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可以只称后一个头衔了。”他轻轻叹息：“富兰克林刚刚引咎辞去主管一职。接替他的新主管到任后立即彻查此案。发现了一卷封存七年的胶片，上面记录了第五公爵的侄子，莱恩·富兰克林的失踪案。”
“失踪案？”玛薇丝略略思索了片刻：“是指莱恩与情妇意外遭到棕熊袭击一事？”
“不愧是Queen，记忆力如此惊人。”亚当斯做了个嘉许的手势：“然而，意外只是掩人耳目的理由。胶片里记录了惊人的一幕——杀死情妇的，不是棕熊，而是死而复生的莱恩本人。”
他叹息一声：“等你们看过这卷胶片，一定会和我有同样的感慨。这一幕，堪称超越一切经典恐怖电影的杰作。情妇脖子上那可怕的撕裂痕迹，正是来自莱恩先生的牙齿。”
对这样耸人听闻的描述，玛薇丝并不为所动，只沉静地重复了一遍：“死而复生？”
亚当斯没有立即回答，微笑着举杯浅酌。
轻轻地，他将酒杯反扣在桌面上。水晶杯无声地碎出数道裂纹，鲜红的酒汁溢出，迅速在雪白的桌布上晕开，宛如雪地里绽放的寒梅。
他伸出两根手指，轻轻叩击着杯底的裂纹：“你们即将亲眼看到，莱恩先生破碎的头颅，是如何从血泊中一点点复原的。”
玛薇丝沉声道：“这一切，是否与51区丢失物有关？”
“女王陛下圣明。”他微笑着，轻轻欠身。
他向来只直称玛薇丝之名，当“陛下”一词出自他口中时，调侃的意味便远大于敬称：
“如陛下所料，一切正源于那块丢失的绝密研究物。早在多年前，莱恩已感染了绝症，为了挽回他的生命，富兰克林上将将这块研究物窃走，植入了他的体内。从那时候起，莱恩就获得了复活的力量。”
“51区高层曾反复研究了事故现场留下的血样，发现莱恩体内的细胞有了特殊的变异——哪怕遭遇到毁灭性的创伤，也能在几分钟内迅速复生。”
玛薇丝淡淡道：“依照你的远见卓识，通常这种发现，都会被封存在51区，以研究生化武器。”
“承蒙夸奖。”他对玛薇丝话中的嘲讽视而不见：“但这次我有些措手不及——就在三天前，FBI找到了富兰克林的尸体。”
“死因？”
“谋杀。这一次，杀手找到了最好的方法——将他烧成了灰，再不给他复活的机会。”他叹息着补充：“手笔非凡，用了一整座图书馆作为陪葬。”
玛薇丝的神色有些郑重：“凶手的目的是什么，为了那块丢失的研究物？”
亚当斯缓缓摇头：“据可靠情报，这块研究物早在五年前就已被取走了。杀人的目的只可能是灭口。”
“既然已经过去了五年，凶手为什么选在这个时候灭口？”
“天知道。”他耸了耸肩：“不过有一个不幸的巧合。最新研究表明，这块丢失物很可能与最近正在北美蔓延的‘瘟疫’有关。”
玛薇丝看着他：“Arch-Duke阁下，当你抱怨非洲的太阳和砂子时，并没有提到，我们的国家有瘟疫在蔓延——而这一切，正是贵行省51区秘密研究物丢失引起的。”
她声音依旧很轻，却已有了问责的威严。
亚当斯躬身致歉，脸上却依旧是调侃的笑容：“女王陛下，很抱歉我措手不及。从第一例感染者的发现直到今天，不过一周的时间。”
玛薇丝不再说话。
北美行省51区，一直绕过公爵会议进行着一些秘密项目的研究。很多神秘力量被保存复制，以图用作军事用途。这在三位大公间，已是心照不宣的秘密。
她淡淡道：“有多少人感染？”
“七百五十二，数字还在呈几何倍数上升。”
“症状？”
“感染者血液中有着和富兰克林同样的变异细胞。只是，这些人智力低下，嗜血狂暴，肌体复生的速度也弱很多。若破坏心脏、大脑等重要脏器则不能复活。疾病靠体液传播，被他们咬伤的人很快就会发病。”
玛薇丝将目光投向第三公爵：“中华行省是否发现相似疫情？”
第三大公沉默片刻，缓缓道：“三百一十九例，我们称之为‘丧尸’。”
亚当斯皱起眉，夸张地摇了摇头：“十九年了，有的人竟还没有学会尊重人权。这个名词被公布，立刻就会引发民众抗议。这些人还有人类意识残存，在无法确定他们的归属时，我们应该暂时称之为‘那种人’。”
玛薇丝：“我想现在不是讨论人权的时候。”
亚当斯有些调侃地看着她：“玛薇丝，目光要放得长远。按照这个速度，只怕再过几年，他们就会成为庞大的种群。到时我们将不得不开会讨论，是否要给与他们选举权。”
他用余光扫了扫第三大公：“几十年前，我们不正是这样被迫给与亚洲人选举权的么？”
玛薇丝笑容不变，目光盯在他脸上：“一百年前，你们也是这样被迫给与女性选举权的。”
