》有“舒窈窕兮”、“舒忧受兮”
  之文,即指以为夏徵舒。此犹有一字之近也。《硕鼠》一诗,茫无指实,而指以为《左传》之魏寿馀,此孰见之而孰传之?以《大田》为《豳雅》,《丰年》、《良耜》为《豳颂》,即属之於公刘之世。此犹有先儒之旧说也。以《草虫》为《南陔》,以《菁菁者莪》为《由仪》,以《缗蛮》为《崇丘》,又孰传之而孰受之?大惑不解,楷之谓乎?然楷学问博通,引援赅洽。凡名物训诂,一一考证详明,典据精确,实非宋以来诸儒所可及。譬诸蒐罗七宝,造一不中规矩之巨器,虽百无所用,而毁以取材,则火齐、木难,片片皆为珍物。百馀年来,人人嗤点其书,而究不能废其书,职是故矣。
  △《待轩诗记》·八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明张次仲撰。次仲有《周易玩辞困学记》,已著录。是书前载《总论》二篇,其馀《国风》以一国为一篇,二《雅》、《周颂》以一什为一篇,《鲁颂》、《商颂》亦各为一篇。大抵用苏辙之例,以《小序》首句为据,而兼采诸家以会通之。其於《集传》,不似毛奇龄之字字讥弹,以朱子为敌国,亦不似孙承泽之字字阿附,并以毛氏为罪人(案承泽《诗经朱传翼自序》,称:“王弼乱《易》,罪深桀、纣;毛氏之罪,亦不在王弼之下。”),故持论和平,能消融门户之见。
  虽凭心揣度,或不免臆断之私,而大致援引详明,词多有据。在近代经解之中,犹为典实。卷末别有《述遗》一卷,有录无书,目下注“嗣刻”字,盖欲为之而未成也。今并削其目,不复虚列焉。
  △《读诗略记》·六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明朱朝瑛撰。朝瑛有《读易略记》,已著录。是书朱彝尊《经义考》作二卷。
  此本六册,不分卷数。核其篇页,不止二卷。疑原书本十二卷,刊本误脱一“十”
  字,传写者病其繁琐,并为六册也。朝瑛论《诗》,以《小序》首句为主。其说谓亡《诗》六篇,仅存首句,则首句作於未亡之前,其下作於既亡之后,明矣。
  所见与程大昌同,而所辨较大昌尤明白,足决千古之疑。然其训释不甚与朱子立异。自郑、卫淫奔不从《集传》以外,其他说有乖迕者,多斟酌以折其中。如论《楚茨》为刺幽王之诗,则据《荀子》以为恰在鼓钟之后,或幽王尚好古乐,故贤士大夫称述旧德,拟《雅》、《南》而奏之,以感导王志。论《抑》为刺厉王之诗,则据《诗》文“其在於今”一语,以为当为卫武公少时所作。大抵皆参稽融贯,务取持平。其以《生民篇》姜嫄巨迹为必不可信,亦先儒旧义。至於求弃之之由而不得,乃援后世绿纟弟方底之事以证之,则未免反失之附会。又颇信《竹书纪年》,屡引为证,亦乖说经之体。然综其大旨,不合者十之二三,合者十之五六也。
  △《钦定诗经传说汇纂》·二十卷、《序》·二卷康熙末圣祖仁皇帝御定。刻成於雍正五年,世宗宪皇帝制《序》颁行。《诗序》自古无异说,王肃、王基、孙毓、陈统争毛、郑之得失而已。其舍《序》言《诗》者,萌於欧阳修,成於郑樵,而定於朱子之《集传》。辅广《童子问》以下,递相羽翼,犹未列学官也。元延祐中行科举法,始定《诗》义用朱子,犹参用古注疏也。明永乐中修《诗经大全》,以刘瑾《诗集传通释》为蓝本,始独以《集传》试士。然数百年来,诸儒多引据古义,窃相辨诘,亦如当日之攻毛、郑。
  盖《集传》废《序》,成於吕祖谦之相激,非朱子之初心。故其间负气求胜之处,在所不免。原不能如《四书集注》,句铢字两,竭终身之力,研辨至精。特明代纂修诸臣,於革除之际,老师宿儒,诛锄略尽,不能如刘三吾等辑《书传会选》,於蔡氏多所补正。又成祖虽战伐之馀,欲兴文治,而实未能究心经义,定众说之是非。循声附和,亦其势然欤?是编之作,恭逢圣祖仁皇帝天亶聪明,道光经籍,研思六义,综贯四家。於众说之异同,既别白瑕瑜,独操衡鉴。而编校诸臣,亦克承训示,考证详明,一字一句,务深溯诗人之本旨。故虽以《集传》为纲,而古义之不可磨灭者,必一一附录以补阙遗。於学术持其至平,於经义乃协其至当。
  《风》、《雅》运昌,千载一遇,岂前代官书任儒臣拘守门户者所可比拟万一乎!
