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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逃港》作者:陈秉安

_16 陳秉安 (当代)
他停顿了一下,把头仰起来,摇摇:“真丢人,丢社会主义的人,也丢我陶铸的人。”
他继续说:“经济上呢,更是糟透了。一个多好的地方啊,田里一年收三季、南头的荔枝、沙井的蚝……吃什么没有啊?这几年让运动搞得没饭吃,田也荒了,人也跑了,留下来的,吃野菜、番薯根根过日子。”
说着说着,陶铸好像动了感情:“河对面,人家资本主义的孩子吃着牛奶面包,我们的孩子瘦得像颗秧,还在唱社会主义好,还没跑,还在跟我们共产党走。多好的老百姓啊,我们亏待了他们!”
“前些日子,我到那里视察,老百姓给我说了个事,说沙头角对面有人给这边扔糖果,我们的孩子拣了想吃,娘走过来扇了孩子一耳光,把糖果又扔回到界碑那边去。哪个孩子不是娘的肉啊,富林,就这么好的百姓,我们还忍心让他们跟着我们受罪吗!”
我发现陶书记眼里有股自花花的东西在动——他是个文人气质很重的人。“所以派你去,这情况一定得改变过来,一定要让老百姓有碗饭吃——当然,这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蛮艰巨。”
他在房问里踱着步。
我说:“陶书记,你说的我都听明白了,我不会给你丢脸的!”
临走时,他特别叮嘱我:“你们那是个特殊的地方,我总在想,是不是该给你们开点小灶——就是搞点特殊政策。你先做吧,有问题直接给我打电话。”
从陶书记屋里出来,我感到信心百倍。
(三)
但是,当我登上征程,车越往南开时,我的心情就变得越沉重了。我就知道陶书记为什么会说这事“蛮艰巨”了。
一路上,一顷顷的良田在荒芜,走十几里也没看见有人。我特地在路边一个村庄停下来讨水喝,目的是看看里面的究竟。一个打着赤脚的五六岁的孩子,摇摇晃晃提着一个水罐出来,他大概因为饥饿而站不太稳。我问他:“爸爸呢?”开始摇摇头,后来把手向南指——意思是“香港”。又问:“妈妈呢?”又把手向南指,还是香港。
“家里还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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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都跑了,这么大的孩子,谁带啊?我这才发现,一个白发的老阿婆在门后边偷偷望着我们。这可能就是家里剩的唯一的大人了。
我们都穿着中山装,一看就是共产党的干部。从老人那警惕的、带点敌意的眼光中,我感到不寒而栗。
我突然想起当年在太行山打游击时,老乡们是怎么给我们领路打鬼子的,是怎样宁可自己挨饿,也把粮食藏起来留给我们的。变化真大呀!
可怕呀,人民,已经不再信任我们!
资本主义怎么就那么大的吸引力呀?我们真的就不行吗?
汽车还没进深圳镇,就听见树上的高音喇叭在唱着“快板词”:“木薯渣好,木薯渣好,木薯渣全身都是宝……”
我下车就问县广播站长:“喇叭里说什么呀?什么东西有那么好呀?”
广播站长苦笑着过来说:“木薯渣,就是木薯的渣渣。嘿嘿,没有吃的了,连木薯都没有了,所以县委决定,瓜菜代,发动老百姓用木薯渣代替主粮。”他大概还想听到我的表扬,接着说:“这十大好处,是我刚刚总结出来的,准备在全县推广,同还不顺口……”突然看见我阴沉的脸。
“还十大好处呢,好个屁!”我发了火,“就发动老百姓吃这个东西呀,不害躁.丢社会主义的脸!”
第二天,我就下到个县各地去摸情况。
真是不摸不知道,一摸吓一跳。党内的“浮夸风”、冒进风,真把边境的农民害苦了。
小陈啊,我给你说两件事吧,你看看我们干了多少傻事,是怎么把好端端的群众给逼得逃港的。
二、东莞和宝安的民兵排长为什么逃港
1960年的5月,有两个民兵排长在同一天逃港,一个被抓住了,后来还被判了刑,是东莞塘厦的,叫梁五贵;另一个跑脱了,是深圳镇附近的,叫庄大龙。两人都是参加过全省民兵模范大会的代表,很出名的。
为什么两个排长都要跑呢?