亚当斯无可奈何地摊开手：“好了，让我们换个话题。有一个好消息，在北美行省，这场可怕的疫情正在得到控制。病毒似乎自动进入了衰竭期，新感染的人数在减少。”
他将目光转向第三大公：“而有一个更好的消息，疫情的中心正在向中华行省转移。”
第三大公淡淡看着他，看不出喜怒。
玛薇丝缓缓道：“如何确定？”
“51区新任主管是一位天才少年。他发现被感染者身上能发出一种特殊的热量，可以由他新研制的仪器监控追踪。而最近的监控结果是，疫情中心正向中华行省省会上海转移。或者，更准确的说，感染现象正在华音大学附近集中爆发。”
玛薇丝的目光微微抬起：“华音大学内是否发生了特殊事件？”
“没有，不过……”他注视着玛薇丝，脸上的笑容有些深沉：“华音大学附近有一所叫做紫诏帝都的写字楼，顶层是一所私人侦探事务所。有趣的是，在和平年代，这家事务所内竟召集了一场军事法庭，判处事务所的主人无期徒刑，服刑地点不是监狱，而是中华行省全境。虽然，我心目中的中华行省是一个神奇的区域，但这样的判决还真是让人震惊……”
他目光抬起，注视着玛薇丝的每一分神色变化：“更有趣的是，事务所主人是一位名为‘秋璇’的少女。当我看到她第一眼，就不禁为她的美貌惊叹……”
玛薇丝脸上笑容依旧，目光深处却已浮起一缕阴霾。
亚当斯似乎想起了什么：“哦，对了，军事法庭发出的内部档案上有她的照片。”
他拿出一封白色的信函，轻轻递到她手中。与此同时，用余光扫了第三大公一眼：“我并非有意侵入中华行省的系统。但这份档案被印发了数百份，给中华行省境内所有边境关卡，以限制服刑者出境，实在算不上什么机密。”
第三大公仿佛没有听到。
玛薇丝缓缓拆开信封，看了一眼，却没有说话。
亚当斯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若不是头发和眼睛的颜色不一样，我几乎以为自己看到了久违的芙瑞娅公主殿下。”
玛薇丝不动声色：“那可真是巧合。”
“是的，的确是太巧了。”他的笑容有些意味深长：“更巧的是，就在莱恩·富兰克林遇害的前一天，有一名陌生的少女曾造访过他藏身的图书馆。根据FBI的情报，这位少女的容貌与秋璇小姐极为相似——当然，也和芙瑞娅殿下极为相似。”
几乎难以察觉的瞬间，一道冷光从玛薇丝眸子深处闪过。
亚当斯满意地一笑：“如今，我只希望这位有幸与芙瑞娅殿下拥有同样美貌的女孩，不要感染这种可怕的疾病。下次筹拍《真假公主》的时候，我还想请她来出演女主角。”
玛薇丝沉默片刻，将信封递还给他：“祝你如愿。”
亚当斯还要说什么，突然，广场上响起一片掌声。
随着最后一辆花车驶过广场，上千只白鸽被放飞，在清脆的展翅声中，腾空而起，翱翔于蓝天白云之际。
民众的热情瞬间被点燃，所有人都起立鼓掌，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雷鸣般的掌声中，一只金色的权杖从主席下底徐徐升起。权杖的顶端，一枚月牙形的宝石，闪烁着七彩的光芒。
亚当斯叹了口气：“传统节目，该点生日蜡烛了。”
他向玛薇丝伸出手。
接下来的节目，便是三位大公携手走到主席台中央，一起将手放到权杖顶端。在万民倒计时声中，同时按下宝石上的按键。
而后，一种特制的烟花将在广场上空绽放。
这种烟花经过了特殊的工艺，可以在正午的日色下点燃，释放出比阳光还要夺目的光彩。
玛薇丝一时没有回应。
亚当斯保持着邀约的姿势：“女王陛下，六十亿子民正看着您。”
果然，对面的大屏幕上，又已切换出虹之回廊的近景。
镜头所及的瞬间，玛薇丝脸上恢复已了笑容。她从容地握起另外两位大公的手，缓步向主席台正中而去。
三人的手相携放上权杖顶端。宝石清澈如镜，不经意间返照出她的侧影。湛蓝眸子深处，似有淡淡的阴霾在沉浮。
亚当斯轻声道：“不必太担心。我会将51区的新任主管调往中华行省，协助中华行省控制疫情，也保护她的安全。”
玛薇丝没有看他，只淡淡道：“入境时别忘了申请Royal-Duke的同意。”
“他叫兰斯洛特。”
这个名字，是那么的意味深长。
斑驳的光影里，玛薇丝似乎一怔。
亚当斯看着她，眸子中缓缓露出一丝笑意：“今天也是他19岁生日，年纪轻轻，就为国家做出这样卓越的贡献，也应当收到Queen的生日祝福吧？”
“那么，替我祝他生日快乐。”
她抬起头，一切涟漪都了无痕迹，笑容又已是那样的优雅、沉静、无懈可击。
开启键应声按下。
12：00。庆典刚刚结束。
