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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坡的生日

_3 老舍(当代)
  “不要紧,你一跌倒,我就踢你一脚,你就滚出老远,这样不是可以走的快一点吗?”
  “也有理!”说着,嗗拉巴唧摔出老远去:“踢呀!”小坡往前跑了几步,给了他一脚。
  “等等!”嗗拉巴唧立起来,说:“得把眼镜摘下来,戴着眼镜滚,不痛快!”
  嗗拉巴唧把镜子摘下来,给小坡戴上,钩儿朝前,镜子正在小坡的脑杓儿上。
  “怎么倒戴眼镜呢?”小坡问,心中非常高兴。“小孩子戴眼镜都应当戴在后面!”
 
 
 
 
 
十三 影儿国
  戴着眼镜,虽然是在脑杓上,小坡觉得看的清楚多了。他屡屡回头,看后面的东西,虽然叫脖子受点累,可是不如此怎能表示出后边戴眼镜的功用呢。
  他前后左右的看,原来影儿国里的一切都和新加坡差不多,铺子,马路等等也应有尽有,可是都带着些素静气儿,不象新加坡那样五光十色的热闹。要是以幽雅论,这里比新加坡强多了。道路两旁的花草树木很多,颜色虽不十分鲜明,可是非常的整齐静美。天气也好,不阴不晴的飞着些雨丝。不常看见太阳,处处可并不是不光亮。小风儿刮着,正好不冷不热的正合适。
  顶好玩的是路上的电车,没有人驶着,只用老牛拉着。影儿国的街道有点奇怪:比如你在“甲马路”上走吧,眼前忽然一闪,哼,街道就全变了,你不知不觉的就在“乙马路”上走啦!忽然又一闪,你又跑到“丙马路”去;忽然又一闪,你就跑到“丁马路”上去。这样,所以电车公司只要找几只认识路的老牛,在街道上等着马路变换,也不用驶车的,也不用使电气,马路自然会把电车送到远处去。街道的变动,有时候是眼前稍微一黑,马路跟着就变了,一点也看不出痕迹来。有时候可以看得明明白白的,由远处来了条大街,连马路连铺子等等,全晃晃悠悠的,忽高忽低忽左忽右的摆动,好象在大海中的小船,看着有些眼晕。
  要是嗗拉巴唧会在街上等着,他们早就闪到城外去了。他是瞎忙一气,东撞一头,西跑一路,闪来那条街,他便顺着走;有时走出很远,又叫马路给带回来了。而且他是越急越糊涂,越忙越摔跟头。小坡起初以为这样乱跑,颇有意思,一语不发的随着他去;转着转着,小坡有点腻烦了,立住了问:“你不认识路呀?”
  “我怎么应当认识路呀?!”嗗拉巴唧擦着汗说。“这样,咱们几儿个才能走到城里呢?”
  “那全凭机会呀,凑巧了,转到上城外的大路,咱们自然走到城外去了!”
  “呕!”小坡很想休息一会儿,说:“我渴了,怎么办呢?”“路旁不是有茶管子吗,过去喝吧!”
  “水管子!”
  “茶管子!”
  小坡走到树木后面一看,果然离不远儿便有个大水龙头,碧绿的,好象刚油饰好。过去细看,龙头上有一对浅红宝石的嘴鸭,上面有两个小金拐子。“茶”,“牛奶”在鸭嘴上面的小磁牌子上写着。龙头旁边有张绿漆的小桌,放着些玻璃杯,茶碗,和糖罐儿。雪白绦织桌布上绣着“白喝”两个字。小坡细细看了一番,不敢动,回过头来问嗗拉巴唧:“真是白喝呀?”
  嗗拉巴唧没有回答,过去拧开小金拐子,倒了杯牛奶,一气喝下去,也没搁白糖。
  小坡也放开胆子,倒了碗茶,真是清香滚热。他一边喝,一边点头咂嘴的说:
  “比新加坡强多了!”
  “那里是新加坡呢?”嗗拉巴唧问,随手又倒了杯牛奶。
  “没听说过新加坡?”小坡惊讶得似乎有点生气了。
  “是不是在月亮上呢?”嗗拉巴唧咂着牛奶的余味说。“在月亮底下!”小坡说。
  “那么天上没有月亮的时候呢?”嗗拉巴唧问,非常的得意。跟着把草帽摘下来,在胸前搧着。
  小坡挤了挤眼,没话可答。低着头又倒了碗茶,搭讪着加了两匙儿糖,叨唠着:“只有茶,没有咖啡啊!”“今天礼拜几?”嗗拉巴唧忽然问。
  “礼拜天吧。”
  “当然没有咖啡了,礼拜五才有呢!”
  “呕!”小坡虽然不喜欢嗗拉巴唧的骄傲神气,可是心中还不能不佩服影儿国的设计这么周到,口中不住的说:“真好!真好!”
  “你们新加坡也是这样吧?”嗗拉巴唧问。
  小坡的脸慢慢的红上来了,迟疑了半天,才说:“我们的管子里不是茶和牛奶,是橘子汁,香蕉水,柠檬水,还有啤酒!”
  “那末,咱们上新加坡吧!”嗗拉巴唧大概很喜欢喝啤酒。小坡的脸更红了,心里说。“撒谎到底不上算哪!早晚是叫人家看透了!”他想了一会说:“等过两天再去吧!现在咱们不是找钩钩去吗?”
  这句话正碰在嗗拉巴唧的心尖上,他赶快说:“你知道吗,还在这里自在的喝茶?!”
  小坡忙着把茶碗放下就走。
  嗗拉巴唧一边走一边叨唠,好象喝醉了的老太太:“你知道吗,还不快走!你知道吗?成心不早提醒我一声儿!什么新加坡,柠檬水,瞎扯!”
  小坡现在已经知道嗗拉巴唧的脾气,由着他叨唠,一声也不出,加劲儿往前走。嗗拉巴唧是一边叨唠,一边摔跟头。走了老远,还是看不见山,小坡看见路上停着辆电车,他站住了,问:
  “我们坐车去吧?”
  “没带着车票哇!”
  “上车买去,你有钱没有?”
  “你们那里是拿钱买票啊?”
  “那当然哪!”小坡说,觉得理由十分充足。
  “怎会当然呢?我们这里是拿票买钱!”嗗拉巴唧的神气非常的骄傲。
  “你坐车,还给你钱?”小坡的眼睛睁得比酒盅儿还大。
  “那自然呵!不然,为什么坐车呢!可惜没带着票!”“车票是那儿来的呢?”小坡很想得两张拿票买钱的票子玩玩。
  “妈妈给的!”
