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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色黎明_1

_49 赤色黎明(当代)
正文 连锁反应 战俘营(下)
燃文 更新时间:2012-9-29 16:04:59 本章字数:7596
“陈先生,你们根据地里头真的不收税么?”俘虏群里头突然冒出一个声音。那是一个胳膊缠着绷带的伤兵。
“请问你所指的不收税,是指我啥时候说的话。”陈克问。
“你刚才说不收税的。”这位激动的俘虏高声喊道。
“刚才和税收有关的,我只说了两件事。第一,没有地主收租。第二,没有官吏勒索。但是我们根据地还是要收税的,如果不收税,我们根据地也有官员,大家也得吃饭啊。”陈克不能说根据地不收税,因为这不是事实。各个时代的造反者素来爱喊不收税,例如同明末造反者那种“闯王来了不纳粮”这等口号,听着很爽,实际操作起来那就是扯淡了。
“你们既然收税,和大清有什么分别?”伤兵接着喊道。听了这么煽动性的话,不少原来脸都是憧憬神色的伤兵们立刻就有种恍然大悟的样子。
看来这位是搅局的,陈克瞅着这个伤兵的衣服,看样子还是个军官。估计是听了陈克的话,心里头不忿,所以要来搅搅局什么的。
对这种程度的挑衅,陈克一点都不怕。不当家不知柴米贵,陈克在21世纪当老百姓的时候,对对收税这种事情很是不高兴。这身份一换,他现在也觉得收税是必须的。没人愿意交税,如果把税收称为国家的“恶行”,那这就是一种“必须之恶”。
陈克高声说道:“大家大部分人都受了伤。我且不说献血这件事,如果没有医生们,如果没有这些抽血的针管。我就是在身用刀划了口子,放出来一大碗血,这血也没办法输到伤员体内。这都是大家亲眼看到的。”
听了这话,原本开始不以为然的俘虏们注意力又开始集中起来。其实这些天超过一半的人都有过注射的经历,绝大多数人都见过别人注射的场面。这些精致的针头,大量透明的玻璃器皿,让湖北新军的官兵们很是惊讶。
“这些医疗设备都是我们根据地自己制造的,我们有专门的工厂生产制造这些医疗设备。制造这些设备的工人要吃要喝,我们必须给这些工人发工资。他们自己不种地,但是大家每天都得吃饭。我们不偷不抢,若是不收税,这些人吃什么?这些医生们都是要学习治病救人的知识。他们学习这些知识的时候不可能一面种地一面学习,他们也得吃饭,他们也得穿衣。没有根据地的税收,就不可能有这么一大批人。没有这么一大批人,谁给大家治病?大家都是当兵的,受了这等伤,若没人救治,会有什么结果?为了救治大家,我们根据地是花了很大一笔钱的。这笔钱从哪里来?就是从税收中来。”
听完这话,方才那个出来找茬的新军伤兵也不吭声了。不管他们对满清或者张之洞有多么深厚的感情。现在救了这批人的却是人民党。满清和张之洞只是把他们驱赶向这个死亡的战场,然后黎元洪带着他们从失败走向覆灭。湖北新军里头的顽固派到了这等地步,或许有勇气给陈克挑挑刺,却没有勇气直接指着陈克破口大骂。
看着自己重新让湖北新军的伤兵们接受了自己的说法,陈克继续往下说道:“我们收税,但是我们不收苛捐。农业税是三成,还不用交银子,只用交粮食就行。做买卖的税收是一成,除此之外再无别的税收。最重要的是,我们根据地没有地主,没有那些靠收税过活的税吏,是由政府直接向百姓收税,大家根本不用受层层盘剥。”
满清时代税制的一大问题就是不收实物,只要钱。这种税收模式导致了谷贱钱贵。农民们若是想要钱,只有靠出卖劳动力或者出售谷物。在一个小农经济的社会里头,赚钱哪里有那么容易。第一次鸦片战争之后,中国的白银海量的外流,这就更加导致了农村经济的破产。再等到外国商品开始冲击中国市场,一来是金属货币的加速外流,二来是农村手工业的持续破产。整个小农经济就开始加速破产。
陈克以前认为满清政府“就是烂啊就是烂”,但是为什么会这么烂,陈克并不太清楚。直到回到这个时代之后,他才开始理解满清烂在何处。满清自己的人员腐朽是一大原因,但是满清制度的根本性问题是更加主要的因素。
“最关键的还不仅仅是收税,而是国家把税收用在什么地方。我们根据地的政府开办工厂,我们要向工人支付工资。我们根据地开办学校,我们得向老师支付工资。我们根据地要修桥铺路,有专门的工程兵。我们还得向工程兵们支付工资。我们大家现在身处的这个地方,医生,护士,还有雇来洗绷带的这些工人,我也得支付工资。税收来的这些钱用在哪里呢?就用在这些地方。大家若是不信我说的,大可去问。如果不信我们人民党的工作人员,你们可以去问那些雇来洗绷带的女工。看看我们是不是给钱了。当然了,你们当兵吃饷,满清也给你们付钱了。不过除了你们这些人之外,你们湖北到底有多少百姓能由国家提供就业,给工资的,你们也不妨好好的想想。”
这话说完之后,湖北新军的伤兵们再也不吭声了。大家其实不是不懂道理,仅仅是从没人这么给大家讲道理罢了。满清政权里头对于“等级”的宣传那是无以复加,官员可以轻易决定百姓的生死,当官的少欺负人那就是好官,谁敢向满清当官的询问自己缴纳的税金去了哪里。
陈克说完这些话之后,突然想起21世纪的共和国。共和国也远不是什么人间天堂,税收的透明化也不怎么样。但是举一个简单的例子,陈克本人从小学完大学,家里面经济也很是轻松。和欧美那种完大学出来还学校贷款得还几十年的情况一比,陈克和他的同龄人可谓幸福的没边了。虽然不在21世纪,但是陈克“五毛”的秉性还在,他忍不住在心里头为共和国辩解了几句。
方才那个试图搅局的家伙引发了陈克的这种联想,底层的人民一旦有了革命的想法,那这种想法会本能的去推翻现在压迫在他身的一切。人民切身之痛的无外乎税收、以及现实中欺负过他们的人。历史证明了一件事,人民自发的无序力量基本代表了毁灭,这股力量能够摧毁一个旧世界。但是革命不等于毁灭,革命的伟大意思在于创造出一个新的更好的世界。如果不能把这股力量正确的引导,摧毁工作完成之后,局面反而更糟。满清的覆灭就是一个明证,满清覆灭之后的第3个年头,中国才真正的被一个中国历史无与伦比的政党统一起来,在这3年里头,党统治之外的地区哀鸿遍野。
陈克知道自己其实无力阻止这种历史必然进程的发生,他只是希望靠自己的努力,让这个阶段尽可能的缩短。早日渡过这个阶段,进入到中国强势复兴的新阶段当中去。如果希望缩短这个阵痛的进城,那就必须给出更加明确的指导。这就是陈克的工作,这也是陈克的使命所在。
见自己所说的东西某种程度已经触及了战俘们的内心,陈克也不愿意“画蛇添足”,想让别人接受自己的道理,那是别人自己的事情。拔苗助长有害无益。陈克最后说了一句,“大家好好休息,早日康复。在这期间,大家不妨好好想想,你们到底为什么要给满清卖命,这种卖命到底值不值得。特别是你们回到湖北之后,很可能还要在满清的驱使下和我们作战。我觉得大家应该把这个问题想清楚。我们人民党的部队知道投入战争是为了我们自己,是为了我们的父老亲人,是为了天下的百姓。你们打仗是为了谁呢?”
说完这话,陈克下了台子,查看了一圈俘虏营的基本工作之后就回指挥部。
回到指挥部,何足道已经带了几名政委在等陈克。他们一点都没有因为等待而着急,反而在热烈的讨论着一些工作的事情。见到陈克进门,政委们起身敬礼,陈克回了礼。大家刚一坐下,何足道就说道:“陈主席,这次选举的工作我们政委们开了一个会。现在想向您汇报一下工作。”
见陈克点头表示同意,何足道就把政委们的想法阐述了一番。政委的主要看法是,选举实行的区域必须是人民党的老区,新解放的地区没必要着急。人民党的实际影响力并没有进入全部根据地,如果搞起了选举,只怕就会沉渣泛起。政委们都认为现在地方还有些势力需要先行铲除,这些势力本身偏偏还在地方颇有影响力。若是这帮人被选举出来成了人民政府的代表,再动手铲除就太费周章。而且百姓们对此的看法也会很差。
从统制的角度而言,政委们的看法很有道理,例如陈克一直想铲除的江湖会党其实现在的口碑并不太差劲,而一些地主也远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徒。若是这帮人当了官,就连陈克也觉得比较麻烦。
“同志的看法我知道了,不过我不同意大家的一些看法。短期内来看,选举的确会造成一些混乱,老百姓们都没有什么选举经验。而且我也认为一人一票的选举,很多时候会成为很扯淡的东西。”这是陈克的真心话,他认识不少地方基层的干部,自打推行了村级选举之后,闹出了很多“贿选”,很多地方的黑帮势力也开始冒头。选举这玩意其实就是以“个人利益”为主导的一种行动。很有些“我死后哪怕洪水滔天!”的味道。
看着政委们一个个暗自点头表示同意的样子,陈克接下来当头就是一盆冷水,“但是同志们有没有考虑过一个问题。选举不仅仅是那些王八蛋在参加,我们人民党,还有人民群众也在参加。以数量相比,人民群众的数量是呈现压倒性的。大家觉得我们人民党的同志得不到人民群众的支持么?”
政委们听完这话不吭声了,“我从政治的斗争角度来说,让那帮牛鬼的蛇神跳出来不是坏事,特别是现在这个阶段,那简直是好事。”
“陈主席,为什么这么说?”就连何足道也有些不明白陈克的意思。
“老百姓选出来自己认同的代表,是因为他们相信这些人能够带给他们利益。但是大家觉得这帮人谁真的从人民的利益角度出发?他们肯定要给自己捞。我说过很多次,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这帮人是不是给自己捞,人民群众看得清清楚楚的。同样,咱们人民党站在人民的利益,人民群众一对比就知道了。现在咱们人民党光自己干,人民群众得到了实实在在的利益,这不假。但是人民群众现在的看法是,只要遇到好官就行。也不一定非得是你人民党。咱们就通过选举让大家看一看,在现在的这个世道里头,只有人民党才和人民站在一起。”
政委们目瞪口呆,正常人都以减少当前的麻烦为首选。陈克不仅不试图减少麻烦,现在甚至主动的承担起麻烦来。
瞅着这群政委们的样子,陈克知道把这帮人吓住了。因为陈克虽然所有的思想都是继承于卡尔叔叔和毛爷爷,但是陈克却来自历史的下游。卡尔叔叔和毛爷爷固然有开创者的伟大,但是他们没能看到事业所经历的过程。以实事求是的角度而言,陈克位于历史的下游,那些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他都看到了,自然少了几分理论家的激情,多了几分实干家的冷峻。最重要的是这个时代“未发生”的事情,陈克责任看过无数次的各种表现,所以行事自然有一种从容和自信。
陈克建立的人民党不是一个“神棍”组织,陈克自己总是要把事情的发展,理由讲清楚的。这也是陈克能够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头树立起巨大威信的原因。这些同志面对未来的革命前景,看不清,弄不懂,陈克“预言”的革命局面几乎是不走样变成现实,这么来了几次之后,党内的同志谁也不敢再反对。大事小情都是陈克主席预言的正确,大家跟着走还来不及,除了野心家之外,谁会想起去反对呢?
既然人民党不是“神棍”组织,陈克就有义务把为什么考虑的理由说清楚。
“同志们,我们还是按照基本的思路来考虑。第一,物质准备。现在的根据地土地分为群众自有的土地,以及国有土地。国有土地归属国有资产管理委员会。现在暂时挂在国防科工委那里,这也就是说,通过土改,我们已经得到了大部分的土地所有权。所以基层的政府组织职能管理人民,他们没有多余的土地进行压榨。咱们人民党讲的是人民利益,其他那帮人考虑自己,他们又没有多余的土地可以利用,除了盘剥百姓之外,他们还能搞出什么花样来?”
去年陈克提出一人三亩地的划分标准,不少同志还觉得这土地给的比较多。甚至有人提出给两亩地就够了。现在听了陈克的解释,大家才算是恍然大悟。陈克之所以给的土地比较多,因为人民党实际得到了更多土地的控制权。在后期就有了更多的优势。有同志看陈克的眼神就比较不对了,当时陈克绝口不提现在这些理由,只是说三亩地对人民群众是如何的必须,简直有睁眼说瞎话的意思了。
陈克根本不在乎这种视线,虽然他把这位政委的名字在心里头标记了一下,一会儿散会之后陈克还准备在日记里头记录一下,省的以后忘记了。但是他心里头却波澜不惊的,语气也同样波澜不惊的继续解释道:“第二,从就业手段来讲。大家对农村的情况已经非常了解,百姓们除了种地之外,就是出来干活。咱们的国有企业已经基本一统了根据地下下的工厂。而且到咱们国有企业工作的工人多,咱们积累的就快。更何况私营企业他要赚取利润,他的盘剥必然要比咱们凶狠的多。我还是那句话,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大家懂得比较。比较之下,同志们觉得最后的竞争谁能赢?”