  △《钦定诗义折中》·二十卷乾隆二十年,皇上御纂。镕铸众说,演阐经义,体例与《周易述义》同。训释多参稽古义,大旨亦同。盖我圣祖仁皇帝钦定《诗经汇纂》於《集传》之外,多附录旧说,实昭千古之至公。我皇上几暇研经,洞周窔奥,於汉以来诸儒之论,无不衡量得失,镜别异同。伏读御制《七十二候诗》中《虹始见》一篇,有“晦翁旧解我疑生”句。句下御注,於《诗集传》所释蝃蝀之义,详为辨证。并於所释《郑风》诸篇概作淫诗者,亦根据毛、郑,订正其讹。反覆一二百言,益足见圣圣相承,心源如一。是以诸臣恭承彝训,编校是书,分章多准康成,徵事率从《小序》。使孔门大义,上溯渊源。卜氏旧传,远承端绪,因钦定《诗经》以树义,即因《御纂周易》以立名。作述之隆,后先辉耀。经术昌明,洵无过於昭代者矣。
  △《田间诗学》·十二卷(左都御史张若溎家藏本)
  国朝钱澄之撰。澄之有《田间易学》,已著录。是书成於康熙己巳。大旨以《小序》首句为主。所采诸儒论说,自《注》、《疏》、《集传》以外,凡二程子、张子、欧阳修、苏辙、王安石、杨时、范祖禹、吕祖谦、陆佃、罗愿、谢枋得、严粲、辅广、真德秀、邵忠允、季本、郝敬、黄道周、何楷二十家。其中王、杨、范、谢四家今无传本,盖采於他书。陆、罗二家本无《诗》注。盖草木鸟兽之名,引其《埤雅》、《尔雅翼》也。自称毛、郑、孔三家之书,录者十之二,《集传》录者十之三,诸家各本录者十之四。持论颇为精核,而於名物、训诂、山川、地理言之尤详。徐元文《序》称其“非有意於攻《集传》,於汉唐以来之说亦不主於一人。无所攻,故无所主。无所攻、无所主而后可以有所攻、有所主”
  云云,深得澄之著书之意。张英《序》又称其“尝与英书,谓《诗》与《尚书》、《春秋》相表里,必考之三《礼》以详其制作,徵诸三《传》以审其本末,稽之五《雅》以核其名物,博之《竹书纪年》、《皇王大纪》以辨其时代之异同(案二书所序时代,多不可据。此语殊为失考。谨附订於此),与情事之疑信。即今舆记以考古之图经,而参以平生所亲历”云云,则其考证之切实,尤可见矣。
  △《诗经稗疏》·四卷(湖南巡抚采进本)
  国朝王夫之撰。夫之有《周易稗疏》,已著录。是书皆辨正名物训诂,以补《传》、《笺》诸说之遗。如《诗谱》谓“得圣人之化者谓之《周南》,得贤人之化者谓之《召南》。”此则据《史记》谓雒阳为周、召之语,以陕州为中线而两分之,则《周南》者周公所治之南国也。证之地理,亦可以备一解。至於鸟则辨雎鸠之为山禽而非水鸟;雀角之角为咮,诗意言雀实有角,鼠实有牙。於兽则辨“九十其犉”之语,当引《尔雅》“七尺曰犉”之文释之,不当以“黄牛黑唇”释之;骍刚之刚为犅,则以牛脊言之。於草则辨蒌为雚苇之属,而非蒌蒿;薇自为可食之菜,而非不可食之蕨。於木则辨诗言朴者,实今之柞。言柞者,实今之栎;榛楛之榛,即诗之所谓栵,而非榛栗之榛。於虫则辨斯螽、莎鸡、蟋蟀之各类,而非随时异名之物;果蠃负螟蛉以食其子,而非取以为子。
  於鱼则辨鳣之即鲤,而《集传》误以为黄鱼;鲔之似鲤,而《集传》误以为鲟鱼。於器用则辨《集传》训重较为“两輢上出轼者”之未谙车制。及毛《传》训楘为历录,历录为纺车交萦之名、而《集传》增一然字之差。於礼制则辨公堂称觥为饮酒于序,而非如《集传》所云豳公之堂。“裸将”之训为灌,与奠一义,而历诋《白虎通》灌地降神之谬。皆确有依据,不为臆断。其谓《猗嗟》为作於鲁庄如齐观社之时,指庄娶哀姜而言,则据《尔雅》“姊妹之夫曰甥”以释甥字。