  “你回家跟妈妈要两张去,好不好?”小坡很和气的说。“妈妈不给,因为我不淘气。”嗗拉巴唧带出很后悔的样子。
  “不淘气?”
  “唉!非在家里闹翻了天,妈妈不给车票;好到电车里玩半天,省得在家中乱吵。
  “你还不算淘气的人?”小坡笑着问,恐怕得罪了嗗拉巴唧。
  “我算顶老实的人啦!你不认识我兄弟吧?他能把家中的房子拆了,再试着另盖一回!”嗗拉巴唧似乎颇得意他有这样的兄弟。
  “呕!”小坡也很羡慕嗗拉巴唧的弟弟:“他拿票买来钱,当然可以再拿钱买些玩艺儿了?”
  “买?还用买?钱就是玩艺,除了小孩子,没有人爱要钱!”
  两个人谈高了兴,也不知道是走到那儿去啦。小坡问:“你们买东西也不用钱吗?”
  “当然不用钱!进铺子爱拿什么就拿什么。你要愿意假装给钱呢,便在口袋掏一掏,掏出一个树叶也好,一张香烟画片也好,一把儿空气也好,放在柜台上,就算给钱啦。你要是不愿意这么办呢,就一声不用出,拿起东西就走。”“铺子的人也不拦你?”
  “别插嘴,听我说!”
  小坡咽了口气。
  “你要是爱假装偷东西呢,便拿着东西,轻手蹑脚儿的走出去,别叫铺子里的人看见。”
  “巡警也不管?”
  “什么叫巡警啊?你可别问这样糊涂的问题!”
  小坡本想告诉他,马来巡警是什么样子,和他自己怎么愿当巡警;一看嗗拉巴唧的骄傲劲儿,他又不想说了。待了一会儿,他问:
  “假如我现在饿了,可以到点心铺白拿些饽饽吗?”“又是个糊涂问题?当然可以,还用问!况且,你是真饿了不是?为什么你说‘假如’?你说‘假如’你饿了,我要说,你‘假如’不饿,你怎么办?”
  小坡的脸又红了!搭讪着往四外看了看,看见一个很美丽的小点心铺。他走过去细看,里面坐着个顶可爱的小姑娘,蓝眼珠儿,黑头发,小红嘴唇,粉脸蛋儿,脑后也戴着一对大眼镜儿。小坡慢慢的进去,手在袋中摸了摸,掏出一些空气放在小桌儿上。小姑娘看了看他,抿着嘴笑嘻嘻的说:“要什么呢?先生!”
  小坡伸着食指往四围一指,她随着手指看了看。然后她把各样的点心一样拿了一块,一共有二十多块。她一块一块的都垫上白纸,然后全轻轻的放在一支小绿竹篮里,笑着递给小坡。跟着,她拿出一个小白绸子包儿来,打开,也掏出一点空气。说:“这是找给你的钱,你给的太多了。”小坡乐得跳起来了!
  “哟,你会跳舞啊?”小姑娘娇声细气的说,好象个林中的小春莺儿。
  “会一点,不很好。”小坡很谦虚的说。
  “咱们跳一回好不好?”小姑娘说着,走到柜台的后面,捻了墙上的小钮子一下,登时屋中奏起乐来。她过来,拉了拉小裙子,握住小坡的手。小坡忙把篮子放下,和她跳起来。她的身体真灵活轻俏,脚步儿也真飘飕,好象一片柳叶似的,左右舞动。小坡提心吊胆的,出了一鼻子汗,恐怕跳错了步数。“点心在那儿哪?”嗗拉巴唧在门外说。
  “篮子里呢。”小坡回答,还和她跳着。
  嗗拉巴唧进来看了看小绿篮子,说:“你刚才一定是伸了一个手指吧?你要用两个头指,她一定给你一样两块!”
  “馋鬼!”小坡低声的说。
  “他是好人,不是馋鬼!”小姑娘笑着说:“我们愿意多卖。卖不出去,到晚上就全坏了,多么可惜!我再给你们添几块吧?”
  小坡的脸又红了!哎呀,影儿国的事情真奇怪,一开口便说错,简直的别再说了!
  “不用再添了,小姑娘!”嗗拉巴唧说:“你看见钩钩了没有?”
  “看见了!”小姑娘撒开小坡的手,走过嗗拉巴唧那边去:“跟着个大老虎,是不是?”
  嗗拉巴唧的鼻子纵起来,耳朵也竖起,好象个小兔:“对呀!对呀!”
  “老虎在这儿给钩钩买了几块点心,临走的时候,老虎还跟我握手来着呢!”小姑娘拍着手说。
  “这一定不是那个专爱欺侮小姑娘的四眼虎!”小坡说。“少说话!”嗗拉巴唧瞪了小坡一眼。
  “你要是这么没规矩,不客气,”小坡从篮子里拿起一块酥饼:“我可要拿点心打你了!”
  嗗拉巴唧没答理小坡,还问小姑娘:“他们往那边去了呢?”
  “上山了。老虎当然是住在山上!”小姑娘的神气似乎有点看不起嗗拉巴唧。
  “该!”小坡咬了口酥饽饽。
  “山在那里呢?”
  “问老虎去呀,我又不住在山上,怎能知道!”小姑娘嘲笑着说。
  “该!”小坡又找补了一口酥饼。
  嗗拉巴唧的脸绿了,原来影儿国的人们,一着急,或是一害羞,脸上就发绿。
  小姑娘看见嗗拉巴唧的脸绿了,很有点可怜他的意思。她说。
  “你在这儿等一等啊,我去找张地图来,也许(更`多`好`书` 尽在` 福 `哇t`x` t小`说 下`载`站www 。F v a L。cn)你拿着地图可以找到山上去。”
  小姑娘慢慢的走到后边去。嗗拉巴唧急得什么似的,拿起点心来,一嘴一块,恶狠狠的吃。小坡也学着他,一嘴一块的吃,两人一会儿就把点心全吃净了。嗗拉巴唧似乎还没吃够,看着小绿竹篮,好象要把篮子吃了。小坡忙着捡起篮子来,放在柜台后面。
  小姑娘拿来一张大地图。嗗拉巴唧劈手抢过来,转着眼珠看了一回,很悲哀的说:“只有山,没有道路啊!”“你不要上山吗,自然我得给拿山的图不是!”小姑娘很得意的说。
  “再说,”小坡帮助小姑娘说:“拿着山图还能找不到山吗?”
  “拿我的眼镜来,再细细看一回!”嗗拉巴唧说。小姑娘忙把眼镜摘下来,递给他说:“这是我祖母的老花镜,不知道你戴着合适不合适。”
  “戴在脑后边,还有什么不合适!”嗗拉巴唧把眼镜戴在脑杓上,细细看着地图。看了半天,他说:“走哇!这里有座狼山,狼山自然离虎山不远。走哇,先去找狼山哪!拿着这张地图!”
  小坡把地图折好,夹在腋下,和小姑娘告辞,“谢谢你呀!”嗗拉巴唧向小姑娘一点头,慌手忙脚的跑出去。
 