俗话说手里有粮,心里不慌。钱是硬头货,陈克解释玩这些之后,政委们已经确信国营企业能够掌握最大最多的钱财,有粮有钱有枪,那是根本不用怕那些“牛鬼的蛇神”们搞出什么新花样来。
“第三点,组织模式。我们人民党的组织模式最讲科学,我们以科学的方法,思维来对待问题。而那些人没有学过这些,没有经历过这些。他们的组织模式必然是不科学的。不科学的东西就必然被科学的打败。所以我倒希望他们现在跳出来。我们人民党推行的东西,他们没学过,他们甚至敌视。既然敌视,自然不可能去学习我们的科学态度和方法。若是等这些人接触了,学会了。我们和这些人斗争反而会困难些。到那时候,情况反而会比现在要艰难的多。所以我希望他们跳,我还希望他们跳的越高越好。”
政委们到此已经无语了。他们原本觉得一旦推行了人民选举,那立刻就是危机四伏,困难重重的事情。听了陈克的讲解之后,这局面反倒看起来一片光明。这种思想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是如此的迅猛,美好的前景和巨大的反差让政委们一个个咧着嘴傻笑,却说不出话来。
“第四点,我还要谈一谈秋后算账的问题。有些人呢,只是想来当这个官,过过瘾。这也是人之常情。但是大家能想得到,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他们会怎么用这些权力,可想而知。他们会犯罪的,至少他们会得罪人的。这时候,我们就该秋后算账了。咱们知道他们肯定会干这些坏事,但是他们还没有实际干出来的时候,咱们把他们除掉,老百姓觉得他们可怜,觉得咱们暴虐,不讲道理。等他们把这些坏事干出来了,咱们再把他们除掉,老百姓只会觉得高兴、开心。我们为民除害了。所以等着他们自己跳么,何必让这些家伙当烈士呢,他们不配。”
熊明杨是比较强硬的,听完了这话之后,他满脸都是欣喜和凶猛的笑容。“陈主席,我知道了。这下我就知道该怎么给战士说了。”
陈克当时就阻止了熊明杨热情洋溢的说法,“你呀,你不知道。我问你个问题,你觉得我这么考虑问题是不是在耍阴谋?”
“怎么会!陈主席,我一点都不觉得这是阴谋。”嘴里虽然这么说,但是熊明杨的神色已经出卖了他的心思。
陈克正色对熊明杨说道:“熊明杨同志,我所有的这些推断,不是我故意引诱那些牛鬼的蛇神,而是只要有机会,牛鬼的蛇神们自己就要跳出来这么干。这是他们的本性,他们没有这么干,只是因为他们没机会这么干。”
熊明杨很明显现在只是想让陈克放心,他连声应道。“没错,没错。”
陈克一点都没敷衍的意思,“熊明杨同志,还有这次与会的同志。首先你们得对这次会议内容保密。第二,从明天开始,你们要到我这里来,参与讨论发动战士的会议。你们谁不能真的弄明白了,谁就不能参与发动战士的宣传活动。我等着看你们的表现。”
正文 连锁反应 何足道的忠诚心
燃文 更新时间:2012-9-29 16:05:01 本章字数:7078
何足道一直紧跟陈克的步伐,这是根人民党内部公认的事情。&&即便如此,何足道也是头回见到始终以正直、正义姿态出现的陈克居然还有着迥然不同的另外一面。何足道并不认为陈克是个“大圣人”,至少不是那种所谓浑身下都是正气的大圣人。他想不明的是陈克到底用何种洞悉力来看透敌人的。何足道也不明白,为何陈克理解了坏人的心理之后居然一点都不生气,仿佛这本来这就该顺理成章的事情。
为此,何足道私下专门晚跑去找陈克请教。大家都忙,陈克更忙,何足道晚九点多才敢去拜见陈克。陈克打着哈欠放下手中的公文,“足道,有何事?”
何足道开门见山的问道:“陈主席,我想请教一下,你为什么知道那些坏蛋的想法,却一点都不生气呢?”
陈克又打了一个哈欠,这才说道:“足道,你是做政工工作的。我问你,你觉得政治是什么?国家是什么?”
虽然不理解陈克为什么这么问,何足道还是简明扼要的答道:“政治就是利益。国家就是阶级统治的工具。”
陈克看样子也是累坏了,他一面打着哈欠一面说道:“既然你很清楚政治就是利益,国家就是阶级统治的工具,那为什么要生气呢?”
“但是,我总是咽不下这口气。”何足道说的是真心话。他越是努力实践革命,对于那些破坏新制度的人和事就越难以忍耐。
陈克听完这话忍不住笑了,“足道,我年轻的时候啊,也爱生气了。觉得天下这不对,那不对,反正没谁是对的。怨天怨地怨空气,怨完苏修怨美帝。”
其实陈克比何足道大不了几岁,不过两人在一起私下谈话的时候陈克总是用一种长者的口气说话,两人对此都很习惯。
“陈主席,苏修和美帝是什么?”何足道问。
“这个么,过个二三十年你就知道了。”陈克很巧妙的把话题避开,又接着说道:“作为一个**者,作为一个人民党的党员,我们的出发点应该是生活,而不是革命。革命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大家更好的生活,都得到解放。不仅仅是生产力方面的解放,还是自我的解放。我自幼家里头管教就极严,那时候我憧憬的是自由,就跟长了翅膀一样可以想到哪里去就到哪里去。到了后来,我发现所谓的自由飞翔不过也就那么一回事而已。我憧憬的事情就变了,我希望能够问心无愧。我希望每次拍拍胸脯,问自己,老陈啊,你问心有愧么?然后我能理直气壮的回答,我问心无愧。然后我发现我自打记事以来,就没干过几件问心无愧的事情。”
听陈克说起这个话题,何足道很是感兴趣。陈克爱说“天才的第一声哭喊也不是一首好诗”,在何足道看来,陈克就是天才,而陈克到底怎么成长为一个天才的,何足道很有兴趣知道。
“为什么我总是问心有愧呢?因为我做的任何一件事,都不是为了做这件事,而是为了得到那个我想要的结果。例如,我关心一个人,目的是为了希望对方对我好,而不是我对那人就如何在意。只是我个人空虚寂寞了而已。反正大体都是这种为了达成目的,所以过程从不真心的傻瓜做法。哈哈。”说起自己以前的愚昧行径,陈克忍不住笑了起来。
何足道性格很认真,或者说在清末这个时代的人都是为了生死挣扎,基本没有陈克这种无聊人的。他无法理解一个人做事竟然能无关本身的好恶。
陈克也不想多说这些事情,他接着说道:“后来呢,我也参与了不少生意,都失败了。我真正反思这些失败,才理解了我为什么会失败。因为我参与的这些事情,大家的目的都是了成功,为了成功之后赚大钱。就因为有了这种想法,才让我们失去了科学的态度。科学的态度,就是尊重事情的客观规律,不是你认为这件事情是什么样子,而是要客观的去观察,去参与,去体会这些事情本身的规律。你本身如果客观的话,你自己的情绪就没有必要了,生气是个人的问题,而客观规律和你个人无关,它是客观存在的。就如同那些坏人一样,你生气不生气他们都会那么干啊。”
何足道觉得陈克这会儿真的很累了,注意力明显不集中,说话语无伦次七拐八拐的才说道了正题。结果到了最后竟然是一句简单的“生气的情绪没必要。”何足道并非不知道不该生气,他只是想起那些会胡作非为的坏蛋之后,不由自主的就生气了。更准确的说,想起这些人的时候,他本能的第一反应就是把这些人给弊掉。
看着何足道皱着眉,一脸不忿的神色,因为情绪比较激动,他的脸都有点憋红了。看着这种“正义之士受委屈”的模样,陈克又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足道,我年轻时候的表情和你可像了。”陈克边笑边说。被陈克这么一笑,何足道的脸已经不再是憋红,而是憋的有些发紫。
何足道毕竟是干了这么久的政委,在陈克面前的失态也只持续了一小会。看着陈克温和的目光,何足道很快就恢复了一定程度的镇定。“我真的很想马就把所有问题解决,你的法子未免太慢。”
“我觉得准确的说,是比你想的要慢。”陈克纠正道,“足道,你楼肯定知道每一级台阶都得过。这和你着急不着急没关系。你不能光冲着目的的表面去。这次从表面看,是要把那些人干掉。你冲去把那些人给杀了,你觉得这就达成目的了么?如果只是杀人这么简单,你觉得我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么?当年一气枪毙八百多号人,我眼也没眨一下。”
一提起那次镇压反革命的事情,何足道反倒冷静了。那次杀人数量之多,何足道当时是被吓得不轻,他知道陈克那时候唯一的犹豫只是因为动了恻隐之心,最后这八百多号人还是给杀光了。大处决结束之后,根据地里头的风气立刻是好了不少,再没有人敢公开抗衡新政府的政令。这也是不少同志这次偏向暴力推行的重要原因之一。
“陈主席,这次和一次的情况比较类似,所以不少同志觉得可以采用暴力的手段。”何足道解释道。
“区别大了。次那些人已经干了坏事,咱们把他们杀了,人民群众知道了咱们立的规矩不容挑战。最重要的是咱们推行的土改制度的确让人民享受到了好处,提高了生活水平。人民觉得这么好的政策,这帮人居然袭击咱们人民党的政府,这些人的确是自取灭亡。现在那些坏蛋们没有跳出来呢,他们还没有干坏事呢,你把他们杀了这算什么?”
何足道依旧觉得不太能接受陈克的想法,“陈主席,既然那些人是祸害。为什么一定要让那些人干了坏事之后才动手呢?”
陈克引导了好大一圈,何足道才终于问出了比较核心的问题,陈克也觉得松了口气。“足道,假设啊,假设我指出的道路是绝对正确的,你觉得能按照我说的来做的有多少人?”
何足道不吭声了,答案是明摆着的,没几个人能做到。何足道认为陈克所推行的政策很多人其实根本没有真心拥护。具体执行的时候大家或许还能遵守这些规定,但是没人真的在乎陈克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有当陈克的预言变成了现实之后,包括何足道在内的人才能理解到其中的精妙之处。理解的前提还是陈克亲自说出来。在陈克不说的时候,猜陈克心思的人也有不少,没有一个能猜中的。
在确定了这个问题之后,何足道对自己生气的真正原因突然看的明明白白。他认为自己不中用,不能替敬爱的陈克主席分担工作。何足道其实知道自己的能力是在不断提高的,就是因为能力的提高,何足道更清楚的看到自己与陈克之间鸿沟一样的差距。这也是让何足道最难以接受的一件事。何足道希望陈克只要发一句话,自己就能把事情做到陈克的这种程度,至少能做到让陈克满意的程度。实际情况却是何足道发现自己甚至无法真正理解陈克的意思。这不能不让何足道着急,不能不让何足道生气。
陈克并不知道何足道的想法,此时他真正希望的是何足道能够有所突破。看何足道不吭声,陈克干脆解释道:“我知道大家很难做到,因为新制度大家都没见过,也不了解。同志们和根据地的百姓们还是用旧时代的思路来看待问题。让他们把思路转化到新时代的思路,需要很大的努力,所以我才要让那些坏蛋们跳出来。这些坏蛋其实都是有能力的,正因为他们有能力,所以才能更好的与我们对比。就因为有了对比,新制度与旧制度的区别才能被大家看到,大家才能知道有不同于旧制度的新世界的存在。哪怕是为了完成我们的事业,我们也得让他们跳。”
何足道看着陈克坦然的神色,心中的羞愧感又提高了不少,他问道:“陈主席,那为什么大家不能直接接受你所说的,那岂不是更快?”
“任何新事物被接受都需要一个过程,这是正常的规律。而且我相信人民群众能够接受新事物,因为每一个人的目的都是为了让自己生活的更好。新制度明显比旧制度更有效。所以我一点都不着急。足道,旧制度之所以能够存在,因为旧制度肯定有其合理性。既然旧制度已经存在了几千年,新制度不可能仅仅几年就完全把旧制度给替代了。这种态度不科学。我们不是神仙,我们不可能靠一张嘴来说服同志们,说服百姓们。只有靠踏踏实实的工作,靠做完也不说,也不居功的科学态度。我们才能争取到百姓。”
陈克的话说完,何足道觉得更加惭愧了,“陈主席,我让你失望了。”他很诚恳的说道。
对何足道的这话,陈克有些诧异,“足道是不是有人说什么了?”
