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ul看着跳舞的孩子，一种不言自明的幸福笑容浮上脸颊。
她被这种动容弄的心痛。当他低头，他发现她已经无声地哭泣到泪流满面。
"Jackie......你怎么了？"
他能感觉到。他一直能感觉到她的心中有某种巨大的隐痛潜伏。他曾试图询问，终于却害怕令她更加忧伤而未出口。他只能努力给她温暖与慰藉，努力将她的注意力转移到明媚的阳光下面。
但她一直都把畏惧深藏起来。
他知道，她隐去了，一些重要的事实。
为了他，她把悲哀留给自己。
"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朦胧的双眼慌忙躲开他的视线。
"有些事，我知道你不想说。但是如果和我有关却由你一个人来承担，会很辛苦。相信我，告诉我，也许会减轻你的压力。"
他每一次都猜得那么准，让她的心理防线终于瓦解。
"我知道，我知道你喜欢孩子的Paul。Annie和Henry失去了一次机会。我看见Annie伤心的样子，我能体会，我真的知道这种痛苦有多深。但是他们还会有机会的......而我......我连一次尝试都无法满足。Paul......如果最后我真的会离开你，我希望我可以为你留下一点纪念--起码，可以有一个孩子，代替我永远爱你，缓解你的伤痛。可是我做不到......为什么我要是天使......为什么我连这点都不能够给你--"
她连痛哭的姿势都那样凄迷的美丽。
他怎么可以放手让她消失？
"你不会离开我的。"他将她的手紧紧握住："我不相信有这么残忍的事情发生。如果你可以回来是上天赐予一个奇迹的开始，我相信奇迹不会在还没有完全展现的时候再次不见。"
"我违背了神的禁令回来找你......我会受到惩戒......我不要你被我拖累......"
"神是爱你的，我相信是他让你做了这些事情。一切都是由他安排好了。如果他要你接受他的试炼，我一直都会陪你在一起。你不用为我留下什么，我们不会分开的。"
"Paul......你不明白......"
"我明白。Jackie，你还记不记得，你做手术之前，我们在山顶，你说你可以赢到的，就是和我在一起......"
她点头。她怎么会忘记。
他说过，将来的事情，比较有意思。
但是她还是遇见了那场大火，不是么？
这一次，她还可以赢到什么？谁能够与神的命令抗衡？
"如果神，真的要你消失，我就陪你一同消失，然后，一同被再造。"
Jackie惊讶地抬头--他带着坚定的微笑。
"神赐给人类他最宠爱的独子耶稣?基督，就是为了彰显他的神迹，散播他的爱。你看，"
她的眼顺着他的视线滑过周遭的一切。
"圣诞是个多么平和安详的节日，我相信上天不会在这个节日快要到来的时候对我们不公平。Gil说过的，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好，只要我们彼此相信我们会在一起，就足够了。"
她在他的目光沐浴中微笑，泪花中泛出彩虹色的折射光。
七色，是最幸福、完美、温暖、执着的颜色。
"好，如果我什么都不能留给你，我就留下我自己。"
※※※※※※※
"小心烫啊。"Henry把一勺**汤吹了又吹，递到Annie唇边时还是叮嘱了一句。
Annie抿进一勺，幸福地笑起来，嘴上却不承认："你干吗这么婆婆妈妈的，弄的我浑身**皮疙瘩直起。"
她动动身子要坐直一些。
"你别动，我帮你调。"
Paul和Jackie敲门进来。
"哇----"两人见状故意托长声音大声惊叹。
Jackie吐吐舌头："生病病的你这么幸福，啧啧啧啧，我不知道是不是该羡慕你了。"
"是啊是啊，你要不要来试试啊！"Annie随手扔过去一个纸团。
"呵......我可没这个福气哦，你看你啊，下巴都圆了。"
"我有吗？"Annie紧张地摸摸下巴，转而拽住Henry："都是你啦--都说我不喝**汤了，一天一碗，死了，这下肯定胖的不能见人了......"