  谓《无衣》为作於秦哀公,则指楚之僣号以释王字,义亦可通。惟以“葛屦五两”
  之五通为行列之义。木瓜、木桃、木李为刻木之物。堇荼之荼如涂为穰草和泥。
  奉璋之璋为牙璋,连下文六师以为言。未免近凿。至於《生民》一篇,谓姜嫄为帝挚妃,后稷为帝挚子,平林为帝挚时诸侯之国。推至见弃之由,则疑为诸侯废挚立尧之故,即以“不康不宁”为当日情事。无论史册无明文,抑与祭法禘喾郊稷之说异矣。四卷之末,附以《考异》一篇,虽未赅备,亦足资考证。又《叶韵辨》一篇,持论明通,足解诸家之轇轕。惟赘以《诗译》数条,体近诗话,殆犹竟陵锺惺批评《国风》之馀习,未免自秽其书,虽不作可矣。
  △《诗经通义》·十二卷(浙江汪启淑家藏本)
  国朝朱鹤龄撰。鹤龄有《尚书埤传》,已著录。是书专主《小序》,而力驳废《序》之非。所采诸家,於汉用毛、郑,唐用孔颖达,宋用欧阳修、苏辙、吕祖谦、严粲,国朝用陈启源。其释音,明用陈第,国朝用顾炎武。其《凡例》九条及考定郑氏《诗谱》,皆具有条理。惟鹤龄学问淹洽,往往嗜博好奇,爱不能割,故引据繁富而伤於芜杂者有之,亦所谓武库之兵,利钝互陈者也。要其大致,则彬彬矣。鹤龄与陈启源同里,据其《自序》,此书盖与启源商榷而成。又称启源《毛诗稽古编》专崇古义,此书则参停於今古之间,稍稍不同。然《稽古编》中,屡称“已见《通义》,兹不具论”。则二书固相足而成也。
  △《毛诗稽古编》·三十卷(江西按察使王昶家藏本)
  国朝陈启源撰。启源字长发,吴江人。是书成於康熙丁卯。卷末自记,谓阅十有四载,凡三易稿乃定。前有朱鹤龄《序》,又有康熙辛巳其门人赵嘉稷《序》。
  鹤龄作《毛诗通义》,启源实与之参正。然《通义》兼权众说。启源此编,则训诂一准诸《尔雅》,篇义一准诸《小序》,而诠释《经》旨,则一准诸毛《传》,而郑《笺》佐之。其名物则多以陆玑《疏》为主。题曰《毛诗》,明所宗也。曰《稽古编》,明为唐以前专门之学也。所辨正者惟朱子《集传》为多,欧阳修《诗本义》、吕祖谦《读诗记》次之,严粲《诗缉》又次之。所掊击者惟刘瑾《诗集传通释》为甚,辅广《诗童子问》次之。其馀偶然一及,率从略焉。前二十四卷,依次解《经》而不载《经》文,但标篇目。其无所论说者,则并篇目亦不载。其前人论说已明,无庸复述者,亦置不道。次为《总诂》五卷,分六子目,曰《举要》、曰《考异》、曰《正字》、曰《辨物》、曰《数典》、曰《稽疑》。
  末为《附录》一卷,则统论《风》、《雅》、《颂》之旨。其间坚持汉学,不容一语之出入,虽未免或有所偏。然引据赅博,疏证详明,一一皆有本之谈。盖明代说经,喜骋虚辨。国朝诸家,始变为徵实之学,以挽颓波。古义彬彬,於斯为盛。此编尤其最著也。至於《附录》中“西方美人”一条,牵及杂说,盛称佛教东流始於周代,至谓孔子抑三王、卑五帝、藐三皇,独归圣於西方。“捕鱼诸器”
  一条,称广杀物命,恬不知怪,非大觉缘果之文,莫能救之,至谓庖犠必不作网罟。是则於《经》义之外,横滋异学,非惟宋儒无此说,即汉儒亦岂有是论哉?