何足道连忙说道:“没有,陈主席,没人说什么。我只是觉得自己没用。光是急功近利,反倒让你更费心。”
“足道。你没让我失望,有你在,我对政工部门放心的很。我现在都忙成这模样了,没有你在,把我累死我也顶不住啊。”陈克说完,拍了拍何足道的肩膀,“足道,我很感谢你。你为革命工作付出很多努力,我都看在眼里呢。只是我这个人有时候太懒,依赖性也强。你干的好,我觉得是应该的,我这种做法让你误会了。”
“陈主席,你可千万别这么说。”何足道连忙解释道。陈克工作的沉重大家都亲眼看着,只要不是休息陈克就在工作。作为一个已经结婚的人,陈克其实很少有时间能和身边的妻子一起坐在那里吃个饭。陈克经常就在办公室里头整夜的批文件,做计划。现在根据地工作这么繁重,不少中层的同志们巴不得陈克能够多承担些工作。执行命令总是比做一个计划容易的多。陈克做起了自我批评,何足道立刻感觉很惶恐。
“足道,咱们发动的这场革命不仅仅是我的事业,这场革命也是你的事业,也是大家共同的事业。我觉得你有一个缺点,太缺乏主导的态度。我这么说,万一我死了,你是否希望我死的时候很安心呢?”
“陈主席……”何足道脸羞得通红。
陈克抬手阻止何足道继续说下去,“足道,如果要我死的时候很安心,那么就是我一点都不担心我死之后革命事业后继无人,革命事业一定能够推行下去,得到完全的胜利。这次合肥战役,黎元洪请求投降,严先生就敢孤身到黎元洪的舰队去。这是为什么?因为严先生知道,哪怕自己被黎元洪狗急跳墙的杀死了,这场战役我们依然可以全胜。他一点都不怕。足道,我早说过革命不是我一个人的事业,你不要仅仅为了效忠于我而去革命。这种心态不科学。如果你真心的想效忠我,那你也要把革命当作你自己的责任,而不是仅仅为我负责。我们的力量来自于人民,你要为人民负责。”
何足道从没想到,陈克对自己有着如此深切的期盼。羞愧感虽然没有全部消失,但是此时占据何足道心头的却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感动和满足。这是一种被自己尊敬的人承认价值的感动,何足道突然觉得自己以往所做的一切都有了回报。原先的种种不满和焦虑顷刻就烟消云散了。
陈克虽然没有能完全理解何足道的心理,但是他能看得出,让何足道困惑的东西消失了。他忍不住又叮嘱了一句,“以后考虑问题你别考虑我,要从人民的角度考虑问题。”
第二天,政委们开会。他们突然发现何足道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如果在昨天何足道与大家考虑问题的水平和层次还差不多,那么今天何足道明显就跟了陈克的思路。政委们其实不由自主的把陈克的想法往阴谋诡计靠,而何足道明显把争取群众当成了核心目标。
由于何足道本来就和这些同志想法类似,现在他负责连接陈克的想法,下面又能理解大家的想法。经过半天的讨论,几个政委总算是明白了陈克的真心想法。
等理解了“争夺群众”的这个核心纲领之后,政委们才发现一件极为扯淡的事情。这本来就是陈克一开始就说明的问题。只是陈克在说明这个核心纲领后,又把具体执行办法说了一遍。结果大家认为这种办法未免太有算计的味道。反倒迷失了政策的真正方向。
看政委们理解了事情的本质,陈克说道:“同志们,我这不是搞阴谋。我前头就说了,阴谋是基于利益的欺骗。我觉得我可以把我得这个手段叫做阳谋。因为那些人基于自己的阶级立场,他们一定会这么干。我们只是给他们跳出来这么干的机会。我再强调一回。我们的革命事业是要为人民群众利益服务,在革命的事业当中,谁是我们的朋,谁是我们的敌人,我们要分清。既不要把群众当成我们的敌人,也不能把敌人当成我们的朋,让敌人混进我们的队伍。这点一定要分清。”
熊明杨毕竟是读过复旦公学的,他已经彻底理解了陈克的意思。他没了昨天的浮躁,而是微微皱着眉头说道:“陈主席,为什么一定要推行地方选举制度呢?咱们强势领导,其实效率更高。”
“我们从事的是人民革命,人民革命两大支柱就是科学与民主。如果不通过地方选举让人民参与到这场人民革命当中来,那么人民就没有基于自己利益的政治立场。那就意味着人民没有参与到这场人民革命中来。更直白的说,人民不可能真心支持我们的。我们到现在为止的所有胜利,都是基于人民的支持。或许因为推行了地方选举,有些人就会真心的反对我们。但是,因为推行了地方选举,大部分人民是会选择支持我们的。我们不能因为要面对一些小小的困难,因为害怕麻烦,就不推行地方选举。”
熊明杨微微点点头,想到这场地方选举要遇到的困难,仅仅是想到了一部分困难,熊明杨怎么都兴奋不起来。
陈克也不兴奋,他神色严肃的说道:“当然,我必须强调一件事。我们人民党的党章里面说的清楚,我们人民党是代表中国人民利益的先锋队。打铁还需自己硬,除了要加快发展党员之外,我们要加强党的建设。这次地方选举,会是一次比革命战争更加困难的挑战。我希望大家能够有足够的思想准备,一定要把这次工作做好。”
正文 连锁反应 选举和生产队(上)
燃文 更新时间:2012-9-29 16:05:03 本章字数:7613
地方选举的事情不是陈克现在才提出来的,早在一年前,陈克就对地主们提出过这个选举的概念。&&然而后头接连打仗,这件事也没人有空再提。战士们得知要举行地方选举的事情之后,最大的感觉是“茫然”。这不是他们支持或者反对,部队里头早就说过要地方选举的事情,战士们知道地方选举是做啥的,大家不知道为何赶在这个节骨眼举行地方选举。
政委们对战士的“敏感”很是赞叹。陈克说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这话被充分证实了。推行地方选举的目的之一就是完成政权的合法性。一旦根据地人民组建了自己的基层政府,实际也就是意味着根据地人民与满清政权彻底划清了界限。陈克一年前迟迟不敢直接打出革命旗帜,就是担心过早打出旗帜,强行要求人民站队会适得其反。
对陈克来说,这倒没什么。他的革命目的其实不是为了推翻满清,陈克想建立一个新中国,推翻满清不过是这个事业过程中的一个任务。而老百姓们的目的是为了过好日子,他们对推翻朝廷也没什么兴趣。所以陈克的做法是救灾、建立新秩序,这些能够切实满足人民群众需求的行动很容易得到了大家的呼应。
陈克视满清为墓中枯骨,同志们大多数没有这种气量和认识,绝大部分同志都认为满清是最大的敌人,憋着劲要推翻满清。不管陈克怎么宣传“革命是为了人民”,大家潜意识里头都不会这么想。亏得这几次对新军的连续大胜给了同志们信心,加陈克亲自领导准备工作,宣传总算是没有闹出政委们自相矛盾的事情。政委们不提满清一字,只是宣传“人民革命”是为了让人民群众当家作主。人民应该管理自己的事物,基层的选举当然得由人民来决定。
经过这番宣传,战士们大概是明白了基层选举到底要做什么。陈克吸取了历史的经验,历史基层政权拥有极大的权力,在顶峰时期,村干部们可以决定村民的生死。这些权力制造过不少不合适的事情。限于现在的通讯水平,基层单位若是没有大权,那就是一场彻底的混乱。陈克知道哪朝哪代都有冤死的,这不是陈克故意对此视而不见,而是现实的技术手段制约着很多权力的运作。为了解决这些问题,陈克不得不适当的削弱了基层的权力。
首先就是人口的集中居住,所谓人多嘴杂,可以看成是某种程度的人民监督。若是人数较少的自然村,那么村干部或许能钳制整个村的百姓。若是大村甚至大镇子,干部们就不可能钳制那么多。根据地造了水灾之后,集中居住阻力小。至少在几个老根据地,小村落已经被集体修建的居住点给替代了。
其次就是土地的划分,百姓的成片土地,军队农场,国营农场以及经济作物农场在位置互相掺杂,政府的强制管理能力极大的提高了。
最后就是选举的官职也被确定,村长,镇长,只有这些官职与人民代表是选举产生的,人民代表主要是参与税收分配问题,其实所谓的参与也只是参与讨论,然后把消息通报给大家。根据地建立起了国有企业,这些在根据地里头的国有企业实际掌握着财政大权。村长镇长也好,人民代表的大会也好,都是些清水衙门。这些情况在以后会有调整,现阶段就是如此。一定要说,人民党只是需要通过人民党代表的大会制度来获得法统。证明其权力并非自封,而是来自于人民的选举。
陈克打着人民的旗号,玩弄这等政治手腕。他自己心里头也其实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形势比人强,陈克真的推行彻头彻尾的选举制度,那只是自取灭亡。根本不可能完成革命。
战士们关心的其实不是政治手腕,他们并不在乎这种东西。极端的说,人民党台也好,或者满清朝廷在台也好,人民都不在乎。大家在意的是过好日子。人民党的政治构架根本不是战士关心的内容,大家在乎的是更加细节的内容。例如,人民党推出的“生产队”。这个新政策引发了战士们极大的关注。
在宣传的这几天里头,战士们之间最常见的一句话就是“某某哥,咱们回去之后说服家里组成生产队?”
历史的党搞的生产队很可爱,就是“左倾平均主义”的一大集成。陈克在21世纪的时候认识一些美国大资本财团的“强力走狗”,大家讨论过土改之后的农业问题。这些兄弟能混“强力走狗”的地位,见识自然不一般。他们曾经详细批判过旧式的生产队问题。那时候农村生产队最大问题就是背离了经济学的基本原理,政治干涉了经济,同时国家介入缺失。
按照那几位兄弟的看法,组建生产队目的就是要实现“生产资本与劳动力”的有效结合。平均主义大锅饭要不得。国家当年强行搞“搭配”,让壮劳动力和弱劳动力一起分配。甚至也背离了社会主义的基本原理,社会主义讲“按劳分配”,让壮劳力与弱劳动力拿一样的报仇,这谁都不满意。在“平均主义”的错误指导下,壮劳力和弱动力都觉得自己拿的少。壮劳力觉得自己干得多拿的少,弱劳力觉得自己更需要照顾,应该再多拿些。政府的“内部救济”的想法反倒是两头不落好。
与其这样两头不落好,陈克把政府定位在裁判的角色,生产队干脆就群众自己组建。政府仅仅负责保证契约执行。
军队是一个高专业化的大集团组织,其成员都是清一色的青壮年,就算是打仗不行的军医等职位也都是有专业技术的。组织模式看似更平均,却恰恰不是“大锅饭”。部队的战士们其实不关心选举,选举制度已经公开的现在,军队只要保证选举中不出骚乱就行。
人民党的农垦让战士们都亲身体会到集体劳动的好处,几十百的人一起劳动效率就是高,有过农垦经验的战士们都希望通过自组生产队来提高自家的粮食产量。由于人民党提供大量的饲养和工业部门的职位,这些职位都能赚到不少钱,土地由壮劳力们耕种,女性可以去那些饲养场和工厂工作。这种模式能够极大的提高家庭收入。若是由自己一家人来干的话,效率反而低。
战是在战场锤炼出来的单纯关系,这些战士未免一厢情愿的认为自己能说服自家人。得到了这些情况反馈之后,陈克觉得很满意。其实战士未必能说服自家人,和别人家一起耕种,光这个收入分配就得长期的讨论,至于合作劳动更需要磨合。这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让陈克高兴的是战士们体会到了先进的生产模式之后,主动的开始向广大群众进行推广。对于这些战士自发的行动,陈克严令政委们不许参与,如果战士请教政委,政委可以提供意见,但是绝对不能对战士进行强制要求。
部队里头讨论的热火朝天,根据地里头的情况就更加热闹了。听说村官再也不是由宗族长老,或者地方豪强独霸。百姓们是高兴中带着不安,每个人都能投票,但是那些大家族人多势众的,到底该投谁的票。
常委们都各领一县,可以说除了宇文拔都之外,其他常委们看了陈克送来的文件和信件后都明白了陈克的意思。在其他县,人民党在农村的干部们开始了宣传工作。宣传自然不会是“一定要选我们人民党”,而是宣传“到底什么是好日子”。
宇文拔都这些日子以来和任启莹搭班子,工作大有进步。看了文件和信件之后,他第一反应就是把任启莹给找来。
任启莹现在已经正式晋升为县委办公室主任,看完了宇文拔都递过来的文件,任启莹心里头已经有了算计。“宇文记,其实这事咱们凤台县最好办。咱们底子好,前期准备陈记早就完成了,按照章程干起来就行了。”
宇文拔都倒是大概看明白了章程,不过他没自信。“任主任,你觉得该怎么办。”
“咱们要做的就是向老百姓说明,这些官职都是干什么用的。老百姓遇到了问题,该去找谁。老百姓选谁,这是老百姓自己的事情。咱们不要参与。”
“可其他县都开始宣传了,我们不要宣传么?”宇文拔都很不解。
“咱们凤台县该宣传的都宣传过了,再干一遍也没用啊。”任启莹回答的很干脆。
“也是,也是。”宇文拔都连连点头。
宇文拔都如此言听计从,任启莹心里头也是颇为得意的,她继续说道:“既然陈记把前头的工作做过了,那咱们就得比其他县更领先一步。我建议咱们主抓组建生产队的事情。”
“好,我们一定要把生产队给组建完毕。”宇文拔都继续点头称是。
这话一出,任启莹立刻就有些气结了,为了顾及宇文拔都的面子,任启莹把陈克的信递给宇文拔都,“宇文记,陈主席在信里头专门说,不许政府强制组建生产队。”
又看了一遍信,宇文拔都果然找到了这句话,他就有些不明白了,任启莹既然已经注意到了这件事,为何又要把组建生产队的事情当成重点来办?
