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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风独自凉

_7 朴月(当代)
  自袖中取出一封密封的信函:
  “替朕将朕这一片心,烧化在她墓前!”
  容若只能接过,恭谨应:
  “是!”
  皇上平息了一下起伏的心情,问道:
  “谢大家家中尚有何人?”
  “唯有老父。”
  “居何官职?”
  “已辞官归隐,潜心佛理,不预外务。”
  “如此,朕欲加恩,也无恩可加了。”
  叹息一声,挥手道:
  “去吧!朕驻苏州,等你回来!”
  十月小阳春,江南真阳和如春,景色怡人。容若却失去了赏玩的兴致,怀中藏着的密函,常烙得他的心隐隐作痛;他达成了访姑父,祭佩蓉的愿望,达成经过,却如此离奇,离奇得令他啼笑皆非。
  依照梁汾告诉他的地址,他找到了谢家。
  强捺忐忑,举手扣环,出来应门的是一位中年管家。容若说明身份:
  “请禀主人,自北京来的内侄,纳兰成容若来拜!”
  “是侄少爷!”
  管家忙引他入了大厅,道:
  “我去请老爷,侄少爷请宽坐。”
  不多时,寒羽未至,一位少妇先出来了,容若还未看清,她早屈膝请安,口中称:
  “邀月请容大爷安!”
  邀月!容若一时激动,顾不得身份,向前扶起;可不是邀月!当时在珊瑚阁,娇憨秩气,双鬟垂肩的邀月!
  “邀月……”
  扶住邀月的肩,他千言万语,哽在喉间,两行热泪,却遏不住奔流而下。
  佩蓉逝后,拂云削了发,邀月随柩南归,自那一别;他屈指细数,八年了啊!
  未及诉别后,中年管家来报:
  “老爷到。”
  容若忙拭去泪,只见一位清癯老者,跨入厅来。容若知是姑父了,向前跪下:
  “侄儿容若,叩见姑父。”
  忍不住又双目迸泪。寒羽弯身扶起,神色间,有些微澜,却还算安详:
  “孩子,起来吧。”
  待容若起身,他端详了半晌,叹道:
  “这等人品!难怪西溟、梁汾读不绝口,难怪蓉儿‘之死矢靡他’。”
  “姑父,是容若害了蓉妹妹!”
  寒羽摇头一叹:
  “是她前生未修,福薄缘悭。你大概也听说她名梦芙,小名佩蓉的缘由,这一梦,当时不解,如今才知缘故。想是她前生情缘纠缠未解,以致如此。”
第59节:雁贴寒云次第飞(3)
  相对叹息,不胜唏嘘。寒羽问:
  “你扈从圣驾,圣驾未到杭州,你可是告假来的?”
  容若觉得不宜告知实情,再添老人困扰,便唯唯称是。寒羽欣慰点头:
  “果然至情人!不枉蓉儿一片深情。如此,你也不能多留,今日尚早,不如你先去看看蓉儿,晚上住宿一宵。我陪你去。”
  佩蓉葬于谢氏坟茔,亡母之侧。由于懿旨赐葬,修得十分考究,连带谢夫人之墓也重修过了。四周种了梅花、梨花,苍松、翠柏,并假山亭榭,清幽中,颇见雅致。
  依礼,容若先向姑妈致祭,然后到了佩蓉墓前。
  寒羽见他然立垂泪,藉词道:
  “我老了,往亭子里歇歇,你……唉!”
  容若恍如未闻,目光凝注那一坯土,万恨千愁,全兜上了心头。
  佩蓉!就这样一坯土,埋葬了花容月貌,吞噬了轻颦浅笑,分判了天上人间!成了永难跨越的阻隔。
  花样年华,锦样才情,如果不是为了自己,她怎会触阿玛之怒,送入宫禁,受尽心灵的煎熬磨折?如果不是为了自己,她何至于宁愿一死,也不愿受皇上册封?如果不是为了自己呵!她怎会冷冷清清地,在这西湖畔埋香瘗玉!
