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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库全书

_10 永瑢(清)
  △《或庵评春秋三传》(无卷数,江西巡抚采进本)
  国朝王源撰。源字昆绳,号或庵,大兴人。康熙癸酉举人。是书本名《文章练要》,分六宗、百家。六宗以《左传》为首,百家以《公羊传》、《穀梁传》为首。然六宗仅《左传》有评本,百家亦惟评《公羊》、《穀梁》二传而已。经义、文章,虽非两事,三《传》要以《经》义传,不仅以文章传也。置《经》义而论文章,末矣。以文章之法点论而去取之,抑又末矣。真德秀《文章正宗》始录《左传》,古无是例,源乃复沿其波乎?据其全书之例,当归《总集》。以其仅成三《传》,难以集名,姑仍附之《春秋》类焉。
  △《春秋钞》·十卷(江西巡抚采进本)
  国朝朱轼撰。轼有《周易传义合订》,已著录。是编不全载《经》文,但有所论说者标《经》文为题,而注某年於其下。其《叙》虽称“惟恪守胡《传》,间有词旨未畅及意有所未安者,始妄陈管窥之见”,然驳胡《传》者不一而足。
  如“春王正月”即驳夏时之说,“伯姬归于纪”即驳诸侯亲迎之说,“州吁弑其君完”即驳不称公子为责君之说,桓公、宜公书“有年”即驳变异之说,“诸侯盟于幽”即驳首叛盟之说,“楚宜申来献捷”即驳当力拒楚使上告天王之说,“齐人侵西鄙,公追齐师”即驳书人见示弱、书师见伏众之说,“阳处父救江”
  即驳责晋不合诸侯之说,“齐人弑其君商人”即驳归罪国人之说,“楚子围郑”
  即驳嘉楚讨贼之说,“新宫灾”即驳神主未入哭为非礼之说,“甯喜弑其君剽”
  即驳废立之说,“叔孙豹会虢”即驳尚信之说,“公如晋,至河乃复”即驳从权适变之说,“暨齐平”即驳暨为不得已之说,“季孙意如会厥慭”即驳力不能加之说,“盗杀卫侯之兄絷”即驳归狱宗鲁之说,“从祀先公”即驳出于阳虎之说。
  如斯之类,不可殚数。所谓恪守胡《传》,盖逊词耳。至於攻击《左传》,则颇伤臆断。如以郑叔段“餬口四方”为诡词,谓段果出奔,郑庄岂置之不问?以“戎伐凡伯于楚丘以归”为凡伯忍辱而自归,非戎挟之以去;以“楚执蔡世子有用之”为犹后世执盖行酒之类,断无杀而用祭之理;以《哀公八年》“宋执曹伯阳”为未尝灭曹:揆之古书,皆无佐证;核以事理,亦未尽安。他如“以成宋乱”
  之说,从刘敞而驳杜预。然圣《经》之意,正以始於义而终於利,两节相形,其事婉而章耳。如直书先公之助乱,暴扬国恶,《春秋》无此法也。“许叔入许”,责其不告於王,不知乘隙复国,机在呼吸,往反告王,不衣冠而救焚溺乎?召陵之役,不声楚僣王之罪,自以王樵之说为定,而必谓苟以去王号责楚,迫於大义,当无不从,似非当日之事势。至首止之会,责王世子不能为伯夷、泰伯,抑又强天下以所难矣。其持论大旨,往往类此。虽驳胡《传》,实仍在胡《传》门径之中,不及所作《周易传义合订》远矣。
  △《春秋比事目录》·四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国朝方苞撰。苞有《周官集注》,已著录。苞既作《春秋通论》,恐学者三《传》未熟,不能骤寻其端绪。乃取其事同而书法互异者,分类汇录,凡八十有五类。然宋沈棐、元赵汸皆已先有此著。沈书仅有钞本,赵书亦近日始刊行。
  苞在康熙中,二书未出,故不知而为此屋下之屋。犹之顾栋高未见程公说书,乃作《春秋大事表》也。
  △《春秋三传纂凡表》·四卷(两淮马裕家藏本)
  国朝卢轩撰。轩字六以,海宁人。康熙己丑进士,官翰林院编修。其书以三《传》所言书法之例,汇而为表。《经》文直书为经,《传》文横书为纬。凡分三格,以《左氏》居上格,《公羊》居中格,《穀梁》居下格。皆但列旧文,而於其同异是非不加考证。盖轩欲作《三传择善》一书,故先纂此表,以便检阅,尚未及订正其得失也。
  △《左传拾遗》·二卷(直隶总督采进本)
  国朝朱元英撰。元英字师晦,上元人。康熙己丑进士。是书摘取《左传》一百一十事,为文一百一十有一,盖仿《东菜博议》之体。惟《博议》多阐《经》义,此则颇订《传》文耳。然好出新意,亦往往失之过苛。如《桓公十七年》:“冬十月朔,日有食之。”《传》曰:“不书日,官失之也。”元英则以不日为特笔,讥《左氏》不知圣人之意。《襄公二十九年》吴季札请观周乐,歌《小雅》,有“周德之衰”一语,元英以为训诂之失,而引《九章算法》,谓差分为衰分。
  其说皆不能确也。
  △《春秋说》·十二卷(山西巡抚采进本)
  国朝田嘉穀撰。嘉穀有《易说》,已著录。是书以胡《传》为主,三《传》有为胡《传》所采者,亦附录之。胡《传》所引事实,则依《春秋大全》小注录之。卷首兼论作文之法。盖其书专为举业而设。至於遣调练词,皆入《凡例》,与说经之体远矣。
  △《春秋义》·十五卷(山西巡抚采进本)
  国朝孙嘉淦撰。嘉淦字锡公,兴县人。康熙癸巳进士,官至吏部尚书协办大学士。谥文定,嘉淦以《春秋》一书比事属辞,《经》本甚明,无藉於《传》,乃尽去各《传》,反覆《经》文,就事之前后比而属之,寻其起止,通其脉络。
  其事俱存,义亦可见。至日月、名氏、爵谥之间,则不复为之穿凿。然大抵以《公羊》常事不书之说为根本,於《春秋》本旨未能尽惬。后自觉其失,旋毁其版。此犹其初刊时所印行云(语详杨方达《春秋义补注》条下)。
  △《春秋集传》·十卷(湖南巡抚采进本)
  国朝李文炤撰。文炤有《周易本义拾遗》,已著录。是书大旨宗胡《传》而稍采诸说,变其面貌,往往蔓延於《经》义之外。如解元年而牵及改元,已为旁文,又因改元而深誉前明十三帝之不改元,不更蛇足乎?卫桓书葬,是为据事而笔诸册,乃牵及卫侯不当谥桓,谓以著卫人之私。然则凡葬必书谥,以何者别其非讥耶?许世子不尝药,引张氏之说,谓其必用砒霜锻之不熟,已属臆揣,又责以不能穷理居敬,去本事不太远乎?是但知拾五子之绪言,而未尝知三《传》之古义者耳。
  △《左传杜注补义》·一卷(山西巡抚采进本)
  国朝苏本洁撰。本洁字幼清,常熟人。康熙癸巳举人,官兴化府知府。是编因顾炎武《左传杜解补正》有所未尽,乃作此以补之。多推求文句,体味语意,而罕所引据考证,故名曰《补义》。前有康熙庚子陶贞一《序》,称本洁原本兼补林尧叟注义,贞一为删之。知所据者坊刻杜、林合注之本,非注疏本也。
  △《左传姓名考》·四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国朝高士奇撰。士奇有《左传地名考》,已著录。是编盖与《地名考》相辅而行,然体例庞杂,如出二手。如不论嫡妾皆谓之夫人,已於篇首发例,而於齐乃别出“悼公妾季姬”一条。有世系者从其世系不论岁月,亦於篇首发例,而晋丕郑父丕豹、巫臣、邢伯皆不相随,楚伯州犁、吴伯嚭仍系之晋、楚,管修仍系之齐,而巫臣之子乃不系之楚。鲁妇人戴己、楚妇人斗伯比妻、齐妇人棠姜、陈妇人夏姬、宋妇人荡伯姬之类,各出一条,而他国皆不载。“僖负羁”下旁注一“妻”字,尤不画一。鲁君女纪伯姬、楚君女江羋之类,亦各出一条,而他国不载。秦女简璧、卫孔伯姬并列之夫人条中,尤为舛谬。周石速以膳夫列之大夫,晋优施、寺人披、竖头须并以贱役列之士。许叔名见於《传》,削之不载。滕、薛、杞、莒皆自为篇,而虢公、虞公、纪侯、随侯皆俨然躬桓之班,乃与潞子婴儿、介葛卢等并为一篇。其他颠倒杂乱、自相矛盾者,几於展卷皆然,不能备数。
  其委诸门客之手,士奇未一寓目乎?
  △《春秋测微》·十三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朱奇龄撰。奇龄字与三,号拙斋,海宁人。康熙中贡生。是书前冠以《王朝列国世次族系》一卷,《经》文则一公为一卷。其说多主胡《传》,而稍纠其刻酷过当之论。然胡《传》之所未及,而奇龄从而锻炼者亦复不少。大旨以意揣量,据理断制,而不信《左氏》之事实,故往往不考典制,不近情理。如《左氏》称声子为继室,此娣侄之名。而奇龄见今人继妻称继室,遂谓声子为嫡妻,而隐公为嫡子,称其当立。胡《传》指灭项为季氏,已为不考,然尚无主名。
  奇龄遂归狱於行父,以执政在文公之世者,移之僖公之世。如斯之类,皆失之不考。至於“葬卫桓公”一条,谓桓之为谥,不宜加於卫完,闵其未有失德,不忍加以恶谥,故《春秋》因之。然则倘有失德,孔子当为改恶谥乎?“戎伐凡伯”
  一条,本在卫地,乃责鲁失於防送,以境外之事责之主人。然则凡有使臣,皆当大具甲卒,卫入本国而后返乎?以此说《经》,恐非笔削之旨也。其所自信,在於以《经》解《经》。然说“刺公子买”一条,言鲁无杀大夫者,惟此一事,则未检《成公十六年》又刺公子偃也。其说“刺公子偃”一条,谓“刺”者非明正其罪而隐杀之之谓,则又未检“刺买”一条《经》书“不卒戍,刺之”,《传》亦称“以不卒戍说於楚”,固明正其罪也。是亦难言以《经》说《经》矣。
  △《春秋三传同异考》·一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吴陈琬撰。琬字宝崖,钱塘人。其书取三《传》人名、地名相异及事之不同者,各著於篇。又辨别三《传》义例得失,而断以己意。
  △《春秋左传事类年表》·一卷(浙江鲍士恭家藏本)
  国朝顾宗玮撰。宗玮字廷敬,吴江人。其书每一年为半页,横分十格:一曰周,二曰鲁,三曰列国,四曰灾异,五曰郊祀,六曰朝聘,七曰会盟,八曰征伐,九曰城筑,十曰土田。各以《经》文散书其内,而《传》文为《经》所不载者亦附见焉。据其《凡例》,尚有《三传异同》一卷,《春秋通例》一卷,《春秋稽疑》一卷,《春秋参同》一卷,《春秋提要发明》一卷,《春秋图谱》一卷,《春秋笺释》一卷,《春秋馀论》一卷。今皆未见,盖非完书也。
  △《左绣》·三十卷(通行本)
  国朝冯李骅、陆浩同编。李骅字天闲,钱塘人。浩字大瀛,定海人。是篇首载《读左卮言》、《十二公时事图说》、《春秋三变说》、《列国盛衰说》、《周十四王说》。书中分上、下二格,下格列杜预《经传集解》及林尧叟《左传解》。杜《解》悉依原文,林《解》则时多删节。又摘取孔氏《正义》及国朝顾炎武《左传补正》二书与杜氏有异同者,附於其后。别无新义。上格皆载李骅与浩评语,则竟以时文之法商榷经传矣。
  △《春秋剩义》·二卷(江西巡抚采进本)
  国朝应麟撰。麟有《易经粹言》,已著录。是编亦摘《经》文标题而各为之说。其论“春王正月”,以为夫子行夏之时,改周正朔,大端已失。其他亦皆陈因之论。
  △《春秋义存录》·十二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陆奎勋撰。奎勋有《陆堂易学》,已著录。是编力破《春秋》一字褒贬之说,颇能扫《公》、《穀》拘例之失与宋儒深刻严酷之论,而矫枉过直,谓孔子全因旧史之文,然则所谓笔削者安在?所谓其义窃取者又安在?况《公羊》著不修《春秋》之文,《左氏》记河阳书狩之语,去圣未远,必有所受。举一二节可例其馀。乃谓除此数条之外,悉因鲁国之成书。然则必如倪思之《班马异同》字字著原本、改本,郭茂倩之《乐府诗集》篇篇分本词入乐,而后信为孔子有所修改耶?其疑胡《传》而信《左氏》,亦足破以《经》解《经》之空谈。而乃别出新奇,欲以孔子之言解《春秋》。凡一切子书、纬书所引,不问真伪,一概阑入,已为芜杂。至於其文与《春秋》无关,如《庄公八年》“齐无知”一条引《坊记》曰:“子云:君不与同姓共车”一节,又引《文言传》“积善之家”一节,注曰“按前条之义为齐僖言也,后条之义为齐襄言也”,似乎孔子一生无一语不因《春秋》而发者,有是理耶?至于《僖公二十年》“杞子卒”一条引《论语》“子曰:夏礼吾能言之”一节,以合于《左传》夷礼之说,而又注“案杞称子《左传》以为《经》夷之,不若《谷》注时王所黜之说为善”,是并驳孔义矣。
  全书大抵类是。是皆务高求胜之过也。
  △《春秋笔削微旨》·二十六卷(陕西巡抚采进本)
  国朝刘绍攽撰。绍攽有《周易详说》,已著录。是编采《公》、《穀》二传附会之说,与孙、胡诸家臆断之论汇为一书,而更以己意穿凿之。大旨惟以名字、月日为褒贬,而掊击《左传》尤力。其说谓《左氏》不过叙事,於《经》义毫无发明,不知有事迹而后有是非,有是非而后有褒贬。但据书字为褒矣,其所以褒之故,绍攽能研求其字而知之乎?但据书人为贬矣,其所以贬之故,绍攽能研求一人字而知之乎?如宰咺赗惠公仲子为贬,设无《左传》,何由知仲子为妾而贬之?齐高子来为褒,设无《左传》,何由知为高徯存鲁而褒之?幸藉《传》而知其事,又讳所自来,以《传》为不足据,是何异迷途之人藉人为导,得途之后鞭其人而逐之乎?
  △《春秋通论》·五卷(陕西巡抚采进本)
  国朝刘绍攽撰。是书与所著《笔削微旨》相为经纬,而往往循文敷衍,罕所发明。如《桓三年》“日有食之既”一条云:“《春秋》日食三十六。隐之食者一,桓、文、成食者各二,僖、宣、定食者各三,庄之食者四,襄之食者九,昭之食者七。其中食既者三,此及《宣八年》七月、《襄二十四年》七月,皆变之甚者。”又《庄十五年》“郑人侵宋”一条云:“外书侵五十有七,始於此,终《哀十三》晋魏曼多侵卫。书伐二百一十三,始《隐二年》郑人伐卫,终《哀十三》公子申伐陈。天下之无道甚矣。”《僖十九年》“邾人执鄫子,用之”一条云:“用人者二。此年用鄫子,《昭十一年》‘楚执蔡世子有,用之’。其虐为已甚矣。”夫日食之为灾,侵伐之为无道,杀人以祭之为虐,亦何待赘言乎?
  △《空山堂春秋传》·十二卷(通行本)
  国朝牛运震撰。运震有《空山堂易传》,已著录。是编说《经》,不信三《传》,动相驳难,盖宋刘敞、孙复之流。由其记诵淹通,足以济其博辨,故异论往往而生也。
  △《春秋管见》(无卷数,奉天府尹采进本)
  国朝魏枢撰。枢有《东易问》,已著录。是书杂采《春秋》三《传》及胡《传》之文,亦以己意附注於后。然大抵用意苛深,不出胡氏之门径。其自出新意者,尤往往乖舛。如《春秋》鲁史,以鲁纪年,故正月书王以明有统。枢乃擅改《经》文,以周纪年,以鲁附注。是但知窃袭《通鉴纲目》之例,而不知以周纪年则正月书王为复。与伪本元《经》既书“某帝某年”,又书“帝正月者”同一失矣。《哀公十四年》“春,西狩获麟”,自当以获麟为重,枢乃谓:“冬猎曰狩,《经》虽绝笔於十四年之春,而实则十有三年之冬。不没其春者,所以奉正朔而大一统之尊。必终於冬者,所以明天道而顺四时之序。盖隐寓行夏时之意。”
  是又节外生枝,屈孔子以就己说矣。如斯之类,比比而然,皆不足为训也。
  △《春秋义补注》·十二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国朝杨方达撰。方达有《易学图说会通》,已著录。初,孙嘉淦作《春秋义》,大旨祖胡安国之说。后渐悟其非,旋自毁版(案嘉淦自毁其版,事见此书《凡例》第三条中)。方达尝受知於嘉淦,因为删补其文,以成是编。大旨於三《传》多取《公》、《穀》《经》文。如“裂繻”作“履緰”,“矢鱼”作“观鱼”、“叔孙婼”作“叔孙舍”、“定姒”作“定弋”之类,亦多从《公》、《穀》。
  其《左传》事迹,往往在所摈斥。如“天王狩于河阳”,《传》有明文,乃云:“或鲁史本书狩,或夫子书狩,皆不可知。”是并其可取之说亦不信也。於诸家多取宋以后,其唐以前之说仅采刘向《灾异》一两条。如“文公丧娶”一条,全用《春秋繁露》而不肯标董仲舒之名,盖讳言宗汉儒也。其持论尤务为深刻,二百四十二年之中,偶免讥弹者,惟“叔姬归于纪”、“纪季以酅入于齐”、“纪叔姬归于酅”、“葬蔡桓侯”、“齐师、宋师、曹师城邢”、“齐侯伐楚,次陉,盟于召陵”、“诸侯遂救许”、“宋公御说卒”、“狄救齐”、“楚人救卫”、“甯俞来聘”、“叔肸卒”、“伯姬归于宋”、“仲孙蔑卒”、“宋伯姬卒”、“刘子、单子以王猛入于王城”、“叔孙舍卒”、“宋公佐卒于曲棘”、“刘卷卒”十八、九条而已。而召陵之盟、宁俞之聘,嘉淦所许者,方达又推论其失,咎齐桓不声楚僣王之罪,咎甯俞知聘鲁而不知朝周。实则倖邀宽论者,仅十五六事也。其中自相矛盾者,如既谓隐公为篡,又谓桓公为弑,是以讨篡为弑也。既谓州吁弑桓公而王不问,卫人立晋而王不问,咎在天王,於王人子突救卫,又罪其知顺逆而不知众寡。是为天王者进退无不干咎也?朱子称孙复说《春秋》如商君之法,若是书者又岂止于商君乎?其最甚者,拘泥常事不书之说,於十二公之薨,即终於路寝合礼之正者,亦必求其所以贬。然则苟无所贬,则国君易代,史可不详欤?至於“纪季姜归于京师”,谓季姜非嫡长,不可以为王后;“许叔入于许”,谓许君有子叔不奉之而自立:又不知其所据矣。
  △《春秋原经》·二卷(副都御史黄登贤家藏本)
  国朝王心敬撰。心敬有《丰川易说》,已著录。是编不载《经》文,亦不及《经》中所书之事,惟泛论孔子之意。分为四篇:一曰《讲读八法》,二曰《通论》,三曰《原春秋之由作》,四曰《诸儒论春秋》。其大旨本《孟子》之言,以尊王抑伯为主,持论甚正。其谓孔子不以一字为褒贬,亦足以破诸家纷纭轇轕之陋。而矫枉过直,加以悬揣臆断,不顾事理之安。至谓《左传》事迹皆圣人之所删,不当复存其说。考古者左史记言,右史记事。《尚书》者,左史类也。
  《春秋》者,右史类也。刘知几作《史通》,叙述源流,至为明析。心敬乃援《尚书》为例,谓事迹之可存者圣人必存,如典、谟、训、诰是也。事迹之不可存者,圣人必删,如《左传》所载是也。因而尽废诸《传》,惟以《经》解《经》。
  不思《经》文简质,非《传》难明。即如“郑伯克段於鄢”一条,设无《传》文,则段于郑为何人,郑伯克之为何故,《经》文既未明言,但据此六字之文,抱遗经而究终始,虽圣人复生,沈思毕世,无由知其为郑伯之弟,以武姜内应作乱也。
  是开卷数行,已窒碍不行,无论其馀矣。况自有《六经》以后,历汉至今,通儒辈出,其失经意者固多,得经意者亦不少。心敬乃一概排斥,谓孔子之后惟孟子能知,孟子之后直至心敬乃能知。甚至谓孔门诸子未见《春秋》,故《论语》无一字及之。子思亦未见《春秋》,故《中庸》亦无一字及之。至孟子搜索阙里,始见本经。揆以事理,岂其然乎?
