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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帝国1·堕天使之心

_7 步非烟(当代)
富兰克林苍老的脸不时被屏幕上投射的光芒照亮,透出阴晴不定的神色。
他突然推动轮椅,来到档案柜前。
这一次,他没有费力地伸手去够顶层的格子,而是轻轻按了按扶手上的一个按键。
而后,极为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嘶嘶轻响中,他弯曲的脊椎似乎正在伸直,且一寸寸向上延伸。
他的下半身还规规矩矩地坐在轮椅上,上半身却变得出奇地长,仿佛一支做坏了的支架。随着刮骨磨牙般的机械声,他的“脊椎”还在生长,一直到他的手臂能舒舒服服地够到最顶层的格子。
黑色的大衣被撑起,此刻看上去,他的身体完全变成了一支诡异的衣架。顶端挑着沉重头颅和一袭黑袍。而底端却还连接着不成比例的腰与腿。
屏幕不时闪出雪白的光斑,整个画面看去令人毛骨悚然。
富兰克林缓缓打开了柜顶的夹层,摸索着取出了另一盒胶卷。
而后,又是一阵嘶嘶声响起。他的脊椎渐渐地缩短,恢复了正常的姿态。让人不由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看到了恐怖的错觉。
唯有他的神色却无比自然,仿佛已习以为常。
富兰克林回到放映机前,将新取出的胶卷塞了进去。
这是秋璇没有看到影像。
七年前,绿伞公司财大气粗,设备上从来不惜工本,要高同行一头。为了万无一失的捕捉野兽行迹,他们在自动拍摄的主镜头对面,还设立了一枚备用镜头。
这枚备用镜头,捕捉下了第二段恐怖的影像。
屏幕缓缓亮起,依旧是那片白雪覆盖的山区。角度与上一卷胶片正好成直角分布。
红发女子心满意足地穿好衣裙,上车,发动,准备离开。
从这个角度,能清晰看到山崖下的景象。男子陈尸处,一团阴影正缓缓升起。
随即,屏幕上出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竟缓缓坐了起来。
死去的躯干上,已看不出形状的头颅正在一点点扭曲、蠕动。似乎是魔鬼的恶作剧,要将其强行恢复成原来的样子。新生的血肉与碎裂的骨骼一起,发出轻微的嘶响,仿佛一只瘪掉的气球,正随着血液的回涌,缓缓弹起。
嘶嘶的轻响回荡在在寂静的山峦中,听上去如刻骨磨牙,令人不寒而栗。
车上,那女子正得意地对镜补妆,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这骇人的变化。
就在她收起镜子,准备驾车离去的一瞬,那团血肉模糊的人形怪物扑了上来,狠狠咬在她的脖子上!
女子本能地呼救,然而,重生后的怪物力大无穷,只瞬间就将她的咽喉咬得粉碎。那女子停止了挣扎,双手软软地垂了下去。怪物似乎还不肯罢休,扑在她身上,大口啜饮着喉头涌出的鲜血,口中不时发出野兽般的吼叫。
直到鲜血饮尽,它才狠狠地将女子的尸体抛开,缓缓站起。
嘶嘶的轻响更加清晰。似乎得到了鲜血的滋润,它生长得更快。只片刻功夫,便已恢复了人形。
他眼中的狂态渐渐平复,蹲下身,从那女子的胸衣里将那片血块取出,小心翼翼地擦拭着。
雪光返照下,污秽的血块中有一缕金属的光泽闪过。
而后,出人意料的一幕发生了。
他回过手,将“血块”塞向自己的后脑。