(一)“白背心”的故事
球赛打了一半.情况就不对了。所有围着看球的观众的眼晴都盯住了梁
●第三章“六二”大逃港●
五贵的背脊看。
全场猛地一静。
全场的人都在看什么,你想都想不到。
梁五贵的白背心浸透了汗水,竟然慢慢显出来四个字来:“反攻大陆”!
60年代初,梁五贵是东莞塘厦镇的一个民兵排长。他有个爱好:打篮球。上中学的时候,常引得场外的姑娘们眼睛跟着他。他也不找老婆,他说:“我已经找到爱人啦,我的爱人就是篮球。”
有一回,军区的首长来东莞视察,临走留影。别人站在首长身后都两手贴裤缝,笔直笔挺,他却一定要抱个篮球。县武装部的老齐很生气,叫他扔了,他硬是不肯。谁知军区首长也是个爱篮球的:“他要抱着照就抱着照吧,毛主席说了,锻炼身体,保卫祖国嘛!”
谁知后来,这梁五贵就因为打篮球出了事,差点儿丢了性命。
那时节,蒋介石正叫喊“反攻大陆”,海峡两岸,打不完的“攻心战”。还搞“海飘”,就是把宣传品放到海水中,利用潮水的涨落将“一定要解放台湾”、“打倒国民党蒋介石”的标语飘到金门岛去,或者将“反攻大陆”、“大陆同胞团结起来推翻共党暴政”的标语飘到厦门来。如同金门一样,香港的国民党组织也往定安、东莞放气球。
说来有趣,那时国内连吃饭都困难,飘到金门去的“宣传品”竟还带着一扎扎的贵州茅台、北京果脯、甚至张小泉剪刀……说是“拯救苦难中的台湾人民”。而台湾方面飘过来的呢?也都是好东西,一袋袋的白面、一铁盒一铁盒的猪油、饼干、牛奶糖……有点像相互送礼了。后来“海飘”不够“过瘾”了,又发明了“空飘”。西风起的时候,大陆一方的渔民民兵将标语系在风筝上,放到对面的金门岛卜去;东风起来,台湾一方将标语系在气球上,放到厦门来。如同金门一样,香港的国民党组织也往宝安、东莞放气球。
那时,政府有严格规定,饿死不为五斗米折腰。凡是国民党反动派飘过来的东西,检到了一律要交公。眼睛看到了的,不但要被查问“那些东西”的来源,有些公社的红头文件还写着,要给看到宣传品的群众“洗眼”。
这一天,梁五贵正在山头上锄地,就看见蓝空中飘忽忽地飞过来一个白白的东西。“他妈的,又来了,国民党气球!”梁五贵正骂着,果然就听得“啪——”地一响,掉下来许多的饼干啊、香烟啊.还有男女的衣服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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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落在地里,有的落在荆棘丛中。
民兵排长首先盯住看周围有没有斗胆拾了反动物品的人,没有。他便骂咧着,一边从地上、荆棘中检空飘过来的物品,准备上交公社武装部去。
梁五贵把所有的东西都交到武装部去了,只有一样没舍得上交,那是两件白色的运动背心,太漂亮了,他舍不得。
公社书记大大表扬了梁五贵的思想觉悟高,还通知他再上一次县里的“先进民兵会”,吃三天“甑蒸饭”。
事情就坏在这三天的民兵会上。
民兵会散会的前一晚,照例要进行一场篮球比赛,梁五贵高兴极了,又有了表现机会,他特意穿上了那件白色背心上场。
球赛打了一半,情况就不对了。所有围着看球的观众的眼睛都盯住了梁五贵的背脊看。
全场猛地一静。
全场的人都在看什么,你想都想不到。
梁五贵的白背心浸透了汗水,竟然慢慢显出来四个字来:“反攻大陆”!
人们都吓坏了!事情来得太突然,所有的人都只敢看,不敢喊出第一声。
在公开场合显示反动标语,那是要杀头的!
“觉悟”得最早的还是老齐,他像一头狮子窜到梁五贵的身边,用身体挡住了“反标”,用东北话骂了声:“兔崽子!”然后高声宣布:“比赛停止,都回去!”