  △《春秋深》·十九卷(湖北巡抚采进本)
  国朝许伯政撰。伯政有《易深》,已著录。是书谓孔子既因鲁史作《春秋》,其史中所载事实,即为之传。今《左传》中叙而不断,言约旨精者,即孔子所作。
  其有加注解,如“段不弟,故不言弟”之类;又加论赞,如“君子曰”、“仲尼曰”之类:词气浮夸,多与《经》旨相悖,乃属左氏增设。书内皆列之小注,使不与本《传》相混。其有《传》无《经》者,则全删不录。按近时河南张沐著《春秋疏略》,以左为列於《经》左之义,不为人姓。伯政盖踵是说。然又觉《传》中论赞或称孔子、或称仲尼,究不类孔子所自作,故更变其说,归於左氏增加耳。至《春秋》之用周正,原无可疑。其兼用夏正,以便民事,则有《周礼》“正月正岁”之文显然可据。伯政但摭经书中夏正之文以相诘难,盖知其一不知其二。其《左传》“王周正月”一语,尤为确证。伯政并此二字诋为不通,以为后人所加。则凡古书之害於己说者,悉以后人窜入概之,天下无不可伸之论矣。
  惟其考定每年十二月朔日甲子及节气时刻,俾二百四十年间置闰之得失、干支之次序一一可见,以伸其合於夏正之说,似乎可据。不知周正、夏正,在月不在日。
  其月虽相差六十日,而其日则六十甲子刚及一周。不论周正、夏正,其朔望原未尝改,不足以为建寅之据。亦不揣本而齐末也。
  △《春秋集古传注》·二十六卷、《或问》·六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国朝郜坦撰。坦,淮安人。是书成於乾隆乙丑。首为《纂例》十五篇,末为《或问》六卷,言所以去取诸家之意。《经》文皆遵《左氏》,不遵《左氏》者,惟“纪子帛”改从伯、“君氏卒”改从尹、“郑人来渝平”改从输三条耳。其事迹亦据《左氏》。其所集传注,多用杜预、孔颖达、啖助、赵匡、陆淳、孙复、刘敞、孙觉、程子、许翰、胡安国、高闶、陈傅良、张洽、赵鹏飞、家铉翁、吴澄十七家之说,而别采宋元诸家以辅之。在说《春秋》家,亦非纯尚空谈者。然持论亦伤深刻,又时时好出新意,而不尽允协。如改“君氏”为“尹氏”,仍以为即公囚於郑之“尹氏”,则沿袭金履祥之说,殊为附会。又如赵盾弑君越境乃免,赵匡、刘敞、孙觉、朱子、吕祖谦诸儒皆以为必非孔子之言。而坦於《或问》中则云:“越境而不返乎?晋国董狐又何言以正其弑”?於《集古传注》中则云“去国不返,然后君臣之义绝。越境乃免之言,为今无将之心者开一门路”云云。
  夫《春秋》作而乱臣贼子惧,曾谓圣人而为后世开一门路,使奸雄藉口乎?至於城楚丘之说,其《传注》本主刘敞,而《或问》则以为主孙复。二书之中,不免偶伤牴牾,犹其小节矣。
  △《春秋义解》·十二卷(湖北巡抚采进本)
  国朝刘梦鹏撰。梦鹏字云翼,蕲水人。乾隆辛未进士,官饶阳县知县。是书卷首列孟子、朱子之论《春秋》者为《述孟》、《述朱》。次为《王朝世次考》、《列国世次考》、《鲁世次考》。以下十二公为十二卷。大旨尊《公》、《穀》而斥《左氏》。其《自序》谓:“《公》、《穀》比事属辞,义不诡於儒者,而斤斤於日月、名氏、爵号以求例,曾谓《春秋》之旨尽如是乎?若《左氏》纪事多而误,说《经》疏而谬。如莒密州之事,《经》不云世子展舆也,而《左》以为展舆。莒庶其之事,《经》不云世子仆也,而《左》以为仆。蔡侯申之事,《经》贱者书盗也,而《左》以为公孙翩。晋州蒲之事,《经》不云栾书、中行偃也,而《左》以为栾书、中行偃。晋夷皋之事,《经》以为赵盾也,而《左》以为穿。郑伯夷之事,《经》以为归生也,而《左》以为宋。吴僚之事,《经》不云公子光也,而《左》以为公子光。郑髡顽,《经》以为卒也,而《左》以为公子騑之谋。楚子麇,《经》以为卒也,而《左》以为公子围之逆。齐阳生,《经》以为卒也,而《左》以为陈乞以说於吴。其他大夫奔殿,《经》或止一二人,而左增入数人。会盟侵伐,《经》各有其事,而《左》或牵移他事。滕、薛,杞、宋,蔡、邾,各二国,经载分明,而《左》误合为一。缘陵、城杞,实系两地,而《左》以为俱系淳于。入祊假田,各有情事,而《左》以为鲁、郑相易。
  子帛、君氏,讹误字也,而《左》以为名称。甲戌、己丑,两存日也,而《左》以为再赴。葬桓王,讳也。而《左》以为改葬。子般,卒也,而《左》以为杀。
  子牙,卒也,而《左》以为鸩。诸如世次增添,事迹舛误,难以殚述。”其持论甚辨,几於季本、郝敬、毛奇龄。然《经》垂书法、《传》述事实。必以《经》所不书即为增设,则河阳之狩,周天子真巡狩矣。其论似通而实谬。至於深文过当,凭臆率断。如以隐为窃国,欺桓幼而攘之,垂涎十有馀年;以子同生为哀姜张本,自子生至妇入,见其过期不娶,昏姻不时;以季友志在奉僖,援齐得复,故贼闵公者乃季友非庆父;以齐崔杼之事,亦因景公附杼,故杼为立景而生逆谋;以昭公三十二年吴伐越乃南越芊姓,非於越之越:亦可谓果於自信者矣。
  △《读左补义》·五十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姜炳璋撰。炳璋有《诗序补义》,已著录。是书欲破说《春秋》者屈《经》从例之弊,谓《春秋》无例,《左传》所言之例皆史氏之旧文。其凡有五:一曰西周旧典,二曰东迁后列国相沿之例,三曰鲁史自相传授之例,四曰霸国更定之例,五曰鲁君臣私定之例。杜预所谓凡例皆周公之礼经,变例皆圣人之新意者,未为定论。其援据颇典博,参考亦颇融贯。然谓史氏相沿有此五例,左氏遂据以推测圣经可也?谓《春秋》全因五例之旧文,则圣人直录鲁史,不笔不削,何以云其义窃取?何以云知我、罪我其惟《春秋》乎?观《襄公二十年传》甯殖曰“名藏在诸侯之策,曰:孙林父甯殖出其君”,而《经》书“襄公十四年夏四月己未。卫侯出奔齐”。是亦不尽用策书之明证矣。所注用社《解》者十之六七,兼采他说并参以己意,亦颇简洁。而《传》后必附以说,简端又冠以评,或论事,或论文,如坊选古文之例,殊非注经之体也。
  △《春秋经传类求》·十二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国朝孙从添、过临汾同编。从添号石芝,常熟人。临汾,长洲人。是书始刻於乾隆己卯。取《春秋》三《传》及胡安国《传》分为一百二十门。每门前列书法,后载事类,事类之中又自分《经》、《传》。其《自述》谓本於苏轼“《春秋》当以类求”一语。虽亦欲发比事属辞之旨,然割裂繁碎,弥难寻检。卷首列《春秋诸国图说》一篇,亦取之苏轼《指掌图》。不知《指掌图》后人赝作,非轼书也。
  △《春秋一得》·一卷(编修周永年家藏本)
  国朝阎循观撰。循观有《尚书读记》,已著录。然《尚书读记》多推求文句,未能阐帝王经世之大法,是编则於笔削大义多所发明。如曰:“胡氏夏时冠周月之说,理所必无。夫子作《春秋》以明文武之道、文武之制,而夫子更之,可乎?”
  曰:“武氏子来求赙,罪鲁也。”曰:“州吁不称公子,绝之於卫也。胡氏谓庄公不待以公子之道,以为为人君父之戒,何以惧乱臣乎?”曰:“诸侯不得专杀大夫,故凡大夫之杀,《春秋》皆称国举官,不论有罪无罪及杀当其罪否也。此意先儒多误会。”曰:“说者谓王不称天为《春秋》贬黜天子,不亦甚乎?春王正月不曰天王,则天王、王一也。”曰:“梁山崩,穀梁氏曰:君亲缟素帅群臣而哭之,既而祠焉。斯崩山之壅河流者矣。此术者之言也。左氏曰:君为不举,降服乘缦,彻乐出次,祝币史辞以礼焉。此有司之存也。胡氏曰:古之遭变异而外为此文者,必有恐惧修省之心生於内,徒举其文而无实以先之,何以弭灾变乎?
  此儒者之道也。”其言明白正大多类此。惜止八十八条,未能成书也。
  △《左传评》·三卷(山东巡抚采进本)
  国朝李文渊撰。文渊字静叔,益都人。《春秋左传》本以释《经》,自真德秀选入《文章正宗》,亦遂相沿而论文。近时宁都魏禧、桐城方苞於文法推阐尤详。文渊以二家所论尚有未尽,乃自以己意评点之。仅及《僖公二十四年》而文渊夭逝,书遂未毕。其兄文藻裒次遗稿,编为三卷,刊版於潮阳。末有文藻《跋》,称其潜心《易》、《礼》两经,取古人图象、传注罗而绎之者数年,以至於病且死。故所评阅,多未终卷云。
  △《春秋日食质疑》·一卷(编修程晋芳家藏本)
  国朝吴守一撰。守一字万先,歙县人。是书推考岁差加减,以证《春秋》所载日食之误,《春秋》日月,以《长历》考之,往往有讹,见於杜预《释例》。
  此更详其进退迟速以求交限,末附《诗书日食考》二条,以互相参证。但其云《隐公三年》“春王二月己巳朔,日有食之”当是三月己巳朔,书二月者,晦朔之误;《桓公三年》“秋七月壬辰朔,日有食之”当是五月癸丑朔,书三月者,或夏正之讹。近者陈厚耀作《春秋长历表》,以为隐公元年以前非失一闰,乃多一闰。退一月就之,隐公元年正月为庚辰朔,较《长历》实退两月,推至僖公五年止。以闰月小建为之迁就,则隐、桓三年日食更不必疑矣。《僖公十五年》“夏五月,日有食之”,守一以为当是三月甲戌。而顾栋高《春秋长历拾遗表》以为当是四月癸丑朔。《襄公二十四年》七月八月递食,守一与栋高皆从《大衍历》,以为八月无食。其他守一、栋高说亦多同,而皆不及厚耀之密。生数千载之后,必欲求岁差於秒忽之间,亦未见其悉得。姑存其说焉可矣。
  △《春秋不传》·十二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国朝汤启祚撰。启祚字迪宗,宝应人。其书自称“不传”者,谓於四《传》无所专从也。今观所说,特不从《左传》耳。於《公羊》、《穀梁》、胡氏皆掇其馀论,而日月之例信《公》、《穀》尤笃。然三家之《传》皆以讥贬为主,而亦各有所平反。启祚乃专取三家严刻锻炼之说,合为一书。如其所论,是圣人之立法,更酷於商鞅、韩非也。
  △《春秋集解读本》·十二卷(安徽巡抚采进本)
  国朝吴应申撰。应申字文在,歙县人。以《春秋》经解卷帙浩繁,难於遍读,因会萃众说,择其合於《经》旨者详注《经》文之下,以资记览。《自序》谓词可计日而诵,为愚鲁者计甚便。盖特课读之本,非有意于阐发《经》义者也。
  △《春秋三传事实广证》(无卷数,两江总督采进本)
  不著撰人名氏。采诸书所载春秋时事迹列於三《传》之下,意取互相参证。
  然左氏亲见国史,公、穀两家已不及其确实,乃兼采诸子杂说寓言,欲以考校其是非,亦徒成其庞杂而已矣。於《经》义无补也。
  ──右“春秋类”一百十八部,一千五百七十六卷,内十一部无卷数,皆附《存目》。
  (案:明科举之例,诸经传注皆因元制,用宋儒。然程子作《春秋传》未成,朱子又未注《春秋》,以胡安国学出程子、张洽学出朱子,《春秋》遂定用二家。
  盖重其所出之渊源,非真有见於二人之书果胜诸家也。后张《传》以文繁渐废,胡《传》竟得孤行,则又考官举子共趋简易之故,非律令所定矣。且他经虽限以一说立言,犹主经文。《春秋》一经,则惟主发挥《传》义。其以《经》文命题,不过《传》文之标识,知为某公某年某事而已。观张朝瑞《贡举考》,备列明一代试题。他经皆具经文首尾,惟《春秋》仅列题中两三字,如盟密、夹谷之类,其视经文不为轻重可知矣。是《春秋》虽列在学官,实以胡《传》当一经,孔子特拥其虚名而已。经义之荒,又何足怪乎?钦定《春秋传说汇纂》,总括众说,折衷圣言,凡安国迂谬之谈,悉一一驳正。此足见是非之公,终有不能强掩者矣。
  今检校遗书,於明代说《春秋》家多所刊削。庶不以科举俗学,蚀圣经之本旨云尔。)
  
  卷三十二 经部三十二
  ○孝经类
  蔡邕《明堂论》引魏文侯《孝经传》,《吕览·审微篇》亦引《孝经·诸侯章》,则其来古矣。然授受无绪,故陈骙、汪应辰皆疑其伪。今观其文,去二戴所录为近,要为七十子徒之遗书。使河间献王采入一百三十一篇中,则亦《礼记》之一篇,与《儒行》、《缁衣》转从其类。惟其各出别行,称孔子所作,传录者又分章标目,自名一经。后儒遂以不类《系辞》、《论语》绳之,亦有由矣。
  中间孔、郑两本,互相胜负。始以开元《御注》用今文,遵制者从郑;后以朱子《刊误》用古文,讲学者又转而从孔。要其文句小异,义理不殊,当以黄震之言为定论(语见黄氏《日钞》)。故今之所录,惟取其词达理明,有裨来学,不复以今文、古文区分门户,徒酿水火之争。盖注经者明道之事,非分朋角胜之事也。
  △《古文孝经孔氏传》·一卷、附《宋本古文孝经》·一卷(光禄寺卿陆锡熊家藏本)
  旧本题“汉孔安国传,日本信阳太宰纯音”。据卷末乾隆丙申歙县鲍廷博《新刊跋》,称其友汪翼沧附市舶至日本,得於彼国之长崎澳。核其纪岁干支,乃康熙十一年所刊。前有太宰纯《序》,称“古书亡於中夏、存於日本者颇多。
  昔僧奝然适宋,献郑注《孝经》一本。今去其世七百馀年,古书之散逸者亦不少,而孔传《古文孝经》全然尚存。惟是经国人相传之久,不知历几人书写,是以文字讹谬,鱼鲁不辨。纯既以数本校雠,且旁采他书所引。苟有足徵者,莫不参考。十更裘葛,乃成定本。其《经》文与宋人所谓古文者亦不全同,今不敢从彼改此。《传》中间有不成语,虽疑其有误,然诸本皆同,无所取正,故姑传疑以俟君子。今文唐陆元朗尝音之,古文则否。今因依陆氏音例,并音《经》、《传》,庶乎令读者不误其音”云云。考世传海外之本,别有所谓《七经孟子考文》者亦日本人所刊,称“西条掌书记山井鼎辑,东都讲官物观补遗”。中有《古文孝经》一卷,亦云古文《孔传》,中华所不传,而其邦独存。又云“其真伪不可辨,末学微浅,不敢辄议”云云。则日本相传,原有是书,非鲍氏新刊赝造。此本核其文句,与山井鼎等所考大抵相应。惟山井鼎等称每章题下有刘炫《直解》,其字极细,写之与《注》文粗细弗类。又有引及邢昺《正义》者,为后人附录。此本无之,为少异耳。其《传》文虽证以《论衡》、《经典释文》、《唐会要》所引,亦颇相合。然浅陋冗漫,不类汉儒释经之体,并不类唐、宋、元以前人语。殆市舶流通,颇得中国书籍,有桀黠知文义者摭诸书所引《孔传》,影附为之,以自夸图籍之富欤?考元王惲《中堂事纪》有曰:“中统二年,高丽世子植来朝,宴於中书省。问曰:传闻汝邦有《古文尚书》及海外异书。答曰:与中国书不殊。”高丽、日本比邻相接,海东经典,大概可知。使果有之,何以奝然不与郑《注》并献,至今日而乃出?足徵彼国之本出自宋元以后。观山井鼎亦疑之,则其事固可知矣。特以海外秘文,人所乐睹。使不实见其书,终不知所谓《古文孝经孔传》不过如此,转为好古者之所惜。故特录存之,而具列其始末如右。
  △《孝经正义》·三卷(内府藏本)
  唐玄宗明皇帝御注,宋邢昺疏。案《唐会要》:“开元十年六月,上注《孝经》,颁天下及国子学。天宝二年二月,上重注,亦颁天下。”《旧唐书·经籍志》《孝经》一卷,玄宗注。《唐书·艺文志》“今上《孝经制旨》一卷”,注曰“玄宗”。其称“制旨”者,犹梁武帝《中庸义》之称“制旨”,实一书也。
  赵明诚《金石录》载《明皇注孝经》四卷。陈振孙《书录解题》亦称家有此刻,为四大轴。盖天宝四载九月,以《御注》刻石於太学,谓之《石台孝经》。今尚存西安府学中,为碑凡四,故拓本称四卷耳。玄宗《御制序》末称:“一章之中凡有数句,一句之内义有兼明,具载则文繁,略之则义阙。今存於《疏》,用广发挥。”《唐书·元行冲传》称:“玄宗自注《孝经》,诏行冲为《疏》,立於学官。”《唐会要》又载:“天宝五载诏,《孝经书疏》虽粗发明,未能该备,今更敷畅以广阙文,令集贤院写颁中外。是《注》凡再修,《疏》亦再修。”其《疏》《唐志》作二卷,宋《志》则作三卷,殆续增一卷欤?宋咸平中,邢昺所修之《疏》,即据行冲书为蓝本。然孰为旧文,孰为新说,今已不可辨别矣。
  《孝经》有今文、古文二本。今文称郑玄注,其说传自荀昶,而《郑志》不载其名。古文称孔安国注,其书出自刘炫,而《隋书》已言其伪。至唐开元七年三月,诏令群儒质定。右庶子刘知几主古文,立十二验以驳郑。国子祭酒司马贞主今文,摘《闺门章》文句凡鄙,《庶人章》割裂旧文,妄加“子曰”字及《注》中“脱衣就功”诸语以驳孔。其文具载《唐会要》中。厥后今文行而古文废。元熊禾作董鼎《孝经大义序》,遂谓贞去《闺门》一章,卒启玄宗无礼无度之祸。明孙本作《孝经辨疑》,并谓唐宫闱不肃,贞削《闺门》一章乃为国讳。夫削《闺门》一章,遂启幸蜀之衅,使当时行用古文,果无天宝之乱乎?唐宫闱不肃诚有之,至於《闺门章》二十四字,则绝与武、韦不相涉。指为避讳,不知所避何讳也?