重生后的颅骨还未完全凝结,略微用力,便破开一条罅隙。他将那片血块生生嵌了进去。随着他的动作,大团的鲜血从脑后涌出,却又瞬间回渗入皮肉。
整个过程中,他眼中只有野兽般的残忍,却似乎感受不到一丝痛苦。
而后,他转过身,纵身向山崖爬去,攀着灌木与山石,瞬间就失去了踪影。
他的动作异常灵敏,不像人类,而像是猿猴。
富兰克林按下后退键,将画面拉回怪物重生的一瞬,定格,拉近镜头,映出那男子一个特写。
此刻,“它”已恢复成人类的样子。不到三十五岁,养尊处优的脸上残留着些许纵情声色的痕迹。只是,这张还称得上英俊的面孔,此刻已半面浴血,映照着山中幽微的雪光,显得格外诡异。
光影变化,富兰克林苍老的脸庞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在这一刻,竟依稀能看出与画面中男子的相似来。
一阵极轻的脚步声在甬道内起。
这脚步声实在太轻,彷如一只猫,拧着爪子走过地面,直到贴近门口,富兰克林才发现它的存在。
自从昨天秋璇来访后,富兰克林就一直呆在储藏室中。那扇需要钥匙和密码才能开启的大门,竟忘了关上。
墙上隐约映出一个纤细的影子。
似乎是一位年轻女子。
“秋璇小姐,你还没有回去?”富兰克林试探着问了一句。
对方没有回答。
突如其来的,一阵莫名的恐惧从心底升起,瞬间蔓延全身。他慌忙脱下手套,去找扶手上的按键。
却已经晚了。
他骇然发现,自己的手已经完全僵硬,一寸也抬不起来。
不仅仅是手,整个身体,都仿佛瞬间石化,动弹不得。
空气中飘荡着一种淡淡的檀香。
“不记得我了么?”声音清脆悦耳,如出谷黄莺。但在富兰克林听来,却不啻于地狱的催魂曲。
他张了张嘴,却已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人影走近。
来人伸出手,将他的大衣的扣子解开。她的动作是那么温柔,仿佛在照顾久病的情人。
那件厚厚的大衣内,罩着的竟不是血肉之躯。而是齿轮、线路、和密密麻麻的电子仪器构成的义肢。
他整个人似乎被从中斩断。自胸口以下的部分已荡然无存。
黑暗中,那娇媚的声音“呀”了一声,似乎为这个奇迹啧啧称赞:“这样都能活下去,‘它’的力量还真是神奇呢。”
“它”字说得郑重而神秘,显然就是那曾经植入富兰克林身体的神秘之物。
富兰克林的心沉到了极点,暗中试着挣扎,却依旧无法动弹。
那声音娇嗔道:“上一次,我取走‘它’之后,顺手将你斩成两段,却没想到,‘它’残存的力量还能让你活了这么久。这次,我干脆将你带图书馆一起烧成灰烬好了,省得看你痛苦。”她叹息着,仿佛在和亲切的好友闲谈。
随着啪的一声轻响,她缓缓上前,将放映机中的胶片取出。光线瞬间黯淡,整个房间被绝望的黑色笼罩。
“再见了。”她走过他身旁,温柔地躬下身,亲吻他冰冷的脸,而后转身离去。
黑暗中,她手中燃起了一道火光,划出美妙的弧度,向富兰克林落下。
只照出富兰克林死灰色的脸庞。
这一刻,大洋彼岸,秋璇刚刚走下飞机舷梯。
她面前,一幅巨大的横幅展开:“四海之内,皆兄弟也。“
总算又回来了。
Chapter 14
七月十一日。
合众国首都罗马。
一群白鸽穿过晨霭,向西北面飞翔而去。湛蓝的天空下,一块块平整的巨石铺向远方,连绵成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洁白。这就是世界的中心,卡比托利欧广场。合众国建立后,经无数次扩建,它的规模已超越了莫斯科红场,成为全世界面积最大的广场。