 
 
 
 
十四 猴王
  小坡忽然一迷糊,再睁眼一看,已经来到一座小山。山顶上有些椰树,鸡毛子似的,随着风儿,来回天上的灰云。
  “嗗拉巴唧!”小坡喊。哎呀!好难过,怎么用力也喊不出来。好容易握着拳头一使劲,出了一身透汗,才喊出来:“嗗拉巴唧!你在那儿哪?”
  没有人答应!小坡往四下一看,什么也没有,未免心中有点发慌。这就是狼山吧?他想:在国语教科书里念过,“狼形似犬”,而且听人说过狼的厉害;设若出来几只似狼的东西,叫他手无寸铁,可怎么办!
  他往前走了几步,找了块大石头,坐下,“嗗拉巴唧也许(更`多`好`书` 尽在` 福 `哇t`x` t小`说 下`载`站www 。F v a L。cn)叫狼叼去了吧?!”正这么想着,由山上的小黄土道中来了一只猴子,骑着一个长角的黑山羊,猴子上身穿着一件白小褂,下身光着,头上扣着个小红帽盔,在羊背上扬扬得意的,神气十足。山羊有时站住,想吃些路旁的青草,猴儿并没拿着鞭子,只由他的尾巴自动的在羊背上一抽,山羊便赶快跑起来。
  小坡简直的看出了神。离他还有几丈远,猴儿一扳羊角,好象驶汽车的收闸一样,山羊便纹丝不动的站住了。猴儿一手遮在眼上,身子往前弯着些,看了一会儿,高声的叫:“是小坡不是呀?”
  猴儿怎么认识我呢?小坡惊异极了!莫非这是植物园?不是呀!或者是植物园的猴子跑到这儿来了?他正这么乱猜,猴子又说了:“你是小坡不是呀?怎么不言语呀!哑巴了是怎着?!”
  “我是小坡,你怎么知道呢?”小坡往前走了几步。猴儿也拉着山羊迎上来,说:“难道你听不出我的语声来?我是张秃子!”
  “张秃子?”小坡有点不信任自己的耳朵,“张秃子?”
  这时候,猴子已经离小坡很近,把山羊放在草地上,向小坡脱帽鞠躬,然后说:“你不信哪?我真是张秃子!”
  小坡看了看猴子头上,确是头发很少,和张秃子一样。“坐下,坐下!咱们说会儿话!”张秃子变成猴子,似乎比从前规矩多了。
  两个坐在大石头上,小坡还一时说不出话来。
  “小坡,你干什么装傻呀?”张秃子的猴嘴张开一些,似乎是笑呢。“你莫非把我忘了?”
  小坡只能摇了摇头。
  “你听我告诉你吧!”
  “呕!”小坡还是惊疑不定,想不起说什么好。张秃子把小红帽子扣在头上,在大石头上,半蹲半坐的,说:
  “有一天我到植物园去,正赶上猴王的生日。我给他些个香蕉什么的,他喜欢的了不得。一边吃,一边问我愿意加入猴儿国不愿意。我一想:在学校里,动不动就招先生说一顿。在家里,父亲的大手时常敲在咱的头上,打得咱越来头发越少。这样当人,还不如当猴儿呢!可是对猴王说:我不能当普通的猴子,至少也得来个猴王作作。你猜怎么着,猴王说:正好吗,你到狼山作王去吧。那里的猴王是我的弟弟,——小坡,我告诉你,敢情猴王们都是亲戚,不是弟兄,便是叔侄。——前两天他和狼山的狼王拜了盟兄弟。狼王请他去吃饭,那知狼王是个老狡猾鬼,假装喝醉了,把我兄弟的耳朵咬下一个来,当酒菜吃了。然后他假装发酒疯儿,跟小猴们说:‘咱们假装把猴王杀了好不好?’小猴们七手八脚的便把我兄弟给杀了!”
  “好不公道!不体面!狼崽子们!”小坡这时候听入了神,已经慢慢忘了张秃子变猴儿的惊异了。
  “自然是不公道哇!小坡,你看,咱们在操场后面打架多么公平!是不是?”
  “自然是!”小坡好象已把学校忘了,听张秃子一提,非常的高兴。
  “猴王落了许多的泪,说他兄弟死得太冤枉!”
  “他不会找到狼山,去给他兄弟报仇吗?”小坡问。“不行啊,猴王不晓得影儿国在那里呀!他没看过电影。”“你一定看过电影,张秃子?”
  “自然哪,常由电影园的后墙爬进去,也不用买票!”张秃子的嘴又张得很大,似乎是笑呢。
  “别笑啦,笑得那个难看!往下接着说吧。”此时小坡又恢复了平日和张秃子谈话的态度。
  “猴王问他的兄弟亲戚,谁愿到狼山作王,大家都挤咕着眼儿一声不出。后来他说,你们既都不敢去,我可要请这位先生去了!他虽不是我的亲戚,可是如果他敢去,我便认他作干兄弟。于是猴王和我很亲热的拉了拉手,决定请我去作狼山的猴王。我自己呢,当然是愿意去;我父亲常这么说:秃子将来不是当王,就作总统,至少也来个大元帅!”“大元帅是干什么的?”
  “大元帅?谁知道呢!”
  “不知道吗,你说?”
  “说,一定就得知道哇?反正父亲这么说,结了,完了!”“好啦,往下说吧!”
  “我答应了猴王,他就给我写了一封信。”
  “他还写信?”小坡问。
  张秃子往小坡这边凑了凑,挨着小坡的耳朵根儿说:“他们当王的都不会写字,可是他们装出多知多懂的样儿来,好叫小猴子们恭敬他们。他只在纸上画了三个圈儿,画得一点也不圆。他对我说:你拿着这封信到狼山去,给那里的官员人等看。他们就知道你是他们的新王了。”张秃子抓了抓脖子底下,真和猴子一样。
  小坡笑开了。
  “你是笑我哪?”张秃子似乎是生气了:“你要晓得,我现在可是作了王。你顶好谨慎着一点!”
  “得了,张秃子!你要不服我,咱们就打打看!你当是作了猴王,我就怕你呢!”
  张秃子没言语,依旧东抓西挠的,猴气很深。
  小坡心里说:作王的人们全仗着吹气瞪眼儿充能干,你要知道他们的老底儿,也是照样一脑袋顶他们一溜跟头!然后他对张秃子说:
  “得了,咱们别吵架!你作了王,我好象得恭敬你一点。可是你也别假装能干,成心小看我!得了,说你的吧。”
  张秃子自从作王以后,确是大方多了,一想小坡说得有理,就吹了一口,把怒气全吹出去了。“没人看着咱们,你爱怎样便怎样;当着小猴儿们,你可得恭敬着一点;不然,我还怎叫他们怕我呢?好,我往下说呀:拿着猴王的信,我就跑影儿国来了。”
  “打那儿进来的?”
  “从点心铺的后门进来的。”
  “喝了街上的牛奶没有?”小坡很想显显他的经验。“当然,喝了六杯牛奶,吃了一打点心!”
  “肚子也没疼?”小坡似乎很关心猴王的健康。“疼了一会儿就好了。”
  “好,接着说。”
  “你要老这么插嘴,我多咱才能说完哪?”
  “反正你们当王的一天没事,随便说吧。”
  “没事?没事?”张秃子挤着眼说:“你没作过王,自然不知道哇。没事?一天到晚全不能闲着。看那个猴子力气大一些,好淘气捣乱,咱赶紧和他认亲戚,套交情,送礼物;等冷不防的,好咬下他一个耳朵来,把他打倒!对那些好说话的猴儿呢,便见面打几个耳光,好叫他们看见我就打哆嗦!事情多了!没事?你太小看作王的了!”
  “呕!”小坡没说别的,心中有些看不起猴王的人格。
  张秃子看小坡没说什么,以为是小坡佩服他了,很得意的说:
  “到了狼山,我便立在山顶上喊:猴儿国的国民听者:新王来到,出来瞧,出来看!这一喊不要紧哪,喝!山上东西南北全呕呕的叫起来,一群跟着一群,一群跟着一群,男女老少,老太太小妞儿,全来了!我心中未免有点害怕,他们真要是给我个一拥而上,那还了得!我心里直念道:张秃子!张秃子!挺起胸脯来干呀!我于是打开那封信,高声的喊:这是你们死去猴王的哥哥给我的信,请我作你们的王!喝!他们一看纸上的圈儿,全跪下磕起头来。”
  “磕了几个?”小坡问。
  “无数!无数!叫他们磕吧,把头磕晕,岂不是不能和我打架了吗?等他们磕了半天,我就又喊:拿王冠来!有几个年老白胡子的猴儿,嗻了一声,就爬到椰子树上,摘下这顶红小帽来。”张秃子指了指他头上的红盔儿。
  “很象新加坡的阿拉伯人戴的小红盔儿!”小坡说。
  “阿拉伯人全是当腻了王,才到新加坡去作买卖!”
  “呕!”小坡这时候颇佩服张秃子知道这么多事情。“我戴上王冠,又喊:拉战马来!”
  “什么是战马呀?”
  “你没到二马路听过评书呀?张飞大战孔明的时候,就这么喊:拉战马来!”
  “孔明?”
  “你赶明儿回新加坡的时候,到二马路听听去,就明白了。站着听,不用花钱。”
  “呕!”小坡有点后悔:在学校里,他总看不起张秃子,不大和他来往,那知道他心中有这么些玩艺儿呢!“我一喊,他们便给这个拉来了。”张秃子指着长角山羊说:“我本来是穿着件白小褂来的,所以没跟他们要衣裳。我就戴着王冠,骑上战马,在山坡上来回跑了三次。他们都吓得大气不出,一劲儿磕头。我一看,他们都有尾巴,我没有,怎么办呢?我就折了一根棕树叶,把对片扯去,光留叶梗,用根麻绳拴在背后,看着又硬又长。他们一看我有这么好的尾巴,更恭敬我了。这几天居然有把真尾巴砍下去,为是安上棕叶梗,讨我的喜欢。你说可笑不可笑?这两天我正和他们开会商量怎么和狼王干一干。”
  “你们会议也和学校里校长和先生的开会一样吧?”“差不多,不过我们会议,只许我说话,不许别人出声!”张秃子说,摇着头非常得意。
  “你要和狼王打起来,干得过他吗?”
  “其实我们是白天出来,狼们是夜间出来,谁也遇不见谁,不会打起来。不过,我得好歹跟他们闹一回;要不然,猴子们可就看不起我啦!作王的就是有这个难处,非打仗,人们不佩服你!”
  “你要真和狼王开仗的时候,我可以帮助你!”小坡很亲热的说。
  “那末,你没事吗?”
  “哟!”小坡机灵的一下子,跳起来了,忽然想起嗗拉巴唧:“有事!差点忘了!你说,你看见嗗拉巴唧没有?”“看见了,在山洞睡觉呢。”
  “这个糊涂鬼!把找老虎的事儿忘了!”
  “干什么找老虎呀?”张秃子抓着胸脯,问。
  “老虎把钩钩背去啦!”
  张秃子呕呕的笑起来。
  “你笑什么呢?”小坡看了看自己的身上,找不出可笑的地方来。
  “他找老虎去?他叫老虎把钩钩背走的!”
  “我不信!他一提钩钩便掉眼泪!再说,你怎么知道?”“你不信?因为你还不晓得影儿国人们的脾气。他们一天没事儿作,所以非故意捣乱不可。他叫老虎把钩钩背去,好再去找老虎不答应。可是有一样,老虎也许(更`多`好`书` 尽在` 福 `哇t`x` t小`说 下`载`站www 。F v a L。cn)一高兴,忘了这是嗗拉巴唧闹着玩呢,硬拉住钩钩不放手。”
  “我真盼着老虎变了卦,好帮着嗗拉巴唧痛痛快快打一回!”小坡搓着手说。
  “那么好啦,你跟我去看他吧。”张秃子骑上山羊,叫小坡骑在他后面,好似两人骑的自行车。走着走着,张秃子忽然问:
  “小坡,看见小英没有?”
  “干什么呀?”
  “很想把她接作王妹,哎呀,王的妹妹该叫作什么呢?王的媳妇叫皇后,王的儿子叫太子,妹妹呢?”
  小坡也想不起,只说了一句:“小英恨你!”
  “恨我?我作了猴王,她还能恨我?”
  小坡没说什么。
  走了半天,路上遇见许多猴子,全必恭必敬的,立在路旁,向他们行举手礼。张秃子睬也不睬的,仰着头,一手扶着羊角,一手抓着脖子。小坡一手扶着羊背,一手遮着嘴笑。过了一个山环,树木更密了。穿过树林,有一片空场,有几队小猴正在操演;全把长尾巴围在腰间当皮带,上面挂着短刺刀。
  过了空场,又是个山坡,上面有两排猴儿兵把着个洞门。
  洞门上有面大纸旗,写着两个大黑字:“秃子”。“到了!”张秃子说。
 