  况知几与贞两议并上,《会要》载当时之诏,乃郑依旧行用。孔《注》传习者稀,亦存继绝之典。是未因知几而废郑,亦未因贞而废孔。迨时阅三年,乃有御注太学刻石,署名者三十六人,贞不预列。《御注》既行,孔、郑两家遂并废,亦未闻贞更建议废孔也。禾等徒以朱子《刊误》偶用古文,遂以不用古文为大罪。又不能知唐时典故,徒闻《中兴书目》有“议者排毁,古文遂废”之语,遂沿其误说,愦愦然归罪於贞。不知以《注》而论,则孔佚郑亦佚。孔佚罪贞,郑佚又罪谁乎?以《经》而论,则郑存孔亦存,古文并未因贞一议亡也,贞又何罪焉?今详考源流,明今文之立,自玄宗此《注》始。玄宗此《注》之立,自宋诏邢昺等修此《疏》始。众说喧呶,皆揣摩影响之谈,置之不论不议可矣。
  △《古文孝经指解》·一卷(内府藏本)
  不著编辑者名氏。以宋司马光、范祖禹之说合为一书。案宋《中兴艺文志》曰:“自唐明皇时议者排毁古文,以《闺门》一章为鄙俗,而古文遂废(按此说舛误、辨已见《孝经正义》条下)。至司马光始取古文为《指解》。”又范祖禹《进孝经说札子》曰:“仁宗朝司马光在馆阁,为《古文指解》表上之。臣妄以所见,又为之说。”《书录解题》载光书、祖禹书各一卷。此本殆以二书相因而作,故合编也。王应麟《玉海》载光书进於至和元年,时为殿中丞,直秘阁,与祖禹说小异。然《光集》所载《进表》,称“尝撰《古文孝经指解》,皇祐中献於仁宗皇帝,窃虑岁久不存,今缮写为一卷上进”云云,则祖禹所说者初进之本,应麟所说者重进之本耳。《孝经》今文、古文,自《隋志》所载王劭、刘炫以来,即纷纷聚讼。至唐而刘知几主古文,司马贞主今文。其彼此驳议,《唐会要》具载其词,至今说经之家亦多递相左右,然所争者不过字句之间。观光从古文而句下乃备载唐元宗今文之注。使二本南辕北辙,可移今文之注以注古文乎?宋黄震《日钞》有曰:“按《孝经》一尔,古文、今文特所传微有不同。如首章今文云:‘仲尼居,曾子侍。’古文则云:‘仲尼闲居,曾子侍坐。’今文云:‘子曰先王有至德要道。’古文则曰:‘子曰参先王有至德要道。’今文云:‘夫孝,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古文则曰:‘夫孝,德之本,教之所由生。’文之或增或减,不过如此,於大义固无不同。至於分章之多寡,今文《三才章》‘其政不严而治’与‘先王见教之可以化民’通为一章,古文则分为二章;今文《圣治章》第九‘其所因者本也’与‘父子之道天性’通为一章,古文则分为二章;‘不爱其亲而爱他人者’,古文又分为一章。章句之分合,率不过如此,於大义亦无不同。古文又云:‘闺门之内具礼矣乎,严父严兄,妻子臣妾,犹百姓徒役也。’此二十二字,今文全无之,而古文自为一章,与前之分章者三,共增为二十二。所异者又不过如是。非今文与古文各为一书也。”其说可为持平。光所解及祖禹所说,读者观其宏旨以求天经地义之原足矣。其今文、古文之争,直谓贤者之过可也。胡爌《拾遗录》尝讥祖禹所说以光注“言之不通也”句误为《经》文。今证以朱子《刊误》,爌说信然。然亦非大义所系,今姑仍原本录之,而附载爌说,以纠其失焉。(按:注《孝经》者驳今文而遵古文,自此书始;五六百年门户相持,则自朱子用此本作《刊误》始:皆逐其末而遗其本也。今特全录黄震之言,发其大凡,以著诟争之无谓。馀一切纷纭之说,后不复载,亦不复辨焉。)
  △《孝经刊误》·一卷(通行本)
  宋朱子撰。书成於淳熙十三年,朱子年五十七,主管华州云台观时作也。取古文《孝经》分为《经》一章、《传》十四章,删旧文二百二十三字。后有《自记》曰“熹旧见衡山胡侍郎《论语说》(案胡宏高宗时为礼部侍郎,居衡州,故曰衡山,所著有《五峰论语指南》一卷),疑《孝经》引《诗》,非《经》本文。
  初甚骇焉,徐而察之,始悟胡公之言为信。而《孝经》之可疑者不但此也,因以书质之沙随程可久丈(按可久,程迥之字也)。程答书曰:顷见玉山汪端明(案汪应辰,孝宗时为端明殿学士),亦以此书多出后人附会。於是乃知前辈读书精审,其论固已及此。窃幸有所因述而得免於凿空妄言之罪”云云。今以《朱子语录》考之,黄记云:“《孝经》除了后人所添前面‘子曰’及后面引《诗》,便有首尾。”又云:“‘以顺则逆,民无则焉’,是季文子之词。‘言斯可道,行斯可乐’一段,是北宫文子论令尹之威仪,在《左传》中自有首尾。载入《孝经》,都不接续,全无意思。”又叶贺孙记云:“古文《孝经》有不似今文顺者。
  如‘父母生之,续莫大焉’,又著一个‘子曰’字,方说‘不爱其亲而爱他人者,谓之悖德’。此本是一段,以‘子曰’分为二,恐不是。”又辅广记云:“‘孝莫大於严父,严父莫大於配天’,岂不害理?如此则须是如武王、周公方能尽孝道,寻常人都无分,岂不启人亻朁乱之心?”是朱子诋毁此书,已非一日,特不欲自居於改经,故托之胡宏、汪应辰耳。欧阳修《诗本义》曰:“删《诗》云者,非止全篇删去也,或篇删其章,或章删其句,或句删其字。”引《唐棣》、《君子偕老》、《节南山》三诗为证。朱子盖阴用是例也。陈振孙《书录解题》载此书,注其下曰:“抱遗经於千载之后,而能卓然悟疑辨惑,非豪杰特起独立之士,何以及此?此后学所不敢仿效,而亦不敢拟议也。”斯言允矣。南宋以后,作《注》者多用此本。故今特著於录,见诸儒渊源之所自与门户之所以分焉。
  △《孝经大义》·一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元董鼎撰。鼎有《尚书辑录纂注》,已著录。初,朱子作《孝经刊误》,但为厘定《经》、《传》,删削字句,而未及为之训释。鼎乃因朱子改本,为之诠解。凡改本圈记之字,悉为芟除。改本辨正之语,仍存於各章之末。所谓“右传之几章释某义”者,一一顺文衍出,无所出入。第十三章、十四章所谓不解《经》而别发一义者,亦即以《经》外之义说之,无所辨诘。惟增注今文异同为鼎所加耳。其注稍参以方言,如云“今有一个道理”,又云“至此方言出一孝字之类”,略如《语录》之例。其敷衍语气,则全为口义之体。虽遣词未免稍冗,而发挥明畅,颇能反覆以尽其意,於初学亦不为无益也。前有熊禾《序》,盖大德九年鼎子真卿从胡一桂访禾於云谷山中,以此书质禾,禾因属其族兄熊敬刊行,而自序其首。《序》称朱子为“桓桓文公”。按《书》曰:“勖哉夫子,尚桓桓。”孔《传》曰:“桓桓,武貌。”《尔雅》曰:“桓桓、烈烈,威也。”均与著书明道之旨无关,颇为杜撰。又“文公”字跳行示敬,而“孔子”、“曾子”字乃均不跳行,亦殊颠倒。以原本所有,姑仍其旧录之焉。
  △《孝经定本》·一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元吴澄撰。澄有《易纂言》,已著录。此书以今文《孝经》为本,仍从朱子《刊误》之例,分列《经》、《传》。其《经》则合今文六章为一章。其《传》则依今文为十二章,而改易其次序。至朱子所删一百七十二字(案朱子《刊误》凡删二百二十三字,中有句删其字者。此惟栽所删之句,故止一百七十二字),与古文《闺门章》二十四字,并附录於后。后有大德癸卯澄门人河南张恒《跋》,称澄“观邢《疏》而知古文之伪,观朱子所论知今文亦有可疑,因整齐诸说,附入己见,为家塾课子之书。不欲传之,未尝示人”云云。盖心亦有所不安也。其谓汉初诸儒始见此书,盖未考魏文侯尝为作《传》,见於蔡邕《明堂论》中。至其据许氏《说文》所引古文《孝经》“仲尼居”无“闲”字,知古文之“仲尼闲居”为刘炫所妄增。又据桓谭《新论》称古文千八百七十二字,与今文异者四百馀字。今刘炫本止有千八百七十字,多於今文八字。除增《闺门》一章二十四字外,与今文异字仅二十馀字。则较司马贞之攻古文但泛称文句鄙俗者,特有根据。
  所定篇第虽多分裂旧文,而铨解简明,亦秩然成理。朱子《刊误》既不可废,则澄此书亦不能不存。盖至是而《孝经》有二改本矣。
  △《孝经述注》·一卷(永乐大典本)
  明项霦撰。霦始末无可考。惟《江西志》载:“项霦,浙江临海人。洪武间为按察司佥事。”与黄昭《原序》所言合,当即其人也。是编用古文《孝经》本。
  其所诠释,不务为深奥之论,而循文衍义,案章标旨,词意颇为简明,犹说经家之不支蔓者。《明史·艺文志》不著录。朱彝尊《经义考》亦不载其名。惟《永乐大典》仅存此本,然编次佚脱,以第七章《注》文入第六章《经》文下,遂使六章无《注》,七章无《经》。今以所佚《经》文案古文原本补入。所佚《注》文,则世无别本,无从葺完矣。以其沉埋蠹简之内三百馀年,世无能举其名者,今幸际昌期,发其光耀,亦万世一时之遭际。故特采掇出之,俾闻於后,不以残阙而废焉。
  △《孝经集传》·四卷(福建巡抚采进本)
  明黄道周撰。道周有《易象正》,已著录。是书作於廷杖下狱之时。其作书之旨,见於门人所笔记者,曰:“《孝经》有五大义。本性立教,因心为治,令人知非孝无教,非性无道,为圣贤学问根本,一也。约教於礼,约礼於敬,敬以致中,孝以导和,为帝王致治渊源,二也。则天因地,常以地道自处,履顺行让,使天下销其戾心,觉五刑、五兵无得力处,为古今治乱渊源,三也。反文尚质,以夏、商之道救周,四也。辟杨诛墨,使佛、老之道不得乱常,五也。”以是五者,别其章分,然后以《礼记》诸篇条贯丽之。其《自序》中所谓“五微义”、“十二著义”者,不出於此,实其著书之纲领也。然其初说以引《诗》数处各属下章,如《中庸·尚絅章》例,今则仍附於各章之后,盖亦自知其说之不安。
  又其初欲先明篇章,次论孝敬渊源,三论反文归质。似欲自立名目,如《大学衍义》之体。今本则仍依《经》文次第,而杂引经记以证之,亦与初例不同。昔朱子作《刊误后序》曰:“欲掇取他书之言可发此《经》之旨者别为《外传》,顾未敢耳。”道周此书,盖与之暗合。其推阐颇为详洽,盖起草於崇祯戊寅,卒业於癸未,屡变其例而后成,故较所注《礼记》五篇成於一岁之中者为精密云。
  △《御注孝经》·一卷顺治十三年世祖章皇帝御撰。《孝经》词近而旨远,等而次之,自天子以至於庶人;推而广之,自闺门可放诸四海;专而致之,即愚夫、愚妇可通於神明。
  故语其平易,则人人可知可行;语其精微,则圣人亦覃思於阐绎。是编《御注》约一万馀言,用石台本,不用孔安国本,息今文、古文门户之争也;亦不用朱子《刊误》本,杜改经之渐也。义必精粹,而词无深隐,期家喻户晓也。考历代帝王注是《经》者,晋元帝有《孝经传》,晋孝武帝有《总明馆孝经讲义》,梁武帝有《孝经义疏》,今皆不存。惟唐玄宗御注列《十三经注疏》中,流传於世。
  司马光、范祖禹以下悉不能出其范围。今更得圣制表章,使孔、曾遗训,无一义之不彰,无一人之不喻。回视玄宗所注,度而越之,又不啻万倍矣。
  △《御纂孝经集注》·一卷雍正五年世宗宪皇帝御定。《孝经》书止一卷,而虞淳熙称作传注者自魏文侯而下至唐宋,有名可纪者,几九十九部,二百二卷,元明两代不预焉。其书虽岁久多佚,近时曹庭栋《孝经通释》所引,尚於唐得五家,宋得十七家,元得四家,明得二十六家,国朝得十家。然宋以前遗文绪论,传者寥寥。宋以后之所说,大抵执古文以攻今文,又执朱子《刊误》以攻古文,於孔、曾大义微言,反视为馀事,注愈多而去《经》愈远。世宗宪皇帝以诸注或病庸肤,或伤芜杂,不足阐天经地义之理,爰指授儒臣,精为简汰,刊其糟粕,存其菁华,仿朱子《论语·孟子集注》之体,纂辑此编。凡斧藻群言,皆亲为鉴定,与世祖章皇帝《御注》并发明圣教,齐曜仪璘。盖我世祖章皇帝四海会同,道光缵绪。我世宗宪皇帝九重问视,礼备承颜。孝治覃敷,胪驩万国。以圣契圣,实深造至德要道之原。故能衡鉴众论,得所折衷,於以建皇极而立人纪,固非儒生义疏所能比拟万一矣。
  △《孝经问》·一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毛奇龄撰。奇龄有《仲氏易》,已著录。是编皆驳诘朱子《孝经刊误》及吴澄《孝经定本》二书。设为门人张燧问而奇龄答,凡十条。一曰《孝经》非伪书,二曰今文古文无二本,三曰刘炫无伪造《孝经》事,四曰《孝经》分章所始,五曰朱氏分合《经》、《传》无据,六曰《经》不宜删,七曰《孝经》言孝不是效,八曰朱氏吴氏删《经》无优劣,九曰闲居侍坐,十曰朱氏极论改文之弊。
  然其第十条乃论明人敢诟刘炫,不敢诟朱吴,附及朱子之尊二程过於孔子,与所标之目不相应。盖目为门人所加,非奇龄所自定,故或失其本旨也。汉儒说经以师传,师所不言,则一字不敢更。宋儒说经以理断,理有可据,则《六经》亦可改。然守师传者其弊不过失之拘,凭理断者其弊或至於横决而不可制。王柏诸人点窜《尚书》,删削二《南》,悍然欲出孔子上,其所由来者渐矣。奇龄此书,负气叫嚣,诚不免失之过当。而意主谨守旧文,不欲启变乱古经之习,其持论则不能谓之不正也。
  ──右“孝经类”十一部,十七卷,皆文渊阁著录。
  (案:《孝经》文义显明,篇帙简少,注释者最易成书。然陈陈相因,亦由于此。今择其稍有精义者,略录数家,以见梗概,故所存独少。)
  ○孝经类存目△《孝经句解》·一卷(内府藏本)
  元朱申撰。申有《周礼句解》,已著录。是编注释极浅陋。如“仲尼闲居”
  句下注曰:“孔子名某,字仲尼。闲居谓闲暇居处之时。”“曾子侍”句下注曰:“曾子,孔子弟子,名参,字子舆。侍孔子坐。”“子曰”句下注曰“孔子言曰”。
  “参”字下注曰:“呼其名而告之。”盖乡塾课蒙之本,不足以言诂经者也。卷首题《晦菴先生所定古文孝经句解》,而书中以今文章次标列其间,其字句又不从朱子《刊误》本,亦殊糅杂无绪。《通志堂经解》刻之,盖姑以备数而已。
  △《孝经正误》·一卷、《附录》·一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明潘府撰。府字孔修,上虞人。成化丁未进士,官至太常寺卿。事迹具《明史·儒林传》。府以《孝经》皆孔子语,不应强分《经》、《传》。因旧本而校正之,或数章而合为一章,或一章而分作数章,一节之内,前后互移,数节之中上下变置,定为一十三章。其注则兼采诸儒之说。附录《曾子孝实》一卷。卷首有府《自序》,并载《总说》六条。自谓幸复圣经之旧,然亦孰见圣经之旧本而证其能复否乎?
  △《孝经宗旨》·一卷(通行本)
  明罗汝芳撰。汝芳字维德,南城人。嘉靖癸丑进士,官至布政使参政。《明史·儒林传》附见《王畿传》中。此书皆发明《孝经》之大旨,用问答以畅己说,与依文诠释者不同。汝芳讲良知之学,书中专明此旨,故以“宗旨”二字标题。
  朱彝尊《经义考》以为“未见”,而陈继儒《秘笈》中实有此本,彝尊殆偶然失考。黄虞稷《千顷堂书目》又别引一说,以为罗洪先撰,亦非也。
  △《孝经疑问》·一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明姚舜牧撰。舜牧有《易经疑问》,已著录。是书以《孝经》语意联贯,不应分章,尤不宜立章名。如首章之《开宗明义》、七章之《三才》、十七章之《事君》,无所取义,因悉为删去。其所诠释,则皆老生常谈也。又谓《经》文多出汉儒附会。如“则天之经,因地之利,以顺天下”等语,似类汉儒之言。
  “父子之道天性也”以下,义不接续,并宜删去。又病其各章皆引《诗》、《书》为结,与《韩诗外传》、《天禄阁外史》相类。夫《孝经》今文、古文虽至今聚讼,然自汉以来即分章,无合为一篇者也。其字句异同,虽以朱子之学,因古文而作《刊误》,终不能厌儒者之心也。舜牧何人,乃更变乱古籍乎?况惟圣人能知圣人,舜牧何所依据而能一一分别此为孔子之语,此非孔子之语,若亲见圣人之原本耶?
  △《孝经集讲》·一卷(浙江范懋柱家天一阁藏本)
  原本首题“直隶扬州府泰州端本社学教读后学草茅臣熊兆集讲”,又有“直隶扬州府知府巡按直隶监察御史再呈看过收受”字。盖乡曲陋儒投献干进之书也。
  其训释皆词旨鄙陋,一无可观。前列一图,以圈内为五品人伦之正,圈外为万物之偏邪。又以元为天、父、君,亨为长男、中男、少男,利为长女、中女、少女,贞为地、母、后。又演为《天经地义人行之图》、《修学致用推孝为忠之图》,皆迂谬穿凿,毫无义理。盖无知妄作之尤者也。
  △《孝经注义》·一卷(直隶总督采进本)
  国朝魏裔介撰。裔介字石生,号贞菴,柏乡人。顺治丙戌进士,官至保和殿大学士。乾隆元年追谥文毅。是书以《孝经》分章诠释。其训诂字义者,标题曰“注”。其敷衍语意者,标题曰“义”。词旨浅近,盖课蒙之作也。
  △《孝经集解》·一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国朝蒋永修撰。永修字慎斋,宜兴人。顺治丁亥进士,官至平越府知府。是编顺文诠释,以训童蒙,乃其官给事中督学湖广时所作。本与《小学》合刊,名曰《孝经小学集解大全》。以宋儒杂纂之本与圣经并为一编,拟不於伦,难於著录。今分为二书,各存其目焉。
  △《读孝经》·四卷(江西巡抚采进本)
  国朝应是撰。是字敬非,号敬斋,宜黄人。康熙己酉举人。是书以唐宋注疏为主,参以陈选《集注》及各家之说。其自为之注者,称“愚案”。多循文摘句,无所发明。
  △《孝经类解》·十八卷(安徽巡抚采进本)
  国朝吴之騄撰。之騄字耳公,歙县人。康熙壬子举人,官绩溪县教谕,迁镇江府教授。是书多引经、史、子、集以证《经》文。然释经在发挥微意,不当旁引后代故实,牵合比附。若释中於“事君”句所引之经,则《曲礼》“四十曰强而仕,五十曰服官政”等语;所引之史,则文天祥起兵入卫等事:是每句之下皆可成类书一门。典籍浩博,岂复胜载乎?
  △《孝经正文》·一卷、《内传》·一卷、《外传》·三卷(湖北巡抚采进本)
  国朝李之素撰。之素字定菴,麻城人。是书成於康熙丙辰。以朱子《古文孝经刊误》为本。首为《正文》一卷,《经》文每章之后,缀以注释数语,词旨颇为浅略。次为《内传》一卷,杂引经、史、子、集之言与《孝经》相证佐者。次为《外传》三卷,则大舜以下迄於明末孝子行实也。
  △《孝经详说》·二卷(河南巡抚采进本)
  国朝冉觐祖撰。觐祖有《易经详说》,已著录。是书遵用今文,全载唐玄宗之《注》,节录邢昺之《疏》,兼采元董鼎、明瞿罕、陈士贤诸家之说,末附以朱子《刊误》。而大旨则在辨定吕维祺所著《孝经本义》、《大全》、《或问》三书。所附《吕氏或问摘录》一篇,既逐条阐发其义,复附《馀义》一篇,以纠其误。盖维祺之学兼入陆王,觐祖则恪守程朱,故所论有合有不合也。顾所载维祺《表章孝经疏》后附录拟题数目,有单句题、双句题、连句题、摘段题、搭截题、全章合章搭章题诸名,非诂经之体,亦非讲学之道。觐祖顾深取之何耶?