正北面,一座罗马风格的市政大厅矗立在阳光下。正门上方撑起一弯巨大的弧顶,由洁白的大理石砌成,层层叠叠,雕刻着来自世界各地的植物,代表了五大洲的不同地区。各种藤蔓蜿蜒缠绕,最终融汇到一起,簇拥着玫瑰、苍鹰与巨龙的青铜族徽。这是三位大公共享世界最高权力的象征。穹顶下,是九根大理石柱,象征着来自世界各地的九位公爵,将辅佐三位大公一起统治这个国家。
大厅只有两层,却有数十米高,数百台阶梯如垂天而下,气势恢宏。顶层白色石柱围起巨大的露台。沿着石柱,举目仰望,巨型的玻璃穹顶带着海波的弧度,层层流泻而下,象征着海天之极。向下看时,上万枚彩色珐琅片精心铺设成世界地图的模样。世界版图的尽头,一道白色的空中回廊悬空而建。它正面向卡比托利欧广场,悬附在露台的最南端。阳光被玻璃穹顶折射,巧妙地穿过回廊,在中心处照出一轮轮七彩的光晕。从广场遥看过去,回廊就如一条洁白的彩虹,穿起数轮日冕,从碧蓝的天幕中经行而过。
这就是著名的虹之回廊。市政大厅外,广场周围再无高大的建筑,从回廊俯瞰而下,可将广场一览无余。
这便是公爵们检阅三军、以及接受人民庆典之处。
回廊对面,一座高七十米的高塔耸入云霄。
塔身通体墨黑,在白色的建筑群中,宛如一笔惊叹,浓墨重彩。更醒目的是,塔顶被铸造成蘑菇云的形状,一只白色鸽子,衔着橄榄枝,在云层顶端展翅高飞。
这座纪念塔是为了纪念核武器销毁而建。十九年前,在Queen的斡旋下,两个有核大国终于达成共识,销毁了这种几乎将人类拖向灭亡的力量。纪念塔前方,各色鲜花组成巨大的“19”字样,形成一幅七彩的海洋。花海中心一幅油画长卷,栩栩如生地描画着合众国建立那一天的盛况。三位大公共聚城楼上,一起为这个新建立的国家举杯祝酒。画面下标记着时间,合众国元年七月十一日。
广场一角,人民游行的方队正缓慢但有条不紊地集结。片刻之后,他们将从回廊与纪念塔中间通过,接受公爵们的检阅。而每一位公爵所在行省,都会有自己的游行方阵及花车。
早在一个小时前,世界各地的电视节目全部中断,换上了国庆庆典的专辑。广场、车站、商场……每一块大屏幕都已亮起,开始了庆典的实况直播。各大电视台都准备了独家预热专辑,或追述国家建立史,或回顾前几年国庆盛况。
朝阳灿烂的辉光中,十次钟声响起,在罗马城的上空回荡。似乎提醒着所有人,盛大的庆典即将开始。
十九声礼炮次第响起,每一声,都代表合众国经过的一次春秋。
隆隆礼炮声中,第三大公沿着铺着红毯的台阶,缓缓向虹之回廊走来。他虽然已年过六旬,身形却依旧高大挺拔,一举一动中,都透出多年硝烟洗礼沉淀下的风仪。
他是亚太特区的主人,合众国两位最高军事统帅之一,亦是合众国的Royal-Duke。而他心目中似乎更认同自己军人的身份。所以在历次国庆大典上,都选择了以戎装而不是公爵礼服参加庆典。然而,随着和平日久,这身戎装也在威仪外加入了各种华丽的装饰,墨绿色的戎装在勋章、绶带、龙纹刺绣的衬托下,显出一派盛世之君的庄严。一头银色卷发披垂下来,却让这庄严的气象中多了几分可亲。这一切,让他看上去已不是那个曾经在战场上指挥若定的传奇领袖,而只是一位安享太平的长者。
当他登上虹之回廊时,其他九位公爵已经到齐,按照封爵的次序盛装而立于廊柱两侧。回廊正中,一面巨大的国旗悬空垂下。国旗分为蓝白红三色,缎带与花枝的围绕下,苍鹰与巨龙侧向而立,爪鬣飞扬,共同簇拥着中间的玫瑰。旗帜下是鲜花围起的主席台,这便是给三位大公留出的位置。