  他曾几度往佛寺为她诵经,以忏前情,恨不能就此削去三千烦恼丝。如今,虽然有发,就心境而言,也似寒灰了,只是,活着;在大限未至前,为活着而活着。
  晚上,谢寒羽把他安置在佩蓉未到北京前的闺房中。他有着感激涕零的心情;诚如梁汾所说,姑父是视他为婿的,否则,绝不会如此。
  邀月告诉他,这房间的摆设,都是旧观。只是常掸尘打扫,而未移动。衾枕,平时用布单蒙盖,以防尘土。平时,谢寒羽绝不许任何人妄动室中一纸一线。
  “这是姑娘走之后,第一次点灯。”
  邀月为他点上灯后,说罢,便退了出去。
  灯影,涂染着四壁,室中陈设,与珊瑚阁约略相彷佛,只空落些,想是佩蓉北行时,带走了。
  枕帐衾褥,质地花样,不见富贵,唯觉素雅,正是佩蓉的风格。几案婷婷,点缀着一盆黄菊。笔架、文房,一一罗列。妆台上,冷黛残脂,绿黯红褪的乾在犀盒里;绣架上,一幅轻纱,盖着未完工的泥金绣件……
  推窗望去,窗外有竹,槛外庭间有一株梨树,正和珊瑚阁不谋而合。往年花朝月夜,梨花如雪时,佩蓉徜徉花下的楚楚风致,又仿佛在眼前。
  更鼓沉沉,容若拥着昔日佩蓉的香衾,情思辗转,直到近三更,才朦胧睡去……
  “容若!”
  耳畔依稀有人低唤,他蓦然回首,帐前绰绰约约的身影,不是佩蓉,却是谁?隔着纱帐,缥缈如仙。
  “蓉儿!”
  他欲向前,佩蓉纤影飘然,在月色如银,梨花似雪的花园中,失去了踪影。
  “蓉儿!”
  他高声呼唤,却在呼唤中醒了过来。那有如银月色,那有似雪梨花,那有……佩蓉……
  等了八年,佩蓉人梦了,这梦,却又短暂如此,飘忽如此,迷离如此……
  他不肯相信,他和佩蓉缘悭到一梦也难,他宁可相信,他和她,只是一时阻隔,终将完聚。
  他竭力摹想适才梦中佩蓉的容颜,她,怎么瘦了,憔悴了?她是瘦,是憔悴呀!他忆起她临终的病骨支离……
  披衣起身,他在案前,和泪写出了沉埋已久的椎心之痛;为了判别不是悼亡妻,他标上题目:代悼亡。不是代人之作,是无异悼亡之意;词牌,选了[沁园春]。
  梦冷蘅芜,却望姗姗,是耶非耶?怅兰膏渍粉,尚留犀盒,金泥蹙绣,空掩蝉纱,影弱难持,缘深暂隔,只当离愁滞海涯,归来也,趁星前月底,魂在梨花。
  鸾胶纵续琵琶,问可及当年萼绿华!但无端摧折,恶经风浪,不如零落,判委尘沙。最忆相看,娇讹道字,手翦银灯自泼茶,今已矣,便帐中重见,那似伊家。
  回到苏州复了命,皇帝启驾无锡。
  无锡,严荪友、秦留仙、顾梁汾,都是无锡人呐!他对无锡,便油生一种特殊的亲切。
第60节:雁贴寒云次第飞(4)
  到了无锡,不到惠山品茗,便如入宝山空手而回;惠山泉,被茶圣陆羽品题为“天下第二泉”,石上刻着赵孟頫“天下第二泉”五个字。
  惠山名胜甚多,像以明代“竹垆诗画卷”闻名的听松庵;白石坞下的漪澜堂;山阳的贯华阁。容若都是久慕其名,这番才能有缘一游的。到了贯华阁,应工人之邀,为题“贯华阁”额,主人大喜,为他画了一幅画像,一并珍藏于贯华阁中。