Queen专属休息室内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黑色裙裾流水般从大理石地板上曳过，三道金属大门无声开启，又自动锁闭。
玛薇丝来到桌前，轻轻拨了一个键。
一个温和而低沉的声音传来：“陛下，随时恭候差遣。”
她脸上的笑意已完全隐没，神色冷若冰霜：“立即替我接通骑士K的卫星电话。”
对方恭敬地回答道：“是，陛下。”
不过十数秒，电话已经转到了大洋彼岸的中华行省。
电话的那一端，骑士K似乎还没从惊诧中恢复过来：“玛……玛薇丝陛下……我……我……”
玛薇丝打断他：“骑士K，三个小时内，我会将Khaos号航母编队调往中华行省。从这一刻起，你及你的Angel进入作战状态，随时做好升级到Arch-angel的准备。”
“可是……可是在中华行省动用Arch-angel，是会被视为军事侵略的。”
“这些不用你担心，我自会和第三大公交涉。”
她顿了顿，话音中顿时有了不容抗拒的威严：
“必要的时候，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她的安全。”
对方迟疑片刻，还是决断地回答：“Yes. Your majesty!(遵命，陛下！)”
Chapter 16
7月11日夜。
节日气氛在全世界蔓延，入夜时分达到极致。璀璨的烟花照亮了夜空，游行花车驶过闹市，轻歌曼舞，人声鼎沸。
五洲四海，不同信仰、不同种族、不同肤色的人走上街头，庆祝人类历史上第一个统一的国家，渡过了她十九岁的生日。
中华行省，上海。
除了首都罗马盛大的庆典仪式外，合众国的三大特区也分别举行了自己的庆祝活动。亚太特区的庆典会场设在中华行省省会上海，各种欢庆活动从黎明开始，一直延续到入暮时分。
之后，还有重要的酒会，即将在中华行省最高规格的“西昆仑”宴会大厅举行。
按照定例，所有公爵及公爵第一顺位继承人都必须前往罗马，参与首都举行的庆典仪式，留在上海主持庆典的主要是第三公爵的家臣。来宾则五花八门，有亚太特区各行省的军政要人、富商巨贾，也有文化名流、娱乐明星、以及有幸中签获得邀请券的普通民众。
公爵们的缺席多少给上海分会场的庆典带来一些遗憾，但也正因少了来自最高层的拘束感，这场酒会相对于罗马的庄严肃穆，更多了几分亲民的娱乐气氛。
西昆仑宴会大厅完全按照传统中式风格修建，巨大的龙柱托起雕刻着九种神兽的飞檐，气势恢宏，碧绿的琉璃瓦被仔细清洗过，在灯光的照耀下，绽放出瑰丽的色泽。绿色琉璃瓦在传统中国象征着仅次于天子的亲王之权位，此时亦标示Royal-Duke作为三位大公之一的无上威严。
一条丝质红毯从九十九级白玉阶梯上垂下，一直铺到宴会大厅外的广场中。一座汉白玉石桥承载着地毯，横跨宽阔的黄浦江，直达外滩。东方明珠标志性的圆球形，成了会场最好的点缀。足足有两千多米的红地毯，从外滩横跨黄浦江，直达西昆仑宴会厅。
鲜花被精心扎束成龙形，在石桥周围隔出一方空隙，身着中式礼服的侍者正恭敬地侍立其中，引导着来宾的车辆在此地暂作停泊。而后，来宾们即将在司仪唱名下，沿着红毯走向大厅。
稍远处，黄色的警戒线拉开，军服笔挺的士兵们严加护卫。这条昔日最繁华的大道已经全面戒严，只有特许的车辆能够通过。各媒体的记者们驾着长枪短炮，守候在警戒线外，抓拍着每一位从车中走下的贵宾。
大道上名车云集，参加酒会的嘉宾们，正在司仪的指示下，缓缓穿过街道，排队驶向大厅。
车流中，一辆崭新的劳斯劳斯?幻影尤为引人注目。
不是因为这辆车的名贵。而是因为，即使在这种固定的线路上，又是几乎静止的速度下，它依旧开得东倒西歪，一步一顿。
司机身材娇小，崭新的白色制服，金色纽扣，丝质手套，正紧张地握着方向盘。她双眸睁到极大，黑框眼镜已被汗水打湿，鬓角被汗水沾湿，塞在宽沿礼帽里，显得有些凌乱。
正是相思。
后座上，盛装华服的韩青主有气无力，扶住额头，已经说不出话。
突然一个急刹。
韩青主差点撞到座椅前方的液晶屏上，终于忍无可忍，高喊道：“我说大小姐，你到底是什么时候拿的驾照啊？”
相思紧张地看着复杂的仪表盘，有些手足无措：“上……上星期。”
“苍天啊……”韩青主做出崩溃的神情：“那个女人竟吝啬到了这个地步，怎么说也是上千万的大单子，竟然连一个专业司机都舍不得雇，却让你这样的废材开车……”
相思手忙脚乱，顾不得和他计较：“喂，你开过劳斯莱斯没有？”
韩青主无语摇头。