他挥手屏退左右,向主席台走去。
当他缓缓步入主席台时,发现美洲特区主人,加里·亚当斯已经到了。他正悠然坐在台前,透过面前的雕栏,望着纪念塔前的那副长卷。
画像中,他与第三大公分别位于Queen的左右,接受民众的欢呼。
他也没有穿公爵礼服,依旧是一身具有复古风格的精致西装,领口处,一方白色丝巾展开优雅的褶皱。他眉头微皱,逆着日光,望向远方。阳光为他勾勒出一道极为清晰的侧影。
早在影星时代,人们就公认,他有着整个好莱坞最完美的侧容。二十五年过去了,岁月在他眼角留下淡淡的皱纹,却更显得风神萧散。他身旁,晨曦经过玻璃穹顶的折射,化为流彩的光影,在虹之回廊中沉浮,顿时让整个画面有了电影海报般的怀旧气息。
第三大公没有看他,径直走到雕栏前,望向那副画像。他打量长卷左侧人像片刻:“没想到,二十年过去了,有的人还是穿得像个戏子。”
亚当斯也不看他,目光落到画面右侧人像衣角暗绣的龙纹上:“没想到,两千年过去了,有的人还是穿得像个封建暴君。”
第三大公微笑不答,在雕栏前止步。
二十年前,两人曾统率两个超级大国交战多年。那场后来称成为第三次世界大战的战争中,上千万人死于战火,其中亦包括第三大公的长子,以及亚当斯的妻子。在仇恨最甚的时候,两人都曾将手指放在核按钮上,不惜用整个世界陪葬,也要将对手毁灭。
不过,这一切都过去了,世界终于统一在一个国家下。这个国家建立十九年来,歌舞升平,当年的仇恨也渐渐被淡忘,无论在公众面前还是在私下。这两个差点将人类拖向灭亡的对手,终于可以站在万千民众之前,从容面对。
只是,十九年来,两人几乎不交一言。
虹之回廊中,一片寂静。
唯有礼炮一声接着一声,敲打着通透如琉璃的碧空。
一个淡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先生们,或许我们的话题应该从服装上移开了。”
随着最后一声礼炮余音散去,合众国形式元首,被人民尊称为Queen的玛薇丝女王,盛装华服,出现在回廊上。
她金色的长发盘起,钻石与珍珠镶嵌的王冠经历了数百年的岁月,洗去一切浮华,透着沉静的光芒,烘托着她如雕刻般完美的容颜。黑色的宫廷礼服披垂及地,如云般层层绽放。岁月,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半点痕迹,她就仿佛从十九年前的画像中走出一般,依旧那样雍容、高华、美丽不可方物。
衣裙上别无装饰,只在胸前别着一朵黑色的玫瑰。玫瑰正值盛放,却因少见的色泽而脱去了艳丽,显得沉稳而优雅,一如她本身。
她仿佛天生有一种力量,远远看时,风华若神,不容谛视,但当你真的来到她身边,却能感到一种莫名的亲近与温柔。
第三大公略略欠身致意:“陛下。”
玛薇丝亦微笑回礼。
亚当斯却并没有动,只回过头,看了她一眼:“玛薇丝,你每一年都会迟到。”
整个公爵会议中,只有他直称Queen的名字。自影星时代以来,他身上就有一种矛盾的气质。在北美观众心目中,他是荧幕上最完美的英伦绅士,优雅而浪漫;但在欧洲贵族们眼中,他却又有着一种玩世不恭的美式做派。如今,他虽贵为大公,却仍是公爵中最疏于礼数者,这一点,所有的公爵都习以为常,玛薇丝也不例外。
他微微皱眉,似乎在透过晨曦打量着她,一声叹息:“玛薇丝,每次你穿起这样的礼服,都会让时间回到十九年前。只是……”
他的笑容渐渐有些戏谑:“元首连续十九年穿同色的礼服出席庆典,民众会不会以为我们的国家经济出了问题?”