Henry认栽地瞥一眼Jackie，探下身来轻声地："没有啊老婆，Jackie逗你的，你不喝**汤怎么补身子啊？"
"我比较好奇的是，Henry哥你会煲**汤啊？"一直旁观的Paul终于发现"疑点"。
"哎，对哦！"Jackie猛然"醒悟"："你不会煲汤的吧？Annie你--你是不是觉得很难喝啊？一定是少由无盐，古里古怪的滋味了。"她就差没笑的前仰后合。
"喂，你们用不用这么损我啊？我煲的汤不知道多好喝，Annie不知道多爱喝。"
"Annie爱喝呢那是肯定的，"Jackie诡秘的笑着盯着Annie："至于好不好喝，就令当别论了，Annie哦？"
Annie但笑不语的看看他俩，又看看Henry，之前的伤心已经一扫而空。
"哇--下雪了哦！"Jackie突然发现窗外飘起片片雪花。
"真的！"Paul看去："香港很少下雪的啊！"
"看来你比较幸运，碰上了。"Annie对她说。
Jackie看的出了神。
这是和天堂的圣诞飞雪无法比拟的真实的美丽啊。
"不知道全变成白色会多好呢......"她自言自语。
"如果雪够大，这个愿望应该不难实现。"她没听清是谁在回答。
"上一次看雪，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她只感到自己的声音越来越小，眼前猛地一黑。
"Jackie！"Paul抱着突然昏过去的她。
她睁开眼睛。
"我怎么了？"
"你刚才突然晕倒。你哪里不舒服？"
"我......不知道......"她还有些恍惚。
"胸口闷不闷？觉得头有没有晕眩？手脚可以动么？"Henry循例问着。
一一否定。
"没有......"
她只是突然的失去知觉，又迅速的完全康复。
"可能是累了，最近考医生执照是吧？不要紧的。"Henry拍拍Paul。
Paul凝眉。
那一次她晕倒在长廊里，她也只是说血糖低。Henry的判断不会不准，但他还是开始担心她一直担心的事情真的会到来。
真的会么？
然而她不听话的坐回窗边，望着飞雪。
"Annie，我告诉你哦，我在天堂的时候，圣诞到来之前，神就会降雪，连憩园里都有。那些雪呢，不是真的雪，不过也很漂亮......"
Paul双手插在口袋里，忧心忡忡。
"你要是不放心，带她去做个检查。"Henry看看他，走过来叮嘱。
"我会的，谢谢。"
"谢什么，恶心。"Henry一笑。
Paul所担心的事情，他和Annie也许帮不上什么忙。不过，如同亲人般的朋友都会知道，永远的默默陪伴、支持、鼓励，就是最大的帮忙。
41．
12月23日，雪停了，并未在地面留下白色的沉淀。
"还有什么想买啊？"Paul抱了一大堆的塑料袋，里面装满彩灯、铜铃、七色绒球和各式各样的水果糖。挂饰与零食，应有尽有。
"嗯，让我想想......对了！圣诞树啊！我们还没买圣诞树呢！"
"我们先把这些送回家，你回去休息，然后我来买，好不好？"
"不好，我要自己挑。我知道Annie想要一棵什么样的。"
Paul宽容一笑。
Jackie在发烧。
其实他真的希望把她抱回家，让她静静躺在床上休息。可是她对于采办圣诞物品的事情这么热衷，他不愿久这么扫了她的兴致。只要他陪在身边，她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你说是要银色的好呢，还是绿色的好啊？"
"嗯--"
"哎，用绿色的好了。天堂里全是银色的，我都看腻了。Paul，你说这个怎么样？"
"很好啊，不过，放在Annie家的客厅会不会小了点？"
"唔......"她认真大量一番："嗯，是有点，不如试试这棵？"