  △《孝经》·一卷(江西巡抚采进本)
  国朝朱轼注。轼有《周易传义合订》,已著录。是编用吴澄考定之本,而略为推衍其义。凡不题姓名者,皆澄原文。凡称“轼按”者,皆所加也。前有《自序》,又有梁份、殷元福二《序》。份《序》称“其书不标目第,自称曰朱某学。
  公,大儒也,大臣也,而捴谦若是”云云。按汉儒传经如梁邱氏《易》、夏侯氏《尚书》之类,多不立名目,轼盖从此例。又何休注《公羊传》,称“何休学”,亦非轼所自创也。
  △《孝经三本管窥》·一卷(江西巡抚采进本)
  国朝吴隆元撰。隆元有《易宫》,已著录。是编首为《孝经今古文考》,次为《古文本》,次为《今文本》,次为《朱子刊误本》。其大旨以古文为是,盖以朱子《刊误》用古文本云。
  △《孝经集解》·一卷(福建巡抚采进本)
  国朝张星徽撰。星徽号北山,永城人。自朱子作《孝经刊误》,始删削字句,分别《经》、《传》,定为《经》一章,传十四章,后儒已不能无疑。至国朝蔡衍鎤又合为《经》一章,《传》十章,以合於朱子更定《大学》之本。夫圣《经》贤《传》,其垂训之意并同,而文章体例则非有一定。今《大学》一《经》十《传》,《孝经》亦必一《经》十《传》以相配合,是孔、曾著作竟如时文程式,必限以八比矣。有如是之圣贤乎?衍鎤所见殊误,星徽乃遵而用之,即所解可知矣。
  △《孝经章句》·一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国朝任启运撰。启运有《周易洗心》,已著录。是书一遵朱子《刊误》本,而於《传》之十章增“君子无不敬也”云云一百一十二字。其文与《礼记》小有异同,而今本《孝经》皆无之。启运《自序》称得之山西佛寺中,疑为熊安生所传之本。又云:“王肃於《家语》言本文有见《戴记》者,后人辄於《家语》除其文。此章之阙,亦必因本文见《戴记》而后人於此除其文也。”按熊安生为北齐人,其传本安得至今犹在?其说无徵。且马昭以《家语》为王肃伪作,其说今载《礼记疏》中,言之凿凿。启运乃又引以为证,恐此章亦王肃《家语》之类矣。
  △《孝经通义》·一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国朝华玉淳撰。玉淳有《禹贡约义》,已著录。是书成於雍正甲寅。大旨谓《孝经》一篇,首尾通贯,不必分《经》与《传》。其间字句删削,则从朱子《刊误》。简文错误,则从吴澄所考定。盖《孝经》至玉淳而又变一本矣。
  △《孝经本义》·一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姜兆锡撰。兆锡有《周易本义述蕴》,已著录。是书随文诠释,别无考订,仅塾师课蒙之本。
  △《孝经通释》·十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曹庭栋撰。庭栋有《易准》,已著录。此书力主古文,而以今文附载於下。其辑注则徵引颇备,所录凡唐五家、宋十七家、元四家、明二十六家、国朝十家,旁证诸说者又十有二家。然《孝经》词义显明,不比他经之深隐,诸说大同小异,特多出名氏而已。
  ──右“孝经类”十八部,五十三卷,皆附《存目》。
  (案:虞淳熙《孝经集灵》,旧列经部。然侈陈神怪,更纬书之不若。今退列於《小说家》。黄榦《孝经本旨》、江直方《孝经外传》、李长桂《孝经纲目》、朱鸿《经书孝语》,绝不笺释《经》文,今别列於《儒家》。若李之素《孝经内、外传》犹列《孝经正文》后,则姑附存焉。)
  
  卷三十三 经部三十三
  ○五经总义类
  汉代经师如韩婴治《诗》兼治《易》者,其训故皆各自为书。宣帝时,始有《石渠五经杂义》十八篇。《汉志》无类可隶,遂杂置之《孝经》中。《隋志》录许慎《五经异义》以下诸家,亦附《论语》之末。《旧唐书志》始别名“经解”,诸家著录因之,然不见兼括诸经之义。朱彝尊作《经义考》,别目曰“群经”。
  盖觉其未安而采刘勰《正纬》之语以改之,又不见为训诂之文。徐乾学刻《九经解》,顾湄兼采总集经解之义,名曰《总经解》,何焯复斥其不通(语见沈廷芳所刻何焯《点校经解目录》中),盖正名若是之难也。考《隋志》於统说诸经者虽不别为部分,然《论语类》末称《孔丛》、《家语》、《尔雅》诸书,并“五经总义”附於此篇,则固称“五经总义”矣。今准以立名,庶犹近古,《论语》、《孝经》、《孟子》虽自为书,实均《五经》之流别,亦足以统该之矣。其校正文字及传经诸图并约略附焉,从其类也。
  △《驳五经异义》·一卷、《补遗》·一卷(山西巡抚采进本)
  汉郑玄所驳许慎《五经异义》之文也。考《后汉书·许慎传》,称慎以《五经》传说臧否不同,於是撰为《五经异义》,传於世。《郑玄传》载玄所著百馀万言,亦有《驳许慎五经异义》之名。《隋书·经籍志》有《五经异义》十卷,后汉太尉祭酒许慎撰,而不及郑玄之《驳议》。《旧唐书·经籍志》:“《五经异义》十卷,许慎撰,郑玄驳”。《新唐书·艺文志》并同。盖郑氏所驳之文,即附见於许氏原本之内,非别为一书,故史志所载亦互有详略。至《宋史·艺文志》,遂无此书之名,则自唐以来失传久矣。学者所见《异义》,仅出於《初学记》、《通典》、《太平御览》诸书所引,而郑氏《驳义》则自《三礼正义》而外,所存亦复寥寥。此本从诸书采缀而成,或题宋王应麟编,然无确据。其间有单词只句,《驳》存而《义》阙者,原本错杂相参,颇失条理。今详加釐正,以《义》、《驳》两全者汇列於前。其仅存《驳》、《义》者,则附录以备参考。
  又近时朱彝尊《经义考》内亦尝旁引郑《驳》数条,而长洲惠氏所辑则蒐罗益为广备,往往多此本所未及。今以二家所采,参互考证,除其复重,定著五十七条,别为《补遗》一卷,附之於后。其间有《异义》而郑无驳者,则郑与许同者也。
  两汉经学,号为极盛,若许若郑,尤皆一代通儒,大敌相当,输攻墨守,非后来一知半解所可望其津涯。此编虽散佚之馀,十不存一,而引经据古,犹见典型。
  残章断简,固远胜后儒之累牍连篇矣。
  △《郑志》·三卷、《补遗》·一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案《隋书·经籍志》,《郑志》十一卷,魏侍中郑小同撰。《郑记》六卷,郑玄弟子撰。《后汉书》郑玄本传则称:“门生相与撰玄答弟子,依《论语》作《郑志》八篇。”刘知几《史通》亦称:“郑弟子追论师说及应答,谓之《郑志》。
  分授门徒,各述师言,更不问答,谓之《郑记》(案《通典》及《初学记》所引《郑记》,均有王赞答词,与知几所云更不问答者不合。考《孝经疏》引此文作“各述师言,更为问答”,知“不”字乃“为”字之讹。王应麟《玉海》、朱彝尊《经义考》并沿用误本,殊失订正。又《通典》所引《郑志》,皆玄与门人问答之词,所引《郑记》,皆其门人互相问答之词,知《志》之与《记》,其别在此。《曲礼正义》引《郑志》,有崇精之问,焦氏之答。《月令正义》引《郑志》有王权之问、焦乔之答,焦氏之问、张逸之答。疑本《郑记》之文,校刊者惟据《史通》“更不问答”之说,改为《郑志》也)。”其说不同。然范蔚宗去汉未远,其说当必有徵。《隋志》根据《七录》,亦阮孝绪等所考定,非唐宋诸《志》动辄疏舛者比、断无移甲入乙之事。疑追录之者诸弟子,编次成帙者则小同。
  《后汉书》原其始,《隋书》要其终。观八篇分为十一卷,知非诸弟子之旧本也。
  《新、旧唐书》载《郑记》六卷,尚与《隋志》相同。而此书则作九卷,已佚二卷。至《崇文总目》始不著录,则全佚於北宋初矣。此本三卷,莫考其出自谁氏。
  观书中《礼运注》“澄酒”一条答赵商之问者,前后两见,而详略小异;又陈铄之名前后两见,而后一条注一作铿:知为好郑氏之学者惜其散佚,於诸经《正义》裒辑而成。然如所载“弼成五服”答赵商问一条,不称《益稷》而称《皋陶谟》,则正合孔《疏》所云郑氏之本。又卷首冷刚问《大畜》“童牛之牿”一条,今《周易正义》中不见,而《周礼正义》引之,较此少冷刚问云以下六十馀字。
  《周礼正义》引答孙皓问一条,较此少“夏二月仲春,太簇用事,阳气出,地始温,故礼应开冰,先荐寝庙”五句。其《皋陶谟注》与《经典释文》及《正义》所引,亦互有详略,而《尧典注》一条乃不载《正义》中,则亦博采诸书,有今日所不尽见者,非仅剽剟《正义》。又《玉海》十八卷引《定之方中》诗,张逸问:“仲梁子何时人?”答曰:“先师,鲁人。”此本“先师”之下多一“云”
  字,方知先师非指仲梁子。如此之类,亦较他书所载为长。足证为旧人所辑,非近时所新编也。间有蒐采未尽者,诸经《正义》及《魏书·礼志》、《南齐书·礼志》、《续汉书郡国志注》、《艺文类聚》诸书所引尚有三十六条。又《郑记》一书,亦久散佚。今可以考见者,尚有《初学记》、《通典》、《太平御览》所引三条。并附录之,以存郑学之梗概。并以见汉代经师专门授受,师弟子反覆研求,而后笔之为传注,其既详且慎至於如此。昔朱子与胡纮争宁宗持禫之礼,反覆辨难,终无据以折之。后读《礼记丧服小记疏》所引《郑志》一条,方得明白证验。因自书於《本义》之后,记其始末,有“向使无郑康成,则此事终未有所断决”语。是朱子《议礼》,未尝不折服於玄矣。后之臆断谈经而动辄排斥郑学者,亦多见其不知量也。
  △《经典释文》·三十卷(内府藏本)
  唐陆元朗撰。元朗字德明,以字行,吴人。贞观中官国子博士,兼太子中允。
  事迹具《唐书》本传。此书前有《自序》云:“癸卯之岁,承乏上庠,因撰集《五典》、《孝经》、《论语》及《老》、《庄》、《尔雅》等音。古今并录,经注毕详,训义兼辩,示传一家之学。”考癸卯为陈后主至德元年,岂德明年甫弱冠即能如是淹博耶?或积久成书之后,追纪其草创之始也。首为《序录》一卷,次《周易》一卷、《古文尚书》二卷、《毛诗》三卷、《周礼》二卷、《仪礼》一卷、《礼记》四卷、《春秋左氏》六卷、《公羊》一卷、《穀梁》一卷、《孝经》一卷、《论语》一卷、《老子》一卷、《庄子》三卷、《尔雅》二卷。其列《老》、《庄》於经典而不取《孟子》,颇不可解。盖北宋以前,《孟子》不列於经,而《老》、《庄》则自西晋以来为士大夫所推尚。德明生於陈季,犹沿六代之馀波也。其例,诸经皆摘字为音,惟《孝经》以童蒙始学,《老子》以众本多乖,各摘全句。原本音《经》者用墨书,音《注》者用朱书,以示分别。今本则《经》、《注》通为一例。盖刊板不能备朱墨,又文句繁夥,不能如本草之作阴阳字,自宋以来已混而并之矣。所采汉、魏六朝音切凡二百三十馀家,又兼载诸儒之训诂,证各本之异同。后来得以考见古义者,注疏以外,惟赖此书之存。
  真所谓残膏剩馥,沾溉无穷者也。自宋代监本注疏,即析附诸经之末。故《文献通考》分见各门后,又散附注疏之中。往往与注相淆,不可辨别。此为通志堂刻本,犹其原帙。何焯《点校经解目录》,颇《口蚩》顾湄校勘之疏,然字句偶讹,规模自在,研经之士终以是为考证之根柢焉。
  △《七经小传》·三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宋刘敞撰。敞有《春秋传》,已著录。是编乃其杂论经义之语。其曰“七经”
  者,一《尚书》,二《毛诗》,三《周礼》,四《仪礼》,五《礼记》,六《公羊传》,七《论语》也。然《公羊传》仅一条,又皆校正《传》文衍字,於《传》义无所辨正,后又有《左传》一条、《国语》一条,亦不应独以《公羊》标目。
  盖敞本欲作《七经传》,惟《春秋》先成。凡所札记,已编入《春秋传》、《意林》、《权衡》、《文权》、《说例》五书中。此三条一校衍字,一论都城百雉,一论禘郊祖宗报,於经文无所附丽,故其文仍在此书中。其标题当为《春秋》,故得兼及《外传》。传写者见第一条为《公羊》,第二条末亦有“公羊”字,遂题曰《公羊》而注曰“《国语》附”,失其旨矣。《论语》诸条,有与诸经一例者,又有直书《经》文而夹注句下如注疏体者,亦注《论语》而未成,以所注杂录其中也。吴曾《能改斋漫录》曰:“庆历以前,多尊章句注疏之学。至刘原甫为《七经小传》,始异诸儒之说。王荆公修《经义》,盖本於原甫。”(案《读书志》亦载此文,以为元祐史官之说)晁公武《读书志》亦证以所说“汤伐桀升自陑”之类,与《新经义》同,为王安石剿取敞说之证。大旨均不满於敞。
  《朱子语类》乃云“《七经小传》甚好。”其说不同。今观其书,如谓《尚书》“愿而恭”当作“愿而荼”、“此厥不听”当作“此厥不德”;谓《毛诗》“烝也无戎”当作“烝也无戍”;谓《周礼》“诛以驭其过”当作“诛以驭其祸”,“士田贾田”当作“工田贾田”,“九{筮合},五曰巫易”当作“巫阳”;谓《礼记》“诸侯以《貍首》为节”当作“以《鹊巢》为节”:皆改易经字以就己说。至《礼记》“若夫坐如尸”一节则疑有脱简,“人喜则斯陶”九句则疑有遗文,“礼不王不禘及庶子王亦如之”则疑有倒句。而《尚书·武成》一篇考定先后,移其次序,实在蔡沈之前。盖好以己意改经,变先儒淳实之风者,实自敞始。
  又如解《尚书》“鸟兽跄跄”,谓古者制乐或法於鸟,或法於兽;解《毛诗》“葛之覃兮”,谓葛之茂盛,则有人就而刈之,以为絺绤,如后妃在家,德美充茂,则王者就而聘之,以为后妃;解《论语》“乘桴浮於海”,谓夫子周流列国,如桴之在海,流转不定:其说亦往往穿凿,与安石相同。故流俗传闻,致遭斯谤。
  然考所著《弟子记》,排斥安石,不一而足,实与新学介然异趣。且安石刚愎,亦非肯步趋於敞者。谓敞之说经,开南宋臆断之弊,敞不得辞。谓安石之学由於敞,则窃鈇之疑矣。且略其卮词,采其粹语,疏通剔抉,精凿者多,又何可以末流之失并废敞书欤?
  △《程氏经说》·七卷(通行本)
  不著编辑者名氏。皆伊川程子解经语也。《书录解题》谓之《河南经说》,称《系辞》一、《书》一、《诗》二、《春秋》一、《论语》一、《改定大学》一。又称程氏之学,《易传》为全书,馀经具此。其门目卷帙,与此本皆合,则犹宋人旧本也。其中若《诗书解》、《论语说》,本出一时杂论,非专著之书。
  《春秋传》则专著而未成,观崇宁二年《自序》可见。至《系辞说》一卷,《文献通考》并於《易传》,共为十卷。《宋志》则於《易传》九卷之外,别著录一卷。然程子《易传》实无《系辞》,故吕祖谦集十四家之说为《系辞精义》以补之。此卷疑或后人掇拾成帙,以补其阙也。《改定大学》兼载明道之本,或以兄弟之说互相参考欤?明徐必达编《二程全书》,并《诗解》二卷为一卷,而别增《孟子解》一卷、《中庸解》一卷,共为八卷。然《经义考》引康绍宗之言,谓《孟子解》乃后人纂集《遗书》外书而成,非程子手著。至《中庸解》之出吕大临,朱子辨证甚明,亦不得窜入《程氏经说》,增此一种。故今所录,仍用宋本之旧焉。
  △《六经图》·六卷(通行本)
  宋杨甲撰,毛邦翰补,甲字鼎卿,昌州人。乾道二年进士。《成都文类》载其数诗,而不详其仕履。其书成於绍兴中。邦翰不知何许人,尝官抚州教援。其书成於乾道中。据王象之《舆地记胜碑目》,甲图尝勒碑昌州郡学。今未见拓本,无由考其原目。陈振孙《书录解题》引《馆阁书目》载邦翰所补之本,《易》七十图,《书》五十有五图,《诗》四十有七图,《周礼》六十有五图,《礼记》四十有三图,《春秋》二十有九图,合为三百有九图,此本惟《易》、《书》二经图与《馆阁书目》数相合。《诗》则四十有五,《礼记》四十有一,皆较原数少二。《周礼》六十有八,较原数多三。《春秋》四十有三,较原数多十四。不知何人所更定。考《书录解题》载有东嘉叶仲堪字思文,重编毛氏之书,定为《易图》一百三十、《书图》六十三、《周礼图》六十一、《礼记图》六十三、《春秋图》七十二,惟《诗图》无所增损。其卷则增为七,亦与此本不符。然则亦非仲堪书。盖明人刊刻旧本,无不臆为窜乱者。其损益之源委,无从究诘。以其本出杨毛二家,姑从始事之例,题甲及邦翰名云尔。
  △《六经正误》·六卷(两淮马裕家藏本)
  宋毛居正撰。居正字谊父,或曰义甫。义、谊,父、甫,古字通也。衢州人。
  免解进士晃之子,晃尝著《增注礼部韵略》及《禹贡指南》。居正承其家学,研究六书。嘉定十六年,诏国子监刊正经籍,当事者聘居正司校雠。已釐定四经,会居正目疾罢归,其《礼记》及《春秋三传》遂未就。然所校四经,亦以工人惮烦,诡窜墨本以绐有司,版之误字未改者犹十之二三。居正乃裒所校正之字,补成此编。杨万里为作《序》,述其始末甚详。陈振孙《书录解题》谓其唯讲偏旁之疑似。今观是书,校勘异同,订正讹谬,殊有补於经学。其中辨论既多,不免疏舛者。如“敕”古文作“敕”,隶变作“敕”。居正乃因高宗御书石经误写作“敕”,遂谓来字中从两入,不从两人。“享”字古文作“亯”,隶变作“享”,或省作“亨”。居正乃谓享字训祭,亨字训通,两不相溷。“坤”古从土从申,隶别为“巛”。居正乃谓“巛”是古字,乾、离、坎等俱有古文,如卦画之形。“《辶犀》”、“遟”古文本一字,《说文》以为“《辶犀》,籀文作”者是也。居正乃谓两字是非相半,不敢擅改。“赖”字古从贝从剌,俗误书作“頼”。居正乃谓赖从束从负。其於六书皆未确。又《周礼·大行入》“立当前疾”,“疾”乃“”字之误。“”在车辕前,郑康成所谓车辕前胡、下垂拄地者是也。居正乃以为应作“軏”。“軏”前掩版,实与不相涉。如此类者,於《经》义亦不合。然许氏《说文解字》、陆德明《经典释文》亦不免小有出入,为后人所摭拾,在居正又乌能求备?论其大致,则审定字画之功,固有不可泯没者矣。
  △《刊正九经三传沿革例》·一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宋岳珂撰。珂字肃之,号倦翁,汤阴人,居於嘉兴。鄂忠武王飞之孙、敷文阁待制霖之子也。官至户部侍郎、淮东总领制置使。宋时《九经》刊版,以建安余氏、兴国于氏二本为善。廖刚又釐订重刻,当时称为精审。珂复取廖本《九经》,增以《公》、《穀》二传及《春秋年表》、《春秋名号归一图》二书,校刊於相台书塾。并述校刊之意,作《总例》一卷。余仁仲《左传字辨》尝论其误,以杜《注》“不皆与今说《诗》者同”倒写为“皆不与今说《诗》者同”,则尚见原刻。今则诸经印本,率已罕传。仅王弼《易注》有翻刻之本,已失其真。《春秋年表》及《名号归一图》有重刻之本,亦颇非其旧。惟此《总例》一卷,尚行於世。其目一曰《书本》,二曰《字画》,三曰《注文》,四曰《音释》,五曰《句读》,六曰《脱简》,七曰《考异》。皆参订同异,考证精博,釐舛辨疑,使读者有所据依,实为有功於经学。其论字画一条,酌古准今,尤属通人之论也。
  △《融堂四书管见》·十三卷(浙江吴玉墀家藏本)
  宋钱时撰。时有《融堂书解》,已著录。此编凡《论语》十卷、《孝经》一卷、《大学》一卷、《中庸》一卷,即嘉熙二年乔行简奏下严州取时所著书之一也。俱先列《经》文,略加音训,而诠释其大旨於后。《孝经》用古文。《大学》但析为六章,不分《经》、《传》。盖时之学出於杨简,简之学出於陆九渊,门户迥殊,故不用程朱之本。其解《论语》“崇德辨惑”章,谓“诚不以富,亦祗以异”二句乃证爱欲其生、恶欲其死者之为异。“齐景公有马千驷”节,合上文为一章,谓“其斯之谓与”句乃指夷齐,便是求志达道而言。又《大学》“此谓知本,此谓知之至也”二句,仍附第一章末,谓是圣人承上厚本薄末、反覆晓人之意。亦俱根据旧文,不肯信为错简。朱子《与陆九渊书》所谓“各尊其所闻,各行其所知”也。然金谿之学,惟凭心悟,或至於恍惚窈冥。时则以笃实为宗,故其诠发义理,类多平正简朴,不为离析支蔓之言,又敖继公《仪礼集说后序》所谓“以鲁男子之不可学柳下惠之可者”矣。卷首有绍兴己丑时《自序》,末有景定辛酉天台钱可则《刊书跋》。《宋史·艺文志》、马端临《经籍考》皆不著录,独张萱《内阁书目》有之。虽以“四书”为名,所解不及《孟子》。与朱子所称“四书”者异,故附列於《五经总义类》焉。
  △《四如讲稿》·六卷(福建巡抚采进本)
  宋黄仲元撰。仲元字善甫,号四如,莆田人。咸淳七年进士。授国子监簿,不赴。宋亡,更名渊,字天叟,号韵乡老人。教授乡里以终。考《福建通志》暨《莆田县志》,皆载仲元有《四书讲稿》。今观是书所讲,实兼及诸经,不止《四书》。其说多述朱子之绪论,然亦时出新义,发前儒所未发。如“行夏之时”,则据《礼运》“孔子得夏时於杞”《注》,谓夏四时之书而不取三正之说。《周官》井田,则谓周时皆用井田而不取郑氏畿内用贡、都鄙用助之说。伯鱼为《周南》、《召南》,则据《诗·鼓钟》及《内传》季札观乐,谓南即是乐。又谓周、召为二公采邑,非因二公得名。虽按之经义,不必一一吻合,要为好学深思,能自抒所见者也。此本出其裔孙文炳家藏,已有残阙。嘉靖丙午始雕版印行。朱彝尊《经义考》但载其所著《经史辨疑》,而不及是书。当由刊在家塾,闽中僻远,偶然未见传本欤?