玛薇丝微微一笑,并不理会。
不远处,三台近景摄影机正忙碌地做着最后的调试。随着一声轻响,面向全世界的直播正式开始,整个纪念塔正面化为一块巨大的屏幕,将庆典的画面清晰映出。
三位大公的影像由远及近,观礼的民众顿时激动起来,发出一阵惊叹。但这场合太过隆重庄严,人们不敢大声喧哗,只得忍住呼喊,远远向回廊挥动手臂。
玛薇丝遥望着广场上的民众,亦轻轻挥手。
只一个小小动作,几乎激起广场上一片骚动。
她始终微笑着面向民众,用极轻的声音道:“Arch-Duke阁下,我说过,服装的话题已经过时了,不是么?”
亚当斯微微一笑,适时终止了调侃。
他始终没有起身致意,倒不是因为不敬。二十年余前,正当他的演艺事业正如日中天,却因为拍摄一部电影意外受伤,从此不得不在轮椅上渡过余生。就在无数影迷为他叹惋时,他果断放弃演艺事业,投身政坛。靠着当年倾倒众生的荧幕形象,他在民众中迅速积累起极高的名望,在动荡的政局中平步青云。他参加总统竞选那一年,还不满二十六岁,迫于民意,美国国会不得不为他修改宪法。结果当然不出所料,他以前所未有的高票胜选,成为美国最后一任总统。
让媒体与政敌惊讶的是,他并没有辜负选民的期望,复苏经济、裁剪冗员,让死气沉沉的北美大陆迅速复兴,重新主宰了整个西方世界。更出人意料的是,他还如荧幕上的英雄形象一样,显示出了卓越的军事才能,在轮椅上指挥了第三次世界大战,与身经百战的第三大公周旋了数年,最后只差一点,就将整个人类文明化为废墟。
好在,有了玛薇丝的斡旋。
国家建立十九年来,他们两人依旧因为各种利益,屡次冲突。也靠着玛薇丝的调停,才让这个国家得以维系。
一刻钟后,庆典正式开始。
随行官员托上一只巨大的银盘,上面有三只水晶杯,杯中已斟满了绯红的酒汁。
礼乐声中,五千只盛着鲜花的气球升空,又在空中爆散。碧蓝的天幕与洁白的大地间,顿时被七彩的飞花充满。
花雨乱落中,三位大公同时举杯,为合众国十九岁生日祝酒。
广场上,观礼的民众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喜悦,爆发出一阵欢呼。
随后,悠扬的乐声奏响,数十队民众游行的方阵,缓缓从虹之回廊与纪念塔中间走过。
第三大公站在雕栏前,带着沉稳的微笑,对游行的方阵挥手致意。亚太特区的方阵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从广场上通过。这是所有方阵中人数最多、气势最为恢宏的。当人群通过主席台前时,用分毫不差的节奏,同时托起手中的彩绸,变化出山川河流的图案。短短一段距离,竟变化了二十七种图案。巨大的队伍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依旧整齐如故。
屏幕前,人们忍不住惊声赞叹,不知要经历多少次排练,队伍才能如此默契;而这些自愿与会的民众们,又怀着怎样的热情与庄严,才能为大家奉献出如此精彩的节目?
直到游行方阵完全通过了主席台,第三大公才停止了挥手。他显然满意于本特区方阵的表现,微笑举杯,浅酌了一口道:“今年的酒不错,比去年醇厚多了。”他没有侧身,只将手中酒杯略略举向玛薇丝:“陛下要不要试试?”