“宇文记,陈主席在党员干部培训会议专门说过,咱们人民党不能干有头没尾的事情,如果开了头,就必须有始有终。生产队如果是强制组建,那就等于是咱们政府组建的生产队,那和现在开办的国营农场有什么区别?这个生产队是要人民自发组建的,咱们要宣传,引导,但是咱们绝对不能有丝毫强迫,甚至不能让百姓觉得咱们在鼓动。”
听任启莹这么一说,宇文拔都挠头了。“任主任,这样弄起来,跟不抓组建生产队有何区别?”
任启莹笑道:“宇文记,陈主席在培训会反复强调,凡事都得做准备。生产队的契约由哪些部门来签?生产队可以向政府申请贷款,这贷款找哪个部门去办?咱们怎么都得联系好。而且生产队组建之后,肯定有不少人就要到工厂来工作。哪些工厂招人,咱们也得联系安排?咱们把这些准备给做了,不管到底有多少百姓自足了生产队,接下来的工作都不会让咱们手忙脚乱。这才是咱们开创局面的证明。”
这番话对宇文拔都来说未免有些复杂,不过好歹宇文拔都跟着很多常委一起干过这么多工作,虽然设计这些东西不是长项,但是宇文拔都人面广,见识多。皱着眉头思索着该去联系谁,宇文拔都突然眉开眼笑起来,“对了,不说别的,棉花收了之后,纺织厂马就要开工,这正好需要人。这可是解决一大块人力需求。”
任启莹微笑着看宇文拔都说完了棉纺厂之后,又说了一大串需要劳动力的部门。瞅着宇文拔都兴高采烈的样子,任启莹觉得有些无奈。宇文拔都其实不是个坏人,也谈不没能力。但是这个东西不能比较,和陈克与其他常委相比,宇文拔都就显得不行。甚至不用和别人比,任启莹觉得自己若不是女儿身,以她的能力也绝对不肯屈居宇文拔都手下。
不过这个念头只浮现了一瞬就消失了,提拔任启莹的并非宇文拔都,而是陈克。任启莹坚信,陈克早就预料到了现在这样的局面。若是任启莹在没有得到陈克授意下就试图往爬,那陈克绝对不会视而不见的。
想到这里,任启莹说道:“宇文记,既然要组建生产队,我就先回家去给我家人说说,你也知道,我家人丁不行。我爹又不懂种地,我家其实最需要搞生产队,和人丁旺的家族联合生产。所以我先回家两天行么?”
“行,行!”宇文拔都没口子的答应。他其实也不太想让任启莹在这关键时刻抢了自己的风头。现在已经有人开始说怪话了,什么凤台县实际是县委办公室在管。任启莹是陈克命令调过来的,大家对任启莹的升迁不敢说什么。所以火力都集中到了宇文拔都身。好不容易彻底弄明白了陈克记的意思,宇文拔都还是想给自己正名的。这时候任启莹不再反而更好。
任启莹一回到家,她的母亲任许氏立刻满面春风的前来迎接女儿。任启莹现在就任县委办公室主任,外头风传她就要出任县长,街坊四邻当面不知道说了任启莹多少好话。女儿如此争气,任许氏自然是脸极大的有光。看到了女儿,任许氏脸几乎笑开了花。
“娘,爹呢?”任启莹问。她回来前其实跑去教育学院照过在里头又读又兼任教的父亲,结果得到的消息居然是她父亲任玉刚请假回家了。任启莹颇为担心家里头出了什么事。
说话间,正屋房门开了,任玉刚走了出来,“丫头,去你屋说话。”很明显有些事情任玉刚不想让任启莹的母亲掺和。若是在正屋,总不能把任许氏这位女主人撵出去,在任启莹的房间,就大可把任许氏拒之门外了。
父女两人坐下之后,任玉刚先是一声不吭的听任启莹说完了近期的大概选举情况,还有组建生产队的详细来龙去脉。他听的很认真,任启莹一点都不担心任玉刚会遗漏什么。这种专注的态度是任玉刚的作风,而且任玉刚自由也要求任启莹这么做。小时候任启莹觉得父亲未免有些严厉,直到参加人民党之后,任启莹才知道父亲的教育对自己是何等珍贵的财富。
“丫头,你的意思是让咱家先和别家组建生产队么?”任玉刚问。
任启莹答道:“爹,你若觉得和别人一起组建生产队太麻烦,那咱们也可以不掺乎这事。”
任玉刚摇摇头,“这倒没什么麻烦的,你也知道咱家没啥人种地,你娘下地不行,我只懂教。你的弟弟妹妹还小,现在都在读。咱家的地其实根本没人种。咱家的地现在都是托给你叔家种了。组建生产队挺好,这有政府给保障契约,没那么多麻烦事。”
说完这些,任玉刚看着任启莹微微闪动的目光,还有紧紧抿住的嘴唇,他问道:“丫头,你有什么主意不好说么?”
任启莹又想了片刻,咬了咬牙才说道:“爹,你有没有想过咱们干脆就把生产队给弄大?”
“怎么说?”任玉刚知道自己的女儿颇有进心,既然她为难了好久才说出这话来,想来是有些眉目的。
“前一段打仗之前,我向陈主席汇报工作。说起来了农村的问题,陈主席当时随口说了一句,小型农户的生产队很好,但是小型农场或许更适合中国。我就追问了几句,陈主席说,他没有干过农村工作。那种几万亩的大型农场虽然总体效率高,但是未必适合中国。中国的耕地少,所以一两百亩的这种生产队亩产也高,效率也比较高。或许更适合中国的情况。陈主席说完,我就去查了陈主席的文献。陈主席曾经写过很多关于这方面的东西,虽然杂乱,但是很有意思。”
任玉刚听着女儿向自己解释着这些种地的事情,他其实真的不懂种地,之所以在这里听着,只是作为一名父亲,他必须支持自己的孩子。而且还要关注他们不要走错路。至于具体做什么工作,任玉刚觉得只要尽心竭力就行。所以他只是大概听明白了任启莹说的这些,任启莹准备多联系几家农户,组建一个150亩大小的生产队。这个生产队将全面模仿现在兴办的军队农场与国营农场的生产方式。而不仅仅是几家联合起来互通有无。
作为一个种地的外行,任玉刚居然听明白了同样身为外行的任启莹的介绍,而且还觉得很有可行性。他对女儿的考量很是满意。不过任玉刚问的却是另外的问题,“丫头,你说你是从陈主席写东西里头学来的这些么?”
“是的。”任启莹对父亲得这个题外话有些不解,她回答了问题之后,稍显意外的看着父亲。
“陈主席到底写了多少东西?”任玉刚继续问道。
“那可好多,我看百万字总得有。”任启莹答道。
任玉刚微微点点头,“丫头,我不说别的,陈主席这么大的能耐。你可不能对陈主席有二心。”
听了父亲的话,任启莹正色说道:“爹,放心。该跟着谁走,我不会弄错的。”
正文 五十五 选举和生产队(中)
燃文 更新时间:2012-9-29 16:05:05 本章字数:7899
任启莹得到了父亲的赞同之后就准备出门了,此时任启莹的弟弟妹妹此时正好放学回家,一看到好久不见的姐姐,小家伙们冲来就拽住任启莹,姐姐长姐姐短的问这问那。
看着自己女儿和年幼的弟弟妹妹们一起玩耍嬉闹,任玉刚心中生出一种父亲特有的担心,女儿真的长大了。任玉刚忍不住说道,“吃了饭再出去。”
“姐姐,一起吃饭。”小家伙们立刻欢呼道。
任启莹本来是想着跑去国营农场询问一些技术性问题,顺道在农场混顿饭。看着弟弟妹妹们,任启莹心中已经很是高兴。父亲也发话了,她就更没有推辞的理由。
今年凤台县的夏收很不错,人民党兴修的基本水利工程起了很大的作用,灌溉和排涝都派了用场。百姓们去年遭了灾,今年分了好地之后生产热情本来就挺高,还有诸多饲养场能够廉价提供肉食。特别是夏收之后,政府果然只收了三成粮食税。相当多的妇女参加到社会劳动里头,也挣了不少钱。大多数百姓的收益比往年强出去好多。与往年相比,不光是能吃了大米白面,甚至肉类和菜油也不缺。
任启莹家虽然没人种地,地都给了叔叔家种,两家约定的是对半分。但是任家好在两个人挣钱,而且小孩子学吃饭免费。日子倒也不算差,饭桌除了米饭青菜之外,甚至还有猪头肉和鱼。任许氏眉开眼笑的看着娃娃们埋头大吃,她看到任启莹不时给父亲母亲弟弟妹妹夹菜,自己吃的倒也不多。连忙给大女儿夹了筷子鱼肉。“启莹,你也吃。”
启莹就着米饭把鱼肉吃了,又吃了几筷子青菜。此时任启莹的弟弟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小家伙嘴里含着饭就问道:“姐,你们在县里头都吃什么?”
“和你们学校里头的差不多。”任启莹身为县委办公室主任,知道学校的经费。学生们的伙食其实是很大一笔支出,虽然吃不太饱,也绝对饿不着。
“那也有鸭蛋吃么?”任启莹的弟弟接着问。
“有。”
“你把嘴里那口饭给我吃下去再说话。”任许氏看丈夫脸色不太好,连忙抢先说道。原来任家吃饭的时候没人敢说话,不过现在小家伙们在学校吃饭,老师管不了那么细。任许氏生怕丈夫发火,自己只好就这么先训斥起来。
小家伙还算听话,立刻闷着头不吭声,继续吃饭。
不过小家伙的话题倒是引发了任许氏的好奇心,她忍不住问道:“启莹,陈主席平常都吃什么?”
任启莹随口答道:“陈主席和我们一起吃食堂,我们吃什么,他吃什么。”
“就没有厨子专门给陈主席做饭?陈主席就没什么爱吃的东西?”任许氏接着问道。
任启莹倒真的没注意过陈克平常都爱吃什么,想了一阵平日里陈克的举动,突然想起件事,“陈主席经常晚通宵工作,那时候他也是和夜班的同志们一起吃点加餐什么的。”
听说陈克也加餐,任许氏羡慕的说道:“那肯定是要吃点好的。”
任玉刚的脸色登时就变了,他啪的把筷子拍到桌,“你们胡说八道些什么?陈主席吃什么也是你们能瞎编的?”
任许氏吓了一跳,不过她被丈夫骂惯了,加又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她悻悻的说道:“不就是说了个吃什么的事情么。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任玉刚恼怒的看着自己的妻子,“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这是背后编排。那些身居高位的,最恨的就是别人在背后编排自己的坏话。你听丫头说话就没听出来……”
说到这里,任玉刚看着呆呆瞅着自己的两个小孩子,他无奈的说了句,“先吃饭。”
吃完了饭,收拾好了之后。任玉刚把妻子和任启莹交道正屋,关了门,他才说道:“按启莹说的,陈主席是个即为律己的人。人家身居高位,每天忙不完的正事。万一哪天突然闲下来,和身边的人起来,听到背后有人编排他的坏话。你说陈主席要是再的。陈主席身边的人会怎么想,怎么办?”
这话其实已经说的极为含蓄了,任玉刚不想说陈克虚伪,但是既然是洁身自好的人,没有几个对名声完全不在意的。任玉刚很清楚,坏了别人的事顶多大家以后不来往,但是坏了别人的名声,那可是没完的。
但是他又怕妻子女儿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他忍不住说道:“祸从口出啊!”
任许氏其实只是因为女儿当了大官,心里头自然是极为得意的,这做事未免就有些得意忘形的味道。听丈夫这么一说,她想到陈克的地位,又想到几个月前杀的那八百多人,登时脸色被吓得有些发白。
任启莹完全没想到,自己的父亲居然如此精通官场的人心。她见陈克多次,知道陈克其实个性还是颇为宽厚的,也未必真的会把虚名看得如何之重,从不搞什么特殊化也只是陈克个人操守问题。但是父亲任玉刚提醒的“坏人名声”这件事,却让任启莹有了新的想法。
陈克这次坚决不允许政府强制引导“生产队”组建,只怕就有担心政府搞不好工作,反倒被“坏了名声”的原因在里头。看来精通人心的人都是如此,事情可以不办,但是却不能胡办。背黑锅擦屁股的事情其实都是头承担的最多,哪怕是严厉的惩罚了犯错的属下,可是这名声一旦坏了,那可怎么都挽回不了。
想到这里,任启莹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努力推行生产队样板的事情是不是风险太大了些。
任玉刚看任启莹目光闪烁的样子,知道女儿有话想和自己单独说,他就说道:“丫头,你不是要出门么,我送送你。”
父女两人去了任启莹的房间,任启莹把自己的担心给父亲说了一遍。任玉刚笑道:“这不妨事。既然陈主席认为生产队迟早都要办,那做个样板倒也没什么。丫头,其实我这些日子跟着严复先生学习,也看了些陈主席的,对他们两人重点讲述的科学态度很是佩服。这天下通行的都是道理,这科学就是道理,按照这科学的道理去做就行。唯一麻烦的不是科学,是人心。这人要是私心太重,或者犯起糊涂来,那可就是大麻烦事。我挺你的意思,陈克主席之所以让百姓们自己组建生产队,也是担心遇到一些讲不清道理的糊涂蛋。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有些时候不让糊涂蛋掺乎进来反倒是好事。”
听任玉刚把道理说的明白,任启莹觉得心里头有了底,她笑道:“谢谢爹指教。”
任玉刚点点头,他有些迟疑的问道:“丫头,你觉得人民党能顶住朝廷的攻打么?”
