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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海花(出书版完结)

_6 南派三叔(近代)
  他们一路挖掘,等挖到坟身底下,已经过了将近两周,离他们必须回家过年的日期,只剩下十天,他们必须在这个时间内完成一切,十分紧急。对张海客来说,此时他第一次意识到做一个盗墓贼其实非常非常不容易,而在他经历的所有训练中,他的长辈跟他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在很多时候,运气旺旺是决定一切的最根本因素。”他深刻的理解了,原来,有些事情不论你自己有多强、你有多努力,都有可能失败,整整能让你成功的,只有运气。
  在这十天的前两天,他们开始往下打盗洞,晚上也不吃不喝不睡,一直工作,终于将盗洞达到古墓的墓顶。当他们的铲子触到青砖石板时,所有人都抑制不住的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这种叹息,不是高兴、不是沮丧,只是对于自己这么长时间辛劳工作的一种无奈和感叹。他们在青砖石上睡了三个小时,之后立即开始着手于开启青砖、青石板,准备进入墓穴,而在这个时候,他们开始犯了一个非常非常严重的错误。
  这个古墓的结构式最上层大概八丈宽的青石板,青石板下面压的是青砖,青石板大概是一人多长半人多宽的长条形石头,他们用撬杆努力撬起一块青石板,然后就用他们所学的功夫开启青砖。那个时候,所有人都没有达到闷油瓶那种可以用双指就能把青砖拔出来的程度,所以还是非常小心的使用棍子撬出缝隙,然后把青砖一块块敲碎。
  所有的青砖全部都用一种借力的方式垒在墓顶上,如果你抽取一块,抽取的不对的话,很可能使整个墓顶坍塌。
  这样的情况下,他们不得不十分小心的作业,终于慢慢的清楚一个勉强可以供人通过的口子。这个口子张海客他们根本进不去,只有但是身材最小的闷油瓶能够进去。张海客有些担心,毕竟闷油瓶年龄太小。
  但接下来的作业,如果底下能有人从内部观察,会让他们省很多事,鉴于时间已经非常紧迫,也没有其他办法,他们只好把闷油瓶放了下去。
  这个古墓内的情况非常好,墓室没有任何积水,而且非常干燥阴凉。下去之后,闷油瓶不仅没有闻到一丝古墓中腐烂的气味,甚至还有一种奇怪的檀木的香味。
  闷油瓶落到墓穴当中,点起火折子往四周一看,便发现这个古墓很不寻常。他发现整个墓竟然是倒过来的,地面上全是九天玄女的壁画,墓顶上反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溜层次不齐的青砖。等闷油瓶再次转身,在这个墓室中环视一周时,他就意识到发生了生么事情。墓顶上倒挂着很多东西,全都是以前他在墓底看到的。
  