  △《六经奥论》·六卷(浙闽总督采进本)
  旧本题“宋郑樵撰”。朱彝尊《曝书亭集》有是书《跋》,曰:“成化中旴江危邦辅藏本,黎温序而行之,云是郑渔仲所著。荆川唐氏辑《稗编》从之。”
  今观其书,议论与《通志》略不合。樵尝上书自述其著作,胪列名目甚悉,而是书曾未之及,非樵所著审矣。后昆山徐氏刻《九经解》,仍题樵名。今检书中论《诗》,皆主毛、郑,已与所著《诗辨妄》相反。又“天文辨”一条引及樵说称夹漈先生,足证不出樵手。又论《诗》一条引晦菴说《诗》。考《宋史》樵本传,卒於绍兴三十二年。朱子《诗传》之成在淳熙四年,而晦菴之号则始於淳熙二年,皆与樵不相及。论《书》一条并引《朱子语录》,且称朱子之谥,则为宋末人所作,具有明验。不知顾湄校《九经解》时,何未一检也。第相传既久,所论亦颇有可采,故仍录存之,缀诸宋人之末而樵之名则从删焉。
  △《明本排字九经直音》·二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不著撰人名氏。书中《春秋传》“素王”二字下引真宗《宣圣赞》,但标真宗,不称宋,又称御制,则为宋人所著可知。卷首题曰“明本”者,宋时刊版多举其地之首一字,如建本、杭本之类。此盖明州所刊本,即今宁波府也。末题“岁次丁亥梅隐书堂新刊”,不著年号。考丁亥为元世祖至元二十四年,是元初刊本矣。其书不用反切而用直音,颇染乡塾陋习,然所音俱根据《经典释文》,犹为近古。《释文》一字数音者皆并存之。如《金縢》“辟”字下云:“孔音辟,法也。《说文》音必。郑音辟。”《大诰》“贲”字下云:“音坟。王读为《贲卦》之贲。”《礼·内则》“接以太牢”,“接”字下云:“郑音捷。王、杜并以为接待。”《祭法》“相近於坎坛”,“坎”字下云:“《注》作禳祈,《孔丛子》以为祖迎。”《祭义》“爓”字下云:“徐廉反。古音燖。”《周礼太宰》“圃”字下云:“布古反,又音布。”“牧”字下云:“徐音目。刘音茂。”
  “颁”字下云:“郑音班。徐音坟。”《笾人》“茆”字下云:“茆音卯,又音柳”。《遗人》下云:“遗音位,刘音遂,乃与卷首《序》‘遗人’音推异。”
  如此者不可枚举,固非后来坊本直音,以意属读,惟趋便捷者比也。惟《礼记》:“敖不可长。”《释文》:“敖,依《注》五报反,慢也。王肃五高反,遨游也。
  长,竹丈反。卢植、马融、王肃并直亡反。”此书云:“敖王音平。”则《释文》所云“王,五高反也。”而於“长”字下又注云:“长,张上,又平”。则又兼用郑《注》“竹丈反”。一句之内,於郑《注》半从半违,遂使“敖”字、“长”
  字音义两不相应。又《周礼·太宰》“斿贡”“斿音留,燕游也。”今考郑《注》“斿读如燕游之游。”此书既用郑义,则“斿”当作“以周反”。其作“良周反”
  音“留”者,乃《春秋传》“鞶厉游缨”之“游”,更自相矛盾。又《月令》“审端径术”下云:“术,《注》作遂。方曰:径,道之小。术,道之末。则如字是。”今考《学记》:“术有序。”《注》:“术当为遂。”《水经注》引《学记》“术有序”作“遂有序”。《春秋·文公十二年》:“秦伯使术来聘。”
  《公羊传》、《汉书·五行志》“术”并作“遂”。是古字术遂本通。此书反信方氏之曲说,殊为未协。又《中庸》“壹戎衣”下云:“《书·武成》作如字者是,《注》读为殷者无据。”今考古“衣”字作“”,从反身,殷字从此。
  故读殷为,音与衣同。《白虎通》曰:“衣之为言隐也,所以隐身也。”
  则衣隐音近。《楚词》“新浴必振衣”,与“汶、尘”合韵,则衣、殷二字音通。
  是书以为无据,亦为失考。然核其大致,则多能决择是非。如於三《礼》虽多守方悫《注》,然如《祭法》“幽宗”,《注》读如“禜”,方悫“宗”作如字,则兼存郑义。又《书武成》“识”字下云:“陆无音,汉翟酺《疏》引此作恭。”
  则补苴阙遗,亦颇能有所考据。又《檀弓》“卜人师扶右”下云:“卜读为如字者非。”考郑《注》:“卜当为仆,声之误也。”仆人、射人皆平生时赞正君服位者,若卜人则於义无取,此书不用《释文》所载前儒之说最当。又《周礼·醢人》“菭”字下云:“音治,又音代。”今考《释文》云:“又丈之反。未知所出。”不知《说文》“菭,水衣。”本作“菭”,从草,治声。水衣之“菭”既以“治”为声,则“丈之反”乃为“菭”之古音矣。故“菭藩”草名作“澄之切”,可以相证。是书用“丈之切”为本音,而以“代”为又音。较之《释文》以“丈之切”为无出,考核尤精。且《释文》所载皆唐以前音,而此书则兼取宋儒。如於《诗》、《中庸》、《论语》、《孟子》则多采朱子,於《易》则兼采程、朱,於《礼》则多采方悫,其他经引胡瑗、司马光音读尤多,与陆氏之书尤足相续。
  在宋人经书音释中,最为妥善。若《九经》前后失次,则当为坊刻之误。既无关大旨,固无庸深论矣。
  △《五经说》·七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元熊朋来撰。朋来字与可,南昌人。登宋咸淳十年进士,仕元为福清县判官。
  事迹具《元史·儒学传》。朋来之学恪守宋人,故《易》亦言《先天》、《后天》、《河图》、《洛书》,《书》亦言《洪范》错简,《诗》亦不主《小序》,《春秋》亦不主三《传》。盖当时老师宿儒,相传如是,门户所限,弗敢尺寸逾也。
  惠栋《九经古义》诋其论《大学》“亲民”一条不知亲新通用本马郑之解《金縢》为夏虫之见;又诋其论“言乃讙”一条不考《史记·鲁世家》所引《无逸》及裴骃《集解》所引郑《注》,论《周礼·乐师》“皋”字与《大祝》“皋”字不考皋、告、皞三字相同,乃谓郑氏先后异读,均为妄下雌黄。盖於古义、古音亦多所出入。然其书发明义理,论颇醇正,於《礼经》尤疏证明白。在宋学之中,亦可谓切实不支矣。寸有所长,固无妨录备一家也。
  △《十一经问封》·五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旧本题“何异孙撰”,不著时代。考其第二卷中论《孟子》彻法、助法,称大元官制承宋职田,则当为元人。第一卷中论《论语》“暮春者”,称王稼村先生於杭州府学讲此一章。稼村为王义山之号。义山,宋景定中进士,入元官江西儒学提举。异孙及见其讲经,则当在元初。故论《孟子》“恒心”、“恒产”一条,谓老儒犹读“恒”为“常”,避宋真宗讳,今当读“胡登反”。是宋亡未久之证也。所说凡《论语》、《孝经》、《孟子》、《大学》、《中庸》、《诗》、《书》、《周礼》、《仪礼》、《春秋三传》、《礼记》十一经。其叙次先后,颇无伦理;又以《大学》、《中庸》各为一经,亦为杜撰:皆颇不可解。其书皆仿朱子《或问》之体,设为问答。《大学》、《中庸》、《论语》、《孟子》大致用《章句集注》,而小有异同。如“君子居之,何陋之有?”则以为箕子曾居其地,至今礼义教化与中州同,不可谓之为陋(案郑汝谐《论语意原》已先有此说,异孙盖与之暗合)。至於“日至之时皆熟矣”,则以为夏至;“君子不亮,恶乎执”,以“恶”字读去声:皆不为无理。至於“菉竹猗猗”,因毛《传》“绿,木贼”之说,遂以切磋琢磨为用此草以治物;“父母惟其疾之忧”,谓孟武伯为人多忧,夫子宽以他事不必忧,惟当忧父母之疾;“雍也可使南面”,谓孔子之言为碍理;“人皆谓我毁明堂”:谓当时七国皆僣造明堂:则未免横生异说。他若以《汲冢纪年》为淳于髡所作,谓《孝经》十八章次序为唐玄宗所定,尤凿空无据矣。其馀说《诗》多据郑玄《谱》,说《书》多据蔡沈《传》,说三《礼》、三《传》多撮举注疏。然其间随文生义,触类旁通,用以资幼学之记诵,亦不为无益。其论赵岐注《孟子》曰“《六经》、《论语》、《孟子》,前后凡经几手训解,宋儒不过集众说以求一是之归。如说《易》便骂王弼,讲《周礼》便责郑康成、贾公彦,解《尚书》便驳孔安国,伤乎已甚。毕竟汉儒亦有多少好处。赵岐在夹柱中三年注一部《孟子》,也合谅他勤苦”云云,尤平心之论也。
  △《五经蠡测》·六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明蒋悌生撰。悌生字叔仁,福宁州人。洪武初,以明经官训导。是书乃其元季避兵蓝田谷中所作。嘉靖戊戌(案原《序》不题年号,但称“戊戌”,以《序》中“一百六十馀年”语推之,知为嘉靖十七年),浮梁闵文振纂修州志,始得稿於其裔孙宗雨,序而刻之。前有洪武庚戌悌生《自序》。凡《易》一卷、《书》一卷、《诗》三卷、《春秋》一卷。后有文振附记,曰“右五经,《诗》说独多,《易》、《书》次之,《春秋》为少,《礼记》亡阙。今犹题曰《五经蠡测》,仍其旧也”云云。今观其书,或载经文,或但标章句之目,所说或大书,或夹注,体例绝不画一,盖犹未成之草稿。又《尚书·太甲篇》首有曰:“《诗》、《书》、《小序》,前已详言之矣。”然以前绝未论《诗》、《书》、《序》,则不但《礼记》散佚,并《尚书》亦有佚脱也。其说《易》,多斟酌程《传》、《本义》之异同。如解《颐卦》“虎视耽耽,其欲逐逐”,谓大臣之求贤为助,如虎之求肉为食。穿凿太甚。如解“龙战于野”,谓坤象不得称龙,龙即乾卦六爻之龙;阴盛而与之战,嫌於无阳,故称龙以明阳未尝无。则立义特为正大。其说《书》,於蔡沈《集传》多所订正。解《盘庚》,疑有错简三章,未免因王柏谬说又加推广。至於《高宗肜日》,谓果为高宗之事,则当称王,不当首称庙号;用邹氏音释之说,以为祖庚祀高宗:亦不为无见。其说《诗》,谓《小序》固有纰缪,而朱子疾之太甚。於诸篇同异,务持两家之平。在元明之间,可谓屹然独立,无依门傍户之私。至其以《鸤鸠》为美周公,乃《豳风》之诗,错简入於《曹风》,则又臆断之馀习矣。《春秋》仅说“滕子来朝”、“子同生”、“夫人姜氏孙于齐”、“夫人姜氏会齐侯于禚”、“公及夫人会齐侯于阳谷”、“齐仲孙来”六条(案“孙于齐”与“会禚”合为一条),而“仲孙”一条与“阳俗”一条年月又复颠倒。其说不甚主胡《传》。然既曰胡《传》不合笔削之初意,又曰圣人复生,亦将有取於胡氏之言,又何必一一尽合於笔削之初意,则於胡《传》亦尚在疑信间也。大抵僻处穷山,罕窥古籍,於考据引证,非其所长,而覃精研思,则往往有所心得。名虽不及熊朋来,书则实在朋来上也。
  △《简端录》·十二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明邵宝撰。宝有《左觿》,已著录。是编皆其读书有得即题释简端,积久渐多,其门人天台王宗元钞合成帙,因以“简端”为名。凡《易》三卷,《书》二卷,《春秋》三卷,《礼记》一卷,《大学》、《中庸》合一卷,《论语》、《孟子》合一卷。前有宝《自序》。又有雍正壬子华希闵《重刊序》,称“格物一义,顿悟者方欲扫除一切。先生则曰:格物犹言穷理也,理即物之所以为物也。
  不曰穷理而曰物者,要之於其实也”云云。盖时方趋向良知,以为圣人秘钥。儒者日就玄虚,宝所学独笃实不支,故其言如此。全书大旨,不外於斯。虽步步趋趋,尚未为沈酣经窟,然马、郑、孔、贾之学,至明殆绝,研思古义者,二百七十年内,稀若晨星。迨其中叶,狂禅澜倒,异说飚腾,乃并宋儒义理之学亦失其本旨。宝所劄记,虽皆寥寥数言,而大旨要归於醇正。亟录存之,亦不得已而思其次也。
  △《五经稽疑》·六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明朱睦撰。睦有《易学识遗》,已著录。据《明史·睦传》,称其万历五年举周藩宗正,领宗学。约宗生以三、六、九日午前讲《易》、《诗》、《书》,午后讲《春秋》、《礼记》,虽盛寒暑不辍。所撰有《五经稽疑》六卷。
  《艺文志》载睦《五经稽疑》六卷外,又载睦《春秋经传辨疑》四卷。
  其《春秋稽疑》又有别行之本,析为四卷,乃与《明史》所称《春秋经传辨疑》合,考睦《自序》,称“少靡所好,游心《六经》,尝作《春秋稽疑》,馀未及为也。癸未四月(案《明史》称睦以万历五年举宗正,又三年卒,则其卒当在万历八年。癸未乃万历十一年,与史文不合,疑史误也。)杜门谢客,乃取四经,时披阅焉。或有疑者,参订诸家而折衷之。且述且作,得若干卷”云云。
  据其所言,绝不及《春秋经传辨疑》一字。殆初注《春秋》四卷,名以《经传辨疑》,先行於世。后乃足成《五经》,并为一帙,统改今名。著录家各据所见之本,遂析而为二耳。《明史·睦传》但称作《五经稽疑》六卷,不及《春秋经传辨疑》,从其最后之定本也。《春秋》乃其初稿,盖以全力为之。大旨取直书其事、美恶自见之义。其中如误以邾仪父为邾命卿,盖沿程端学之曲说,不思及晋处父盟,《经》自有例。未免伤於武断。然如“春正月”不书王,“王使荣叔来锡桓公命”不书天,“谭子”不书名,“柯之盟”不书日“祭叔来聘”不书使之类,以为传写脱误,非孔子有意笔削。旁引曲证,足破穿凿附会之论。又谓“穀伯绥来朝”、“邓侯吾离来朝”二“朝”字当作“奔”;“郑游速帅师灭许”,“灭”当作“入”。又辨《左氏》以“城小穀”为“城穀”之非,《公羊》谓“晦不书事”之误。则精核者居多。《易》、《书》、《诗》、《礼》所说殊略。
  《易》多误采郭京之本。书既以古文为疑,又以《大禹谟》、《皋陶谟》篇首之语为后人所加。又用程子之说,引“文命允迪”之文以驳“放勋”之非号。亦颇涉矛盾。《诗》多采用《小序》,亦乏新义。《礼》则所辨后儒增益之词,颇为有见。而末附以所定八条,则亘古说经无此体例矣。以其考证古义,尚时有可取,亦并录之。钞本不分卷帙,今约其篇页,以四经各为一卷,《春秋》为两卷,仍合於《明史》所载之卷数焉。
  △《经典稽疑》·二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明陈耀文撰。耀文字晦伯,确山人。万历庚戌进士,官至按察司副使。此书取汉、唐以来说经之异於宋儒者,分条辑载。上卷为《四书》,下卷为《易》、《书》、《诗》、《春秋》、《礼记》、《周礼》。先儒专门之学,各有师承,非同臆说。耀文欲存诸经古训,但当采郑、王、贾、孔遗言,不应杂以明人议论。
  又如“宰予昼寝”,但取《七经小传》寝为内寝之说,而不引《资暇集》所载梁武帝绘画寝室一条。“窃比老彭”,但取《经典释文》所引郑云“老,老聃。彭,彭祖”之说,而不引《礼记疏》、《文选注》所载郑注“老聃,周之太史。彭,彭咸也”一条。“乾,元亨利贞”,但取《子夏传》始、通、和、正之说,而不引《义海撮要》所载梁武帝义“始为元,遂为亨,益为利,不私为贞”一条。此类颇多,亦伤漏略。又如《周礼》备载宋元诸儒攻驳之语,则徒启纷纷。《孟子》备载《笔谈》所纪王圣美因何却见梁惠王之言,则更涉谐谑。盖耀文因当时帖括之士墨守方隅,稍为裒集异同,以存古义,而不必一一悉从其朔,故所采亦未尽精纯。然嘉、隆之间,心学盛而经学衰,耀文独能远讨遐搜,潜心训诂,亦可云空谷之足音矣。
  △《钦定繙译五经》·五十八卷、《四书》·二十九卷乾隆二十年初,钦定繙译《四书》,续繙译《易》、《书》、《诗》三经,续又繙译《春秋》、《礼记》二经。至乾隆四十七年,而圣贤典籍释以国书者,灿然备焉。案郑樵《通志·七音略》曰:“宣尼之书,自中国而东则朝鲜,西则凉夏,南则交阯,北则朔易,皆吾故封也。故封之外,其书不通。何瞿昙之书能入诸夏,而宣尼之书不能至跋提河,声音之道有障碍耳。”其说良是,然文字之声音,越数郡而或不同;文字之义理,则纵而引之,千古上下无所异;横而推之,四海内外无所异;苟能宣其意旨,通以语言,自有契若符节者,又何声音之能障碍乎哉?考《隋书》载魏氏迁洛,未达华语。孝文帝命侯伏侯可悉陵以其言译《孝经》之旨,教於国人,谓之《国语孝经》,《经籍志》载其书作一卷。
  是古人已有行之者。特其学其识,均未窥六艺之阃奥,故能译者仅文句浅显之《孝经》,而诸经则未之及耳。我国家肇兴东土,创作十二字头,贯一切音;复御定《清文鉴》,联字成语,括一切义。精微巧妙,实小学家所未有。故六书之形声训诂,皆可比类以通之。而列圣以来,表章经学,天下从风,莫不研究微言,讲求古义,尤非前代之所及。故先译《四书》,示初学之津梁。至於《五经》,《易》则略象数之迹,示其吉凶;《书》则疏佶屈之词,归於显易;《诗》则曲摹其咏叹,而句外之寄托可想;《春秋》则细核其异同,而一字之劝惩毕见;《礼记》则名物度数,考订必详,精理名言,推求必当,尤足破讲家之聚讼。盖先儒之诂经,多株守其文,故拘泥而鲜通;此编之诂经,则疏通其意,故明白而无误。不立笺传之名,不用注疏之体,而唇吻轻重之间,自然契删述之微旨,厥有由矣。学者守是一编,或因经义以通国书,而同文之圣化被於四方;或因国书以通经义,而明道之遗编彰於万世。其有裨於文教,均为至大。虽尧帝之文章,尼山之删定,又何以加於兹哉!