 
 
 
 
十五 狼猴大战
  猴子们本来住在树林里,用不着盖什么房屋,找什么山洞的。张秃子虽变成猴子,但还一时住不惯树林,所以他把那个山洞收拾了一下,暂作为王宫。
  洞真不小:一进门有三间大厅,厅里并没有桌椅,只在墙的中腰掏了些形似佛龛的小洞,猴王接客的时候,便一人坐在一个小洞里,看着很象一群小老佛爷。穿过大厅,还有两列房子。一列是只有四壁,并没有屋顶,坐在屋里,便可以直接看天;这是猴王的诸大臣的卧室;因为他们住惯了树林,一旦闷在屋里,有些不痛快;而且下雨的时候,不淋得精湿,也不舒服;出门入户的也觉得太麻烦;所以猴王下命,拆去屋顶,以示优遇。对面的一列是猴王住着的地方,确有屋顶,但是一连十几间,全没有隔断;因为猴王张秃子睡觉好打“把式”,既没有隔断,他便可以自由的从这头滚到那头。吃饭的时候,爱嚼着东西翻几个跟头呢,也全没有阻挡,而且可以把汤放在这头,把菜放在那头,来回跑着吃,也颇有趣。这列房的房顶上有许多小猴,一手拿着喇叭,一手遮在眉上往远处望着;若是有狼国人来行刺,或有别的野兽来偷东西,他们好吹喇叭警告山洞四围的卫兵。——张秃子自作了猴王以后,一点也不象先前那样胆粗气壮了!
  这两列房后面有个花园,园里并没有花草,只在园门上张秃子用粉笔写了“花园”二字。张秃子游园的时候,随意指点着说:“玫瑰很香很美呀!”随着他的人们,便赶快跑到他所指的地方细看一回,一齐说:“真好!真好!”他们要不这样说,张秃子一生气,便把他们种在那里当花草儿。
  张秃子领着小坡在洞内看了一遭,诸大臣都很恭敬的在后面随着。到花园里,小坡问:“花草在那里呢?”诸大臣全替他握着一把儿汗。可是张秃子假装没听见,回过头来向大臣们说:“谁叫你们跟着我呢?去!”诸大臣全弯着腰,夹着尾巴,慌忙跑去。
  张秃子把小坡领回到大厅里。他自己坐在最大的一个龛里,正对着屋门。小坡坐在猴王的右手。门外来来往往的小猴们全偷着眼看小坡,不知他是猴王的什么人。张秃子板着脸,不肯多说话;怕小坡乱问,叫小猴们听见,不大好。正这么僵板的坐着,忽然进来一个猴兵,慌慌张张的,跑在大厅中间,说:“报告!”
  “什么事?”张秃子伸着脸,高声的问。
  “不好了,大王!狼王派了八十万大军,打我们来了!”猴兵抹着眼泪说。
  “你怎么知道?”张秃子问。
  “我们捉住一个狼侦探,他说的!”
  “他在那儿呢?”
  “在外面睡觉呢!”
  “他睡觉吗,你怎会知道他们有八十万人马,啊?糊涂!不要脸!”张秃子扯着脖子喊,为是叫门外的小猴们全听得见。猴兵抓着大腿,颤着说:“大王!他要是不睡着,我们那能拿得住他呢。我们捉住他,把他推醒,他就说:八十万人马!就又睡去了。”
  “把他拿进来!”
  “不行呀,大王!一动他就咬手哇!”
  “怎么办呢?”张秃子低声的问小坡。
  “咱们出去看看,好不好?”
  “那不失身分吗?我是猴王啊,你要记清楚了!”“你这些猴兵没有用,有什么法儿呢!”
  “好吧,咱们出去看看。”张秃子说,然后很勇敢的问那个猴兵:“把他捆好了没有呢?”
  “捆好了,大王!”
  “那么,捆他的时候,为什么不咬手呢?”
  “大概他愿意叫人家捆起来,不喜欢叫人家挪动他;狼们都有些怪脾气呀,大王!”
  “不要多说!”张秃子由墙上跳下来。
  小坡遮着嘴笑了一阵。
  随着猴兵,他们走出洞口,一队卫兵赶快跟在后面。到了空场,一群猴兵正交头接耳的嘀咕,见猴王到了,登时排好,把手贴在眉旁行礼。
  “狼侦探在那里呢?”张秃子问,态度还很严重,可是脸上有点发白。
  队长赶快跑过来,用手一指,原来狼侦探在一块大石头上睡得正香呢。一根麻绳在狼身上放着,因为猴兵不敢过去捆他,只远远的把麻绳扔过去。张秃子打算凿猴兵的头几下,惩罚他报告不真,可是往四下一找,猴兵早已跑得没影儿了。
  张秃子看着那群兵,那群兵瞧着张秃子,似乎没有人愿意去推醒狼侦探。
  小坡看得不耐烦了,扯开大步,走到大石头前面,高声的喊:
  “别睡了,醒醒!”
  张秃子和兵们也慢慢的跟过来。
  狼侦探张了张嘴,露出几个尖利的白牙。兵们又往后退了几步。
  “起来!起来!”小坡说。
  狼侦探打了个呵欠,伸了伸腰儿,歇松的说:“刚作个好梦,又把我吵醒了,不得人心!”
  “你要是瞎说,我可打你!快起来!”
  众猴兵一听小坡这样强硬,全向前走了两步,可是队长赶快叫了个:“立——正!”于是大家全很勇敢的远远站住。“你是那里来的?”小坡问。
  狼侦探不慌不忙的坐起来,从军衣中掏出个小纸本来,又从耳朵上拿下半根铅笔。他看了看小坡,又看了看大家。然后伸出长舌头来,把铅笔沾湿,没说什么,开始在小本上写字,写得很快。
  “我问你的话,没听见是怎么着?”小坡有点生气了!“等等,不忙!等我写完报告,再说。”狼侦探很不郑重的说,一边写,一边念道:“有一块空场,场里有猴兵四十万。还有一小人,模样与猴兵略有不同,问我从那里来的。此人之肉,或比猴兵的更好吃。好了!”狼侦探把小本放回去,铅笔插在耳上,向小坡说:“你问我从那儿来的?我是狼王特派的侦探!你似乎得给我行个礼才对!”
  “胡说!”小坡又往前凑了一步:“我问你,听着!你们有多少兵?”
  “八百万大军!”
  张秃子往前走了一步,立在小坡身后,说:“八十万,还是八百万?”
  “八十万和八百万有什么分别?反正都有个八字!”狼侦探笑了,笑得一点也不正当。
  “你们什么时候发的兵?”小坡问。
  “前天夜里狼王下的令,我们在山下找了一夜,没有看见一个猴兵。”
  “怪不得前天夜里我听见狼嗥!”张秃子和小坡嘀咕。“昨天白日我们依旧在山上找你们,走错了道儿,所以没遇见你们。昨日夜里还在山上绕,又没遇见你们。今天大家都走乏了,在山坡下睡觉呢。我作着梦走到这里,叫你们给吵醒了,不得人心!”
  “你回去告诉他们,我们这里有——”小坡低声的问张秃子:“说有多少兵?四八四十八万,行不行?”张秃子接过来,高声喊道:“回去告诉你的王,我们这里有四十八万人马,专等你们来,好打你们个唏里哗拉!你们要知道好歹,顶好回家睡觉去,省得挨打!听明白了没有?”
  狼侦探恶意的吐了吐舌头,又把小本掏出来,写了几个字。写完了,也没给张秃子行礼,立起来,抖了抖毛儿,便得意扬扬的走下去。
  张秃子楞了一会儿,看狼侦探已走远,高声的喊:“吹号齐集人马!”然后指着一个小队长说:“去请各位大臣到这里会议,快!”
  号声紧跟着响了:嘀嗒——嘀嗒——嘀——!喝!四面八方,猴兵一队跟着一队,一营跟着一营,全跑向前来。前面的掌旗官都打着一大枝香蕉,香蕉的多少,便是军营的数目:有五个香蕉的,便是第五营,有十九个香蕉的,便是第十九营。军队陆续前来,路上黄尘滚滚,把四面的青山都遮住,看不见了。每营的人数不齐,有的五个,有的五百,有的兵都告假,只有掌旗官,打着枝香蕉,慌忙跑来。兵们有的打着枪,有的抱着个小猴,有的拿着本《国语教科书》。马兵全骑着山羊,比步兵走得还慢,因为——快跑,兵便从羊背上噗咚噗咚的摔下来。