  白璧之瑕,固不必为之曲讳矣。
  △《诗所》·八卷(福建巡抚采进本)
  国朝李光地撰。光地有《周易观彖》,已著录。是编大旨不主於训诂名物,而主於推求《诗》意。其推求《诗》意又主於涵泳文句,得其美刺之旨而止,亦不旁徵事迹,必求其人以实之。又以为西周篇什,不应寥寥。二《南》之中,亦有文武以后诗。《风》、《雅》之中,亦多东迁以前诗。故於《小序》所述姓名,多废不用,并其为朱子所取者亦或斥之,其间意测者多,考证者少。如谓“有女怀春”为祀高禖,则附会古义。谓“有扁斯石”,扁字从户从册,古者额书於户曰扁,以石为之,亦近於穿凿字说(案户册为扁义本《说文》,以石为之,则光地之新解)。在光地所注诸经之中,较为次乘。然光地邃於经术,见理终深。其所诠释,多能得兴观群怨之旨。他如郑、卫之录淫诗,引《春秋》之书乱臣贼子为之,证《楚茨》以下为《豳雅》、《载芟》以下为《豳颂》。引《豳风》之后附《鸱鸮》诸篇以释《豳雅》后有《瞻洛》诸诗、《豳颂》后有《酌》、《桓》诸诗之疑。其言皆明白切实,足阐朱子未尽之义,亦非近代讲章揣骨听声者所可及也。
  △《毛诗写官记》·四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毛奇龄撰。奇龄有《仲氏易》,已著录。是书皆自记其说《诗》之语,凡一百八十八条。取《汉书·艺文志》“武帝置写书之官”语为名。《自序》谓“依汝南太守听写官言《诗》,忆而录之”。盖寓名以为问答,犹之或问焉耳。
  案奇龄自述,早年著《毛诗续传》三十八卷,其稿已失。后乃就所记忆者作《国风省篇》、《诗札》及此书。其门人所述经例,则云早刻《诗》说於淮安,未能刊正。又李塨所作《序目》云:“尝以《诗》义质之先生,先生曰,予所传诸《诗》,有未能改者数端。如以《十亩之间》为淫奔,以《鸱鸮》为避居於东,以封康叔为武王,以有邰家室为太姜琅琊之骀。凡此皆惑也。”据此则此中之误,奇龄固自知之,但所自知者犹未尽耳。然其书虽好为异说,而徵引详博,亦不无补於考证。瑕瑜并见,在读者择之而已。
  △《诗札》·二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毛奇龄撰。奇龄既作《毛诗写官记》,复托与写官以札问讯而写官答之之词,以成此书。凡八十四条。第二卷首有其门人所记云“此西河少时所作,故其立说有暮年论辨所不合者。其间校韵数则,尤所矛盾。行世既久,不便更易”
  云云。据此则其中多非定论,其门人亦不讳之。然奇龄学本渊博,名物诂训,颇有所长。必尽废之,亦非平允之道。毛、韩异义,齐、鲁殊文,汉代专门,已不限以一说。兼收并蓄,固亦说经家所旁采矣。
  △《诗传诗说驳义》·五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毛奇龄撰。明嘉靖中鄞人丰坊作《鲁诗世学》一书,往往自出新义,得解於旧注之外。恐其说之不信,遂托言家有《鲁诗》,为其远祖稷所传,一为子贡《诗传》,一为申培《诗说》,并列所作《世学》中。厥后郭子章传刻二书,自称得黄佐所藏秘阁石本,於是二书乃单行。明代说《诗》诸家,以其言往往近理,多采用之,遂盛传於时。奇龄因其托名於古,乃引证诸书以纠之。夫《易传》托之子夏,《书传》托之孔安国,其说之可取者皆行於世。至其源流授受,则说经之家务核其真。奇龄是书,不以其说为可废,而於依托之处则一一辨之,亦可谓持平之论矣。