相思怯生生问：“那你知不知道手刹在哪里？”
韩青主痛苦万分，作势要去推车门：“为了我的生命安全，我要辞职……“
“闭嘴！”
猝不及防中，秋璇的声音从隐形耳机里传来，震得韩青主鼓膜生痛。他一把将耳机拽下来，痛苦地揉着耳朵：“你……想谋杀么？“
相思喃喃道：“老板。”
秋璇压低了声音：“少废话，看你们前面那辆车！”
相思抬头向前看去。他们正前方，是一辆黑色的迈巴赫，挂着使馆牌照，似乎是外事车辆。
“这辆车里边，就是今天行动的第一目标——苏妲。”
相思一惊：“那个Billionaire killer？怎么会这么巧？”
秋璇的声音有些得意：“这当然不是巧合。公爵家族第二继承人要前往所属特区首府参加庆典。所以苏妲和华伦一起来到上海。但由于天气原因，华伦临时抱恙，只有苏妲一个人到场——这真是天赐良机。”
“什么良机？”韩青主还在揉耳朵。
“良机就是，你和她可以一前一后进入会场。你们现在已到入口了，一会车停下后，你尽快入场，紧跟在她身后，执行第一方案，找机会接触……”
秋璇话音未落，突然车身一震！
相思一声惊叫，猛然踩住刹车。
然而，已经晚了。劳斯莱斯的车头已经亲切地吻在了迈巴赫的车尾，撞出一个深深的凹槽。
相思还未明白过来，怔怔地睁大了眼睛：“我……”
秋璇：“发生了什么事？”
韩青主有气无力地道：“不用‘然后’了，已经‘接触’上了。”
迈巴赫的车门打开，司机满面怒容地走了下来。这是一个包着头巾，满脸络腮胡的印度男子，金色的刺绣长袍衬着黝黑的肌肤，显得颇有些滑稽。下车后，他语速极快地冲着相思一阵怒吼。
相思惊慌地摆手致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发现，对方似乎完全没有听到，依旧愤怒地冲她挥舞着手臂。于是猛然想起自己的车窗还关着，严密的隔音设备下，对方当然听不到声音。她赶紧去打开车窗，却又一时找不到正确的按键，一会打开了雨刷器，一会按响了喇叭，一会打开了天窗。在各种仪器启动的响声中，乱成一团。
相思满面通红，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这时，车门被轻轻推开。
韩青主推门，下车，起身。动作一气呵成，却又优雅而从容。他踏上红毯，轻轻抬头那一刻，广场炫目的灯光不由自主地聚焦在他身上，等候一旁的媒体记者情不自禁地按下了快门。
镁光灯闪耀中，相思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仿佛生平第一次见到这个人。
她这才发现，这个和自己共事、不修边幅的游戏宅男，竟然有着一张典型的英国贵族式的脸。灯光下，他的脸色有几分苍白，微皱的眉宇间透出些许倨傲。眸子淡淡看着前方，几分忧郁在不经意中一闪而过。黑色的长发被缎带束在脑后，衬着领口露出的雪白蕾丝，格外醒目。
他沿着猩红的地毯，向那辆迈巴赫走去。闪光灯的狂轰滥炸中，他的神色从容自若，似乎对成为众人目光焦点早已熟视无睹。
相思禁不住仔细打量他。
他原本就有着一张清秀过人的脸，只是平日充满了夸张古怪的表情，让这份清秀显得有些做作和单薄，因此，也就不再引人注目。而此刻，在盛装华服的烘托下，这份清秀完全发挥出来。冷漠、倨傲、敏感、忧郁彼此参杂，交织出一种英式贵族特有的魅力。
这一刻，相思甚至感到有光芒在他身上闪耀。
韩青主旁若无人地从印度司机面前穿过，来到前车车门前，对后座的人微微欠身致意。
迈巴赫车窗缓缓落下，露出一张极为艳丽的脸。
金色的纱丽轻轻笼盖在她墨云般的长发上。新月般的秀眉间点缀着一粒吉祥痣。灰蓝色的眸子如宝石一般，透出深幽而迷离的光泽。玲珑的鼻翼上，一枚蛇形金环穿过，由一条极细的金链与流苏状的耳环连接在一起，将异域风情烘托得淋漓尽致。
她就如印度古画中走出的天魔女，一种张扬的美艳，浓墨重彩，夺人耳目，却又有几分不真实。
韩青主向她微微躬身：“因我随从的疏忽，令您的座驾受损，在此深表歉意，我会负责赔偿一切损失。”
女子抬起头，目光若有意若无意地飘了过来：“请问如何称呼？”
韩青主微微一笑：“若不介意，可以称我为潘恩。”
潘恩，这是一个陌生的名字，也是希腊神话中森林之神，草木之主。
女子秀眉微微挑起：“为何不肯告诉我真名？”
韩青主展颜一笑：“我本以为，您会更喜欢有些神秘感的男子。”
女子看着他，柔声道：“我更喜欢诚实的男子。”