“呃?”任启莹对着突如其来的问题很不解。人民党在战场连续获得了好几个大胜利,怎么任玉刚反倒担心起来了。
任玉刚想了想,这才说道:“丫头,我听说这要搞户口了。”
任启莹也知道这件事,这是陈克提出的,以后分为城市户口与农村户口。任启莹不知道陈克是准备推行严厉的城乡二元制户口政策。历史建国初期,由于户口问题没有解决,人口流动问题引发了很多麻烦。陈克觉得与其引发这等问题,干脆初期就先严厉的推行户口政策。随着教育和经济发展水平的提高,再加国家管理手段的提升,以后慢慢放开的话放到不会引发很大的冲击。
虽然不知道陈克的规划,但是任启莹知道这件事。“爹,怎么了?”
任玉刚答道:“我想着干脆咱家换成城市户口算了。我们种地也不行,我也不想让你的弟弟妹妹以后种地。你我都在县里头工作,一家总是这么分开也不是什么好事。咱们干脆把地交了,加入城市户口。”
虽然是这么说,其实任玉刚方才的想法远没有这么单纯。真的让他放弃自己的所有土地,任玉刚心里头也不是那么容易就下了决心的。他甚至担心若是人民党打了败仗,那时候他连回农村种地都不行。但是转念一想,自己的女儿已经是高级别的官员,自己又在人民党这里当老师,就算是乡下有地,人民党万一覆灭的话,自己难道就有好果子吃么?既然如此,他反倒也放开了。
任启莹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个有见识的人,把全家办成城市户口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她现在想推行生产队,本来也希望她家能够参加进去。倒不是图那点子收入,而是她自己家不领头,这事情也说不过去。但是想了想,人民党最反对剥削,自己全家不种地,把地给叔叔家种。这种事情说起来可不是什么太光明正大的事情,既然父亲刚才说“不要坏人名声”,那自己这做法只怕也能归到坏名声的范畴里头。
想到这里,任启莹点点头,“爹,我现在就回去,马把这事给办了。”
八月下旬,根据地除了安庆之外的所有地区都开始了人民选举。部队休假回到了地方,百姓们虽然知道了部队打了大胜仗,但是这仗到底怎么打的,百姓们都想从这些本乡本土的士兵那里听个清楚。士兵们都接受了任务,虽然不能提自己部队指挥官的名字,对战争可以提。
听着战士们讲述着几千湖北佬被打得落花流水,最后一个都没有跑掉,安徽的父老们心情都很高兴。听完了故事,大家就开始问关于选举的事情,战士们都有士兵委员会选举的经验,政委们又给大家讲透了道理,自然大讲一番选举的意义。
寿州的百姓也算是比较早的解放区了,在石家集,一个老汉听完了本地当兵的战士说完选举的制度之后,忍不住疑惑的问道:“三娃,按你说的,这选举之后当权的不是你们人民党,而是我们老百姓么?”
被称为三娃的战士名叫石佑三,只是排名老三。他哥哥叫做石佑生,而不是日本人那种按数字排名的名字。这哥俩都是人民党的战士,这次不是所有部队全部就地解散,由于要备战,相当一部分骨干与新兵都留下了。这次探亲回家的名额,石佑三就回家探亲,而石佑生就留在部队里头。
问话的是石家集的一个老爷子石秀玉,石佑三答道:“五爷,这天下本来就是我们百姓的,选举就是选出我们自己认可的当官的人,这当官的自然要给我们老百姓效力。不然我们凭什么选他当官。”
石秀玉笑道:“这天下哪里有当官的给给老百姓效力的道理,三娃,你莫不是被人给骗了?”
听了这话,周围的乡亲中也传出了不少笑声。石秀玉的话说出了大家的心声,祖祖辈辈里头哪里听说过石佑三说过的这等当官的。
“既然这官是大家选出来的,他们不给大家办事那我们就不选他。”石佑三大声说道。
石秀玉看石佑三态度如此强硬,他自然不能在气势输给后辈,他问道:“那三娃,我问你,如果选出来了官之后,那你们这些当兵的要听谁的,听选出来的官的话,还是听你们人民党的话?”
这个问题可以说很是刁钻了,幸好政委们在会议也专门提出过这些问题,若不是政委们准备充分,石佑三还真的被刁难住了。“我们工农革命军是党的部队。自然是听党的。”
石秀玉觉得自己的话已经得逞,正准备往下说。石佑三抢先在头里继续说道:“这次咱们石家集选的官是大家选出来给咱们石家集办事的,若是咱们石家集选出来的官不给咱们石家集办事,反倒管起了河对岸凤台县的岳张集,大家觉得有这个理么?”
围着石佑三的众人听到这话,忍不住都哈哈大笑起来。其实大家乡里乡亲的,都知道石秀玉的心思,石秀玉年轻的时候很是爱钻营,结果连个里长都没混。现在他倒是想当官,只是听了当官要给百姓办事,他自然是不愿意。所以才这么胡说八道。
有年轻人忍不住调笑道,“五爷啊,其实管凤台县的岳张集太屈您的才了。我觉得咱们石家集选了之后,您干脆去京城当皇帝好了。您当了皇帝,正好能照看我们这些人,我们也能借了您的光,您说那多好。”
这话一出,更是一场哄堂大笑。石秀玉的脸涨的通红,他指着说话的青年骂了几句,然后怒气冲冲的拨开人群走了。
看着石秀玉的背影,石佑三说道:“咱们被当官的欺负了这么久,以后在咱们解放区再也没有人能欺负咱们老百姓了。当官的是咱们自己选的,人民党和咱们老百姓是一条心的。我们部队里头一直教育我们,我们工农革命军是咱们老百姓的子弟兵。所以大家没什么可怕的,大胆的选出让咱们自己放心的官出来。谁愿意给大家办事,那就可以推荐自己。只要你说的能让大家相信,你平日里办事大家放心,那大家就选你。”
年轻人们一个个听的两眼放光,虽然不敢完全相信石佑三说的是真的,不过年轻人都希望自己能够建立功业。这种选举官员的机会就现在看可是短期内升官的机会。
有年轻人问道:“三哥,要不你来参加这个选举。我们都选你。”
“我们军人不能参与地方选举。这是规矩。”石佑三按照政委教育的内容,很得体的拒绝了。
“那三哥你觉得谁能选?”青年们得知石佑三这等有人民党这大靠山的军人不参选,心里头都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他们又想从石佑三嘴里套出些话来。
石佑三接着说道:“大家选举,自然是选自己信得过的人。我自然不能说什么,这也是纪律。”
还是有青年没能沉住气,他问道:“三哥,你说句实话。这次我们不选人民党的人行不行?”
这个问题是政委们最强调的事情,战士绝对不能给人民党派遣到基层的人员拉票。石佑三答道:“选举就是选出能给大家办事,能让大家放心的人。这和他是不是人民党的人有什么关系?我们老百姓是选出我们自己能放心的人,而不是选人民党的人。大家不用担心我们人民党打击报复,我们是为了让大家过好日子,让大家不受欺负。我们自己绝对不会欺负大家。”
“三哥,你说了算不算?”青年们还是不放心。
“我坐在这里不动,你们现在可以去问人民党在地方的干部。看看干部们是不是这么说的。若他们不是这么说的,我去找他理论。”石佑三大声说道。
在石佑三向着寿州石家集的百姓们宣传选举制度的时候,五河县的县委记吴辽怒目圆睁,指着面前的办事员周凤祥大声质问道:“你说,谁让你对百姓说这次选举一定要选人民党的干部的?”
周凤祥从没见过吴辽记发这么大的火,吓得他低着头不敢吭声。
这么可怜巴巴的模样根本不能平息吴辽的怒气,吴辽万万没想到自己在五河县干部会议千叮咛万嘱咐,干部绝对不允许威逼百姓选自己。结果还是出了周凤祥这样的人。而且这次周凤祥被抓出来,还是回家探亲的军队干部周义正宣传选举制度的时候,有群众向周义正举报周凤祥让百姓选自己。周义正了解了情况之后,找到吴辽谈了此事。
周凤祥是后勤的办事员,根本不是组织准备推选的参选人。他私下让百姓选自己,这已经极大的破坏了人民党的纪律。这可算是一件破坏组织纪律的大事。吴辽是早期的军人出身,他知道这在军队里头意味着什么。虽然他现在是民政干部,不过吴辽依旧还有着军人的习惯。
周凤祥被吴辽骂了好一阵,吴辽不仅仅是痛骂,还让周凤祥说出原因,周凤祥看躲不过,干脆反问道:“吴记,既然选举制度里头说,1岁以的人,都可以参选。为啥我就不能参选,我觉得这规定不公平。”
正文 五十六 选举和生产队(下)
燃文 更新时间:2012-9-29 16:05:07 本章字数:7433
“不公平?”听完自己部下的回答后,吴辽反问了一句。
“对,不公平。”周凤祥知道吴辽脾气大,反正已经激怒了吴辽,他也豁出去了。
吴辽没有发火,他下下打量了周凤祥一番,冷笑着问道:“若是不公平,你为啥开会的时候不说?”
周凤祥又不吭声了,开会的时候吴辽的确专门问过大家还有什么意见没有。当时周凤祥没敢起来说话。人民党并不是放弃了所有职位的选举,妇女联合会、教育、农业、卫生,这几个部门人民党是志在必得的。他们只是把村长、镇长这些职位让出来。
吴辽看周凤祥又不吭声了,他脸挂着冷笑逼问道:“说话啊。刚才你不是挺敢说么?”
“我……”周凤祥很想说些人民党就该拿下所有职位的话,不过这话到了嘴边,周凤祥却又说不出口。刘家铺区人民党参与竞选者里头,竞选妇女联合会的是周正英,竞选教育主任的是现在刘家铺小学的校长周隆盛,农业部门和卫生部门也都是专业人士参与精选。这次选举名额虽然由组织圈定,不过人人心里头都有杆秤,周凤祥自己也知道根本争不过人家。所以会议他哪里敢说话。
作为后勤部门的一个小干部,周凤祥主管刘家铺的供销社工作。在县里头根本不算什么了不起的职位,在刘家铺区却是威风八面的。现在根据地的农民想买到便宜的日用品,都会选择农村供销社。只要拿着人民币和分给他们的购买票据,就可以去供销社以很低的价格买到以前花费巨大的商品。作为供销社的主管,周凤祥可谓风光无限。只要到了刘家铺,大家看到他都是周同志长,周同志短的打招呼。这种众星捧月一样的待遇让周凤祥心里头美滋滋的。
这次选举活动里头,周凤祥在开会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会议结束之后他到了刘家铺,不少人都问周凤祥到底要参选什么职位。周凤祥其实还是很想参加竞选的,一开始他还能比较淡定的说自己没有参选。可是看着那些问自己话的人先是愕然,然后态度立刻就冷淡下来的样子,周凤祥心里头极为失落。
一定要说的话,周凤祥其实也并非真的想选中什么,他只是希望自己能够被列在选举人名单里头。所以他说了一些“适度的谎话”,譬如,他暗示或者明示自己有可能参选。因为怕被戳穿,他其实还是很小心的选择了看着不会出去乱说话的人做这种暗示的,没想到还是被抓了出来。
面对吴辽记的愤怒,周凤祥只能硬挺。作为一个讲面子的人,被抓住违反纪律已经很糟糕,若是有什么比这个更糟糕,那就是承认自己说瞎话了。
吴辽发了这么一通火,心里头的愤怒也算是消散了不少。他能被选为县委记,也不是吃干饭的。虽然不能完全洞悉周凤祥的心理,不过吴辽还是能看出来周凤祥没有完全说实话。不过这种事情现在也不是要点,首先就得挽回周凤祥造成的不利影响。“周凤祥同志,我现在要求你立刻回到刘家铺区,向百姓承认你并没有参选的打算。”
吴辽的话让周凤祥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可是最致命的打击。周凤祥再也没有装可怜的样子,他情绪激动的说道:“吴辽记,如果这么说了,以后我还怎么在刘家铺混?”
“你这是什么意思?”吴辽竟然一时没弄懂。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我若是这么说了,以后谁还能看得起我?”周凤祥这次是真的豁出去了。
吴辽被这话给弄得勃然大怒,因为过于愤怒,吴辽反倒没有直接发火,他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周凤祥,“你本来就不是咱们人民党选出来的参选人员,让你说个实话你还有什么意见?你是不是不愿意在人民党这边继续干了?”