玛薇丝站在回廊正中,微笑着望向广场:“庆典及稍后的晚宴用酒,都是Arch-Duke亲自挑选的。”
第三大公并不回头:“请代我转达给那位演员,他的品味比去年有改善,我说‘很不错。’”
十九年来,两人都是这样,即便是当面相处,也不肯直接交谈。
玛薇丝注目着人群,微笑不语,
随即,欧非特区的巨大方队走过。欧非特区的方阵服装最为华丽,人群身上的传统盛装,和手中的各式仪仗,似乎将时空拖回到中世纪。人群手捧着红白色玫瑰扎起的花束,在经过主席台前的一瞬,数万朵玫瑰举起,拼凑成一枚王冠的图案,以此表达对Queen的敬意。
玛薇丝轻扶着雕栏,向民众微笑颔首。
她高挑的身影簇拥着宫廷礼服,宛如一朵墨色的花,绽放在虹之回廊的日影中。
她,亦是上天赐给这个国度的一朵玫瑰。十九年来,用从容优雅的风华,照亮了曾经战云沉沉的夜空,让这个冰冷单调的世界染上温暖的瑰红。
亚当斯坐在轮椅上,好整以暇地看着本特区的方队经过,神色在三人中最为轻松自如。出于对他的身体状况的理解,民众对他的礼仪向来不作过多苛求。于是,他可以一面检阅游行,一面从银盘上拿起一支玫瑰,在指间旋转把玩。
“今年的玫瑰糟糕透了,比去年还要糟糕。在北美,这种等级玫瑰都只能用来榨汁……”
玛薇丝并不看他,只低声道:“鲜花供应是Royal-Duke指定的,刚刚从中华行省运来。”
亚当斯将玫瑰抛开:“请代我转达给那老家伙,他的眼光一年不如一年,是我说‘糟透了’。”
他有些调侃地望着对面第三大公的画像,举杯祝酒。
广场那头,一些观礼民众发现了他的举动,以为他在向游行的美洲特区方队致意,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
他正好将错就错,将酒杯举向民众。
欢呼声顿时更加热烈。
美洲特区的方队本来就颇为随意,人群之外,还有大象、马车列队走过,各种花花绿绿的道具上,甚至还印有赞助公司的logo,商业与娱乐的气息恰好冲淡了过于庄重的气氛,将民众的情绪彻底释放出来。
随着欢呼声此起彼伏,正通过主席台的游行队伍也受了影响,一些人竟按耐不住激动,向亚当斯挥起手来。本应即时打出的美洲版图图案,顿时凌乱不堪。
转播镜头迅速从那七歪八扭的美洲版图上掉转。
亚当斯似乎并不在意,展颜微笑。
屏幕上切换,正好捕捉到他的笑容。
二十五年过去了,他仍然是镜头的宠儿,多年荧幕经验磨练出的笑容,此刻更显从容沉静,魅力非凡。所有民众一时忘记了游行方队的失误,也一起向他挥起手来。
他轻声调侃道:“玛薇丝,我一直在想,我们三人中到底是谁更受民众欢迎?”
玛薇丝不动声色,只轻轻敲了敲雕栏:“Arch-Duke阁下,若你非要在这种场合谈话,至少应该谈些正事。”
镜头还没有挪开,他的笑容也没有丝毫改变,语气却更加戏谑:
“正事就是,我为了替你们两家那场荒谬的世纪联姻救场,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飞到马萨马拉去住帐篷,除了品尝当地的蠕虫晚宴,凌晨还要听狮群咆哮,真是美妙极了。”
玛薇丝轻声道“那一定是难忘的旅程。”
“的确难忘。”他耸了耸肩:“太阳和砂子在我脸上留下了不少深刻的记忆。就在刚才,全国人民都看到了——他们一定正在惊讶,为了这桩严重损害北美行省利益的联姻,我做出多么重大的牺牲。”
玛薇丝并不回头,只用余光打量着他,微笑道:“我相信,在人民看来,无论什么时候你的脸都如二十五年前一样,倾倒众生。”
亚当斯斜瞥了她一眼:“玛薇丝,这是否能理解成你执政十九年来,说过的第一句实话?”