韩青主躬身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若蒙不弃，我愿在会场中慢慢介绍自己。”
渐渐的，一抹妖娆的笑意从那双灰蓝色的眸子中浮起，这让她顿时变得妩媚万端。
她向他伸出手，纤秀的手指上，宝石与金线精心串成的珠链发出一阵悦耳的响动：
“苏妲。”
闪烁的镁光灯中，两人挽手向红毯走去，留下相思和那个印度司机不知所措。
会场贵宾满座，一片喧哗。
漫天红色的装饰下，人们穿梭其中，彼此祝酒畅谈。一时间觥筹交错，四处洋溢着热切的喜气。
主席台上，两位中华行省最著名的电视主持人正在絮絮叨叨介绍来宾。来自纽约的少女歌后Candy也被邀请到会场，为这场酒会献唱。
在主持人十分夸张的抑扬声中，Candy一身白色纱裙，倚坐在月亮型的秋千上，从天而降。一双洁白的羽翼在她身后张开，将她本来甜美的容颜衬托得宛如天使，顿时激起人群一阵骚动。
这个造型与她上个月推出的新专辑封面如出一辙。这张名为《天使与魔女》的大碟刚刚推出，就已销出了一千万张，是年度销量第二的10白金大碟。
悦耳的前奏中，秋千徐徐降落。她对面是一枚雕饰华丽的巨大镜框，镜框中没有镜面，而是一张半透明的黑纱。黑纱那头，隐约透出“镜中”的景象：一只一模一样的秋千，秋千上坐着一位黑衣少女。隔着镜子，看不清面目，但服饰发型都与Candy一模一样，只完全是黑色，身后也有黑色羽翼。
巨大的镜框将舞台一分为二，仿佛在空中张开了一面有魔力的镜子，映照出天使与魔女双生双成的影像。
Candy开始唱起了自己新专辑的主打歌《镜中少女》。
随着花瓣、落雪从空中飞扬落下，整个会场被她甜美的歌声点燃，愈发喧嚣起来。
这哪里像是中华行省最高规格的酒会，简直是一场街头狂欢派对。
苏妲看着光影陆离的舞台，皱起眉头：“公爵们都不在，这些组织者完全没有了分寸。”
韩青主微笑：“相对于欧洲宫廷酒会的低调内敛，我反而更喜欢这种东方氛围——宾主之间抛开了刻意的约束，更加自由而亲切。”
苏妲看了他一眼：“你不是亚洲人。”
“我出生在英格兰行省。”
“看起来，你似乎更应该出现在欧非特区的伦敦分会场。”她抬头看着他，脸上的笑容颇有几分试探的意味：“据说，那里的红酒比这里出色得多。”
“是么？我不敢肯定……”韩青主低头一笑，声音更加温柔：“但我敢肯定的是，伦敦不会有你这样迷人的女子。”
苏妲不答话，妩媚一笑。
看起来，一切似乎进行得很顺利。韩青主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
正在这时，秋璇极低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韩青主，现在立刻向右边转身，从第二个出口离开。”
韩青主一怔。
现在，一切正渐入佳境，怎么能这个时候离开？
秋璇的声音听上去异常郑重：“立刻！”
韩青主犹豫了片刻，抬起头，见苏妲正有些怀疑地看着他，于是轻轻揉了揉耳朵：“真抱歉，看来我不是很适应这样的曲风。”
苏妲善解人意地一笑：“的确是太吵了。”
韩青主还要说什么，突然一个人举着一杯蓝带干邑，连人带酒，猝不及防地撞在他身上。水晶杯破碎，酒汁倾洒，一团混乱中，韩青主本能地退开一步，却不料微型耳机跌落在地上。
韩青主脸上微微变色，正要设法去捡。只听啪的一声轻响，一只锃亮的皮鞋踩了上去。那枚价值不菲的微型耳机顿时四分五裂。
“呀，真对不起，有没有受伤？”
韩青主抬起头，只见一张熟悉的脸隐藏在金丝眼镜后，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韩青主的心猛然抽紧——那骇然正是紫诏帝都的李经理。
一月前，李经理上门讨债，眼镜被韩青主失手打碎，好不容易重配了一副新的。此刻，那双细长的眼睛正透过崭新的镜片，透出不怀好意的笑。
韩青主终于明白秋璇为什么叫他立即离开了，原来这个人竟也到了会场。他只后悔自己一时大意，没有早走一步。
不过，现在一切都迟了。
苏妲一言不发地站在旁边，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人。
韩青主不动声色，掏出丝巾轻轻擦手，淡淡道：“没有关系。”
李经理一把将丝巾抢过去，一面殷勤地替他擦拭着身上的酒渍，一面阴阳怪气地道：“真对不起，弄脏了你的衣服……敢问，这位尊贵的先生如何称呼啊？”