周凤祥心里头不肯丢面子的想法本来就完全占了风,听吴辽这么一说,他也知道自己这次在人民党里头也没了什么前途。到了此时,周凤祥觉得一股子意气涌,他大声说道:“不干就不干,我这次就是要参选。”
吴辽被噎住了,不过这种失态不过是持续了几秒钟,他抬起手指着门口,只说了一个字,“滚。”
听到这字,周凤祥突然觉得浑身一阵轻松,他昂起头大踏步的往外就走。在他就要走出大门之前,吴辽又喊了一句,“等等。”
“啥事!”周凤祥再也没有丝毫下属的感觉,他大大咧咧的扭过头,心里想着无论吴辽说什么,他都不会再给人民党干了。
吴辽脸混合着怒气与诧异,不过他说的话与这两者都无关系,“你走之前,把工作给我交接完。”说完,吴辽打开隔壁房门,向县委办公室的同志交代了交接工作的命令。
不仅仅是吴辽所在的五河县,根据地的每个县都遇到了这种事情。地方的同志其实都想参选村长和镇长,违反规定的情况居然有三十多件。其中数量最多的是路辉天担任记的阜阳县。阜阳县是个新解放区,又紧挨着河南,不仅仅有民政工作,还要防备在河南的清军,军事工作也颇为繁重。路辉天地方工作经验比较多,他自己也希望能够与陈克一样有着军政两方面的经验,所以他才选择了阜阳。
陈克把路辉天的汇报给看了一遍,又把人民内务委员会的汇报看了一遍,路辉天至少没有在出问题的干部数量闹什么隐瞒。仅这一点,陈克就觉得很满意。他一点都不想追究所谓“责任”。人民党现在最缺乏的不是人,也不是军队,而是干部。路辉天到了那里不过半年,阜阳这地方也不小,路辉天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选拔出足够的干部。能让下头的工作基本不走样就已经证明路辉天的能力,所以出问题多也在清理之中。
又看了看汇报,这些违反纪律的干部里头,将近一半的人选择了脱离组织,剩下的一半也暂停了工作。看来不少人同志还是没有把组织纪律放在眼里。人民党也不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组织。他们以为“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在陈克看来这实在是错的离谱的想法。
何足道坐在陈克对面,他从陈克的脸看不出任何可以确定的情绪,这次的情况是人民党内部第一次大规模的内部矛盾爆发,陈克若是说不生气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哪怕这些主动脱离的干部们数量不算大,不过在选举前,人民党内部爆发了如此激烈的矛盾,让群众看到了毕竟不是好事。
想到这里,何足道忍不住劝道:“陈主席,我建议还是再找这些同志谈谈。大家或许只是意气之争。”
“足道,这些人都是逃兵啊。”陈克笑着应了一句。
何足道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战场出了逃兵,指挥官可以立刻执行战场纪律。也就是就地枪决。陈克居然拿这个当作例子,这里头的杀气也未免太盛了。他一时不敢回答。
陈可看着何足道那小心的神色,忍不住笑了,“我倒没有说要把他们枪毙的意思,我只是习惯用逃兵这个次来形容这些遇到些困难撒丫子就跑的人。这些人不过是为了个人的权位么。他们里头不少觉得加入了政府组织之后就不是一般人了,别人能当官,凭什么他们就不行,都是这么个想法而已。其实他们走了反倒是好事,早早的摆脱了这种害群之马,以后真的遇到更大的压力,我还更能放心呢。”
何足道知道陈克素来看得开,不过万万没想到陈克对于脱离的同志竟然是这么一个看法。但是转念一想,陈克也没说错。若是这些人遇到了压力更大的局面,天知道他们会干出什么来。
“足道,这次部队的同志们表现的很不错。你们政委干的很好。”陈克赞道。这次闹出来的这些事情,都是部队的战士们宣传新选举规定时候发现的问题。部队的同志很明显比地方的干部们更加遵守纪律。陈克对这点很满意。
何足道没有一味的高兴,这次部队和地方算是有了冲突。政委们的工作会议,有同志提出了这个看法。地方的监督工作本来不归军队管,但是百姓向军队一投诉,结果就能起到效果,百姓们之中难免会有种军队地位在地方政府之的想法。地方政府对百姓的这种想法肯定会不高兴。不过何足道也没有向陈克诉苦的打算,陈克已经忙成这样,没有任何必要让陈克为这些人事斗争烦心。
“陈主席,你准备怎么办?”何足道最终忍不住问道。
陈克被何足道这话给逗乐了,他笑道:“不怎么办。我们已经安排过工作了,大家都有事情干。选举的工作刚开始,我能怎么办?我就得在这里看着工作继续进行。”
瞅着何足道那为难的神色,陈克反倒得先让何足道宽心,“足道,任何事情都会遇到问题。别说这第一次搞的选举工作,就是干十次二十次,每次也都遇到新问题。出问题不奇怪,不出问题才奇怪。只要大家没有停步不前,或者欺瞒下,而是努力向着解决问题的方向走,我有什么可说的呢?我现在发话,反倒是让大家心理受影响。这会儿最该闭嘴不言的,反倒是我了。”
何足道大概能理解陈克所要陈述的道理,不过他心里头却不能接受。既然事情没有能够按照会议布置的发展,而是一开始就自己内部出了乱子,且不说陈克,何足道觉得是有必要出手纠正的。
看了何足道的表情,陈克正色说道,“何足道同志,你们有自己的工作,专心给我干好自己的工作。选举这件事情还没有结束,现在只是刚开始。所以我不许你对此有任何评论。而且你回去之后,召开政委们的会议,政工系统不得对此有任何公开的评论。个人评论也只允许在政工会议提出,对外必须保持沉默。何足道同志,政工系统你给我看好了,不许说出任何影响选举工作的胡话出来。”
陈克如此严肃的提出了要求,何足道知道没什么讨论的余地,他用力点点头。“陈主席,我知道了。”
几乎是在同时,宇文拔都也召开了凤台县委工作会议,陈克现在还留在合肥。凤台县的工作完全由宇文拔都负责。他正色说道:“所有人都不许评价其他县和区的选举工作,更不许背后幸灾乐祸,胡说八道。”
任启莹静静的听着宇文拔都强调着组织纪律,这不是她给宇文拔都出的主意,而是宇文拔都自己的认识。宇文拔都的理论水平不高,说话的技巧也有限。任启莹心中有点遗憾,如果这段话是由自己起草的,那肯定要更有条理,更有说服力的多。其实任启莹并没有注意到她心中的遗憾更深层的原因。这些日子的工作里头,任启莹某种程度有些小看宇文拔都的意思。她本以为需要自己去告诉宇文拔都如何对待选举工作中的问题,但是没有任启莹的情况下,宇文拔都依旧做出了即为正确的选择。这让任启莹有种极大的失落感。
强调完了组织纪律,宇文拔都接着说道:“现在让任启莹同志讲一下组建生产队的事情。”
任启莹站起身来,这几天来她先是把家里头的户口都给转移到县里头,然后办了土地归属权的转移。这两件大事情办完之后,她才开始了生产队的调研工作。站到讲台之后,任启莹自然不能把这些给说出来,她直奔调查的初步结果而去。“同志们,我这几天做了一些调查,组建生产队的事情其实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容易。”
大家没想到任启莹来就这么说,都吃了一惊。
“由于农会与合作社的普及,普通家庭里头基本都有了新式铁农具。生产效率普遍提高。根据我的调查,现在农民们最大的困难在于没有大牲口。在一人三亩地的情况下,能够不误农时,保质保量的把自己的土地耕种完,除了家里头壮劳力比较多的家庭之外,大多数家庭就现在而言已经到了一个极限。所以想组建生产队,让生产队有利可图,就得解决大牲口问题。只有继续提高了生产效率之后,百姓们才有余力生产队。”
人民党的党员和政府干部们都知道,是陈克主席提出了组建生产队的想法。人民党里头不是没人敢和陈克唱反调,但是这样有理有据的认为陈克提出的政策有问题的,至少在凤台县里头任启莹还是第一个人。但是任启莹与陈克一样,都是用事实来说话的。与会的干部们也不知道该是支持还是反对。
过了半晌,县委办公室的副主任何亚卿问道:“任主任,那组建生产队的事情就这么停住么?我们既然都已经宣传过建议组建生产队,没了下文可未必好。大牲口的事情也未必不能解决,如果从军队农场和国营农场匀一匀的话,应该能够有些剩余。”
何亚卿今年三十三岁,在人民党里头也算是年纪比较大的,大家本以为他应该能当县委办公室的主任,不过任启莹除了年纪比何亚卿小很多之外,资历与能力反倒一点都不落下风。加陈克主席的提拔,县委办公室倒成了年幼的女性领导年长男性的局面。即便是人民党与新政府这么开明的组织里头,这种组合也让不少人背后笑话。加何亚卿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不少男性同志几乎是下意识的点头认同何亚卿。
任启莹根本不为所动,她说道:“就今年的耕种而言,军队农场和国营农场已经最大限度的平均使用了牲口。但是还是有不少的土地是靠人力犁的地。周边根本没有什么牲口可以买,咱们的饲养场的小牛犊倒是生了一些,等它们能派用场怎么都得后年了。所以生产队的事情我觉得到明年再搞也来得及。”
“明年?”有些比较敏锐的同志发现了任启莹提出时间表中的一个怪异之处。牛犊们长到两岁之后才能用,那怎么都是后年。为何任启莹说到明年就有可以推行生产队呢?
任启莹看着下头同志们或者茫然或者不解的神色,心里头忍不住一阵得意。她现在终于体会到了知识的力量所在。这几天除了在下头调查询问之外,任启莹又读了陈克写的一些文案,幸亏这些文案都编辑的有关键字索引。任启莹也真的不怕劳烦,她学着陈克熬夜工作,硬是把所有索引给看了一遍。结果在她完全不理解的机械类文献里头,任启莹看到了“农业机械”四个字的索引。调出文献一看,居然看到了拖拉机的内容。陈克在其中直言拖拉机必将替代耕牛,彻底解放农业生产力。这让任启莹如获至宝。
任启莹的父亲任玉刚现在在严复手下工作,根据地都知道严复是懂机械的大行家。任启莹就借出了文献跑去找严复请教。严复与国防科工委关系莫逆。他看了资料之后,又建议任启莹去国防科工委询问。任启莹没去找与严复关系亲密的秦佟仁,而是找了同为人民党妇女联合会成员的国防科工委总负责人游缑。
游缑已经指挥爆破了南淝河里头的拦河障碍物,刚回来没两天。看了任启莹拿来的拖拉机的资料,她对任启莹这个女同志的敏感十分赞赏,破天荒的向任启莹透露了一个消息。根据地弄来的不仅仅有煤气内燃机,同时流入的资料里头还有“热球机”的资料。这份资料交给陈克之后,陈克当时竟然有恍然大悟的表现,而且立刻指示根据地把发动机的方向分为两种,一个继续研究煤气内燃机,另外一个方向开始热球机的研发。而这种热球机是可以当作拖拉机的动力的。
经过游缑的解释,虽然还是不懂热球机的原理和生产,但是任启莹知道根据地准备明年努力成产出热球机来。这让任启莹有了底气。
面对质疑,任启莹对县委的同志们大声说道:“农业以后不仅仅要畜力化,更要机械化。这才是我们未来的方向。这也是陈主席所努力推进的方向。”
正文 五十七 陀螺
燃文 更新时间:2012-9-29 16:05:08 本章字数:6516
“知识就是力量!”且不管说这句话的培根这人的人品到底有多么低劣。但是这句话本身也指出了一部分道理与真实。
任启莹不知道培根的个人私事,当她站在台子向下面的同志们讲述几乎是全盘从陈克的文献以及游缑提供的说法混合而成的未来预期的时候,看着下头听的目瞪口呆的同志,任启莹真的感觉到一种虚妄的强大力量。
陈克的文献虽然也有些描述性的内容,不过就陈克当时的心态而言,这些描述都是冰冷的。不过这仅仅是陈克自己的看法,如果他看到任启莹用一种几乎是“神圣”的态度讲述拖拉机只需要维修,但是无论刮风下雨,无论严寒酷暑都可以工作。陈克估计会感到啼笑皆非也说不定。
拖拉机替代大牲口并不仅仅是因为拖拉机的功率,机械设备的维护其实比饲养大牲口更加简单。拖拉机也会出问题,比起大牲口的复杂病症与饲养来说来反倒是更容易解决的。陈克写这些东西的时候心里头生出的仅仅是一种工科生对实际应用的感受。但是用过大牲口的干部们则是觉得眼前展开了一个荒诞离奇的美丽新新世界。