Annie在两天前出院，她的体质一向并不差，所以很快的康复回家调养。Henry依旧不放心，请了几天的假，陪她过圣诞。Annie却舍不得错过与Jackie共度节日的乐趣，于是五人的圣诞聚会设在Henry家。
在Jackie的强烈要求下Annie终于肯乖乖待在家里而不同去采购物品。但谁也劝阻不了兴致高涨的Jackie在家休息。
她其实知道自己的病有多严重。头晕发热，四肢无力。
神留给她的日子，或者真的不多了。她只想抓住最后一点时间和他在一起。而这最后一点时间，她只想给他快乐，不愿看他为了自己而紧锁眉头。
他们的爱，总像是穿透了几百个世纪那么长；而这，仅仅是她第一次与他同度圣诞。
如果幸福注定是那么少，她宁愿将所有痛苦藏匿入血液最深层，在平安夜完全释放。
※※※※※※※
Gil做完祷告，却脸色沉重。
神刚刚告诉他，圣诞之夜，将是Jackie和他留在人间的最后一晚。他祈求，哪怕再多给半天的时间，Jackie就可以完成她的心愿，和Paul拥有一个完整的圣诞节。
但，神的命令无人可以违抗。
也许，并不会特别遗憾吧？Gil叹息。毕竟，从刚才得知事实，他了解，这次要离开的，不是她孤单一个。
可是，对于Annie和Henry来说，却又太过残忍了。
"Gil？"Annie在客厅里叫他。
"姐？什么事啊？"他整理一下思绪，步出房门。
"你明天休息吧？"
"嗯，不过Paul就要晚上才可以回来。没办法，我们两个只有一个人可以休息，他的脾气你知道，一定说有两个重要的病人，不肯提前放假。"
"病人一向都是他最重要的咯。"Henry端了两碟柳丁进来。
"那也要看时间地点场合啦。"Annie一笑。
"陪Jackie一起和我们过圣诞，当然应该是他明晚八点以后最重要的事情--"
"哦，那么你呢？你最重要的呢？"
"嗯，我想想啊......是不是打网球啊？不对，你是不是在暗示我该回去上班啊？"
Annie轻轻用手肘挤了他一下。
Gil笑不出来。
谁都不会知道，明天将是一个黑色的圣诞夜。
他是不是，该告诉他们？如果连自己也消失，可以有谁来安抚Annie和Henry的伤痛？
生离死别，永远是活着的人继续痛苦。
"Annie。"他蹲下身，牵起姐姐的手："有件事我要告诉你们。"
"什么？"Annie望着他严肃的神色，不祥的预感骤然升起。
沉默的时间等同于一个令人窒息的长度。冬日的阳光，有一缕漏进窗来，迅速扫过每一处角落和地毯的纹路，却留下阴冷的白色温度。
Annie抓着Gil的手越来越紧，甚至握出红印。
天使没有痛觉，但他分明感到被Annie抓的心痛。
或者，其实那是Annie的心痛，清清楚楚的传递。
Henry闭上眼，诀别为何总是如此突然？！
"我现在告诉你们，只是希望你们有个心理准备。或许我们......起码可以争取到......一个完整的圣诞夜......"
"既然是神应允的平安夜，为何会有这种事情要发生？为什么连你也要离开我们？"Annie的哭声断断续续。
Gil低头。
神的安排，岂是任何一个生灵可以轻易猜透？
"他们知道么？"Henry低着头，茫然盯着地面。
他摇头。Paul一定不会知道，而Jackie......
她已经在发烧了。
难道这就是征兆？难道被销毁之前要尝到肉体的百般哀痛？肉体的疾病或许已经置之度外了。而她要背负的，恐怕是再次生生别离，造成灵魂的重创。因为这一次，再也没有什么力量可以封锁她对他天荒地老的记忆了......
"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吗？"Annie不甘心的追问。
Gil因难过而沉重的叹息。如果他还可以阻止......