  第四十六章 倒挂着的棺木
  
  这个墓似乎被什么顽皮的鬼神翻转过来,墓顶在下,墓底在上。闷油瓶想起他们之前开启青石板的过程,恍然大悟为什么会采用这种奇怪的结构。一般来说,他们之前看见的汉墓都是用青石板做底,之后再青石板上覆以青砖,现在完全反过来了,原来他们挖到的根本不是墓顶,而是墓底。
  闷油瓶走到一处倒挂在墓底上的器皿下,举起火折子往上看,发现那竟然是一具贴在墓顶上的棺材。
  把坑洞继续扩大,使得其他四个人下来之后,那四个人也是啧啧称奇,觉得遇到了世界上最离奇的墓穴。其中一个人就问道:“会不会是因为地震把整个墓穴翻了个底朝天,才会如此?”
  张海客就摇头,指着那棺材说:“即使如此,这棺材也不可能粘在这上面,棺材肯定会因为翻转一百八十度而摔裂在天花板上。而且,如果是强烈的地震,不可能有整个暮雪被翻动的可能性,暮雪都是松散的,靠的是重力、压力坚固,一旦有力量可以抗衡,暮雪那么重的重量,墓顶肯定分崩瓦解成为一堆碎瓦。”
  那个人就问:“那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说有人故意为之?”
  张海客点头。张家本身也曾训练过他们如何应对一些未知的事物,看这些被倒挂在墓顶上的陪葬品,整个墓穴这样翻转过来,造成这样的局面,肯定有一个非常非常必要的原因。这个原因他觉得跟风水有关系。旁边的人就问:“太奇怪了,我只听说过有竖葬、有横葬,也听说过‘趴着葬’,但‘趴着葬’也只是把尸体趴着放在棺材里,我从来没有见到过会把整个墓修成这样的。”
  张海客心想到底是什么样的风水必须如此?难道这就是他在古书上看到的那种只可能在一个地方拥有的风水格局吗?其他人看他自言自语,就问道:“你平时鬼点子非常多,看的书也多,你就完全没有一点线索吗?”
  张海客就道:“我们说一个好的阴宅,它的首要目的是要汲取天地的精华,但是,上取天下取地跟上取地下取天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天地灵气只用贯一身而过,它不管是正贯还是反贯都是一样的。但这个古墓是这样安置的话,就说明它是以地为天,以天为地!”
  另一个人道:“我靠,你的意思是说这是天地会总舵主陈近南的墓?”
  张海客拍他一个巴掌,说道:“祖师爷说过,咱们在这个时候,切记不能开玩笑。你若不认真对待这个古墓,这个古墓也必不会认真来对待你。”
  那人道:“它若不认真对待我才行啊,它若太认真,我他娘的肯定更难过!”
  张海客就说:“我在一部古书中看到过类似的记载,这一带整体的山形山势,它是朝地里长的,并不是朝天上长的。风水师可能为了顺应这个山脉,所以不得不把古墓修成这个样子。”
  其他人听了之后,觉得似乎也有道理,闷油瓶这时候就道:“这样的话,还有几个疑问。山脉都是顶朝尖、尖朝天、底朝地,就算是地下的山脉也都是如此,因为山势沉重,基本都是沉降,或者都是以沉降为主,如果附近有地下的山脉,是以地为天、天为地,那么,这段山脉可能已经沉降到地下很深的地方去了,按照常理,古墓也应该跟着下去了。”
  涉及这个古墓的情况,已经十分十分诡异,张海客脑子里盘算了一下。确实如此,首先可以肯定的是,古墓在修建之初,整个山底的岩石是拱出地面的,而山底的岩石被拱出地面,很容易会被认为是一座平缓的岩山,而山下朝着地下生长的山峰,就像人的牙齿一样,嵌在泥土里。若要修建这样一个古墓,必然不能从岩石上打洞下去,而是应该从侧面挖泥而入,在底下犹如挖掘盗洞一样去修缮。传统古墓大开顶挖坑建墓室再封土的情况不适用于这里,除非他们有办法可以把山整个儿拔起来。
  几个人沉默了半天,其中一个道:“既然这么邪,不如我们撤了算了。”
  大家看了看墓顶,想起之前一路过来的各种艰辛,万分舍不得。
  “开。”其中一个人道,“成王败寇,愿赌服输。”
  平面上起棺材,他们在家里训练了无数次了,怎么露钉、怎么起钉、棺材的种类、如何判断里面的粽子是不是尸变,他们都已经烂熟于心,但是,没想到第一次真刀真枪地干活,竟然是面对一具挂在顶上的棺材。此时最好的办法是把他们自己都挂到顶上去,然后倒立着去起,但这显然是不现实的。
  几个人一番琢磨,觉得如果从顶上用一般的步骤起棺材,风险太大。因为尸体肯定是全部压在棺材盖子的重量上,假设钉子一起,不管尸体里有没有尸液、尸液里有没有毒,只要它受力不均匀,必然就会有一个口子泄漏,棺液就会从那个口子里喷涌而出,如果棺液有毒的话,很容易就会伤到开棺的人,没毒也够恶心人的了。
  最好的办法是在棺材上打一个洞,然后先从洞里看看棺材里的情况如何,再去考虑其他。
  讨论完之后,这五个人当中张海客身手最好,他首当其冲地拿着锥子,另外两个叠了人梯,就把张海客顶到了棺材边上。张海客琢磨了半天,然后小心翼翼地把锥子一点一点的刺入到棺材之中,凭着手指的感觉,他慢慢意识到锥子已经顶破了棺壁进入了棺内,但口子还是非常非常小。之后他便用绳子绑住锥子的尾端,然后下到地上躲到墓室的角落里,举起一块青砖,瞄准锥子甩了过去,然后他们再用力一拉,把锥子拉了出来。
  他们以为会看到一股黑水从拔出的洞里喷涌而出,然而,真正喷涌而出的却不是黑水,而是一股非常非常淡的黑烟,似乎是里面堆积的灰尘被扰动,从洞里喷了出来。黑烟喷了一点就不再喷了,整个墓室又恢复了之前的宁静。
  几个人面面相觑。张海客就道:“看样子里面是干的,咱们直接把钉子全部起掉,应该问题不大。”另外一个人就道:“先别这么快下定论,先去洞口附近看一看是什么情况,那黑烟到底是什么东西。”于是张海客再次爬上人梯,上到棺材边上,小心翼翼地凑近洞口,观察了一会儿就道:“是灰尘,一种特别特别细的黑色的灰尘。”
  刚才说别下定论的人就道:“坏了,如果这个棺材里全是这样的灰尘,我们掀开棺盖会发生什么情况?黑色的灰尘会倾泻而下,把所有人都盖住,如果这黑色灰尘有毒或者有腐蚀性的话,所有人都会遭殃。而且,”他顿了顿,“灰尘比水更难处理,用水的话还可以慢慢放干净,但灰尘不管怎么弄都没办法把他们全部从棺材里弄出来。水最多溅起几滴就顺着墓沟流走了,如果把动都凿大,灰的蓬松性比水大得多,整个空间都会弥漫,我们无处可躲。”
  一点点灰分析出这么多,几个人都有点沮丧,如此看来这个棺材是开不得的,原来要防止盗墓的最好方式不是把墓室做坚实,而是把棺材粘在墓的顶上。
  正在几个人愁眉不展时,忽然,一个人打了个招呼,让其他人看向一边。就在视线转向那里时,他们就发现,除了这个棺材,在这个墓室里,竟然还有一个特别奇怪的东西。
  那东西其实本身并不奇怪,然而墓室里所有的东西都是倒转的,只有它是正着放的。
  它离得有点儿远,朦胧之中看着,像是一只什么动物的雕像。
  