韩青主淡淡道：“朋友们叫我潘恩。”
李经理挤眉弄眼：“哦，潘恩先生，我怎么觉得你有那么一点点眼熟？”
“总有人这么说。”韩青主淡然一笑：“他们通常以为，我长得像莱奥纳多。”
这句调侃让尴尬的气氛顿时消散，旁边的人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李经理还不肯罢休，一副非要揭穿老底的架势：“是么？我倒觉得，你有点像某皮包公司的小职员。”
韩青主微微耸肩：“看来，这位小职员一定很像莱奥纳多。”
周围的人又是一阵失笑，苏妲也忍俊不禁。
李经理还想说什么，韩青主微微欠身：“若不介意，我要失陪了。我想为身边这位迷人的女士挑选一杯饮料。”
他优雅躬身，向苏妲作出邀请的姿势，再也不看李经理一眼。
苏妲微笑上前，两人携手向取酒区走去。
李经理看着两人的背影，禁不住咬牙切齿。
这个骗子，不仅冒充有钱人混进了酒会，竟然还和这样的美女搭上了讪。而他这么优秀的管理精英，好不容易抽中了入场券，却在酒会中处处遭人白眼，无人理会。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一定要揭穿他！
取酒区在大厅的东南角，按左右分为酒区和软饮。酒区又按照酿造方式不同，分为若干区域，葡萄酒区就在正中。鲜花簇拥的雪白的台布上绣着花笺，标明酒的年份和产地，其中最为引人注目的，当然是产自法国波尔多地区八大酒庄的佳酿。
这些红酒在一个小时之前，已被倒入雕饰精美的水晶醒酒器中，正缓缓“苏醒”的沉酿散发出馥郁的气息，连周围的鲜花也掩饰不住。几位穿着统一制服的侍酒师恭敬地侍立一旁，等候为宾客斟酒。银质托架上，除了有各式高脚水晶杯外，还摆放着具有东方特色的琉璃盏，以供不同习惯的宾客选择。
苏妲的目光从桌上扫过，最终定格在标志着Petrus 1981字样的醒酒器前。
Petrus是波尔多地区最著名的酒庄之一。1947年，Petrus就曾被用于伊丽莎白二世的订婚晚宴。一个世纪以来，Petrus就是贵族、酒客、行家们公认的酒中王者，加之其产量稀少，拥有Petrus成为身份的象征，被誉为一生才能喝一次的葡萄酒。
苏妲轻轻握起一只酒杯。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么？”两鬓斑白的侍酒师躬身询问。
苏妲正要开口，韩青主却微笑着伸手拦住她，用目光征得她同意后，轻轻将酒杯接了过去。
“Petrus是八大酒庄中最负盛名者。其1982年出产的葡萄酒更被誉为波尔多酒王之王，世纪佳酿。但这支产自1981年产的葡萄酒就差了很多。1981年是整个波尔多的弱年，Petrus虽有顶级的酿造技术，但人力毕竟难以与天时抗衡，故这一年的酒稍欠丰满，层次略显单一。”
他微笑着看了苏妲一眼：“所以，她并不适合你。”
苏妲媚眼含笑，似乎在等着他说下去。
韩青主走到另一尊醒酒器前：“这一只1984的 Margaux就有不同。 Margaux同样为波尔多八大酒庄之一，虽没有Petrus的王者气象，却高贵优雅，带有紫罗兰的花香，被誉为酒中女王，尤其适合女性。”
“当然，相对于其他出色的年份而言，1984也远非 Margaux的顶级之作……”
他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这场酒会上，就没有真正的顶级之作……然而，这款酒曾被用到一部著名悲剧爱情电影的结尾处，于是有了特殊的意义。”
他注视着苏妲，轻轻道：“如寂寥夜空中划过的流星，宁静，简单却带着淡淡的哀伤。”
“正如你一样。”
苏妲目光微微抬起，低声道：“第一次有人这样评价我。”
妩媚、妖娆，性感，这些都是男人们对她的赞誉，她早已听到厌烦，却极少有人提到，她的忧伤与宁静。
韩青主一笑，将酒杯递给侍酒师，待他斟好后再轻轻递回她面前，欠身做出邀约的姿态：
“很快，你会知道我所言不虚。”
苏妲犹豫片刻，接了过来，在唇间浅浅一沾。
韩青主带着微笑看着她，神色谦逊而优雅，等待着她的回答。只是，这谦逊中却有满把自信做底，早已预料到答案，只等着她就范。
苏妲注视他良久，终于展颜一笑：“你说的不错。”
她看他的时候，目光中已经有了与当初不同的妩媚。
突然，音乐停止。