悲哀在空气中蔓延，窗外《Dringle Bell》的乐声传过来，不知是想要做一次哀悼，还是成为最后一抹绝望的讽刺。
42．
"今天会下雪吧？"Jackie停下手中打理着的食物，探头望向窗外。
Annie瞥了一眼，继续榨着果汁："不一定呢，前两天下雪已经很稀奇了。"
Jackie"哦"了一声。
窗外的天空，千灰色的沉重。层云叠下来，仿佛天空要把大地吞并。好在节日的气氛已经占据城市的每个角落。张灯结彩的便利店，白色喷漆画印着的玻璃橱窗，一对又一对挽着手臂的甜蜜情侣。
她笑起来。
Paul这会儿，正在处理他最后的两个病例吧？她瞧一眼墙上的时钟。六点整。许多家庭里已经飘出烤鹅的香味了。她想象两个钟头以后，他，Annie，Henry，Gil还有自己，围坐在厚实的羊毛地毯伤，身边播放轻快曼妙的圣诞音乐，然后他们启程去教堂，聆听圣美的赞美诗，颂扬神的爱和给予，沐浴圣光的无限浸润。
她的脸颊泛上微微的红晕。
Annie"噗哧"笑出声。
"你去休息啦，忙了半天应该过瘾了啊，你还在发烧呢。"
"那怎么行，Henry和Gil对于做饭这种事又帮不上什么忙的。你不好太操劳啊，要是我也去休息，看我们晚上吃什么啊......咳，咳......"
说长一点的句子，她便有点喘气。在Paul面前，她努力掩藏虚弱，不愿他过于担心。但今日下午以来，她越来越觉得身体的沉重......
"你看你，"Annie干脆压下她的手来："还在咳嗽，你不怕Paul担心的吗？"
"我把这份苹果派做好，好不好？"她也感到体力不支。只要，做完这份，她一定去休息。她也不想在他面前流露憔悴的形容。但她很久没有亲手为他做苹果派吃了啊--
Annie摇摇头又点点头。在Paul的问题上，她总是说不过她的："就这一盘哦！"
Jackie微笑着将成形的派放进烤箱，然后站到阳台，抬头。
真的能下雪吗？
她多么希望，在今夜，与他观一场雪。
他们曾经错过一次彩虹，她不想错过第二件东西。
她还记得她昏迷时的那个梦--他站在山顶，手中接着片片飘落的飞雪。雪很冷，他很孤独。
--这一次，她要他，温暖到世界的尽头。
天堂的魔幻圣雪，洁净透明，有洗褪世间一切罪恶的庞大力量。但若，无人一同分享，即使粉色樱花与鲜红玫瑰伴着大如席般的雪片旋舞，又能有多感动？
"叮--"一声，烤箱停下来。
"Jackie，你的苹果派好了。"Annie朝阳台唤一声。
没动静。
Annie走去打开烤箱，一阵香甜的苹果派味道扑面而来。
"嗯--"她享受的闭眼闻一闻："好香啊，Jackie，要放在哪里啊？"
还是没有回答。
"Jackie？"Annie突然感到不妙，赶向阳台。
Jackie已经晕倒在地上。
"Jackie！"Annie紧张地搂起她，拍她，呼唤她，全部无济于事。她的面色苍白，连唇边也失去血色。
Henry和Gil恰巧买了红酒回来。
"Henry--！Jackie她......"Annie扑向他，眼中擒泪。
"Jackie？！"
"Call救护车！"Henry做了简单检查，当机立断。
"不！"Gil按住转身要打电话的Annie。
"什么，Gil？"
"时间，比我预想的，提前了......"他凝重的面色让每个人的心脏恐惧的跳动。
"你是说......神的裁判......"
Gil点头："我原一位她可以撑的过今晚，没想到她已经虚弱到如此地步，上次的能量还没恢复，这次......"