  “品名泉于萧寺,歌鸟语于花溪,昔人所云:茂林修竹,清流急湍者,向于图牒见之,今日耳目亲之矣……金阊锡岭,兰蝇可通,侍绛帐于昆岗,结芳邻于吾子,平生师友,尽在是邦,左挹洪厓,右拍浮丘,此仆平生之夙愿,昔梦所常依者也……倘异日者,脱履宦途,拂衣委巷,渔庄蟹舍,足我生涯,药臼茶铛,销兹岁月,恒抱影于林泉,遂忘情于轩冕,然而,不敢必也,悠悠之心,惟子知之,故为子言之……
  在给梁汾的信中,他尽吐心愫;如有可能,他真愿意终老江南了。
  抵达江宁,驻驿将军署,故江宁织造曹玺之子曹寅,也是风雅俊逸的人物,比容若小四岁,与容若一见如故,倾心相交,谈起江南景物,如数家珍。
  曹寅,字子清,出身正白旗汉军包衣,也是八旗子弟中的秀异人才。织造,官位不低,包衣,身份却不高,曹家的声望,完全因康熙念旧;因幼时曹家宫中当差,照顾过他起居,亲政之后便外放江宁织造,才得如此。就曹寅心底,多少总有身份低微的自卑,而容若,以正黄旗贵胄,又是御前一等侍卫,而且才名已动江南,却毫无骄矜之色,诚意结纳,怎不使曹寅衷心倾服。
  康熙看到他二人一见如故,也是欢喜,连道:
  “你们都好文,好好亲近才是!”
  曹寅领着容若到织造署庭园中游赏;此时,他父亲曹玺已卒于任上,由桑格瓜代。但庭园建于曹玺任内,对曹寅格外亲切。他指着一棵枝繁叶茂的楝树,道:
  “这是先父手植的,先父极为喜爱,所以筑一亭于其间,题为‘楝亭’,我也以此为号,以表孺慕。”
  容若道:
  “孝思不匮,令人可敬。”
  “先父在日,也钦仰侍中诗文,承侍中不弃下交,子清才敢有不情之请;”
  曹寅恳切说道,指着楝亭:
  “为楝亭题词一阕?以为永念!”
  容若颔首,略一吟哦,笑道:
  “满江红吧!”
  曹寅大喜,立令僮仆捧上文房,容若提笔便写:
  藉甚平阳,羡奕叶、流传芳誉。君不见,山龙补衮,昔时兰署。饮罢石头城下水,移来燕子矶边树,倩一茎黄楝作三槐,趋庭处。
  延夕月,承晨露,看手泽,深余慕,更凤毛才思,登高能赋。入梦凭将图绘写,留题合遣纱笼护,正绿荫青子盼乌衣,来非暮!
  曹寅正待称谢,忽见一名小校,捧着一封信,呈给容若,触目便是一个“讣”字,容若心中一颤,拆开,顿时泪流满面,回头向曹寅道:
  “汉槎;吴兆骞病故了!”
  “是‘季子平安否’的兆骞先生?”
  “正是!他辛酉冬才返京,前年,归吴江省亲,去年底,携家入燕,馆舍下教授舍弟。我扈从南巡时,他正在病中,不过下泄,以为吃两服药就好了,不意……子清!汉槎一个偃蹇,在龙荒异域,就熬了他二十三年!好容易才重见天日……”
  说着,泣不成声。曹寅也不由陪泪:
  “我听说过,还是仰侍中大力,他才能生还的。”
  “我虽出了力,但不能以此掩梁汾之美,梁汾,堪称汉槎死友,我是受他感动……汉槎母老家贫子幼,何以度日?殡葬之事,也需料理。子清,请借笔砚一用!”