最后的结果当然可想而知,梁五贵被五花大绑起来。他被脱光了上衣,反吊在屋梁上。审问是怎样成为“美蒋特务”的。有人在旁边用木棍抽他,每一棍下去,人就在空中摆动一遭,屋梁就发出一遭“吱吱——”的声音。他就痛叫一声:“是白心呀,是白背心呀——”那意思是,他不知道,拾到的时候还是一件空白背心的。
他被解下来,晕死过去了,一盆凉水下去又活过来。
从此,梁五贵就落了个“白背心”的浑名。
后来,梁五贵被送到看守所。好在他成分好,加上的确是无意,他们公社书记也是个爱篮球的。梁五贵关了二十天.放了,其实没判刑,但民兵排长当不成了。每日下地还有“内控”监视着他。
谁知这小子还不安分,1962年大逃港时,拉着“内控”他的人一起逃往
●第三章“六二”大逃港●
香港。后来香港报纸说一个东莞的民兵排长拉了一个民兵班逃香港,那是国民党吹牛的,不对。
(二)红树林田边烧肉的故事
结果,哨子吹“爆”了,也找不来民兵排长庄大龙。原来他也夹在群众中吃了肉,躲了。
深圳的滨海大道边,有一个地方叫红树林,听说而今男男女女假日常去那地方。红树林靠着深圳湾,海湾的堤边长满了红树,落满了白色的水鸟,对面就是香港的高楼,风景好看得很。
几十年前,那里是一片荒凉的海滩,海堤内是一大片稻田,稻田的尽头有一个小小的村庄,叫做上沙村。如今还在的。上沙村的人常在堤下干活。香港隔得近,从稻田里伸直腰就可以看见那边的高楼大厦。到落潮的时候,两地似乎就更近了。有人形容:要逃港啊,赶早起来上堤,到了香港,还能赶上喝早茶。
只是海堤上有巡逻的边防军人,你上不了的。
上沙村的人却不同,可以上堤。因为他们有下海证,可以到海湾中打鱼,卖给香港的渔船,只是不准上香港的岸,上了就是“偷渡”。香港的渔船也带着这边缺乏的物资,如肥皂、卫生纸等,偷偷在海上卖给大陆渔民。就是不敢带到大陆的岸上来,上了就是“走私”。
那年头,人民公社不许私人养猪,食堂又没油水,几个月甚至成年没肉吃,年轻人肚子里的油都刮尽了,“肚慌慌”哪忍得住?于是有个叫虾仔的,拉了几个大胆的青年,到香港船上买了十斤猪肉,想着可以饱食一餐。
虾仔不敢进村,更不敢进家,怕被说走私。几个人一商量,干脆就在稻田边上烧着吃了算了。于是,在田边上拾了树叶、抱了稻草,偷偷摸摸躲在堤下面,拿树枝挂了烧猪肉。
谁知刮的是南风,肉在架上烧得“吱吱”冒着油,香味直往深圳这边吹。
“这是什么香啊?”在田里割稻子的青年人都闻到了。
“呀,是油香。谁在烧肉?”有人鼻子尖。
“是虾仔在烧肉啊!”有人欢呼起来,镰刀、打谷机也不要了,欢呼雀跃着都围过去了。
“好啊,你们独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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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也吃一点——人民公社大食堂,哈!”
有捣蛋的年轻人便拿树枝当筷子插将过去。
现在的年轻人,无法想象饥饿是什么滋味了。天天喝着地瓜汤的,谁抵得住诱惑?先是年轻仔抢肉吃,年轻媳妇、年轻姑娘在田里偷偷往远处看一眼,不好意思,又低下头锄地。到后来,那香气越飘越浓,如何抵挡得住?接着就有中年人、老年人,最后是“穆桂英战斗队”的媳妇、再最后是年轻闺女们都丢了镰刀、打谷机跑过去。
“啊——好香啊,”
“我们也来吃一口。”
这样一来,田里没人割禾了。正好福田大队治保主任李华保带了民兵路过,一看,大骂:“人都到哪里去啦?他妈的,又是虾仔做的好事!”
治保主任带了几个持枪的民兵赶到:“好啊,你们吃走私肉!”把柴火踩灭,把肉提了走。又警告说:“虾仔,你下回再搞资本主义,让你上公社!”就是关起来的意思。
这下子可惹怒了群众:“我们吃口肉也犯法啦?”