"如果我不让她准备晚餐，就不会这样......"Annie哭出声来。
"不是你的错，"Henry将她的头靠在胸前，努力平静自己的情绪："这是，我想，是她必需面对的问题......Gil是不是？她现在就这么沉睡，然后，会怎样？为什么你不让我急救？"
Gil握紧手中的拳头。
"这是神力的作用。人类的医疗手段在此无效。她会，慢慢消失......回到天堂......接受神，面对面的审判......"
"她会......死吗......"Annie紧紧撰着Jackie的手。
她躺在床上，安静地合睫而睡，除了苍白的面色，一切都那么安详。
"Annie，她一年前，已经死了。她现在是天使。她要面对的是......灵魂的永久消亡......"
Annie"倏"地起身，紧盯着他："那么你呢？你是不是也是这样的？你们死了......可是你们在我眼前，好好的活着......"
"对不起，我......无法解释......"Gil的眼中也溢出泪来。
"Paul呢？"Gil询问。
"他的手机打不通，可能在做手术。"Henry沉沉叹息："他什么都还不知道......"
他们是不是，不该瞒着Paul的？
或许这是他与她的最后一面了......
如果他一早得知实情，起码可以守在她的身边。
难道，他们每一次都要这样擦身而过吗......
一片雪花落下来，两片，三片......
一场大雪开始下起来了。
世界片刻被覆盖成雪白，窒息的、空洞的、仓惶的雪白
......
43．
"我回来了！"Paul双手兴奋的举过头顶，各手拎着一个大大的袋子，里面装着康和面包房新鲜出炉的烤面包。
他很少这么喜形于色，除了今夜。这个平安夜是他如许年来最盼望的一个平安夜，也将是今后无数个更加温馨幸福的平安夜之起始。
客厅里却静悄悄的，圣诞树下安静的躺着礼物盒，冰凉的苹果派毫无光泽的散在桌上。
一阵强烈的不祥预感倏然窜上他的心头。
"Jackie！"他几乎是叫喊着冲向卧房。
门"砰"的一声巨响。
他呆伫着。
她平静的躺在床上，合着眼，仿佛睡着了。可是她毫无血色，让人恐惧她睡得太沉，只怕永远、永远，都不会醒来......
他艰难的移到她身边，握起她的手。
冰冷，如没有心跳般的冰冷。
她的呼吸孱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生命的存在。
"Paul......"Annie抬起凄迷的泪眼。她双眼红肿，应该已经哭了很久了。
Paul只是锁紧眉头。
"Jackie，你看，又开始下雪了。这次的雪下的很大很大。现在外面的屋顶、树枝，到处都被覆盖成白色的了。雪花很大很漂亮。你起来吧。你起来就可以和握一起看见飞扬的大雪。上一次，你不肯起来陪握看彩虹。没关系，我们现在可以先实现你的第二个愿望。"
他的声音何等温柔，好似整个天地间只剩下她和他。
他什么也没多问。她的昏迷他一早已经知道无法躲避。向任何人呼救都是徒劳的话，那么他要用自己的灵魂与她对话，用他的灵魂挽留她的灵魂。
"你醒来，我给你买了礼物。站在彩虹上的天使，你一定很喜欢......我们去教堂，去听赞美诗，你说过你要告诉我天堂里的魔幻圣雪的样子--你说过你要说给我听七个故事。你只说了六个，还欠一个。Jackie，我现在就想听这第七个故事，我们的故事，Jackie......"
她的身躯突然如同风雨中的电灯忽隐忽现。他的声音也终于随之失控，难过的打着颤抖。
"真的要眼睁睁看她这么消失吗？Gil--！"Henry不甘心的握紧拳头。
Gil的思路被这愤怒之声撞击，猛地睁开眼睛。
"不--！我想到了--最后的争取--"
"是什么？"Paul紧紧盯着他。
"Paul，这需要你的帮助。"
"我去！要我怎么做？"
"Paul，我要告诉你，这是一个危险的计划。如果失败，那么你和我都将顷刻间灰飞烟灭。我终究是要消失的，而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