  他振笔疾书,一函致兆宜吊唁,一函寄锡珠,请他帮助治丧,并恤存孤稚,莫惜花费。
  曹寅敬爱更甚,对朋友,生馆死殡,惠念孤儿,真堪称仁至义尽了。
  临别江宁,曹寅颇为依依,赠容若一幅卷轴,道:
  “多蒙题词,无以为报,侍中曾游无锡,道是深爱斯土,或许此物在侍中回京之后,可以聊慰渴念一二吧!”
第61节:雁贴寒云次第飞(5)
  容若称谢接过,临行在即,也来不及展看,收入行囊,道:
  “若有缘至京,务必到舍下小作盘桓!”
  曹寅满口答应,道:
  “早听说纳兰府中,鸿儒卨士尽为座上客,子清向慕之至,届时还要请侍中引见,以慰平生想望呢!”
  圣驾自江宁北上,曲阜祀了孔庙,经兖州返京。
  回到京中,首先慰唁汉槎遗眷,并妥为安置,又亲往灵前哭祭,祭文字字出于肺腑,闻者无不动容。兆宜及汉槎家人更是感激涕零。
  等到他哀感稍遏,梁汾才和西溟双双来到花间草堂。花间草堂古玩字画甚多,平日他们聚在一起,鉴赏书画,或品评诗文,习以为常。梁汾、西溟来到,容若想起曹寅赠的卷轴,便取出交梁汾展开共赏,梁汾乍见,大惊:
  “这幅画哪来的?”
  容若笑道:
  “江宁新交的曹子清送的。说是你们无锡景物,我还没空看呢,见到你们来,才想起。”
  梁汾喜动颜色:
  “你知道这是什么?无锡听松庵的故物,竹垆诗画卷呀!我以往到听松庵,总惋惜诗画卷不知流落何方,竹垆也已损坏。今秋,仿制了一个竹垆,放在积书岩中,还约了几位朋友作了诗,才上京来的。竟有这等巧事!居然这诗画卷,就落到你手里!”
  容若道:
  “拿诗来看!”
  “在行囊中,我先写出我的给你看吧。”
  回乡守制,秋后才抵京的西溟笑道:
  “你念,我写!”
  梁汾便念,西溟振笔疾书:
  竹垆清韵忽依然,位置仍宜水石边。书讯有僧来谷雨,鬓丝如鹤伴茶烟。
  家山梦去忘为客,故国诗成感纪年,冷暖此君须自觉,无劳更试洗心泉。
  “好!好诗,这可算是竹垆新咏了!”
  容若道。西溟笑赞:
  “好个竹垆新咏,这题目好!”
  梁汾道:
  “我索性就把积书岩那所房子,命名‘新咏堂’吧。”
  “有趣!有趣!无锡故物,还是该归还无锡才是!这书画卷,竟就送你,挂在新咏堂中,可也算一段佳话!”
  “这怎敢当?曹子清特意送你。”
  “曹子清不是世俗之辈,必然赞成!我日后往无锡,过新咏堂,观画、品茗,重话今日因缘,该何等有趣!把你和朋友们作的诗,合成一卷,岂不又是一幅佳作?”
  容若兴致勃勃。接着笑道:
  “我竟和你一首诗吧,加一小序,叙述始末,岂不更妙?”
  西溟道:
  “序,等你日后再写,诗,限你一炷香,即席作来。”
  容若略一沉吟,朗朗唸道:
  垆成卷得事天然,乞与幽居置坐边,恰映芙蓉亭下月,重披斑竹岭头烟。
  画如董巨真高士,诗在成宏极盛年。相约过君重展看,淡交终始似山泉!
  西溟连声赞好。忽然话锋一转,问:
  “此次南行,想必佳叶盈箧?”
  容若捡出诗词诸作,给他们看,一一读毕,西溟眉头一皱:
  “你没去杭州?梁汾特为此赶来,你……”
  容若神色顿然黯淡:
  “去了!拜了姑父,祭了佩蓉。”
  “何以无一诗言及杭州西湖?”