  人马到齐,张秃子骑上长角山羊,跳动着,左右前后的,穿营过队的,检阅了一番。猴兵全直溜溜的站着,把手放在眉旁行礼。掌旗官们把香蕉枝子举得笔直,工夫太大了,手有点发酸,于是把枝上的香蕉摘下几个来,吃着,以减轻重量;这样一来,军营的次数也乱了,好在也没人过问。这时候诸大臣全慢条斯礼的来到,向张秃子深深的鞠躬。张秃子下了战马,坐在石头上,对他们说:“现在开会,大家不要出声,听我一个人说!现在狼王故意——”他想不起说什么好。诸大臣都弯着腰,低着头说:“故意——”张秃子忽然想起来:“故意和我们捣乱,我们非痛打他们一回不可!你们带一营人去看守王宫,好好用心看着,听见没有?”
  诸大臣连连点头。内中有个聋子,什么也没听见,但也连连点头。他们又深深鞠躬,然后带了一营人马,回宫去看守。
  张秃子又喊:“各营营长!”
  营长都慌忙走上前来,有的因为指挥刀太长,绊得一溜一溜的摔跟头,摔得满脸是黄土。
  张秃子问他们:“那边狼兵最多?是东边?”
  众营长一齐拔出指挥刀,向东边指着。张秃子说:“还是西边?”大家的刀往西指。“还是南边?”大家的刀往南指。“还是北边?”大家的刀往北指。“这样看,四面都有狼兵了?”大家的刀在空中抡了个圈儿。
  小坡双手遮着嘴笑开了。
  “你们三营到东边去,守住东山坡!”张秃子指着东边说。
  三个营长行了礼,跑回去,领着三营兵往西边去了。“你们三营往西边去,守住西山口!”张秃子指着西边说。
  三个营长行了礼,跑回去,领着三营兵往东边去了。小坡低声问:“你叫他们往东,他们偏往西,叫他们往西,他们偏往东,是怎回事呀?”
  “一打起仗来,军官就不好管了,随他们的便吧!好在一边三营,到那边去也是一样。你要一叫真儿,他们便不去打仗,回来把王杀了;然后迎接狼王作他们的皇帝,随他们的便吧!”
  张秃子把人马派出去,带着卫队和四五营马兵,到山顶上去观望。
  “我说,我乘着狼们还睡觉,去给他们个冷不防,打他们一阵,好不好?”小坡问猴王。
  “你先等等吧!狼们是真睡了不是,简直的不敢保准!”张秃子很精细的样子说。
  “那么,应当派几个侦探去看看哪!”小坡说。“对呀!哼,一慌,把派侦探也忘了!”张秃子说着指定两个卫兵:“你们到东山去看看,狼们是睡觉呢,还是醒着呢!”“他们一定是睡呢,大王!不必去看。”两个兵含着泪说。“我叫你们去!”
  “大王,我们的脚有点毛病,跑不快啊!请派两个马兵吧!”
  “没用的东西!”张秃子说:“过来两个马兵!”马兵一听,全慌忙跳下马来,一齐说:“我们情愿改当步兵呀,大王!”
  “营长,把他们带到空场去,一人打五个耳瓜子!”张秃子下令。
  “大王呀,饶恕这回吧!”营长央求:“平日我们都喜欢当侦探玩,但是一到真打仗啊,当侦探玩真有危险呀!顶好大王爬到树上去,拿个望远镜往远处看一看,也可以了!”张秃子没有言语。
  小坡本想先给营长两拳,可是一见猴王不发作,也就没伸手。
  过了一会儿,张秃子说:“那里有望远镜呢?”大家都彼此对问:“那里有望远镜呢?”
  有一个卫兵看见小坡脑后的眼镜,赶紧往前迈了一步:“报告!大王旁边这位先生有望远镜!”
  小坡忽然想起来:“我说,嗗拉巴唧呢?这是他的眼镜。”
  “他在洞里睡觉呢,你刚才没看见吗?”张秃子说。“没有!你不告诉我,他在那间屋子里,我怎能知道呢!”“先不用管他,把镜子借给我吧!”
  “这是眼镜!有什么用”小坡说。
  “大王!眼镜也可假装作望远镜呀!”一个营长这样说。小坡赌气子把眼镜递给张秃子。
  张秃子戴上镜子,往一棵椰树上爬。爬到尖上,不敢往下瞧,因为眼晕;只好往天上看:“不好了,黑云真厚,要下大雨了!营长!快到宫里取我的雨伞来!”
  “影儿国的雨是干的,不用打伞!”小坡说。
  “我打伞不为挡雨,是为挡着雷!”
  喝!天上黑云果然很厚,一团一团,来回乱挤。远处的已联成一片灰色,越远越白,白亮亮的在远山上横着。忽然一阵凉风,黑云跑得更快了,山上的椰树,叶子歪在一边,刷刷的在雾气中响。远处忽然一个白闪,把白亮亮的雨云打开几道长而颤动的缝子。跟着咯嚓嚓一个雷,雨点斜着下来,在山上横着溅起一溜白烟。又一个闪,在可怕的黑云上开了个大红三角。咯嚓!咕隆,咕隆,雷声由近处往远处走,好象追着什么东西!看不出雨点来了,只是一片灰色!里面卷着些乱动的树影。
  咯嚓!张秃子一缩脖,由树上掉下来。
  雨确是干的,打到身上一点也不湿,可是猴儿们(胆子大的)开始东搓西挠的似乎是洗澡呢,洗得很痛快。有的居然拿出胰子来往头上搓。胆儿小的猴子们全闭上了眼,双手堵住耳朵,不住的叫:“老天爷,不要霹我呀,我是好人哪!”
  小坡坐在大石头上,仰着头看,打一个大闪,他叫一声“好!”
  过了一会儿,雨声小一点了。黑云带着雷电慢慢往远处滚。远处的山尖上,忽然在灰云边上露出一缕儿阳光,把椰树照得绿玻璃似的。
  张秃子听着雷声小了,叹了一口气。忽然由山下跑来一个猴儿兵,跑得满头是汗,喝喝带喘。见了张秃子,张了几次嘴,才说出话来:
  “大,大,大王!不好了!东山的兵们一打雷全吓傻了,叫狼兵把他们生擒活捉全拿去了!”
  “你怎么能跑回来呢?”张秃子问。
  “我吓晕了,倒在地上,狼兵以为我死了,所以没拿去!”张秃子回头喊:“三营马兵赶快到东山,救回他们!快!”
  三个营长上了马,带着队伍往西去了。一边走一边说:“西边比较的平安一些!”
  又跑来个猴兵,也跑得惊鸡似的,跪在猴王面前:“报告!
  北边的军队全投了狼王,带着狼兵快杀到王宫了!”
  张秃子的颜色转了,低声的问小坡,“咱们也跑吧?”“非打一回不可!”小坡很坚决的说。
  说话之间,又跑来一个小猴,说:“大王,不好了!狼兵已打进王宫!那个嗗拉巴唧原来是狼王变的,他已经把大王的香蕉全吃净了!”
  张秃子吓得手足失措,正想不起主意来,只见西南北三路,猴兵全败下来,有的往树上逃命,有的往绿棵子乱藏,有的坐在石头上遮着脸等死,只有南路的兵还好一些,且战且走,没完全溃散。
  小坡由猴兵手里抢过一条木棍,对张秃子说:“走啊,帮助南路的兵去啊!”
  张秃子上了战马,带着卫队和一些马兵,随着小坡往南杀。一会儿就和他们自己的兵合在一块,小坡手抡木棍,冲上前去,众猴兵齐声呐喊,跟着往前杀。狼兵是一声不出,死往上攻。小坡的木棒东抡西打,口邦,口邦,口邦!在狼头上乱敲。狼们一点不怕,钩钩着眼睛,张着大嘴,往前叼猴儿的腿。
  猴兵退了三次,进了三次,双方谁也不肯放松一步。
  小坡正打得高兴,忽然背后大乱,回头一看,可了不得啦!北方的狼也攻上来,把他们夹在中间,跟着,东西两面的狼兵也上来了,把猴兵团团围住,没法逃生。小坡闭上眼睛,双手抡木棍,只听见口邦,口邦,口邦,口邦乱响,不知到底打着谁了。张秃子也真急了,把王冠也扔了,一手拿着一枝木棍乱抡。抡了一会儿,哼!跨下的山羊被狼叼了去;幸而跳得快,还没倒在地上。小坡呢,抡着抡着,手中的木棍碎了!睁眼一看,四面全是狼,全红着眼睛向他奔。小坡也有点心慌了,东遮西挡的不叫狼咬着。“张秃子!咱们怎么办呢?!”张秃子还抡着木棍,喊:“换片子啦!”
  这样一喊,忽然狼也没有了,山也没有了,树也没有了,张秃子也不是猴儿了,依然是张秃子。
  远远的嗗拉巴唧一瘸一拐的来了。
 