  △《续诗传鸟名》·三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毛奇龄撰。奇龄作《毛诗续传》,以遭乱避雠佚之。后从邻人吴氏子得卷末《鸟名》一卷,与其门人莫春园、张文檒共缉缀之,衍为三卷。大意在续《毛诗》而正朱《传》。每条皆先列《集传》之文於前,而一一辨其得失,考训释《毛诗》草木虫鱼者,自吴陆玑以后,作者实繁。朱子作《诗集传》,大旨在发明美刺之旨,而名物训诂则其所略。奇龄此书,则惟以考证为主,故其说较详。惟恃其博辨,往往於朱《传》多所吹求,而所言亦不免於疏舛。如奇龄所作《毛诗省》篇既以《齐风·鸡鸣》为谗人,此书又用旧说,为贤妃之告旦,前后时相矛盾。鹪鹩之名桃虫,犹窃脂之名桑扈,原不因木而名。乃谓所栖所食,俱不在桃,以喙锐如锥,专剖苇中虫食之,谓之掏虫,掏桃字通。尤杜撰无理。至於解“睍睆黄鸟”用毛苌旧训,於义本长,乃谓鸎字从二目一八。其二目,离之二目。一八者,艮八之喙。又谓莺字从二火,离为目,目本离火。《尚书·洪范》伏传以五事之目属五行之火,莺首之戴两火,即鸎之戴两目。此虽王安石之《字说》不穿凿至此矣。然大致引证赅洽,颇多有据。录而存之,以广考订,固不害於“多识”之义尔。
  △《诗识名解》·十五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姚炳撰。炳字彦晖,钱塘人。自多识之训,传自孔门,《尔雅》一书,训诂名物略备。厥后诸儒纂述,日久多佚。惟陆玑之《疏》尚有裒辑重编之本。
  自宋蔡卞以来,皆因玑书而辗转增损者也。此书亦以鸟兽草木分列四门,故以多识为名。其稍异诸家者兼以推寻文义,颇及作《诗》之意尔。然孔子言鸟兽草木本括举大凡,譬如史备四时,不妨以春秋互见。炳乃因此一语,遂不载虫鱼,未免近高叟之固。其中考证辨驳,往往失之蔓衍。如辨麟麐二物,义本《说文》,尚有关於训诂。至於凤凰神物,世所罕睹,而连篇累牍,辨其形状之异同,则与《经》义无关矣。又诗中八鸾、和鸾之类,本为铃属,非鸾鸟之鸾,而列之鸟部。
  然则车之伏兔,将入兽部乎?是皆爱奇嗜博,故有此弊。然核其大致,可取者多,固宜略其芜杂,采其菁英焉。
  △《诗传名物集览》·十二卷(湖北巡抚采进本)
  国朝陈大章撰。大章字仲夔,号雨山,黄冈人。康熙戊辰进士,改庶吉士。
  以母老乞归。其於《毛诗》用功颇深,所作《集览》本百卷,凡三易稿而后成。
  此乃其摘录付梓之本,凡《鸟》二卷、兽二卷、《虫豸》一卷、《鳞介》一卷、《草》四卷、《木》二卷。盖尤其生平精力所注也。《毛诗》自陆玑以下,诠释名物者毋虑数十家,此书成之最后,故于诸家之说采辑尤夥。其中体例未合者,如释“鹑之奔奔,”则《庄子》之鹑居、《列子》之性变以及朱鸟为鹑首、子夏衣若悬鹑之类,无所不引。释“鸡栖于塒”,则《列子》之木鸡,《吕氏春秋》之鸡跖,《汉官仪》之长鸣鸡,亦无不备载。皆体近类书,深乖说经之旨。又每条首录《集传》大意,以紫阳为主。故如“鄂不韡韡”则取岂不光明之义,而驳鄂作萼、不作跗之说为不烦改字。亦过於偏执。至如载宋太宗赐耶律休哥旗鼓杓窊印,则以辽事误作宋事。尤为乖舛。然其徵引既众,可资博览,虽精核不足,而繁富有馀,固未始非读《诗》者多识之一助也。