  △《七经孟子考文补遗》·一百九十九卷(浙江汪启淑家藏本)
  原本题“西条掌书记山井鼎撰,东都讲官物观校勘”。详其《序》文,盖鼎先为《考文》,而观补其遗也。二人皆不知何许人。验其版式纸色,盖日本国所刊。凡为《易》十卷、《书》二十卷、附《古文考》一卷、《诗》二十卷、《左传》六十卷、《礼记》六十三卷、《论语》十卷、《孝经》一卷、《孟子》十四卷。别《孟子》於《七经》之外者,考日本自唐始通中国,殆犹用唐制欤?前有《凡例》,称其国足利学有宋版《五经正义》一通,又有《古文周易》三通、《略例》一通、《毛诗》二通、皇侃《论语义疏》一通、《古文孝经》一通、《孟子》一通。又有足利本《礼记》一通、《周易》、《论语》、《孟子》各一通。又有正德、嘉靖、万历、崇祯《十三经注疏》本。崇祯本即汲古阁本也。其例首《经》,次《注》,次《疏》,次《释文》,专以汲古阁本为主,而以诸本考其异同。凡有五目:曰《考异》,曰《补阙》,曰《补脱》,曰《谨案》,曰《存旧》。按所称古本为唐以前博士所传,足利本乃其国足利学印行活字版。今皆无可考信。书中所称宋版《五经正义》,今以毛居正《六经正误》及岳珂《九经三传沿革例》所引宋本参校,如《尚书·益稷篇注》“粉若粟冰”,《六经正误》引绍兴本作“粟冰”,监本作“粟水”,兴国军本作“粟米”,今汲古阁本作“粟冰”,而此书不引“粟水”、“粟米”二条;《毛诗·鸱鸮章》“予尾翛翛”《经传沿革例》引监本、蜀本、越本作“脩脩”,今汲古阁作“翛翛”,古阁作“矛尾翛翛”,而此书不引“脩脩”一条;《生民章笺》“訏谓张口呜呼”,《经传沿革例》引余仁仲本“呜”作“鸣”,今汲古阁本作“呜”,而是书不引“鸣”字一条;《春秋左氏传·隐四年》“老夫耄矣”,《六经正误》引潭本“耄”作“耄”,今汲古阁本作“耄”,而此书不引“耄”字一条;《襄三十一年》“夭厉不戒”,《六经正误》引临川本“夭”作“天”,今汲古阁本作“夭”,而此书不引“天”字一条;《礼记·曲礼》“二名不偏讳”,《经传沿革例》引蜀大字本、兴国本“偏”作“遍”,今汲古阁本作“偏”,而此书不引“遍”字一条:悉与毛、岳两家所称宋本不符,不知所据宋本定出谁氏。然如《周易·小过》九四《注》“不为责主”,此书引宋版“责”作“贵”,与《六经正误》所引善本合。又《春秋传·昭十二年》“昔我先王熊绎与吕级”,此书引宋永怀堂本“级”作“伋”,与《六经正误》所引兴国本合。《昭二十四年注》“不佞献王”,此书引宋版“王”作“玉”,与《六经正误》所引临川本合。《僖三十一年注》“济水荥阳东过鲁之西”,此书引宋永怀堂本“荥”作“荧”,与《经传沿革例》所据之善本合。《僖二十三年》“怀其安,实败名”,此书引宋永怀堂本“其”作“与”,与《经传沿革例》所引监本、蜀本及诸善本合。《礼记·曾子问注》“则卒哭而致事”,此书引宋版“则”作“周”;《丧服小记》“殇无变文不缟”,此书谓“缟”乃“缛”字之误:皆与《经传沿革例》所引兴国本合。
  考《经传沿革例》所载宋版二十一种,多不附《释文》,其附《释文》者独有建本及蜀中大字本。此书载宋版《毛诗》、《左传》,独附《释文》,则或为监本及蜀中大字本欤?又鼎称足利本乃统括古本,而所引古本如《尚书·舜典注》云“使各陈进治理之言。古理作礼”,而《六经正误》所引监本亦云“理”作“礼”,则知古本非无稽也。至所正《释文》错误,多称“元文”,不知“元文”为何本。
  今以通志堂所刊考之,一一皆合。盖徐本未出以前,其书已传入彼国矣。欧阳修作《日本刀歌》曰:“徐福行时书未焚,遗书百篇今尚存。”今考此书所列《尚书》,与中国之本无异。又明丰坊伪造诸经,皆称海外之本。今考此书与坊本亦无一同,是亦足释千古之疑也。
  △《九经误字》·一卷(内府藏本)
  国朝顾炎武撰。炎武有《左传杜解补正》,已著录。是书以明国子监所刊诸经字多讹脱,而坊刻之误又甚於监本,乃考石经及诸旧刻作为此书。其中所摘监本、坊本之误,诸经尚不过一二字,惟《仪礼》脱误比诸经尤甚。如《士昏礼》“视诸衿鞶”下脱“壻授绥。姆辞曰:未教,不足与为礼也”十四字;《乡射礼》“各以其物获”下脱“士鹿中翿旌以获”七字;《燕礼》“享于门外东方”
  下脱“其牲狗也”四字;《特牲馈食礼》“长皆答拜”下脱“举觯者祭,卒觯,拜,长皆答拜”十一字;《少牢馈食礼》“振之三”下脱“以授尸,坐。取箪,兴”七字。其一两字之脱,尚有二十处。皆赖炎武此书校明,今本得以补正,则於典籍不为无功矣。惟所引石经“子朝奔郊”四字,字体与唐不类,考《左传·昭公二十二年》:“王师军於京楚,辛丑伐京。”《注》云:“京楚,子朝所在。”
  又《昭公二十三年》:“王子朝入於尹。”《注》云:“自京入尹氏之邑。”则子朝无奔郊之事,此四字为王尧惠等妄加明矣。炎武亦复采之,未免泥古之过,然不以一眚掩也。
  △《经问》·十八卷、《经问补》·三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毛奇龄说经之词,其门人录之成编。皆一问一答,故题曰“经问”。其后三卷,则其子远宗所补录也。其中如论褚师声子不解袜;论肃容、肃揖、肃拜三者之分;论妇人不称敛衽;论稽首、顿首之误用;论杜预注丘甲之非;论《仪礼》出二戴,《礼记》不出二戴;论甘盘不遯於荒野;论姓分为氏,氏分为族;论以字为氏,不必定用王父;论兄弟不相为后,破汪琬以弟后兄之说;以《史记·诸侯年表》正《赵世家》记屠岸贾之讹;谓卫宣公无烝夷姜事;谓《孟子》记齐楚伐宋时,宋犹未灭滕;谓《春秋》桓公多阙文;论公行子有子之丧;论微子、微仲;论郑康成误注剿说为雷同;论孔子非摄相;论孔子适周非昭公二十四年;论畏厌溺;论鲁鼓、薛鼓非无词;论媒氏禁迁葬嫁殇;论子文三仕三已;论束牲载书:皆证佐分明,可称精核。至其中所排斥者,如钱丙、蔡氏之类,多隐其名,而指名而攻者,惟顾炎武、阎若璩、胡渭三人。以三人皆博学重望,足以攻击,而馀子则不足齿录。其傲睨可云已甚。李塨《序目》称“仁和汪祭酒尝答人书,谓西河论经,终不见有绌理。似乎郑康成、杜预、孔颖达、贾公彦辈皆有赢有绌,而西河随问随答,无不是焉。其推挹甚至。”而其以辨才求胜,务取给一时,不肯平心以度理,亦於是见之。可谓皮里阳秋矣。然以马、郑之淹通,济以苏、张之口舌,实足使老师宿儒变色失步,固不可谓非豪杰之士也。
  △《十三经义疑》·十二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国朝吴浩撰。浩字养斋,华亭人。是书取诸经笺注,标其疑义,考订之力颇勤。如季本《读礼疑图》以万人为一军,浩袭其说。於《诗》“公车千乘,公徒三万”,不主郑《笺》举成数之解,而引《司马法》“又以一乘总三十人”定千乘当三万人,而疑贾《疏》附会此法为畿内之制。今考《大司马》:“万有二千五百人为军。”《小司徒》:“五人为伍,五伍为两,四两为卒,五卒为旅,五旅为师,五师为军。”天子诸侯同制。《小司徒疏》谓《司马法》“成百井,三百家,革车一乘,士十人,徒二十人”至“同方百里,万井,三万家,革车百乘,士千人,徒二千人”,乃天子畿内采地法。又《司马法》“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乃是畿外邦国法。此周之定制也。《齐语》:“管子制国,五家为轨,故五人为伍。十轨为里,故五十人为小戎。四里为连,故二百人为卒。十连为乡,故二千人为旅。五乡为师,故万人为军。”韦昭《注》:“万人为军,齐制也。
  周则万二千五百人为军。”此春秋列国之变制也。僖公之《颂》正当齐桓之时,或其时即用齐法,亦未可知。浩据以疑《周礼》则非也。浩又於《仪礼·聘礼》引崔灵恩之说,谓诸侯三卿,司徒兼冢宰,司马兼宗伯,司空兼司寇。诸侯虽正卿,犹不敢称大。《史记》谓鲁以孔子为大司寇,若然,岂鲁有六卿如天子耶?
  宋二王之后,故有大司马。楚之有大司马也,因僣称王耳。今考《管子·王言篇》:“甯戚艺粟尽地利,立为大司徒。王子城父为大司马。”则春秋时诸侯正卿明称大,而称大司马者又不止宋、楚矣。又《左氏传》曰:“向为人为大司寇。”则宋称大者又不特司马矣。鲁司寇为司空兼官,本非正卿,或止得称司寇,而概谓诸侯正卿皆不得称大,则亦弗之考也。又《周礼》“乃立春官宗伯”,郑《注》引“夏父弗忌为宗人”。浩谓《春秋内外传》俱作“我为宗伯”,宗人虽亦掌礼之官,但位卑权轻,焉能擅为逆祀?今考宗人之名,通於上下。《左传·哀公二十四年》:“使宗人衅夏献其立夫人之礼。对曰:无之。公怒曰:汝为宗司。”
  尊之曰“宗司”,是非卑位矣。又《文王世子》“公族其在宗庙之中,则如外朝之位。宗人授事,以爵以官。”《注》:“宗人掌礼及宗庙。”与郑氏《周礼·大宗伯注》“宗官典国之礼与其祭祀”合。又《大戴礼·诸侯迁庙》“齐,祝、宗人及从者皆齐,宗人摈。”与《周礼·大宗伯职》掌王之傧相合。郑注宗伯为宗人,盖即据此。此天子、诸侯之宗人也。《鲁语》:“公父文伯之母欲室文伯,飨其宗老。”韦昭《注》:“宗,宗人。”《晋语》:“范文子谓其宗祝。”韦昭《注》亦曰:“宗,宗人。”此卿大夫之宗人也。浩以宗人为位卑权轻,是以卿大夫之宗人与天子、诸侯之宗人合为一也,考核颇疏。其他如释《左传》“得祏於橐中”,谓大夫士亦有主,与蔡谟之说合。而引《说文》“大夫以石为主”,则出前儒所引之外。释《尔雅》“昏,强也”,谓“昏”当作“昬”。《书》“不昬作劳”,“昬”音“闵”,与暋同,强也。又《尔雅》:“夏日复胙。”
  郭《注》:“未见所出。”浩引《穀梁》杨《疏》云:“复胙者,复前日之礼。”
  《有司彻》贾《疏》云:“复胙者,复昨日之胙祭。”则均可补郭注,其说亦颇有可采者,盖於注疏之学虽未能贯通融会,而研究考证,具有根柢。视剽剟语录,枵腹谈经,徒以大言臆断者,则胜之远矣。
  △《九经古义》·十六卷(桂林府同知李文藻刊本)
  国朝惠栋撰,栋有《周易述》,已著录。是编所解,凡《周易》、《尚书》、《毛诗》、《周礼》、《仪礼》、《礼记》、《左传》、《公羊》、《穀梁》、《论语》十经。其《左传》六卷,后更名曰《补注》,刊版别行,故惟存其九。
  曰“古义”者,汉儒专门训诂之学,得以考见於今者也。古者漆书竹简,传写为艰,师弟相传,多由口授,往往同音异字,辗转多岐。又六体孳生,形声渐备,毫釐辨别,后世乃详。古人字数无多,多相假借。沿流承袭,遂开通用一门。谈经者不考其源,每以近代之形声究古书之义旨,穿凿附会,多起於斯。故士生唐宋以后,而操管摛文,动作奇字,则生今反古,是曰乱常。至於读古人之书,则当先通古人之字,庶明其文句而义理可以渐求。栋作是书,皆蒐采旧文,互相参证。其中爱博嗜奇,不能割爱者,如《易》之《需卦》,据《归藏》作“溽”,於《象传》饮食之义固符,於爻词“需泥”、“需沙”则义不相协。《书》之“曰若稽古”,用郑康成之义,实则训古为天,经典更无佐证。《仪礼·士昏礼》之“皇舅某子”,申《注》、《疏》、张子、李子之义,驳顾炎武之说,实则《春秋传》所谓男妇辨姓,乃指婚姻,不指称号。《礼记·檀弓》之“子夏丧明”,“汉冀州从事郭君碑”作“丧名”,实系假借之字,乃引《尔雅》“目上为名”,谓名为目珠,实则目珠不在眉目之间。《公羊·隐十一年传》,蔡邕石经以“弑”
  为“试”,引《白虎通》证之,已属附会,又引《荀子·议兵篇》“威厉而不试,刑措而不用”句为证,实则此“试”字又别一意,蔡邕所书,义不缘此。《成二年传》“是土齐也”,自以何休《注》文为正解,而引《周礼》、《司马法》解“土”为“杜”,实则尽东其亩,原非杜塞邻国之交通。《论语》之“咏而归”,据郑康成、王充之说,以“归”为“馈”,实则风雩无馈祭之理。如斯之类,皆不免曲循古人,失之拘执。又如据《周礼·牛人》谓“任器”字出於经文,不出子、史,驳宋祁《笔记》之误,则体同说部,与经训无关。引《荀子》、《墨子》证《学记》之“撞钟”,引《荀子》证秦穆公之能变,引《墨子》证许止不尝药,引杨方《五经钩沈》证《论语》生知,亦皆牵引旁文,无关训诂,未免为例不纯。
  然自此数条以外,大抵元元本本,精核者多。较王应麟《诗考》、郑氏《易注》诸书,有其过之无不及也。
  △《经稗》·六卷(福建巡抚采进本)
  国朝郑方坤撰。方坤字则厚,号荔乡,建安人。雍正癸卯进士,官至兖州府知府。是编杂采前人说经之文,凡《易》、《书》、《诗》、《春秋》各一卷,三《礼》共一卷,《四书》共一卷。以多摭诸说部之中,故名曰“稗言”,犹正史之外别有稗官耳。汉代传经,专门授受,自师承以外,罕肯旁徵。故治此经者,不通诸别经。即一经之中,此师之训故,亦不通诸别师之训故。专而不杂,故得精通。自郑玄淹贯六艺,参互钩稽,旁及纬书,亦多采摭。言考证之学者自是始。
  宋代诸儒,惟朱子穷究典籍,其馀研求经义者,大抵断之以理,不甚观书。故其时博学之徒,多从而探索旧文,网罗遗佚,举古义以补其阙。於是汉儒考证之学,遂散见杂家笔记之内。宋洪迈、王应麟诸人,明杨慎、焦竑诸人,国朝顾炎武、阎若璩诸人,其尤著者也。夫穷经之要在於讲明大义,得立教之精意,原不以搜求奇秘为长。然有时名物训诂之不明,事迹时地之不考,遂有凭臆空谈,乖圣人之本旨者。诸人於汉学放失之馀,捃摭而存一线,亦未始非饩羊之遗也。顾诸家无谈经之专书,篇帙纷繁,颇难寻检。方坤能薈稡众说,部居州分,於考核之功深为有裨。特录存之,亦朱子注《中庸》不废沈括《梦溪笔谈》之意也。
  △《十三经注疏正字》·八十一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沈廷芳撰。廷芳字椒园,仁和人。乾隆丙辰召试博学鸿词,授翰林院编修。官至山东按察使。是编校正《十三经注疏》,以监本、重修监本、陆氏闽本、毛氏汲古阁本参互考证,而音义《释文》则以徐氏通志堂本为准。凡《周易》三卷、《尚书》五卷、《诗》十四卷、《周礼》十卷、《仪礼》十一卷、《礼记》十五卷、《左传》十卷、《公羊传》四卷、《穀梁传》二卷、《孝经》一卷、《论语》二卷、《孟子》一卷、《尔雅》三卷。考诸经《正义》,宋端拱、咸平、景德,递有校正,而版本久湮。明以来公私刻版,亦有据宋本刊正者,而所校往往不同。廷芳是书,每条标其本句,而疏其讹误於下。其据某本改者,并显出之。
  有未定者,则以疑存之。或有据某人说者,亦缀附焉。於形声六体,尤所究详。
  然籀改而篆,篆改而八分,而隶书,偏旁点画,或因或革,不能限以许慎之所述。
  又经师口授,各据专门。《春秋》则三《传》异文,《诗》则四家殊字。而假借通用,又复错出於其间。故“曰若”、“越若”,《书》自不同;“桑葚”、“桑椹”,《诗》亦各体:此一经自不相同者也。《周礼》之“篡”,不可通乎《周易》之“筮”;《仪礼》之“庿”,不可通於《礼记》之“庙”:此诸经各不相谋者也。郑康成之屡称旧书,陆德明之多引别本,更不论矣。故是书所举,或漏或拘,尚未能毫发无憾。至於参稽众本,考验六书,订刊版之舛讹,祛经生之疑似。注疏有功於圣经,此书更有功於注疏。较诸训诂未明而自谓能穷理义者,固有虚谈、实际之分矣。
  △《朱子五经语类》·八十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国朝程川编。川字鄜渠,号春昙,钱塘人。乾隆元年荐举博学鸿词。是书成於雍正乙巳,乃川肄业敷文书院时所刊。取《朱子语录》之说《五经》者,州分部居,各以类从,以便参考。凡《易》四十卷、《书》九卷、《诗》七卷、《春秋》三卷、《礼》二十一卷。昔朱子之孙鉴,尝缉文公《易说》二十三卷,又缉《诗传遗说》六卷。国朝李光地又有《朱子礼纂》五卷。而《书》与《春秋》卒无专书。特诸家援引遗文,据以折衷众说而已。且其间各以意为去取,不能尽睹其全。又不著为某氏某年所录,亦无以考其异同先后之由。黎靖德所编《语录》,虽薈稡无遗,然不及一一诠次,亦猝不得其端绪。川此编於每经皆以总论居前,论旧说得失者次之,其馀则以经文为序,并各著某人所录於下,且注其年月及朱子是时年若干岁於首条。条分缕析,至为明白。虽其间记录或失其真,前后偶异其说者未为一一辨明,然比类而观,互相勘校,其得失亦粲然具见矣。三《礼》之末,缀以《大戴礼记》,似乎不伦。考是书历代史志皆著录於礼类。史绳祖《学斋佔毕》称宋时尝并《大戴记》於《十三经》末,称《十四经》。虽绳祖不详事在何朝,然谅非诬说。且其文与三《礼》多相出入,可以为参考之资。附录於末,亦不得以泛滥为疑矣。
  △《群经补义》·五卷(安徽巡抚采进本)
  国朝江永撰。永有《周礼疑义举要》,已著录。是书取《易》、《书》、《诗》、《春秋》、《仪礼》、《礼记》、《中庸》、《论语》、《孟子》九经,随笔诠释,末附杂说,多能补注疏所未及。惟有过矫郑义者,如《礼记补义》云:“主常在室,朝事虽延尸出户,而主不动。故云:‘诏祝於室,坐尸於堂。’堂上有尸无主也。《大司乐职》云:‘尸出入则令奏《肆夏》。’而《司巫》无奉主出入之文也。”今考《郊特牲注》曰:“朝事延尸於户西,南面。布主席,东面。取牲膟膋燎於炉炭,洗肝於郁鬯而燔之。入以诏神於室,又出以堕於主。