 
 
 
 
十六 求救
  小坡和张秃子坐在地上,张着嘴喘气,谁也说不出话来。嗗拉巴唧跑过来,坐下,一声不发;只由张秃子脸上把眼镜摘下来,他自己戴上。三人这样坐了好久,每人出了几身透汗,张秃子说了:
  “嗗拉巴唧!你还算个好人?好好的款待你,你反倒变成狼王,抢我的王宫!”
  嗗拉巴唧的眼珠转得很快,带出很惊讶的样儿,说:“我什么时候变狼来着?你怎么知道我一定变狼?就是我爱变着玩吧,什么不可以变,单单的变狼?嗐!”
  “大概是狼王变成嗗拉巴唧,诈进了王宫,嗗拉巴唧并不知道。”小坡给他们调解:现在咱们已经换了片子,就不用再提那些事了!”
  张秃子慢慢的站起来,瞪了嗗拉巴唧一眼,说:“小坡,再见吧!我还是回狼山去!”
  “你?一个人去打狼?”
  “非报仇不可!非夺回王宫不可!”张秃子晃着秃脑袋,似乎有作王的瘾头儿。
  “你打得过他们吗?”小坡还没有忘记狼兵的厉害。“我自有办法!我也会变成嗗拉巴唧,去和狼王交朋友,乘冷不防咬下他一个耳朵来!”
  小坡虽然以为张秃子的计划不甚光明正大,可是很佩服他有这样的胆量。
  嗗拉巴唧委委屈屈的叨唠:“你也嗗拉巴唧,他也嗗拉巴唧,谁也不来帮助帮助嗗拉巴唧!”他捶了胸口两下,捶出许多怨气。
  小坡看他怪可怜的,赶紧说:“我帮助你,嗗拉巴唧!不要发愁啊,愁病了又得吃药了,多么苦哇!”
  嗗拉巴唧听了这片好话,更觉得委屈了,落下好多大颗的眼泪来,摘下草帽来接着,省得落在衣服上。
  小坡看他哭了,自己也好似有点难过,也红了眼圈。“再见,小坡!”张秃子挺着胸脯儿就走,也没招呼嗗拉巴唧一声儿。
  “我说,张秃子,咱们学校里见啦!”小坡说。“不用再提学校!作了猴王还上学?”
  “先生要问你呢?要给你记过呢?”
  “给我记过?带些猴兵把学校拆了!”
  “你敢!”小坡也立起来。
  “你看我敢不敢!”张秃子一边说一边走。
  “好啦,等着你的!看先生不拿教鞭抽你一顿好的才怪!”
  “不怕!不怕!”张秃子回头向小坡吐了吐舌头。“爱怕不怕!破秃子,坏秃子,猴秃子!”小坡希望张秃子回来,和他打一场儿:可是张秃子一直走下去,好象很有打胜狼王的把握。
  小坡看张秃子走远啦,问嗗拉巴唧:“你刚才上那儿了?叫我各处找你!”
  “我上那儿了?你上那儿啦?我问你!”嗗拉巴唧撅着乖乖说。
  “我上狼山找你去啦!”
  “我上虎山找钩钩去啦!”
  “找着了她没有呢?”
  “找着她,我正在这儿干什么,糊涂!”
  “老虎把她留下了?”小坡忍着气问。
  “钩钩自己不愿意回来!”嗗拉巴唧把草帽一歪,倒出一汪儿眼泪,然后又接好,新落比花生米还大的泪珠儿。“这么说,不是老虎的错儿了?”
  “那还能是钩钩的错儿吗?”
  小坡有点发糊涂,没说什么,看着自己的手。两手,因和狼们打了半天,很不干净,拿起草帽用眼泪洗了洗。嗗拉巴唧的眼泪很滑溜,好象加了香胰子似的,洗完了,在裤子上擦了擦,然后剔着指甲,叨唠:“到底是谁的错儿呢?我的?你的?他的?我们的?你们的?他们的?张秃子的?南星的?三多家里糟老头子的?”
  “正是他!”嗗拉巴唧忽然站起来说:“要不是他给老虎出主意,老虎那能留住钩钩?”
  “你刚才不是说,钩钩自己不愿意回来吗?”小坡问。“你要是这么来回绕圈儿问我,我可要疯了!”嗗拉巴唧急扯白脸的说。
  “你要是这么绕着圈儿回答我,我可也要疯了!”小坡笑着说:“我要是疯了,要变成一钉点的一个小蚊子,专叮你的鼻子尖,看你怎么办!”
  “不要变吧,我好好告诉你!”嗗拉巴唧似乎很怕蚊子,赶紧用手遮住鼻子说:“钩钩自从到虎山上,就想回来找我,老虎也有意把她送回来。可是那个糟老头子给老虎出了主意,叫他留住钩钩,给山上的小老虎们作衣裳,洗袜子什么的。于是老虎就变了卦,天天假意的带着她逛山,给她拿树叶作了件花袍子,又给了她许多玩艺儿。可是钩钩还想回家,老虎就又和糟老头子要主意,糟老头子就偷偷的给钩钩一碗迷魂药儿喝。”
  “什么是迷魂药呀?”小坡问。
  “就是龙井茶里对点冰吉凌!喝了这个,她就把家也忘了,把我也忘了,把什么都忘了,一心愿住在山上!你说怎么好?!”“可怜的钩钩!喝龙井冰吉凌!”小坡低声儿说。
  “怎么办呢?”嗗拉巴唧没有注意小坡说什么。“咱们走哇,打倒老虎去!”
  “不行啊!干不过他呀!”
  “咱们不会向他捏鼻子吗?他最怕那个,是不是?”小坡问。
  “捏鼻子也没用了!糟老头子给他出了主意:叫老虎向我捏鼻子!你不知道,老虎捏鼻子比什么也可怕!”嗗拉巴唧说着,直打冷战。
  “糟老头子是老虎什么人呢?他为什么不在三多家里,去到虎山呢?”
  “他是老虎的老师,白天他教三多,晚上作梦的时候就来教老虎。老虎不怕别人,就是怕他,糟老头子!”“那么现在咱们是作梦哪?”
  “可不是!生命是梦的材料作成的,莎士比亚这么说。你知道莎士比亚?”嗗嗗拉巴唧点头咂嘴的说。
  “知道!我喝过‘莎士’汽水!”
  “呕!”嗗拉巴唧颇有点佩服小坡的知识丰富。待了半天,他说:“小坡,你得想法子多多的找人去打老虎啊!”“一定!”小坡想了半天,忽然想起来:“这么办吧,你在这里等着我,我去找南星他们。南星会驶火车,也坐过火车。还有两个马来小姑娘也很有‘杜撰儿’。妹妹仙坡也会出主意。”
  “人越多越好呀!你去,我在这儿等着你!”
  “这儿到底是什么地方呢?”小坡问。