  △《诗说》·三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国朝惠周惕撰。周惕字元龙,长洲人。康熙辛未进士。由庶吉士改密云县知县。惠氏三世以经学著,周惕其创始者也。是书於毛《传》、郑《笺》、朱《传》无所专主,多自以已意考证。其大旨谓《大、小雅》以音别,不以政别,谓《正雅》、《变雅》,美刺错陈,不必分《六月》以上为正,《六月》以下为变,《文王》以下为正,《民劳》以下为变。谓二《南》二十六篇皆疑为房中之乐,不必泥其所指何人。谓《周》、《召》之分,郑《笺》误以为文王,谓天子诸侯均得有《颂》、《鲁颂》非僣。其言皆有依据。至谓《颂》兼美刺,义通於诵,则其说未安。考郑康成注《仪礼》“正歌备句”曰:“正歌者,升歌及笙各三终,间歌三终,合乐三终,为一备。”核以《经》文,无歌后更诵及一歌一诵之节。
  其《周礼·瞽矇职》曰:“讽诵诗。”郑注谓“闇读之,不依永也”。则歌、诵是两事,知颂、诵亦为两事,周惕合之,非矣。又谓证以《国策》,礼无归宁之文,训“归宁父母”为“无父母遗罹”之义。考“归宁”文见《左传》,於《礼经》必有所承。何休注《公羊传》,称“诸侯夫人尊重,既嫁,非有大故不得反。惟士大夫妻,虽无事,岁一归宁”。此文当必有所受。《曲礼》曰:“女子许嫁,缨,非有大故,不入其门。姑姊妹女子子,已嫁而反,兄弟弗与同席而坐,弗与同器而食。”其文承上许嫁而言,则已嫁而反,是即归宁之明证。不得曰礼无文矣。然其馀类皆引据确实,树义深切,与枵腹说经,徒以臆见决是非者,固有殊焉。
  △《诗经札记》·一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国朝杨名时撰。名时有《周易札记》,已著录。是编乃其读《诗》所记,大抵以李光地《诗所》为宗,而斟酌於《小序》、朱《传》之间。其论《关雎》,从《小序》求贤之说,最为明允。其论《郑风》不尽淫诗,而圣人亦兼存淫诗以示戒,论亦持平。而谓郑声即郑诗,力驳郑樵之说,则殊不然。淫诗可存以示戒,未有以当放之淫声被之管弦可以示戒者也。至《诗所》论季札观乐,所陈皆西周之诗,非东迁以后之诗。名时据《变风》终於陈灵,在宣公十年,至襄公二十九年吴子使札来聘,已越五十五年;又引《左传》卿大夫所赋以见东迁以后之诗,列国具备其文。绝不回护其师说,可谓破除讲学家门户之见。又《十月之交》一篇,谓辛卯日食,则云应问於知历者。《殷武》一章於朱子始祔而祭之说,则云更宜考定。亦不强不知以为知。惟二《雅》诸篇,颇有臆断。然如论《国语》吊二叔之不咸,引富辰所云封建亲戚以藩屏周者,首举管、蔡、郕、霍,知二叔不为管、蔡;引《礼记》“月三五而盈”,证三五在东;引《周礼》,祭天地三辰皆有奉璋之礼,辨朱《传》之专指宗庙;引《月令》“节嗜欲”及《集韵》,“嗜”字注,解“上帝耆之”;引《大司乐》享先妣之文在享先祖之上,证《大雅》、《鲁颂》所以止称姜嫄;引《仪礼》下管新宫在宣王之前,证新宫非《斯干》。亦皆具有考据。於其师说,可谓有所发明矣。
  △《读诗质疑》·三十一卷、《附录》·十五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国朝严虞惇撰。虞惇字宝成,常熟人。康熙丁丑进士。官至太仆寺少卿。是编乃其孙湖南驿盐道有禧所刊,乾隆十二年经进御览。首为《列国世谱》、次《国风世表》、次《诗指举要》、次《读诗纲领》、次《删次》、次《六义》、次《大小序》、次《诗乐》、次《章句音韵》、次《训诂传授》、次《经传逸诗》、次《三家遗说》、次《经传杂说》、次《诗韵正音》、次《经文考异》。每一类为一卷,皆附录篇首,不入卷数。其正经则《国风》为十五卷。《小雅》为八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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