  主人亲制其肝,所谓制祭也。时尸荐以笾豆,至荐孰,乃更延主於室之奥。尸来升席,自北方坐於主北焉。”康成此《注》虽不见於经传,必有根据。今永谓坐尸於堂,则堂上无主,不知下文云“直祭祝於主”,谓荐孰时也。《经》亦但云“祝於主”,不云“祝於尸”,岂亦得谓荐孰时尸不在室乎?盖言室则统有主,言主则统有尸。《经》以互文见义,盖以见尸主之不相离也。况《大司乐》“尸出入奏《肆夏》”,《注》谓出入庙中。如第据出入庙中,则《曾子问》曰“主出庙、入庙必跸”,此不得以《司巫》不言主出入而遂不信《曾子问》也。《公羊传》曰:“祫祭者,毁庙之主陈於太祖,未毁庙之主皆升,合食於太祖。周旅酬六尸,则毁庙有主而无尸。若朝践之节,但有尸在堂,而主皆在室,则毁庙之主不得与於朝践之礼矣。”《曲礼》曰:“措之庙,立之主。曰帝主,所以识世系也。尸之所在,以主辨其昭穆,故尸与主不相离。”《白虎通》曰:“主所以依神也。”《淮南子》曰:“神之所依者尸也。”若主在室而尸在堂,则朝践之节,神一依於在堂之尸,又一依乎在室之主,散而无统,非所以明精专也。《论语补义》又谓:“鲁禘行於秋尝之时。周正之秋,实是夏月,故《明堂位》曰‘季夏六月,禘周公於明堂’也。”今考《闵二年》:“夏五月,吉禘於庄公。”
  《僖八年》:“秋七月,禘於太庙。”《文二年》:“八月,大事於太庙。”
  《宣八年》:“夏六月,有事於太庙。”《昭十五年》:“二月,禘於武宫。”
  《定八年》:“冬,禘於僖公。”据此,则鲁之禘祭四时皆举,不得拘以尝月也。
  《明堂位》曰:“季夏六月,以禘礼祀周公於明堂。”《杂记》:“孟献子曰:‘正月日至,可以有事於上帝。七月日至,可以有事於祖。’七月而禘,献子为之也。”称七月日至乃夏至建午之月,则六月实建巳之月,於周正为夏,不为秋也。永既据《明堂位》六月为禘月,而以六月为周正之秋,则是以六月为建未之月矣。同一鲁也,记者於正月、七月称日至,则用周正,而於六月则又用夏正,恐无是理。永又引《祭统》“内祭则大尝禘”书“禘”於“尝”下,明大禘在尝月。不知“禘”在“尝”下,不过错举之词,犹之《传》曰“烝尝禘於庙”,尝在禘前而错举之,则曰“禘尝”也。然则“经”文“尝”在“禘”上,原不谓禘在尝月也。永又引《鲁颂》“秋而载尝,夏而福衡,白牡骍刚”为禘在尝月之证。
  不知毛《传》曰“诸侯夏禘则不礿,秋祫则不尝,惟天子兼之”,郑《笺》曰“秋尝祭,於夏则养牲”,是毛、郑皆不以此节为禘祭也。今据《鲁颂》为禘尝同月,尤为未允。然其他条则典确不磨。若《尚书补义》以西海为青海,谓西海郡虽始立於王莽,而《山海经》云“西海之南,流沙之滨”,则西海之名甚古,并不始於莽也。《春秋补义》谓兄终弟及、宗庙昭穆之世,天子诸侯不得过四亲,而昭穆之庙不必限以四,并斥万斯大所据明堂五室之说。又谓春秋之世兵农已分,引《管子》“制国二十一乡:工商之乡六,士乡十五,公帅五乡,国子、高子各帅五乡。”是在当时,齐之三军悉出近国都之十五乡,而野鄙之农不与。《论语补义》谓先儒以麻冕用三十升,布八十缕为升,三十升则二千四百缕。布一尺二寸,容一千二百缕,朱子已谓其极细,如今之细绢,岂更可倍为二千四百缕?然则麻冕亦不过十五升。辨析尤为精核。其他於《禹贡》之舆地、《春秋》之朔闰,皆考证赅洽,於《经》文、《注》义均有发明,固非空谈者所及,亦非捃拾为博者所及也。
  △《经咫》·一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国朝陈祖范撰。祖范字亦韩,亦字见复,常熟人。雍正癸卯会试中式举人,未及殿试。乾隆辛未荐举经学,特赐国子监司业衔。是书皆其说经之文。名“经咫”者,用《国语》晋文公“咫闻”语也。祖范膺荐时,曾录呈御览。此其门人归宣光等所刊。凡《易》七条、《书》十二条、《诗》七条、《春秋》十三条、《礼》六条、《论语》十三条、《中庸》二条、《孟子》十条,而以杂文之有关《礼》义者八篇列於《礼》后。其论《书》不取梅赜,论《诗》不废《小序》,论《春秋》不取义例,论《礼》不以古制违人情,皆通达之论。《原序》称“文不离乎《六经》、《四书》,说不参乎支离怪僻。”视萧山毛奇龄之专攻前人,同一说经,而纯驳显然。今观其书,如驳《公羊传》“弟为兄后”之说,而取其“母以子贵”之文;驳婚礼不告庙之非;《论语》“无所取材”主郑康成桴材之说;谓甯武子不及仕卫文公;谓“瓜祭”非“必祭”及政逮大夫四世之类:取奇龄说者不一而足。惟《古文尚书》显然立异耳。祖范学问笃实,必非剽取人书者。
  或奇龄之书,盛气叫嚣,肆行诽诋,为祖范所不欲观,故不知先有是说,偶然暗合耶?然如奇龄经说,以诸贤配享为多事,而谓学宫祀文昌、魁星为有理,则祖范终无是也。
  △《九经辨字渎蒙》·十二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沈炳震撰。炳震,归安人。是书校正《九经》文字。第一卷为《经典重文》,如翩翩、坎坎之类。第二卷为《经无重文》。如褫字、豮字之类。第三卷为《经典传讹》。如《文言传》“重刚而不中”,“重”字《本义》疑衍;《象传》“履霜坚冰”,《魏志》作“初六履霜”之类。第四卷、第五卷为《经典传异》。以注疏本列於上,以石经不同者列於下。其诸书援引异文,亦并附著。
  第六卷为《经典通借》。如“君子以顺德”,“顺”王肃本作“慎”;“磐桓,利居贞”,“磐”《释文》“一本作盘”之类。第七卷、第八卷、第九卷为《先儒异读》。如《易》“大人造也”,“造”刘歆引作“聚”;“君子体仁”,“仁”董遇本作“信”之类。第十卷为《同音易义》。如“彖”本训豕走,而《易》之“彖”则训为断;“毒”本训害,而王弼注《师卦》“毒天下”训为役之类。然其音不改。第十一卷为《易音易义》。如“元亨”之“亨”,在“王用亨於岐山”,则读飨。“乾坤”之“乾”,在《噬嗑》“乾胏”则读“干”之类。
  并其音而改之矣。并附以《异字同义》。如《易》之“鼫鼠”,即《诗》之“硕鼠”。《易》之“臲卼”,即《书》之“杌”之类。第十二卷则《注解传述人》也。其排比钩稽,颇为细密,可以因文字之异同,究训诂之得失,於经学颇为有裨。惟末卷《注解传述人》,全录陆德明《释文》所载,无所考证,苟盈篇帙,殊无可取。骈拇枝指,姑置而不论可矣。
  △《古经解钩沉》·三十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国朝余萧客撰。萧客字仲林,长洲人。是编采录唐以前诸儒训诂。首为《叙录》一卷,次《周易》一卷、《尚书》三卷、《毛诗》二卷、《周礼》一卷、《仪礼》二卷、《礼记》四卷、《左传》七卷、《公羊传》一卷、《穀梁传》一卷、《孝经》一卷、《论语》一卷、《孟子》二卷、《尔雅》三卷,共三十卷。
  而《叙录》、《周易》、《左传》均各分一子卷,实三十三卷也。自宋学大行,唐以前训诂之传,率遭掊击,其书亦日就散亡。沿及明人,说经者遂凭臆空谈,或荡轶於规矩之外。国朝儒术昌明,士敦实学,复仰逢我皇上稽古右文,诏校刊《十三经注疏》,颁行天下,风教观摩,凡著述之家,争奋发而求及於古。萧客是书其一也。其《叙录》备述先儒名氏、爵里及所著义训。其书尚存者不载,或名存而其说不传者亦不载。馀则自诸家经解所引,旁及史传、类书,凡唐以前之旧说,有片语单词可考者,悉著其目。虽有人名而无书名、有书名而无人名者,亦皆登载。又以传从经,钩稽排比,一一各著其所出之书。并仿《资暇集》、《龙龛手镜》之例,兼著其书之卷第,以示有徵。又经文同异,皆以北宋精本参校,正前明监版之讹阙。《自序》谓创始於己卯,成稿於壬午。昼夜手录,几於左目青盲而后成帙。其用力亦可谓勤矣。至梁皇侃《论语义疏》,日本尚有全帙。
  又唐史徵《周易口诀义》,今《永乐大典》尚存遗说。是书列皇氏书於佚亡,而史氏书亦未采。盖海外之本,是时尚未至中国,而天禄之珍,庋藏清秘,非下里寒儒力所能睹也。然经生耳目之所及者,则捃摭亦可谓备矣。
  ○附录△《古微书》·三十六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明孙瑴编。瑴字子双,华容人。考刘向《七略》,不著纬书。然民间私相传习,则自秦以来有之。非惟卢生所上见《史记·秦本纪》,即吕不韦《十二月纪》称某令失则某灾至,伏生《洪范五行传》称某事失则某徵见,皆谶纬之说也。
  《汉书·儒林传》称孟喜得《易》家候阴阳灾变书,尤其明证。荀爽谓起自哀、平,据其盛行之日言之耳。《隋志》著录八十一篇。燔烧之后,湮灭者多。至今仅有传本者,朱彝尊《经义考》称《易乾凿度》、《乾坤凿度》、《礼含文嘉》犹存,顾炎武《日知录》又称见《孝经援神契》。然《含文嘉》乃宋张师禹所撰,非其旧文。《援神契》则自宋以来不著於录,殆炎武一时笔误,实无此书。则传於世者,仅《乾凿度》、《乾坤凿度》二书耳。皇上光崇文治,四库宏开;二酉秘藏,罔弗津逮。又於《永乐大典》之中搜得《易纬稽览图》、《通卦验》、《坤灵图》、《是类谋》、《辨终备》、《乾元序制记》六书,为数百年通儒所未见,其馀则仍不可稽。盖遗编残图,十不存其一矣,瑴尝杂采旧文,分为四部,总谓之《微书》:一曰《焚微》,辑秦以前逸书。一曰《线微》,辑汉、晋间笺疏。一曰《阙微》,徵皇古七十二代之文。一曰《删微》,即此书。今三书皆不传,惟此编在,遂独被《微书》之名。实其中之一种也。所采凡《尚书》十一种、《春秋》十六种、《易》八种、《礼》三种、《乐》三种、《诗》三种、《论语》四种、《孝经》九种、《河图》十种、《洛书》五种。以今所得完本校之,瑴不过粗存梗概。又唐瞿昙悉达《开元占经》,去隋未远,所引诸纬,如《河图圣洽符》、《孝经雌雄图》之类,多者百馀条,少者数十条。瑴亦未睹其书,故多所遗漏。又摘伏胜《尚书大传》中《洪范五行传》一篇,指为神禹所作,尤属杜撰。
  然其采摭编缀,使学者生於千百年后,犹见东京以上之遗文,以资考证,其功亦不可没。《经义考·毖纬》一门其所引据,出瑴书者十之八九,则用力亦可谓勤矣。纬与经,名虽相辅,实各自为书。卦气之说,孟喜始据以诂《易》,何休、郑玄援引尤多。宋欧阳修《乞校正五经劄子》欲於注疏中全削其文,而说不果用。
  魏了翁作《九经正义》,始尽削除。此实说经家谨严之旨,与孙复说《春秋》而废《传》,郑樵说《诗》而废《序》,深文巧诋,务排汉学者不同。然义理则当尊正轨,考证则不废旁稽。如郑玄注《礼》,五天帝具有姓名,此与道家符箓何异?宋儒辟之是也。至於蔡沈《书集传》所称“昆仑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实《洛书甄耀度》、《尚书考灵耀》之文。“黑道二去黄道北,赤道二去黄道南,白道二去黄道西,青道二去黄道东”,实《河图帝览嬉》之文。朱子注《楚词》“昆仑者地之中也,地下有八柱,互相牵制,名山大川,孔穴相通”,实《河图括地象》之文。“三足乌,阳精也”,实《春秋元命包》之文(案此四条皆朱彝尊《经义考》之说)。以至“七日来复”,自王弼以来承用;六日七分之说,朱子作《易本义》亦弗能易,实《易稽览图》之文。《洛书》四十五点,邵子以来传为秘钥,其法出於太乙九宫,实《易乾凿度》之文。是宋儒亦未能尽废之。然则瑴辑此编於经义亦不无所裨,未可尽斥为好异,故今仍附著《五经总义》之末焉。
  ──右“五经总义类”三十一部,六百七十五卷,附录一部、三十六卷,皆文渊阁著录。
  (案:汉儒《五经》之学,惟《易》先变且尽变,惟《书》与《礼》不变,《诗》与《春秋》则屡变而不能尽变。盖《易》包万汇,随举一义,皆有说可通。
  数惟人所推,象惟人所取,理惟人所说,故一变再变而不已。《书》纪政事,《礼》具器数,具有实徵,非空谈所能眩乱,故虽欲变之而不能。《诗》则其美其刺,可以意解,其名物训诂,则不可意解也;《春秋》则其褒其贬,可以词夺,其事迹始末,则不可以词夺也:故二经虽屡变而不尽变。刘勰有言:“意翻空而易奇,词徵实而难巧。”此虽论文,可例之於说经矣。今所甄录,徵实者多,不欲以浮谈无根启天下之捷径也。盖自王柏诸人以下,逞小辨而汨圣籍者,其覆辙可一一数矣。)
  
  卷三十四 经部三十四
  ○五经总义类存目
  △《五经图》·六卷(河南巡抚采进本)
  不著撰人名氏。雍正癸卯,襄城常定远得明章达原本重刻。达《序》称是本得自卢侍御,卢又得之信州铅山,为鹅湖石刻本。考明卢谦字默存,庐江人。万历甲辰进士,官至江西布政使参政。初官永丰县知县时,得信州学《五经图》石本,庐江县知县章达为刻之。其始末见李维桢《序》及谦孙云英重编《五经图》中。此本称章达刊,当即谦所传信州石本也。前有万邦荣《序》,称是书与信州石本对校,前后参错,多所不同。盖又有所窜乱矣。且原书兼图《周礼》,是以名为“六经”。此本仍存《周礼》诸图,而改题曰“五经”,名实亦相舛迕。又每经缩为八页,而诸图杂列其间,大图之馀隙,即填小图补之,尤毫无体例矣。
  △《群经辨疑录》·三卷(浙江吴玉墀家藏本)
  明周洪谟撰。洪谟字尧弼,长宁人。正统乙丑进士,官至礼部尚书。谥文安。
  事迹具《明史》本传。是编盖其官祭酒时与诸生讲论之语。凡辨正《四书》、《五经》训释与经旨违误者百有四条,又发明先儒言外之旨者百有九条。《自序》称宁为朱子忠臣,无为朱子佞臣。成化十五年尝疏进於朝,并请敕修诸经。宪宗以《大全》诸书久为学者所诵习,不允所请。观此书,颇可得其用意所在。然其说以三光五行为七政,则不及古传日月五星之确。其辨《周书》八诰及苏轼之说,以为思殷叛周者皆纣所比昵之罪人,则於当时情事未合,仍不及苏《传》之允当。
  至谓社稷之神,龙柱农弃以前,仍当有所谓稷者,其言虽似有理,然亦无所依据。
  至下卷则多属空言,益无所取矣。
  △《石渠意见》·四卷、《拾遗》·二卷、《补阙》·二卷(两淮盐政采进本)
  明王恕撰。恕有《玩易意见》,已著录。考《明史》恕本传,其初致仕在成化二十二年。孝宗立,复召用。后与邱濬不合,求去,以弘治六年闰五月复致仕。
  自是家居凡十五年。此本首篇自题云“己未季秋”,据《七卿表》,当在弘治十二年,则是书作於再致仕时。故《自序》称作《意见》时八十四,作《拾遗》时八十六,作《补阙》时八十八。可谓耄而好学矣。其书大意以《五经》、《四书》传注列在学官者,於理或有未安,故以己意诠解而笔记之。间有发明可取者,而语无考证,纯以臆测武断之处尤多。如谓《左传》为子贡等所作之类,殊游谈无根也。
  △《五经心义》(无卷数,浙江巡抚采进本)
  明王崇庆撰。崇庆有《周易议卦》,已著录。此本又合所著《书经说略》、《诗经衍义》、《春秋断义》、《礼记约蒙》与《议卦》共为一编。唯《周易》无序,馀皆有《自序》。大抵皆剽掇旧文,罕所心得。
  △《十三经解诂》·五十六卷(两淮盐政采进本)
  明陈深撰。深有《周礼训隽》,已著录。是编凡《易》三卷、《书》三卷、《诗》四卷、《周礼》六卷、《仪礼》四卷、《礼记》十卷、《左传》十四卷、《公羊传》三卷、《穀梁传》二卷、《论语》一卷、《孝经》一卷、《尔雅》三卷、《孟子》二卷。其《易》惟取程《传》及《本义》,各标其名。《书》惟取孔《传》、蔡《传》,不复分别。《诗》取《小序》及朱子《集传》,亦兼采子贡《诗传》。《周礼》分《序官》於各职之前,使长属相统,用王应电本,称曰“古本”。《礼记》增入《夏小正》一篇,置《曾子问》前。《左传》主夏正之说,谓用周正为诬。《论语》、《孝经》、《孟子》俱无注,惟《孟子》加以评点,用世所称苏洵本。馀亦皆钞录旧注,无所发明。
  △《说经札记》·八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明蔡汝楠撰。汝楠字子木,号白石,德清人。嘉靖壬辰进士,官至南京工部侍郎。《明史·文苑传》附见《高叔嗣传》中。是编《说易》、《说书》、《说诗》、《说春秋》、《说礼记》、《说论语》、《说学庸》、《说孟子》各为一卷,末附《太极问答》数则。史称汝楠以忧归,聚诸生石鼓书院,讲求经义。此书即是时作也。汝楠少尝从湛若水游,晚更友邹守益、罗洪先,其学皆本於良知,欲以治经为治心之功,故所说多如语录,罕博考之功云。
  △《五经异文》·十一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明陈士元撰。士元有《易象钩解》,已著录。是编考订《五经》文字异同,大抵以许慎《说文》、陆德明《经典释文》为主,而捃摭杂说附益之。所援据颇为寒窘。如《易本义》《坤》初爻《小象》“顺当作慎”,《诗集传》“景,古影字”之类,亦缕载之。又如宋本“恒”之作“恒”避真宗讳,犹“真”之作“贞”避仁宗,讳“慎”之作“昚”避孝宗讳。而於《恒卦》注曰:“,《释文》作恒。”殊为失考。至“雝雍”一字,而於《书》“於变时废”注:“《路史》作时雍”。“睂”、“眉”一字,而於“以介眉寿”注:“吕氏《读诗记》眉作睂”。益可以不必矣。
  △《五经绎》·十五卷(江西巡抚采进本)