  “那张地图呢?”嗗拉巴唧想起来了。
  “哟!哟!”小坡的脸红得象个老茄子似的:“在狼山打仗,丢了!”
  “好啦!以后只有狼们知道地名了,地图一定被他们捡去了!这么办吧,你一直往东去,到了新加坡,再一直的回来,直来直去,还不容易吗?”
  “不用拐湾儿行吗?”
  “行!小孩儿们都应当走直道儿!”
  “那么,我就走吧?”
  “快去快回来!要是等我把钩钩忘了,你回来可也没用了!”嗗拉巴唧本想和小坡拉手,无心中打了小坡一个耳瓜子。
  小坡也跳起来,给嗗拉巴唧一掌。两人分了手。小坡踢着块砖头儿,踢一下,往前走几步;又踢一下,又往前赶几步,这样,不大一会儿,就到了新加坡的大马路。正是半夜里,街道两旁的灯光很亮,可是除了几个巡警,和看门的老印度,只看见些关着门的铺户,一点儿也不象白天里那么花哨好看。小坡心里说:我要是赶明儿开个铺子呀,一定要黑天白日老开着;关上门多么不好看!
  房脊上有些小猫,喵喵的叫着,大概是练习唱歌呢。小坡不由的叫出来:“二喜!二喜!你也在这儿唱歌哪?”等了会儿,小猫们全跑开了,他说:“二喜大概和妹妹一块睡觉呢,赶紧走吧!”
  走到了家,街门已经关好,小坡用头轻轻一碰,门就软乎乎的开了。他轻手蹑脚的去找仙坡,仙坡正睡得很香,小鼻子翅儿一松一紧的有些响声,哧呼,哧呼,哧呼,小坡推了她一下,低声的说:“妹妹,仙!起来,到虎山去救钩钩,快!”
  仙坡坐起来点了点头,并没睁眼。小坡把小褂给她披上。她一声没出,拉着小坡便往外走。
  出了门,本想先找南星去,没想到走了不远,正遇上他。不只南星一个,两个小印度,(印度小姑娘可是没在那儿。)两个马来小姑娘,三多和妹妹,全在那块学猫叫呢。小坡喵了一声。
  大家看见小坡,全扭过头去,给他个脑飘儿看。小坡很纳闷,为什么大家这样对待他。
  “不用理他!不跟他玩!”南星细声细气学着猫的腔调,这样故意的卖嚷嚷。
  “过生日,不告诉我们一声儿,一个人把好东西都吃了!”两个小印度帮着腔儿。
  仙坡睁开一只眼,过去问两个马来小妞:“是不是二喜告诉你们的?”
  两个小妞彼此看了一眼,一齐说:“要不是二喜来告诉我们,今天是小坡的生日,我们还想不起学猫叫呢。”好象过生日和学猫叫大有关系似的。
  “赶明儿糟老头子过生日,我又得给他磕头!”三多哭丧着脸说。
  “顶好乘磕头的时候,爬过去,咬他脚面两口!”南星说,看着小坡。
  “我现在就敢去打糟老头子,你们谁有胆子跟我一块儿去?!”小坡问。
  大家听了,登时都向小坡伸出大拇指,似乎忘了不满意他的过生日没通知他们了。
  “凡是你敢去的地方,我就敢去!”南星嚷着说,一高兴也忘了细声的学猫叫了。
  “糟老头子没在家,你们去也是白去。”三多说。“我自然知道他在那里呢!”小坡说。
  “他许又上虎山啦吧?”三多的妹妹问她哥哥。三多点了点头,然后伸着头看了看天上的星星,说:“哼,现在他正教小老虎们算术呢!”
  “可惜张秃子没来,他最会和算术先生捣乱!七七是两个七什么的。小坡自言自语的说。
  “你们说的都是那儿的话呀?一点不懂!不懂!”南星很着急的说。
  “大家站成个圆圈,听我告诉你们。”小坡说。
  大家站成个圆圈,都手拉着手儿,听小坡说,他一五一十的把嗗拉巴唧和钩钩的事告诉了他们一遍。南星听得真高兴,跳起来喊:“咱们走呀!打呀!反正糟老头子在虎山,不能还带着大烟袋;只要没大烟袋,咱一点也不怕他!走呀!”
  “没有大烟袋,可是有老虎呢!”两个马来小妞慢慢的说。“我准知道老虎比大烟袋厉害!”一个小印度补了这么一句。
  “那里要是有四眼虎,我可不敢去!”仙坡拉着马来小妞的手说。
  “你们不去,就回家睡觉去,我一个人去,看老虎把我怎样得了!”南星拍着胸脯,大有看不起他们的神气。“去是一定要去的,可是咱们得先商量个办法。”小坡说。“得先商量个办法!”大家,除了南星,一齐这么答腔儿。
  大家全仰着头想主意。天上的星星都向他们挤眼,他们也向星星们挤眼,谁也想不出高明招儿来。
  “你们知道老虎的事儿,说话呀!”小坡对两个小印度说。“知道老虎,可是没和老虎打过仗,对不起呀!”两个小印度很客气的回答。
  “你们呢?”小坡问两个马来小姑娘。
  “我们哪?”她们彼此看了一眼,慢慢的说:“有主意,就是不告诉你们!”
  “不告诉我们,从此再不背着你们上学了!”南星吓噱她们。
  她们又彼此看了一眼,“那末,咱们告诉他们吧?”两个同时点了点头,一齐对仙坡说,好象不屑于跟男孩儿们说话似的:“咱们都变成小老虎,偷偷混进虎山去,和小老虎们一同学算术。然后咱们跟糟老头子捣乱。小老虎们也一定学我们的样子。老头子一生气,必定打他们;把他们打急了,他们还不咬老头子?把老头子咬坏,大老虎就没有帮手了。这样,我们不是可以救出钩钩来吗?”
  大家听了,一齐鼓掌。马来小妞们仰头看着天,态度非常的傲慢。
  南星慌忙跪在地上,摇晃着脑袋,不住的叫“变!变!”“知道老虎是什么样儿吗?就变?”马来小姑娘撇着嘴说。“父亲说过:照猫画虎。咱们先变成猫,大概就离虎不远了!”小坡提议。
  “来!变!”南星真变成一只大黑猫。
  “再变大一点!再加上点黄毛儿!”两个小印度给南星出主意。
  一展眼的工夫,大家全变成大猫。
  三多变得很好,可惜只有一只眼睛,因为他是按着家中老猫的样子变的。
 