玛薇丝微笑点头:“发自内心。不过……”她话锋一转:“据称你此行为北美行省谈妥了价值百亿的矿藏开采计划,也算得上不虚此行。”
他略微顿了顿,似乎有点惊讶于她的消息灵通。这些文件都是秘密签署的,并没有通报公爵会议。
但他随即恢复了笑容:“我会拿出万分之三的利润,用于贫穷地区援助。说起来,非洲还算是你的直接辖区,玛薇丝,你该怎样感谢我?”
玛薇丝的笑容没有一丝改变:“人民和国家都会铭记在心。”
“你错了。”亚当斯遥望着攒动的人群,轻晃了晃手中的酒杯:“人民是最健忘的种群。所以,在明年二十周年的大庆时,我决定出资拍一部电影,纪念建国时发生的一切,让他们永志不忘。”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玛薇丝一眼:“其中,当然包括你为国家所作的一切。”
玛薇丝淡淡道:“你操控的影视集团,已经垄断了全球百分之六十的市场。我想就不必锦上添花了。”
亚当斯看着她,轻轻打了个响指:“哦,我差点忘了,前几天,我收到一卷从51区发来的绝密胶片,内容十分有趣,正要邀请两位欣赏。我想如果这卷胶片的内容被公布于众,这家集团的份额会立即上升到百分之七十——也许八十。”
“什么时候?”
“庆典结束后,晚宴开始前,公爵会议上播放。”
他若无其事地轻晃着酒杯。酒汁在掌温的浸润下,色泽更加鲜明,仿佛是一汪还未凝结的鲜血。
他皱起了眉头,补充道:“只是希望看过后,大家还吃得下去。”
Chapter 15   
  
  
  各行省花车排成长龙,依次走过广场。彩旗,丝带,鲜花,鼓乐,将巨大的广场装点得花团锦簇,卫星将庆典的盛况传播到世界上每一处角落,这一刻,天地间的一切都已退让锋芒,只余下铺天盖地的繁华。
  镜头渐渐从虹之回廊上挪开,聚焦在千姿百态的花车上。乐舞声中,一辆辆华美绝伦的花车驶过广场。车上除了各地区代表风物外,还有身着民族服饰的少年男女,在乐曲中载歌载舞,不时向民众洒出鲜花与彩带;又有打扮成各民族传说人物的杂耍艺人,正表演着各项精妙的技艺,彩球,火把,花剑被高高抛起,又稳稳落入手中。
  观礼的民众亦报之以阵阵掌声。
  民众视线之外,玛薇丝的脸色掠过一丝凝重。
  今天是合众国十九年国庆,Arch-Duke却要大煞风景,赶在晚宴前播放这段来自51区的影片,只有一种原因——事情已经紧急到不能等到第二天。
  要十二公爵齐聚观看的影像,内容必定非同小可。
  她微微皱眉。
  这时,几位侍立一旁的官员走上前来,恭敬地请示,三位大公是否需要暂时休息。
  接下来,将是长达一个小时的花车游行。
  玛薇丝轻轻颔首。
  官员迅速而无声地搬上了两张座椅,以及一张精致的桌子。桌面略低于围栏,正好能隐藏在民众的视线外。桌上盛放着几只同样矮小的水晶樽,注满各种饮料。
  广场上欢声沸腾,主席台上反而显得安静起来。
  待左右尽皆退下后,两位大公才缓缓入座。
  玛薇丝淡淡道:“胶片里到底有什么?”
  亚当斯从玻璃樽中斟酒,轻描淡写地回答:“无外乎一些影响食欲的东西。”
  一旁,第三大公微笑对玛薇丝道:“这样的片子并不多见。我猜多半是某演员二十几年前的成名作。《金玉盟》。”
  亚当斯微微皱眉,却不看他:“我一向以为,对艺术的品味代表了一个民族修养……”
  玛薇丝轻声打断:“艺术与修养的话题,两位尽可以留到稍后的音乐会上讨论。”
  亚当斯看了她一眼,稍稍端正了容色:“简单而言,51区封存的一件绝密研究物丢失了。据该区主管承认,竟是他本人监守自盗。”
  “51区主管,第五公爵富兰克林上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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