“还让不让老百姓活啊!”
虾仔也不怕:“老子贫下中农,怕你?把肉给我放下!”
双方僵持起来,几十个群众同几个民兵对峙,双方你推我推,竟然打了起来。于是,治安主任便吹哨子,召唤武装民兵赶过去抓人。
结果,哨子吹“爆”了,也找不来民兵排长庄大龙。原来他也夹在群众中吃了肉,躲了。后来追查的时候就说,庄大龙立场不稳,怎么民兵排长还吃走私肉呢,要革他的职。他一气之下,索性逃港了。
“这是我到宝安县遇到的头一桩事。”县委书记李富林回忆说,“唉,那年头,人家想吃口肉,也是肚子太饿了,有多大的罪啊?”
三、“不行,我们得去找省委”
谢金祥又站起来了,边点着烟,边向我走来。
“大伙放心,”谢金祥给我接上火,“李书记肯定会去的”,他把点好的烟伸到我嘴边。显然在“将”我的“军”啦
这些事情虽然是给处理了。但我的心里,依然像悬着块大石头,党群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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盾这么尖锐,我担心啊!
当夜,我又赶回县里,召集县委委员在我的办公室开会。我开头说了几句,意思是党群矛盾很大,要想办法把农村政策放宽些,特别是多给群众自留地。不然,群众没吃的,都在点我们的背脊骨骂,我们不知道,还当群众多拥护呢。
开始我还但心宝安县委保守,谁知一看我这一把手也提要“放宽”,县委们那情绪就像火苗蔓延开来。
“李书记,你跟我们想的一样,就是政策搞得太死了呀!”
“书记说对了,要农民不跑,就应该让农民多搞点自留地。有地,就能绊住农民的腿。”
“咱也不用管他中央的7%了,多给农民点自留地。”当时按规定农民只有7%的自留地。
“李书记.你是搞过土改的,你还记得土改那年头不?”说话的是附城公社的书记谢金祥,早听说他是最敢说话的。
“那时就是因为土地归了农民,生产上得多快啊。到了秋收,家家都酿米酒,工作队过路都过不了,都拦住往家里拖。现在呢,为吃肉的事差点要同群众干起来了,这像话吗?”
“农民的自留地多了,会不会出资本主义呢?”我故意问。
这一问,摸不准我的心思.大家又缩回去,
李富林与他的“闹复辟团队”
(此照片“文化大革命”中被指为“宝安县常委反党小集团罪证”)
前左起:刘正义、李磬亭、李富林、叶明华。后左二起:邓仕其、杨克、王发、吉风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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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发言了。
“大家说呀!”我催。
唉,你看,当年的党风就是这样,都跟着一把手的态度转!
“你要听实话还是假话?”又是谢金祥挺出来。
“当然是实话。”
“不定罪的?”
“讲,我这屋里不定罪”我说。
“好的。”谢金祥从桌边站起来,“咱们天天这主义那主义,下面都快饿死人了,光喊社会主义好能填饱肚子吗?”
下面便有人说:“老谢说的是实话,农民就是这样想的。”
谢金祥说:“要我说实话,我主张把土地都分回给老百姓去。就像搞土改那样。要是老百姓分了田地,还混不到饭吃,我敢这样,”他把手掌放在脖子上,“砍我脑袋!”
这不是公开嚷分田吗?他真的很大胆!这位为民请命的公社书记,几年后就在“文化大革命”中被斗疯了,最重要罪行之一就是60年代的这次“大闹单干”。
“说得好!”下面的人都应合。
“老谢讲得对,我投他一票!”站起来补充的是沙井公社的书记刘斌。
“我们是打渔的,话说得粗,李书记你别在意。”刘斌说,“李书记,就一条,你允许我沙井的渔民自由下海,产品允许去那边卖,我们就拥护你!你要是还照老的搞,老百姓就不会拥护你,我也不会拥护你!”
他激动起来:“香港又不是马来西亚,为什么我们自己国家的地方不能去!”他是从马来亚回来的共产党员。
“刘斌,你敢给县委上交吗?”有人故意鼓动。
“敢啊,怎么不敢?李书记,只要你松口,让我搞独立王国,”刘斌敢拍着胸脯,“我一年就叫沙井富起来,第二年后,每年给你县里交二十万!”