主持人那夸张的声音传来：“Ladies and gentlemen，在酒会渐入佳境之时，更多的余兴节目也要开始了。一场小型的慈善拍卖会即将在南配殿举行，拍卖获得的全部收入将捐赠给中华红十字会。即将拍卖的艺术珍品，是查尔曼亲王最新创作的一幅油画，请报名参加拍卖会的嘉宾速到南配殿签到。”
苏妲轻轻叹息一声：“没想到，他的画竟然也成了艺术珍品。”
韩青主笑道：“查尔曼亲王只怕是当代最广受欢迎的画家。上至王室行宫，下至酒店商场，到处都挂着他的作品。”
苏妲微哂道：“若不是因为他是Queen的兄长，怎会有这么多人附庸风雅？”
韩青主还要说什么，就听主持人道：“请报名参加拍卖会的来宾迅速入场。拍卖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苏妲的目光一直凝注在南配殿的入口处，显出颇感兴趣的样子。
韩青主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到了拍卖会，暴露的机会就大多了。
还好，她回过头，微笑道：“这里太闷了，我们还是出去透透气？”灯光下，她美目含春，似乎在发出暧昧的邀约，
韩青主松了一口气，正要带她离开。
却听主持人道：“拍卖会马上就要开始，请还未入场的潘恩先生，迅速到南配殿签到！”
听到自己的名字，韩青主不禁一怔。
苏妲有些错愕：“你报名了？”
韩青主有些莫名究竟。正迟疑中，就见不远处水晶灯的阴影下，李经理一脸幸灾乐祸的笑容，正对他轻轻挥手。
不用说，一定是他搞的鬼，偷偷将韩青主的名字写在了报名簿上。
“潘恩先生，请尽快入场。”主持人不断催促着。
苏妲看着他，目光中满是狐疑。
韩青主暗中咬牙，却依旧满面微笑道：“哦，我差点忘记了。你愿意陪我去会场么？”
苏妲微笑点了点头。
韩青主挽起她的手，转身向南配殿走去。
他脸上依旧气定神闲，心中却早已是欲哭无泪。
Chapter 17 拍卖
南配殿门口，侍者恭恭敬敬地递上一本签名簿。
韩青主正要签到，侍者躬身道：“抱歉，打扰了。为了保
证拍卖秩序，需要参与的各位贵宾事先缴纳拍卖保证金。金
额是两百万。”
韩青主微微一怔，随即微笑道：“抱歉，我没有带现金的
习惯。”
“支票或者信用卡都可以。”
韩青主仍然摇头。
侍者的态度反而更加恭敬，拿出一本黄花梨木镶嵌的
册子来：“当然，若您或者您的家族有爵位的话，只需要在上
面签名就可以了。”
苏妲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潘恩先生，看来你的神秘感
要到此为止了。不知一分钟后，我应该怎样称呼你呢？”
她微笑对他举杯，似在等着看他签上自己的真名。
韩青主一笑：“不必了，我喜欢这个名字。”
他对苏妲微微欠身：“失陪片刻，我去打一个电话，让我
的随从送支票来。”
苏妲含笑点了点头。
他缓缓走开几步，确信已离开苏妲的视线后，迅速将身
影隐藏在厅中巨大的石柱后，小心地拨通了相思的电话。
“你在哪里？”
电话那端，是相思带着哭腔的声音：“停车场……可我
怎么也停不好车。”
韩青主暗中咬牙切齿，低声道：“别管了，把它扔在那
里！”
“那……那怎么行。”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赶紧去找老板，让她立刻设法送
一张两百万的支票到拍卖场！”
“两百万？”相思惊讶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当然……”韩青主突然想到这些日子所受的折磨：吃
不饱饭，没有薪水，却要通宵达旦地背那该死的《贵族礼
仪》，心底不禁燃起一阵无名火，“不，让她送四百万过来！”
相思似乎要哭了：“老板会杀了我的。”
“你要不去，事后她会再杀你一次。”
“那、那我反正是死定了……”
“为了她伟大的计划，你死得其所。”
相思的声音在颤抖：“可是、可是我怎么知道她在哪里
啊？”
“天啊……”韩青主忍不住扶着额头，“临走之前，她没
告诉你怎么找到她？”
相思怯怯地道：“我以为你知道的……你不是有无线电
耳机么？”
韩青主只觉心头一阵发苦，那个该死的耳机早被李经
理一脚踩得粉碎了。这个时候，又到哪里去找秋璇？
相思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啊，我想起来了。老板说，
她会在一个可以监控全场的地方。”