在根据地里头一个干部提出的建议能否得到大家的支持,很大程度是看这个干部能否把陈克主席的意思变成能够让众人听明白的话。任启莹并没有真正理解为什么根据地最终会弄成这个样子,但是她直觉的感受到了这种模式。果不其然,在得知了“机械化”是陈克的想法之后,开始支持任启莹的同志多了起来。
宇文拔都看着这一切,他心里头的滋味实在是不太好。其实宇文拔都是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效果。在传统的政治组织模式里头,位居最位的人其实都是实事干的最少,主要是负责体系营运工作的。宇文拔都能有如此高深的认识,并不是因为他对政治有这样的认识程度,而是他身为九常委之一,能够参加最高级别的会议与培训,这些都是陈克讲过的内容。
提到现在的根据地建设的时候,陈克指出人民党与其他政治力量的不同之处。人民党的官员体系,或者说官僚体系是一个“事务官体系”,也就是说,人民党的官员与其说是“官”,不如说是“吏”。都是从具体工作提拔起来的官员,执行各种具体工作。充当其他政治力量中“政务官”角色的,则是“党员”。党员们不是靠读四五经,不是通过科举产生的。党员们是通过学习“革命理论”,而且切切实实的自愿入党,通过革命考验之后选拔出来的同志。
与满清现在的体系相比,满清的“官”代表了统治阶级集团的利益,人民党的党员则是革命的先锋队,代表了中国人民大众的利益。满清的“吏”是统治阶级的下层狗腿子,人民党的“官员”则是为人民服务的政府正式雇员,或者称为“公务员”。从组织性,纪律性,正规化的角度,人民党的组织模式全面胜过满清,甚至在世界也能称为最先进之一。
以宇文拔都的认识能力与认识水平,他只是勉强能够听懂这些。他对陈克所说的这些党政与政府组织的认识角度比较“群众化”,也就是说他认识到陈克推行的一切“科学、民主、解放”,切切实实的发展了生产力,减轻了劳动强度,提高了劳动效率,让更多人有效的投入社会劳动。于是根据地的生活就这么焕然一新了。
在宇文拔都看来,整个根据地像是一个陀螺,不管头有多大,真正的支点只有那么小小的一个尖锥,锥尖无疑就是陈克主席,向一层则是九常委,再向就是党员,党员之就是干部和军队,这个锥体的方则是承担着圆柱形的陀螺主题,这个主体无疑就是整个根据地的百姓。不管这个主体多么庞大,没有位于最下面的小小尖锥,不管这个主体有多么庞大,它都是绝对没有办法立起来的。
有了这样的认知之后,宇文拔都对于革命也有了自己的想法。没有高速旋转的话,陀螺也是不可能站起来的。推动人民党与根据地运行的“高速旋转”就是陈克所说的“革命”。人民需要更好的生活,需要得到自身的解放与尊严,这就是陀螺旋转的原动力。在陈克领导这包括宇文拔都在内的人民党到达安徽之前,人民这个主体没有能够靠某个政治力量作为支点站起来,于是这庞大的主体被风吹雨打,被自然灾害肆虐,被贪官污吏蹂躏,无助的滚动着,哀鸣着。直到陈克带领着人民党作为支点把人民撑起来,根据地的人民才摆脱了以往的痛苦生活,向着有希望,有未来,有尊严的生活前进了。
能够身承担了人民利益的“人民党”成员,特别是作为“陀螺”中紧挨着陈克主席的最下层“九常委”的一员,宇文拔都自觉的认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并不是为了自己一个人的利益,而是承担着人民沉重的“希望”。宇文拔都就感到一种惶恐,他担心自己会做错情,会让陈克主席与人民感到失望,会让这蒸蒸日的生活受到损失。这就是宇文拔都平日里最担心的事情。
每次完成了一件工作,还算是正常的了结了一件事情之后,这种惶恐心情就会暂时的消散,这时候洋溢在宇文拔都心头的是一种真正的自豪。所以宇文拔都逐渐发现了一件事,他从不知道自己居然是一个嫉妒心极强的人。和他地位一样的九常委以及其他的政治局二十五人团的成员且不说,每次看到有地位在他之下的同志表现出优秀才干的时候,宇文拔都心中就有一种强烈的酸气冒来。他极度渴望能够拥有凌驾这些同志之的才干,他自己虽然能够自觉自愿的屈居陈克主席之下,跟随着仰望着陈克主席,但是宇文拔都不希望去仰望别人。
任启莹在知识面的优势让她暂时获得了不少支持,不过她毕竟不是陈克,如果是陈克来说机械化的问题,同志们不管能不能听懂,统统都会无条件的支持。这些关于农业机械化的问题毕竟不是任启莹自己想出来的,而是短期内靠着看文献与听别人解释得来的。县委办公室的副主任何亚卿询问“明年什么时候能够开始这个机械化过程”。任启莹就发现了自己的致命问题。——她自己被这种机械化的远景冲昏了头脑。
根据地里头都知道,陈克主席是不说大话的。所以看了陈克写的文献,又从游缑那里得到了“消息”之后,任启莹习惯性就把这未知的事情当成建立自己政策的基础了。而机械化的前景是如此美妙,不仅仅是任启莹,连游缑提及此事的时候情绪也异乎寻常的激动,她向任启莹大讲机械的好处,甚至带着任启莹去看了煤气内燃机。
煤气内那庞大的钢铁身躯,以及运行中的发出的隆隆声音让任启莹有着畏惧的感觉,这台煤气内燃机驱动的是人民党自来水厂的提水系统。随着凤台县定居人口越来越多,自来水网的供应覆盖范围自然是越来越大,原先的供水动力远远不够用了。煤气内燃机就先被用到了自来水厂里头。任启莹已经习惯了使用清洁方便的自来水,不过是一年多的时间,她已经不再能习惯农村的挑水方式。这也是她愿意家里人放弃农村的土地,进入城市生活的诸多原因之一。
游缑也是如此,虽然凤台县现在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安徽县城,但是人均使用的机械动力水平比起海也相差不多,不少方面甚至还在海之。游缑不是享乐主义者,不过她也绝对不会拒绝更加轻松的生活。游缑坚信机械化必须加快推行,而且成功的把这个观念灌输给了任启莹。让任启莹心潮澎湃,热血沸腾起来。
听了何亚卿询问热球机明年能否确定大量生产,情绪始终比较激动的任启莹才算是恢复了一些冷静,她意识到自己所有的预期其实都是建立在对陈克的绝对信赖。根据地能否完成热球机的制造,真正能指望的的只有陈克。任启莹以前都是服从命令听指挥,她总是把自己摆在陈克之下的位置,至少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当任启莹第一次试图推行自己的政策的时候,她才猛然发现自己错了。陈克从来不是高高在的,只有面对危险和困难的时候,陈克才会出现在行列的最前面。在平常的时候,陈克永远都是在最下面,所有人希望获得更好的方法,更好的工具,就能从陈克这里得到支持与帮助。如果任启莹想推行机械化,除了陈克之外,根据地里头没有任何人能给任启莹真正的支持。
突然发现根据地的营运模式竟然不是传统的而下的模式,却是完全相反的由下而的模式,任启莹被自己的这个发现惊呆了。她张口结舌的站在台子,完全不知所措。她脑海里头千百个念头与回忆在这种新认识下迅速的被引导与重新组合。然后得出了一个明确的结果。现在根据地的一切变化,无不来自陈克一个人,所有的科学与新的方法,无一不是陈克提供,至少也是陈克引导的。
失神的状态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任启莹同志,你没事?”惊讶的呼喊声把任启莹的思绪唤回了现实。她看到下面的同志们愕然的看着自己,任启莹知道自己失神了,不过新的认识如同巨大的洪流,让任启莹心中再也没办法容下别的思路。她勉强说道:“同志们,我这会儿思路有些乱。请允许我离开一下。”说完之后,也没有经大家同意,任启莹快步走出了会议室。她只想静静的理顺自己的思路,于是她快步冲向县委院子里头的宿舍。一进了门,她就把门关紧,然后用被单紧紧蒙自己。
当任启莹试图展开自己的双翼,向着她自以为存在的陈克的身影飞去的时候,却突然发现她原本就站在陈克的肩头,她原本所看到的那个高大的身影不过是一个自己想象出的幻想,所谓的飞翔只是跃入一无所有的虚空中的时候。这种巨大的反差让任启莹感到一种恐慌和窒息。此时在任启莹脑海里头的不仅仅是理论的总结,同样有现实的考量。她想推行农业机械化,那就必须有人提供机械化。任启莹想在明年推行,这个人就必须保证明年前能够提供机械。如果这个人是任启莹的下属,任启莹就可以要求,就可以命令。而这个人恰恰不是任启莹的下属,这个人是根据地最高的领导者陈克。于是任启莹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的离谱。她是没有任何权力与理由去要求陈克必须完成任务的。
这种想法的错误给任启莹带来了极大的惶恐感,她知道陈克不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即便是陈克知道了这件事,任启莹也能想象的出,陈克会露出非常单纯笑容,然后说:“任启莹同志,有些事情不是我想办成就能办成的。”对于属下的过分要求,陈克从来都是很宽容的。这种应对任启莹不是只见过一次两次而已。
想到陈克的宽容,任启莹心里头觉得轻松了不少。另一个念头随即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头,“实现自己目标的做法是向下而不是向么?”
任启莹的父亲任玉刚很喜欢老子《道德经》里头的一句话,“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这也是任玉刚的为人之道,同样也是任玉刚教育任启莹的道德标准之一。
对于这样高深的道德水平,任启莹其实是颇有腹诽的。她从不认为真的能遇到这等人,即便是她的父亲任玉刚,任启莹也觉得父亲未必达成了这个道德境界。直到经历了这件事,任启莹认识到了什么是真正的“居下”。任启莹现在所得到的一切,都不是现在这一瞬才突然得到的,一切都是之前的积累与准备。如果没有父亲自幼的教育,如果没有在人民党的学习与历练。任启莹现在绝对理解不到现在的一切。所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积累之的。任何任启莹现在使用的东西,都是来自她的父亲,来自陈克,来自走在最前头的那些人的积累。
任启莹之所以觉得这些人“没有居下”,只是因为她所看到的是这些人优越的地位。现在看来,这些不过是些表面的幻像而已。因为这些地位并非他们自封的,而是别人给予和认同的。就如同现在人民党没有人敢挑战陈克的地位一样,即便是任启莹也是心甘情愿的选举陈克当作党主席。任启莹现在就算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自封为人民党党主席,会有人认同么?
为什么大家愿意给予陈克这种地位?因为陈克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了大家,通过人民党同志的努力工作,这些力量改变了根据地人民的生活。只要是劳动者,都能靠自己得到更好的生活,所以大家心甘情愿的追随陈克,追随人民党的领导。
“人民党真的是群不可救药的傻瓜啊。”任启莹忍不住笑出声来。因为躺在那里,泪水顺着眼角划下了脸颊。
为别人的幸福生活而如此辛苦,本来该是傻瓜们才会做的事情,为何心里头却一点都不觉得荒谬呢?为什么觉得很开心呢?任启莹用被单胡乱的擦了擦泪水。为什么一点都不觉得冤枉呢?难道是因为有人比自己更辛苦,更努力,更不追求报偿么?
任启莹不是为了拯救别人而参加革命的,她只是直觉的感觉到人民党是可以打交道的。在洪水中,也只有这么一群人可以依靠可以合作。所以为了自己的父母弟妹,她只能选择站出来牺牲自己。或许当时自己决定选择人民党的原因就是所谓的“臭味相投”?
抱着为家族牺牲自己想法的任启莹就和另一群决定为了这个国家牺牲自己的人走在一起。任启莹从没有想过脱离这个队伍,她自己觉得很奇怪。想在想来,包括任启莹在内的同志们都跟在那个最大的傻瓜背后。是不是因为有那个最傻的家伙走在这个队伍的最前列,所觉得能够一起走下去么?