  “西湖……心无旁骛,至而未见!”
  “好!好个至而未见!不枉梦芙一片痴情!”
  西溟哈哈大笑。容若默然取出一片烧残纸角,放到案上,在西溟、梁汾惊愕中,他艰涩地说出两个字,:
  “御笔!”
  这正是那日残灰中拾起,依稀町辨是“情”字的残片。
  “皇上,也去了?”
  梁汾惊讶地问。
  “没有……”
  容若把当日情形,一一向至友烦诉,听得二人,目瞪口呆,西溟连连摇头:
  “不意皇上痴情如此!那密函,你就没有好奇之心,不想拆开一看?”
  容若低低一叹:
  “我何须看?不过各尽其心罢了!”
  梁汾叹息:
  “梦芙,竟是黄泉之下,也不得安宁!所谓‘既生瑜,何生亮’,为何你与皇上共生此世,又共眷一人?”
  西溟、容若,都默然无语,这问题,又有谁能回答呢?
  “人生聚散真如梦,好容易西溟、梁汾回来,你又要走了。”
  严荪友要返江南了,特意到花间草堂辞行。容若不胜离情,依依地说。
  荪友强笑:
  “这不就是那年我们暮春西山踏青,联句吟[浣溪沙],你末一句说的:‘人生别易会常难’么?”
  容若想起了那一年,联句的顺序是:陈其年、秦留仙、严荪友、姜西溟、朱竹诧,他是最后结句的。那一阕词极平淡,不过即情即景而已:
  出郭寻春春已阑,东风吹面不成寒,青村几曲到西山。
  并马未须愁路远,看花且莫放杯闲,人生别易会常难。
  如今;其年去世了,留仙因主持顺天乡试疏误,被勘落职南归了。荪友,也来辞行。
  人,也像候鸟一样,来来去去,那时,他遗憾少了梁汾、药亭,如今,梁汾、药亭倒回来了,当时吟上片的三人,却又死的死,走的走……
  走的,还可期于来日,死的……这些年,凋零了多少他的朋友呀,马云翎、陈其年、吴汉槎……黄泉路上无老少,马云翎,才三十岁就去世了,其年五十二岁,汉槎五十四岁……
  荪友,荪友已年过六十了,这一别……
  “或许,下一回皇上再南巡,我们就在无锡见了。”
  荪友安慰道。容若一叹:
  “谁知道皇上何时再南巡呢?”
  荪友急欲岔开话题,笑道:
  “刚才,我去辞太傅,太傅自三逆平定,耿精忠、曾养性伏诛之后,圣眷更隆,直如丽日中天呢!”
  容若却苦笑:
  “位高而不知临深履薄,总难久远。荪友,我父子目前人人称羡,我却时时忧惧,阿玛他……”
  明珠在朝中的跋扈、贪黩、弄权,荪友焉有不知之理?时常背后也谈论:何以父子二人如此不相似?明珠对他们,固然也相当礼遇,但,绝不似容若纯素真挚。他结交他们时,他们都在落魄侘傺之中,感情的温慰,金钱的济助,他就像一把大伞,为失意京师的文士,挡风蔽雨,从无吝色。不管识与不识,只要他知道了,就毫不迟疑的义伸援手。没有条件,不惜代价。他敬重他们的才学风骨,惋惜他们的坎坷失途,更重要的,他真心当他们是知已、是朋友,礼待他们,而不是施恩!
  那样一个心机城府深沉的父亲,怎会有这样率真恳挚,素心皎皎,不染点尘的儿子?
  他了解容若对他父亲的不以为然,又无以劝谏的隐痛,父子竟背道而驰。他对逢迎者的冷淡,对当朝权贵的排斥,又何尝不是他发泄痛苦的方式?
  只是……毕竟关乎父子,朋友又何以置词?一直到送他出门,容若再三欲言又止,终于废然一叹,似乎心事重重,却没有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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