监控全场？韩青主皱起眉。
刚才李经理向他走来的时候，秋璇曾经在无线电耳机
中提醒他回避。这证明她的确能看到全场人员的一举一动。
但是，这个大厅宾客云集，又布满了各种装饰物，绝非
一览无余，又怎么能监控全场呢？
韩青主的目光抬起，从大厅中缓缓掠过。他的眼前突然
一亮。
舞台上，那只“镜中”的秋千悬挂在高处，轻轻摇晃。穿
着黑色纱裙的少女坐在秋千上，与台上天使装扮的Candy
双生双对，一如镜中的倒影。五色灯光聚焦在舞台上热舞的
Candy身上，没有人会去看布景一眼。
“魔女”的面目隐藏在黑纱之后，如镜中之花，只能隐约
看出，她一面轻晃着秋千，一面悠闲地梳理着自己身后的黑
色羽翼。
除了秋璇，还有谁？
韩青主暗中向她握紧了拳头，恨不得将她从秋千上拖
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对相思道：“那个魔女就在舞
台上，赶紧设法联络到她！”
一刻钟过去了，相思还不见踪影。
拍卖会迟迟不能开始。会场中已经有人忍耐不住，回头
向门口打量。
韩青主表面上仍然一脸沉静，心中却已将相思和秋璇
痛骂了无数次。
侍者致歉道：“很遗憾，拍卖会即将开始。若潘恩先生还
没有交保证金的话，只能被取消参与资格。”
苏妲目光抬起，盯在他脸上，流露出几分催促，以及几
分怀疑。
韩青主微微皱眉，目光向大厅的另一端看去。
相思连影子都没见着，再抬头时，秋璇依旧坐在秋千
上，似乎根本不在乎会场上发生了什么。
侍者向韩青主和苏妲躬身一礼，正要收起册子，转身离开。
韩青主突然道：“慢。”
侍者略微有些错愕，却还是停了下来。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韩青主上前一步，轻轻抬起右手。
蕾丝袖口褪开，露出他小指上一枚造型精致的复古银
戒来。他一手翻开册子，一手将戒指往旁边的印泥中一扣，
端正地印在了册子正中。
猩红的印泥衬着洁白的卷册，格外醒目。两柄长剑交搭
成十字，中间是一朵玫瑰，一条长长的缎带从玫瑰与剑中间
缠绕而过。
苏妲暗中瞥了印章一眼，眼神不禁有些疑惑。
这个世界的贵族并不多，只有寥寥十二个家族获得了
公爵的爵位和特权。他们的族徽苏妲都非常熟悉，其中却并
没有这样的图案。
侍者眼中也有同样的疑惑，但看到韩青主如此从容自
若，也不敢怠慢，赶紧派人将主持的官员请了过来。
官员扫了一眼印章，立即将册子合上，恭敬地一礼：“耽
搁了您这么久的时间，真是抱歉，请进。”
韩青主淡淡点头，挽起苏妲，向场中走去。
会场中，宾客们窃窃私语。
正中的主席台上，灯光投下，一张半人高的油画被立
起，上面搭着猩红的幕布。
留着小胡子的主持人正拖长了声调，以夸张的语气介
绍着即将被拍卖的艺术品：“Ladies and gentlemen，现在
让我们把目光聚焦在这幅当世罕见的艺术珍品上。
“此画作有40 寸，是当代最著名的皇室画家———查尔
曼亲王的最新力作，创作的目的，是为了纪念合众国建立十
九周年。
“众所周知，查尔曼亲王笔下的世界丰富多彩，无论人
物、风景还是静物都是他的长项。而这一次，他为国庆献礼
而创作的画，内容非常特别，特别到———超、乎、想、象。”
主持人故意顿了顿，目光从会场宾客的脸上一一扫过，
直到看到令他满意的疑惑与期待后，才高声道：“大家不要
忘了，查尔曼亲王不仅仅是蜚声世界的画家，还是合众国
26台Arch-angel 的驾驭者之一。他曾经代表E.U.K.联合
王国，参加过第三次世界大战。也是战后硕果仅存的第一代
Knight之一！”
“于是……”他向台下挥舞着话筒,“这幅画中的内容，将
是什么呢？”
众人一脸茫然。
主持人做了个决断的手势，仿佛自己正统率着千军万
马：“Let’s guess！”
台下有人开始窃窃私语：“只是拍卖一幅画，不用这么
夸张吧？”
“据说，这个人之前是职业拳王争霸赛的金牌主持人。”
“哦，怪不得有点儿眼熟。”
“……”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主持人激情洋溢，用介绍拳王出
场的夸张语调，一字一顿道：“画中描绘的，就是他的
Arch-angel，V……V-e-n-u-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