二十万,那时是个天文数字啊!
“哈哈,李书记,刘斌要给县里盖招待所啦!”有人说。
会场气氛又轻松、活跃起来。其他发言的县领导,有要求放宽出入的,有要求进口化肥的……都涉及一些敏感的政策性问题。
有的说,咱可以先在莲塘搞个试点,试试放宽老百姓出入。上面要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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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就收。有的说可以在船上同香港人做生意,赚到的钱交给县财政,一年百把万没问题……议论纷纷。
我暗暗在想,小小一个宝安县,为什么干部的胆子这么大啊!
“算了算了,”刘斌摇摇手说,”我看闹来闹去都没有用,毛主席也听不到。要想搞得长久,还得李书记上省里去反映,拿政策来。”
大家都看着我。
“总要给点特殊政策吧,咱这是边防呀。”大家怂恿我。
“李书记是陶书记的红人,李书记要出马找陶书记呀,保险有准。哈哈。”他们给我戴高帽子了。
原来是要我去“搞政策”?我没吱声,光抽烟。
其实,我没吱声是在想着怎么做。
这时,我记得,谢金祥又站起来了,边点着烟,边向我走来。
“大伙放心,”谢金祥给我接上火,“李书记肯定会去的,”他把点好的烟伸到我嘴边,显然在“将”我的“军”。
我白了他一眼,衔了。
“哈,李书记,这烟你接了,就是答应了啊!”谢金祥忽悠我说。
我抽了一口烟:“谢金祥,你别给我要花花,我知道你在给我抹光油。该做的我会做。”
我浓浓地吐出一口烟:“我同意大伙意见,明天就去找省委。”
“哈哈……”达到了目的的县委们都欢呼着笑了。
四、从陶书记手上要到了特殊政策
富林啊,这个问题蛮大呢,只能试着来呀。要么这样吧,我们一边开会研究,你们一边先搞,只做不说嘛,我们也装着不知道,好吗?要碰上问题我再出面替你撑腰。
(一)
当夜我就想给陶铸打电话了,太晚,拿起话筒来又放下了。
我的心情很复杂。
宝安县的干部反应这么强烈,是我此前没有想到的。而下面群众同党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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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府已经发生对立。这些情况上面不知道,北京更不知道,可我在边境上看得清清楚楚。
我是亲身从北往南一直打过来的,那时候战无不胜,原因是什么?是人民拥护我们,支持我们啊。老百姓给我们推车、给我们喂伤员、把自己最后的一粒粮食拿出来支援前线。我们胜利了,为什么群众倒反过来跟我们对立了呢?为什么不跟共产党走,要往资本主义跑呢?
我想来想去,弄明白了一个道理,当年人民要跟着共产党走,是因为相信共产党能给他们带来好日子。可是新中国成立了,没过几年好日子,穿衣要布票、买油要油票,连饭都没得吃了,他们怎能不跑呢?
说来说去是个经济问题嘛。
不行,得把这情况对陶书记说!
陶铸像
(转摘自郑笔枫、舒玲《陶铸传》)
天一亮,我就叫司机开了车往广州去,我要去说真话,向陶书记说我的心里话!
“什么事呀?”陶书记正在小岛宾馆开会,在电话里跟我说话。
“严重的事,陶书记!”
“什么事这么严重啊,天塌下来了啊?”陶书记学着毛主席的语气。
“差不多,共产党这样下去要完蛋!”话一说出口我又有点紧张,对省委书记说得这么直,这话是要被打成右倾的呀。
“嗯?你了解到什么了?”电话那头没有批评,语气反倒变成商量的了:“真有那么严重吗?富林,说出来我听听。”
“有啊,书记。”我的胆子大了,“有肉也不让老百姓吃,都要造反了!”我就把情况简单向他说了。
“中央不是来了60条吗?”陶书记说,“政策要退,要退够。以后不吃食堂了,不搞公社核算了,还可以有7%的自留地,农民自种自收。政策放宽多了,你大胆发动大家搞啊。”
7%远远不够呀,书记。”我说.“宝安县得有特殊政策。这里是边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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