  明邓元锡撰。元锡有《三礼编绎》,己著录。是书凡《易》五卷、《书》二卷、《诗》三卷、《三礼》四卷、《春秋》一卷。元锡先有《三礼编绎》二十卷别行,故此编惟摘录其中自作发明之语,而删其经文及注。《书》、《诗》、《春秋》亦不载经文,惟存篇目。其所诠释,多属空谈。《易》则虽载《经》文而颇更其次第。如《乾卦》“乾,元亨利贞”句下继以“大哉乾元”至“万国咸宁”五十七字,又继以“元者善之长也”至“故曰乾元亨利贞”六十四字,又继以“乾元者”至“天下平也”五十七字,又继以“天行健”十字,乃继以六爻及《小象》,《小象》以后复继以《文言》“初九曰”以下之文。皆元锡以意更定。
  其《系辞》、《说卦》、《序卦》、《杂卦》则全删《传》文,而自撰《天图原》等三卷以代之。其凭臆杜撰,亦略与《三礼编绎》等也。
  △《经书音释》·二卷(浙江汪启淑家藏本)
  明冯保撰。保字永亭,号双林,深州人。嘉靖中秉笔司礼太监。隆庆及万历之初最用事。事迹具《明史·宦官传》。是编摭拾《经典释文》、《说文》、《广韵》诸书,参以己意。如解《论语》“过则勿惮改”“惮”字曰:“难也,畏也。”则已详於朱注。解“宓不齐”“宓”字曰:“三国时秦宓,人名。”则更与音释无关。至其钞袭舛误,更不可枚举。末有隆庆辛未保《自跋》,其私印曰“内翰之章”,尤可怪矣。史称保善琴能书,是编当即所自撰。意当时士大夫惮其权势,必有从而誉之者,故竟至於灾梨。其人其书,本均不足存。以赵高《爰历》六篇,《汉志》著录,故存其目,亦以见明代貂珰之横,至俨然以词臣自居,而无一人议之,足为万世之炯戒也。
  △《孙月峰评经》·十六卷(江苏周厚堉家藏本)
  明孙鑛撰。鑛字文融,月峰其号也。万历甲戌进士,官至南京兵部尚书。
  是编《诗经》四卷、《书经》六卷、《礼记》六卷,每经皆加圈点评语。《礼记》卷前载其所评书目,自经史以及诗集,凡四十三种。而此止三种,非其全书。然《诗经》前有慈谿冯元仲《序》,称其举《诗》、《书》、《礼》鼎足高峙。盖元仲所别刻者,以三经自为一类也。经本不可以文论,苏洵评《孟子》,本属伪书;谢枋得批点《檀弓》,亦非古义。鑛乃竟用评阅时文之式,一一标举其字句之法,词意纤仄。锺谭流派,此已兆其先声矣。今以其无门目可归,姑附之《五经总义类》焉。
  △《七经图》·七卷(副都御史黄登贤家藏本)
  明吴继仕编。继仕字公信,徽州人。案宋《馆阁书目》载《六经图》六卷,杨甲撰,毛邦翰增补之,为图三百有九。又《宋史·艺文志》有叶仲堪《六经图》七卷。陈振孙《书录解题》谓仲堪即以邦翰旧本增损改定。是书刊於万历己卯。
  前有继仕《自序》云:“得旧本摹校,旧图三百有九,今加校正为三百二十有一。
  又增《仪礼图》二百二十有七,共为图五百四十有八。”所谓旧本即毛邦翰之书,所谓《仪礼图》亦即杨复之书,均非继仕所自撰也。
  △《九经考异》·十二卷、附《九经逸语》·一卷(两淮马裕家藏本)
  明周应宾撰。应宾,鄞县人。万历癸未进士,官至礼部尚书。是编考证《九经》之异文。《九经》者。以《五经》、《四书》合而为九,非古所谓《九经》。
  又以《四书》居《五经》前,益非古矣。其书以陈士元《五经异文》为蓝本,稍拓充之,而舛漏弥甚。如《书》“浮于江沱潜汉”下云“陆一作潜於汉”,今《释文》并无此文。又如《诗》“有渰萋萋”知引《韩诗》作“有弇”,而不引《吕氏春秋》之“有晻”。“兴雨祁祁”知引《韩诗》之“兴云”,而不知《吕氏春秋》亦作“兴云”。如斯之类,尤失之目睫之前也。
  △《谈经》·九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明郝敬撰。敬有《周易正解》,已著录。此书一名《经解绪言》。敬所著《九经解》,凡一百六十五卷,一百六十七万馀言。此则提其大要,别为九卷,总题曰《山草堂集》。盖后来编入集中也。凡《易》七十条、《书》三十条、《诗》五十四条、《春秋》五十六条、《礼记》十三条、《仪礼》二十条、《周礼》四十二条、《论语》二十六条、《孟子》三十二条。敬天资高朗,论多创辟,而臆断者亦复不少。其详皆具《经解》中。此亦可见所学之大概也。
  △《六经三注粹抄》(无卷数,浙江巡抚采进本)
  明许顺义撰。顺义字如斋,晋江人。是书前后无序跋,不知何时所作。验其版式,盖万历以后之坊本。其书以《易》、《诗》、《书》、《春秋》、《礼记》、《周礼》为“六经”,名既杜撰,又经文多所删节,其注亦割裂饾飣。所谓“三注”者,亦不知三家为谁。殆书贾射利所刊也。
  △《五经纂注》·五卷(江苏周厚堉家藏本)
  旧本题“竟陵锺惺纂注”,有惺《自序》。而书前又有舒文鼎所为《凡例》,云:“今本朱、蔡、陈、胡之统训,一就伯敬先生为取衷。”则其书非惺所为矣。
  其书皆删节经文。《易》则一卦内删数爻,《诗》则一篇中删数章,《书》则一篇中删数段,《春秋》、《礼记》删节尤甚。惺似不谬陋至此,或亦书贾所托名欤?
  △《峚阳草堂说书》·七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明郑鄤撰。鄤号峚阳,武进人。天启壬戌进士,改庶吉士。崇祯中为温体仁所构,诬以杖母不孝,磔於市。是编首为《中庸说》一卷,次《大学意》一卷。以《中庸》冠《大学》前者,其说谓《中庸》以明德终,《大学》以明德始,《大学》实继《中庸》而作也。《论语咏》一仿宋张九成之例,以绝句代笺疏。次《孟子略述》,随意标举而说之,故曰“略”焉。四书皆崇祯十二年诏狱中作,以授其子珏者。次《诗书论世》三卷,则杂论《诗》、《书》二经。大抵皆明末狂禅,提唱心学,无当於圣贤之本旨。
  △《拙存堂经质》·二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明冒起宗撰。起宗字宗起,如皋人。崇祯戊辰进士,官至湖广布政使参议。
  是书凡九十六篇,分条考辨,其中颇有典核之条。如辨《书》七政皆右旋,蔡《传》未为实测;《诗小序》与经传多相符;申公《诗说》不合於《鲁诗》者凡数端;《国风》非徒诗,程大昌《诗议》颇误;引《方言》“东齐土作谓之杼,木作谓之柚”证《诗》“杼柚其空”;引《史记》、《国语》证赵朔生年。其他考《书》与《春秋》舆地者,亦见根据。他如谓《大司徒》、《小司徒》等止言都鄙而不及乡遂,以都鄙即乡遂也。《乡师》言六乡,《遂人》言六遂,而不及都鄙,以乡遂即都鄙也。且谓六乡七万五千家,六遂亦如之,则十五万家。一人受百亩,百里之国,田九百万亩。除公田外,仅八万家,其馀七万家将於何处受田?若都鄙在乡遂外,彼公侯伯等国卿大夫士之采地将何所受?今考《大司徒》曰:“辨其邦国都鄙之数。”又曰:“帅六乡之众。”《小司徒》曰:“以稽国中及四郊都鄙之夫家九比之数。”又曰:“乃颁比法於六乡之大夫。”则一职之内,都鄙与六乡并举,何得谓《大司徒》、《小司徒》等止言都鄙而不及乡遂耶?
  至谓百里之国尚不能容六乡、六遂之夫田,何得更有都鄙?不知天子六乡、六遂,大国止有三乡、三遂,次国二乡、二遂,小国一乡、一遂。《费誓》“鲁三郊三遂”,是其明证。且乡遂之制,既据《周礼》,即当以《周礼》封国之数为正。
  如公五百里,开方百里者五五二十五。侯四百里,开方百里者四四十六。大国三乡,止三万七千五百家,合三遂止七万五千家。二十五同而容七万五千家,仅得三十五分之一,岂此外更不容有都鄙乎?起宗误以侯国亦六乡、六遂,与天子同制,而又不用《周礼》封国之数,宜乎以百里之国不能容六乡、六遂也。《春秋·襄七年传》:“叔仲昭伯为隧正。”“隧”与“遂”通,则有遂之名。又《襄九年传》曰:“二师令四乡正敬享。”则有乡之名。《庄二十八年传》曰:“凡邑有宗庙先君之主曰都。”则有都之名。又《庄二十八年传》曰:“群公子皆鄙。”
  《昭二十年传》曰:“县鄙之人。”则有鄙之名。《襄三十年传》曰:“子产使都鄙有章。”则有都鄙之名。何谓诸侯有乡遂即不得有都鄙乎?起宗徒以遂官所统之县正、鄙师与稍县之县、都鄙之鄙各称相混,遂谓都鄙统於乡遂,不知《周礼》名同者不一而足。闾师之名与闾胥同,县师之名与县正同,岂得谓闾师、县师即闾胥、县正乎?又《周礼》有都宗人、家宗人、都司马、家司马,皆都鄙之官也,而起宗谓《周礼》有乡遂之官,无都鄙之官,误矣。又《杂记》曰:“大夫为其父母兄弟之未为大夫者之丧服如士服。”《注》:“大夫虽尊,不以其服服父母兄弟,嫌若逾之於礼。”其意最精,而起宗乃以为訾。又於《书》则极尊《古文尚书》,力诋梅鷟。於《春秋》谓周不用子正,并谓秦不用亥正。此皆误袭前人之说,而不知所择,以致失其纲要也。
  △《五经读》·五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明陈际泰撰。际泰有《易经说意》,已著录。其平生以制艺传,经术非所专门。故是编诠释《五经》,亦皆似时文之语,所谓习惯成自然也。
  △《五经圭约》(无卷数,浙江巡抚采进本)
  明蒋鸣玉撰。鸣玉字楚珍,号中完,金坛人。崇祯丁丑进士,官台州府推官。
  鸣玉於《四书》、《五经》皆有讲义。解《四书》者名《舌存》,今未见。解《五经》者名《圭约》,言如土圭之测日影,以至约而赅至广也。其初每经皆分《总论》、《别论》、《绪论》三编。康熙九年,其子编修超校正付梓,以分析琐屑,难以检阅,乃循经文次第,合三编而一之,仍分标《总论》、《别论》、《绪论》之名,以存其旧。王崇简、魏裔介各为之序。其书皆采用旧文而不著前人之姓名。超所述《凡例》,称鸣玉食贫之时,借书撮抄,故不及详载书名,理或然耳。其说《易》,先义理而后象数。《书》则多本《注》、《疏》。《诗》多宗《小序》,与朱《传》时有异同。《春秋》兼取三《传》,不主胡安国刻深之说。《礼》惟阐发文义,於考证颇疏。附以《周礼》、《仪礼》二论,亦皆推测之谈。盖於明季经解之中,犹不失为平近易究者,而精深则未之能也。
  △《经髓》·七卷(两淮盐政采进本)
  明陈世濬撰。世濬字学元,闽县人。其书成於崇祯己卯。前有《自序》,称题於九龙学署。按清流县有九龙滩,或即是县之学官欤?《五经》各为一卷,益以《周礼》一卷。皆摘录经文之可入制艺者,略为诠释。末为《孙子》一卷,盖并以备对策之用,而与圣籍同名曰“经髓”,不伦尤甚也。
  △《墨菴经学》(无卷数,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沈起撰。起字仲方,秀水人。前明诸生,后为沙门。此编皆其所著经说,凡五种:一曰《大易测》,分《图象疏义》、《字画订讹》二篇。二曰《春秋经传》,分《经引》、《传引》十六篇。三曰《诗说》,凡四十五则。皆随时有所得,札而记之者。四曰《诗匡偶存》。起尝著有《诗匡》一书,因为人借去遗失,仅存十一则,故曰“偶存”。五曰《四书慎思录》,皆杂论《四书》之语。其中亦间有新意,而寥寥数条,不能大有所发明也。
  △《五经翼》·二十卷(原任工部侍郎李友棠家藏本)
  国朝孙承泽撰。承泽有《尚书集解》,已著录。是编杂取前人诸经序跋、论说,以类相次,得《易》四卷、《书》二卷、《诗》四卷、《春秋》六卷、《礼记》二卷。馀杭严沆,益以承泽所著《周礼举要》二卷,共为一编刊之。其书采摭未备,不及朱彝尊《经义考》之淹洽。至《周礼举要》备举五《官》大义,亦颇有所发明。然议论多而考证少,亦异於先儒专门之学。王士祯《池北偶谈》记康熙辛亥与承泽论经学,承泽自言《五经翼》是十五年前所撰,不过集说经绪论耳,无当经学也。是承泽亦有自知之明矣。
  △《稽古订讹》(无卷数,江苏巡抚采进本)
  国朝龚廷历撰。廷历字玉成。书中称震西氏者,其别号也。武进人。顺治壬辰进士,尝任湖南推官。其官於何府,则不可考矣。是编首摘《周礼》郑《注》之可疑及后人引用误解《周礼》之文者,次解释《仪礼》,次论朱子《孝经刊误》之失及诸家解经之谬。其论《周礼》,谓祀昊天於南郊,服裘固宜;祀黄帝於季夏,盛暑之月,岂亦服裘?此论足破宋儒等加葛於裘之议。又《五服九服辨》谓禹之五服各五百里,自其一面数之。此说虽本罗泌《五服图》,而辨析较畅。至以《周官》之制,冢宰统膳夫、饔人及宿卫之士,后世不宜分属他职。是则不知时世异宜,未免泥古太甚。又谓唐之门下省乃《周官》宫伯、宫正之遗,宋之阁门使、内侍省亦掌宿卫。不知唐之门下省专掌覆奏书制,宋之阁门使专掌宣赞,内侍省专掌承应奉御之事,并非宿卫也。至其《仪礼》各条,皆抄撮《注》、《疏》,无所辨正阐发。惟《士冠礼》“北面见于母,母拜受”引孔氏《正义》,谓母拜其酒脯,重尊者处来,非拜子也,差可存备一解耳。至《孝经》专驳朱子《刊误》之非,所争不过字句之末,抑又细矣。勘其标题体例,似乎此本所存,仅辨论此三经之语,全书尚不止此。今无别本相校,姑以所存者著於录焉。
  △《五经辨讹》·五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吕治平撰。治平号愚菴,海宁人。顺治中岁贡生。官德清县教谕。是编考论《五经》疑义,皆就坊本讲章辨驳语意之是非。
  △《勉菴说经》·十卷(直隶总督采进本)
  国朝齐祖望撰。祖望字望子,号勉菴,广平人。康熙庚戌进士,官至南安府知府。是书凡《读易辨疑》三卷、《尚书一得录》一卷、《诗序参朱》一卷、《说礼正误》三卷、《春秋四传偶笔》一卷、《续笔》一卷。大概《易》则辨程、朱之误,《书》则正蔡氏之讹,《诗》多遵《小序》而攻朱《注》,《礼》则正陈氏之失,《春秋》则纠驳胡《传》,而《左氏》、《公》、《穀》亦互有是非。
  然率以臆断,不能根据古义,元元本本,以正宋儒之失也。
  △《七经同异考》·三十四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国朝周象明撰。象明字悬著,太仓人。康熙壬子举人。是编凡《易》四卷、《书》五卷、《诗》六卷、《春秋》六卷、《三礼》十三卷。皆裒集旧说,亦间附以己意,略为折衷。然采摭之功多而考证之功少,其体例略近黄震《日钞》、章如愚《山堂考索》也。
  △《经说》·一卷(副都御史黄登贤家藏本)
  国朝冉觐祖撰。觐祖有《易经详说》,已著录。是编或录其序,或偶论一二条,似乎偶抄成册,以质正於人,非勒为定本者也。觐祖以讲学自命,恶汉、唐诸儒如雠。故是编宗旨,皆深以研求注疏为戒。门户之见既深,是不可以口舌争矣。
  △《此木轩经说汇编》·六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国朝焦袁熹撰。袁熹有《春秋阙加编》,已著录。是编乃袁熹读诸经注疏,间有标识,其门人掇拾成编。凡《易》、《书》、《诗》、三《礼》、三《传》、《尔雅》十经,而《书》仅三十四条,《周礼》仅十六条,《仪礼》仅一条,《公羊传》仅九条,《穀梁传》仅七条,皆殊寥寥,实止五经而已。其说《易》主义理,惟末列《说卦传》诸条,推言卦象。然其门人《编辑凡例》,以为杂抄诸书,非所自撰。说《诗》力排《小序》,而兼主叶韵,说《礼记》不考礼制,惟推言礼意。说《左传》差详,末附评语。如“虢叔死焉”句下注“怕人”二字,“王曰无之”句下注“如何瞒得”四字之类,盖从其读本抄出。《尔雅》颇有考证,如“嫁”之训往,引《列子》“将嫁于卫”句为证;“孟”之训进,引班固《幽通赋》“盍孟晋以迨群”句为证:则皆郭璞、郑樵所未及也。大抵袁熹究心注疏,时有所触,随笔记录,本非有意著书,故其说往往泛及杂事。如因《左传》懿氏之卜有“凤皇”字,《疏》、引《山海经》“首文曰德,翼文曰顺”之语,遂讥崇祯甲戌进士文德翼之名为割截;因季友酖叔牙,遂讥石崇以鸩鸟与王恺养之为晋政不纲;因长狄鄋瞒,遂论其国女子亦必长大,乃能配合生子,否则八尺之妇,不可配三丈之男;因公子宋尝鼋染指,遂记康熙中吴门进士顾三典因食一鼋,暴下不止,遂殒其命:皆偶然笔记,非以谈经。其门人过尊师说,一一录而编之,遂为后人口实。观其於《木瓜》一诗,前后两解,但注前后不同,不敢删一存一。《狡童》一诗,说《诗》则以刺忽为非,说《左传》又以刺忽为是,亦不订正。又论齐桓九合兵车之会,原稿讹“兵”为“丘”,此无庸拟议,而亦云“丘车”当作“兵车”,但原稿作“丘”,不敢擅改。推信过甚,至有此失,反为其师之累。殆亦非袁熹意矣。末附《读朱子语类》一卷,列之经说,殊为不类,尤见编录之无体例也。
  △《六经图》·十六卷(通行本)
  国朝江为龙等编。为龙,桐城人。康熙庚辰进士,官吏部主事。是编皆以前人旧图钞录成书。末附以《四书图》,亦自诸书摘入也。
  △《重编五经图》·十二卷(浙江汪启淑家藏本)
  国朝卢云英编。云英,庐江人。明江西布政司参政卢谦之曾孙,以谦在永丰所刻《五经图》原本行款参差,复釐定增补,以成是编。《凡例》称所改正凡五百馀处。今以杨甲本与此相较,杨於《大易》有《象数钩深图》七十,此则存六十八;於《尚书》有《轨范撮要图》五十有五,此则存七十三;於《毛诗》有《正变指南图》四十有七,此则存四十有八;於《春秋》有《笔削发微图》二十有九,此则存十五;於《周礼》有《文物大全图》六十有五,此则存五十七;於《戴记》有《制度示掌图》四十有三,此则存五十有一。增减多有不同,然大抵以杨书为蓝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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