虽然还是不理解“解放全中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是任启莹已经能够感受到,包括自己在内的这么一群大傻瓜们,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都是靠了为了别人的幸福与利益服务,才能有了今天的一切。正因为大家沉在最下面,所以试图从洪水中挣脱出来的人民才有了支撑点和落脚点。而位于这些傻瓜们最下面的那个,就是陈克这个最大的傻瓜。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任启莹觉得吸入的空气里头混合着一种淡淡的盐分味道,那是她眼泪的气味。“我想追随这个人。”任启莹想。到了现在,她才明白为什么像游缑、像尚远、像华雄茂、像何足道这样,远比游缑更年长,更聪明,更有力量的人会和陈克在一起。因为大家知道陈克是在为别人服务的,所以大家才会自觉或者不自觉的去相信陈克,相信陈克所要创造的那个未知的新世界一定能够降临。
“我也想追随这个人。”任启莹下定了决心。
正文 五十八 合肥的生活
燃文 更新时间:2012-9-29 16:05:10 本章字数:9431
陈克主席居然也会心神不安,这让他身边的工作人员,特别是陈克的夫人何颖感到很是意外。何颖这一年多来负责绘图工作,为了避免麻烦,陈克不敢把他的徒步旅行地图册让同志们看到。夫妻就这点好,陈克在这点就能信任何颖。以来完成了保密工作,二来也给何颖找份工作。
这次合肥战役开始的时候,何颖作为绘图部门的干部也到了合肥。战役结束之后,何颖就留在了合肥。绘图部门制定留在合肥人员的时候,理所当然的把何颖分派在合肥。何颖班很是按时,下班也很准备。同志们对此一言不发,若是何颖跟着他们一起加班的话,这些人才会真的感到意外。
与这个时代的大家闺秀差不多,何颖虽然年轻却不太爱说话,这也是陈克要娶一个大家闺秀的原因。他祖曾经盛赞阎锡山家的门风,偌大的一个家族平日里听不到什么声音,几十口子人的大家族,甚至比几口人的小家小户更安静。这种森严的门风虽然听起来很是严苛,在陈克看来却并非如此。
如果一个人能当了自己的主人,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有了自己必须要认真完成的工作,光工作与人交流就已经费尽口舌,为了完成工作就费劲了心力,哪里有闲工夫回了家还扯闲篇。家庭的温馨就是这个家庭成员都知道这个家是自己休息的地方,家里的亲人是和自己共同度过人生的最亲近的人。在外头不得不讲道理,在家里头哪里有什么道理可讲。承担起自己在家里头的工作,能让家庭成员一起开心就行了。这就是家庭生活。
何颖就是这样的女孩子,她不多话,该说的一句也不少。例如和陈克一起洗菜做饭的时候两人也会为了怎么做饭交流,但是吃饭的时候都是一声不吭埋头吃饭。家务没有做完的时候,何颖就和陈克一起做家务。家务做完了之后,她也总是和陈克腻在一起,夫妻生活也好,一起洗澡冲凉也好,她也从不忸怩作态。总之,就是这么一个看似简简单单,却又从不敷衍了事的女性。
陈克有些想不明白,他的老岳父何汝明看着其实并不咋样,教育出来的闺女倒这么出色。这实在是用遗传学无法解释的事情。陈克与何颖都不爱积攒什么“家当”。从北京到海的时候,走的急,何颖本来就没有带多余的东西。随身的衣服行李就已经不多。到了安徽之后,何颖更是没有买过什么衣服,一身深蓝军装看着干净朴素。夫妻两人家里头除了几件随身的东西,简单的衣物被褥之外,竟然别无长物。陈克曾经笑谈过如果有小偷跑到这里来偷东西,就会失望而归。何颖硬是没有明白这个笑话有什么好笑的。她漂亮的大眼睛疑惑的看着陈克,想弄明白陈克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陈克从此再也不敢在家里头开这种无聊玩笑。
不仅仅是不爱积攒家当,何颖也从不在乎所谓的面子。她出门从来都是一身军装,和别人毫无二致。何颖在外头从来都是服饰严谨,不管多热的天气风纪扣始终扣的紧紧的,宁肯带着袖头,也不会挽起衣袖。外人绝对想不到她的贴身衣物都是用她带来的衣服改成的。什么绫罗绸缎,该剪的剪该裁的裁。完全追求自身的舒适。这种生活态度让陈克极度赞美。结果他把赞美的话说出来之后,何颖出于礼貌微微笑了笑。陈克看得出自己的马屁绝对没有拍对地方,从此他再也不敢在家说些无意义的废话了。
但这并不意味着何颖对家庭生活没有热情,至少何颖在家里头是能够真正的放松下来的。她靠在陈克身的时候,也从来会选择自己感觉最舒服的姿势。如果厌倦了一个依偎的姿势,她也会换个方式靠在一起。总之两人就这么几乎是平淡的生活着,仿佛这种生活就是永恒。
陈克知道,这样的平淡是建立在何等自律与极高素质之的。绝大部分人都会追求外来的刺激,眼好见五色,耳好闻五声,口好尝五味,如果不能通过自身的修养,让自己成为自己的主人,那么就会注定成为***奴隶。这是一场根本毫不留情的自我战争。在自律方面,陈克都不敢说自己能够超过何颖,这也是陈克极为喜欢何颖的原因。何颖不仅仅是陈克的妻子,人生的伴侣,同样是陈克的一面镜子,陈克觉得能从何颖身学到很多他以前一直想做到,却没能注意到的地方。
所以当两人静静的依偎在一起的时候,何颖居然破天荒的询问陈克是不是在为什么烦心,陈克第一反应不是觉得可以有人倾诉了,他的稍微有点不安的挪动了一下身体,“能看出来么?很明显么?”
颖应了一声,却没有追问。
陈克根本不提自己的烦心事,只是说了一句,“看来我的修行还不到。”
何颖沉默了一阵,最后平静的说道:“只要你觉得能安心就好。”
陈克没有回应妻子的话,他的确觉得很不安心。却又找不到让自己安心的方法来。
合肥附近,更准确的说是在巢湖地区附近有硫铁矿与磁铁矿,陈克甚至大概知道其位置在哪里。他在21世纪的时候很喜欢外出拜访朋,也去过合肥。大家也谈起过各地的工业发展等问题,在合肥的朋正好谈及过此事。对现在的陈克而言,如果不知道此事或许感觉会好些。
中国缺乏探矿人员,陈克能够想象探矿的难度。在这个问题,他已经做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早在海时代,陈克就依托了海仁心医学院帮助建设了一个探矿学校这个专业的负责人是姚宏业。
姚宏业是湖南益阳下梅塘人。历史这位兄台1904年赴日留学,设路矿学校,首倡保护路矿主权,1905年加入同盟会,1906年因抗议日本文部省颁布的旨在禁止中国留学生活动的《清国留学生取缔规则》而回国,在海与秋瑾、于右任租屋开学,创办中国公学,开民间自办新学之先河。后因经费、校舍困难,加诽谤流言,遂于清明日3月7日陈天华灵柩抵达海之后于黄埔江投江而殁。
对这等不著名的小人物,陈克自然不知道这些掌故。他只知道陈天华加入了人民党后自然不会再有自杀的问题。历史也随之改变了,这位姚宏业同学也没有走历史的旧路,他于1905年12月回到海。此时陈克与陈天华都在北京活动,姚宏业先是与秋瑾一起参加了人民党发动的社会调查活动。在社会调查活动中他极力游说齐会深出资兴办一所矿业大学。齐会深对他的计划很有兴趣,但是这等大事齐会深自然不方便做决定。等陈克从北京回到海之后,姚宏业亲自见到了陈克,就继续游说陈克开办这所学校。陈克的回复很简单,想开办学校自然是可以,但是这所学校的主校必须设在安徽。海只能开办一所分校。
姚宏业满腔的热情被兜头一盆冷水浇下来,他本来是想在海这地方开设学校的。陈克要把他们带到安徽那穷乡僻壤,他当然不能接受。不过形势比人强,姚宏业最后答应了陈克的要求。计划赶不变化,陈克没想到到了安徽之后居然遇到洪水,探矿学校搬到安徽的计划也彻底汤,姚宏业如愿以偿的在海办起了矿业学校。
现在就是看看这所矿业学校能否帮助新生的人民党完成铁矿勘探工作的时候。早在合肥战役进行前,陈克已经派人统治海党支部,迅速组织矿业学校的学生到合肥。陈克也不愿意在凤台县与合肥之间来回跑,合肥是新解放区,陈克坐镇合肥正好也能照看当地的根据地建设。
硫铁矿是提供三酸中硫酸制取的重要原材料。脱硫之后的矿渣可以用作冶铁的原材料。磁铁矿的主要成分是四氧化三铁,是冶铁炼钢的佳材料。根据地现在没有大规模冶铁炼钢的能力,哪怕是一百万吨规模的铁矿,以估算出来的根据地冶炼能力,最少能让整个根据地开采好几年。更何况陈克在安徽的朋说过,庐江地区是个大型的矿脉区,能提供的矿石绝非就这么一点。
这是陈克第一次面对自己完全不了解的领域,必须把工作交给别人来承担。这也让陈克心里头很是不安。一旦探矿成功,根据地就可以彻底摆脱对外部钢铁的需求。这将是一个巨大的改变,有了钢铁就可以开始自造很多机械设备,这对未来意味着什么根本不用再去强调。
对于怎么和姚宏文这等人打交道,陈克经验不多。他不知道姚宏文能有多大的能耐,更不相信此人能真的玩命探矿。姚宏文这等人就是传统的小资产阶级,他们的所作所为随意性极大,或许有莽撞去死的激情,却没有忍耐长久辛苦工作的毅力。面对艰苦的时候,这等人绝对是第一批逃兵。对于小资产阶级,陈克素来敬而远之。这不仅仅是陈克的认知,陈克自己以前就是这等大混蛋,干过的混账事虽然不能说罄竹难,但是陈克回想自己的过去,竟然没发现过几件他能够问心无愧的事情。
老百姓的淳朴是因为他们把全部精力投注在生活尚且不能保证温饱,大资产阶级和大地主的专注是因为他们家大业大,如果玩起什么无聊的虚套,他们的家业肯定会败亡。小资产阶级的狂热性则是他们不太用在乎生活,所以他们也就完全不关心生活,只是一味追求以“建功立业”为名号的追求***行动里头。一个人如果根本不讲生活,那什么邪乎事都干的出来。面对一群极有可能和自己一样的混蛋,还要把如此重要的探矿工作交给这些人,陈克一点都不放心。可近期也没有丝毫别的办法。他手里的确没有可以信赖的人。
“睡。”陈克说道。明天还有工作要做,如果不能好好休息哪里谈得好好工作。
颖应了一声,两人先是脱下衣服,整齐的放到床头旁边的凳子。又看了看屋里面没有需要特别关注的东西,吹熄了蜡烛就睡下了。
事实果然没有让陈克失望。到了八月底,姚宏文带着十几个学生到了根据地,见面之后姚宏文大谈对陈克的敬仰,什么连败清军,威名赫赫。陈克要是以前还真的比较在乎这种废话,现在他听见这废话就一阵心烦。陈克让姚宏文来根据地,目的是为了探矿,不是来听姚宏文喋喋不休的谈革命的。
强忍着不快,陈克把话题往探矿引,“姚先生,我们以前达成办学校的协议。现在可就是姚先生出力的时候了。”
“放心,陈先生。我绝对能探出大矿、好矿来。”姚宏文本来说的热血沸腾,听陈克说起了学校的事情,更是洋洋得意。立刻前三年后五载的把他办学校的辛苦给陈克倾诉了一番。陈克本来还心里极为不高兴,听了一阵之后心情竟然开朗起来,他和姚宏文一起哈哈大笑。
这倒不是陈克认同了姚宏文的做法,陈克一开始听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后来才发现,姚宏文先生说的话就是陈克以前最爱的话,内容空洞无物,整个核心除了证明自己如何劳苦功高,而且有意无意的在话里头反复强调自己如何比别人强,如何比别人更能干。
“原来我以前就是这种货色啊。”发现了这个事实的时候,正好姚宏文说的他自己为的“妙处”,心中得意,陈克本来就有些忍俊不止,看姚宏文此时也想得意的笑,干脆趁此机会哈哈大笑出来。两人都是大笑,陈克是发自内心的笑,笑声极为开心极为单纯。而姚宏文的笑声里头完全是自以为是的感情。和陈克的笑声一比,那种扭捏作态的感觉显露无遗。
同来的十几个学生基本都是十七八岁的半大少年,大多数人完全不理解陈克与他们的校长到底在笑什么。陈克的目光非常随意的扫了过去,就看到其中有两个少年与众不同。其中一个脸堆出了敷衍性的笑容,不过目光里头满是一种担忧。另外一个少年一点都没笑,他只是抬头看着陈克,目光中是若有所思的样子。
陈克很满意,至少这两人不该是碌碌无为的样子。收住笑容之后,陈克开始询问他真正关心的事情。首先就是学校的教材与教程,陈克不能接受姚宏文在根据地当校长。这等毫无专业精神的家伙当了校长,这学风就不可能有什么正气。所以陈克一定要把教材与教程给弄到手。
姚宏文完全不理解陈克的意思,他一面说自己都带了,一面大吹这些教程是如何的先进,弄到这些教程是如何的辛苦。
陈克平静的点点头,接着询问矿石标本都带了么,听到这话,姚宏文更是得意。他谈起了这次路的艰辛,装矿石标本的箱子还曾经掉进水里头一次。亏得大家赶紧下水去救,不然就要糟糕了。
说到去捞矿石标本的时候,姚宏文的声音稍微顿了一下。陈克看到十几个学生中有几个人的视线看向了方才的那两个与众不同的学生。陈克没有把自己的视线投向那两个学生,他笑着说道:“姚先生教出来的学生就是不一般。难得,难得。”
姚宏文极为兴奋,他回身指着那个脸堆起虚假笑容的那个学生,“这是我的学生成须虎,就是他带头下水捞的箱子。”说完了这话,姚宏文这才指了另外一个若有所思的学生,“这是我的学生令狐光,他也帮了不少忙。”
“两位同学好。”陈克这才对两人笑着说道。
听陈克向他们说话,成须虎与令狐光同时站起身来,不卑不亢的先后说道:“陈主席好。”听口音成须虎竟然是皖南的口音,而令狐家族几乎都聚集在山西,果然是一口山西太原话。
陈克挥手让他们坐下,又问起了学校的实地考察课程。与陈克想的一样,学校到现在根本没有进行过实地考察科目。原本陈克对姚宏文很是失望,不过看到这两个有可能不错的学生,陈克虽然没有改变自己对姚宏文的看法,不过心中的厌恶之情却也消退了不少。
在陈克准备让矿业学校的学生到根据地之前,陈克为了了解学校的情况,曾经专门写信给齐会深。齐会深把学校的情况以及自己的感观回给了陈克,里头对姚宏文的评价只有四个字,“尚可一用”。由于厌恶感减轻了不少,陈克的心态也恢复了平日里的程度,他觉得不管姚宏文有多少问题,这开创之功却不能抹杀。陈克不满的真正原因只是姚宏文没有达到陈克的期望而已。该编写的教程姚宏文也编写了,该收集的矿石标本姚宏文也准备了一些,作为一名1907年的中国矿业学校校长,姚宏文不能说不合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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