 
 
 
 
十七 往虎山去
  大家变成猫,高兴的了不得,一齐喵了一声。这一叫不要紧哪,喝!四面八方,房脊上,树枝上,墙上,地上,全喵起来了,大概新加坡所有的猫,老的,少的,丑的,俊的,黑白花的,通身白的,一个没剩,全来了!这群猫全撅着尾巴往前走,不大一会儿,就把小坡们给围在中间,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围好之后,他们全双腿儿坐下,把一个前腿举到耳旁,一齐说:“推举代表!”说完,把前腿放下去,大家开始你挤我,我推你,彼此乱推。推了半天,把前面的一只瘦而无力的老猫给推出去了。大家又一齐喊:“代表推出来了,去,跟他们交涉!”
  南星看着这样推举代表有点可笑,赶紧给他们鼓掌,可惜手已变成猫掌,软乎乎的怎么也拍不响;于是他又高声的喵了两声。
  “不要吵!不许出声!”那个瘦猫代表瞪着南星说。然后,慢条厮礼的走过来,闻了闻小坡们的鼻子,说:“你们的代表是谁?”说话的时候,几根稀胡子撅撅着,耳朵轻轻的动弹,神气非常的傲慢。
  “我们都是代表!”小坡们一齐说。
  “都是代表?”老猫往四围看了一眼,似乎是没了主意。
  “都是代表就省得推了!”一个狐狸皮的猫说。老猫点了点头,喉中咕口录了半天说:“你们好大胆子呀!没有得我们的允许,就敢变成猫,还外带着变成很大的猫!冒充大猫,应当何罪!啊!”老猫似乎越说越生气,两眼瞪得滴溜儿圆,好象两个绿珠子。
  四外的猫们听了,非常得意,嗓子里全咕口录咕口录响起来。“跟他们打呀!”南星小坡嘀咕。
  “他们人太多呀!”小坡低声的说,然后问两个马来小妞:“你们有主意没有?”
  “咱们先洗脸吧,一边洗一边想好主意;也许(更`多`好`书` 尽在` 福 `哇t`x` t小`说 下`载`站www 。F v a L。cn)他们一看咱们会洗脸,就以为咱们是真猫了。”她们揪着小坡的尾巴说。“洗脸哪!”小坡下了命令。
  大家全抬起前掌来,沾了点唾沫,从耳后滑到鼻梁,又从耳梁绕到耳后,洗得颇有趣味;一边儿洗一边想逃走的主意。
  南星想不起主意,一着急,把两条前腿全抬来,按着在家中洗脸的样子,两手齐用,东一把西一把的洗起来。“看哪!”老猫向四围笑了笑,说:“可有两手一齐洗脸的猫?!我们怎么办?还是咬下他们的耳朵呢,还是咬下尾巴,叫他们当秃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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