  第四十七章 问题的所在
  
  张家小孩们看着那朦胧的雕像面面相觑,都有点犯嘀咕。
  祖师爷的训诫上说过:什么东西是奇怪的,如果所有的东西都很奇怪,其实不叫奇怪。
  真正的奇怪,必须是在普遍的现象中,存在不同的东西,不管这些普遍的现象你是否可以理解。
  举一个例子,如果你一觉醒来,发现自己从上班的地方,到了一个没有重力的世界中,这其实不算奇怪,因为你可以理解为自己在做梦,或者自己到了宇宙空间。但如果你发现这个世界中,重力对所有东西都没有用,唯独只对你有用,那就奇怪了。
  不过,这种矛盾点的发现,却也恰恰是很多事情的契机,如果这是一个阴谋的话,这种矛盾点往往会让背后隐藏的东西暴露出来。
  在我认识的人中,胖子就是一个特别善于发现这个矛盾点的人,而且他有一个非常好的思维优势,就是他首先怀疑一切事情的合理性。说白了,他在遇到任何他自己不理解的事情的时候,就觉得是有人在耍他,如果不是人,就是有鬼在玩他。
  这种思维方式的好处是,你永远有一个准备揍的对象。人这种东西,无法面对无形的恐惧,但一旦知道有人在玩自己,愤怒会给予自己很多额外的力量。
  而在这种善于发现矛盾点的人当中,张海客就是和胖子很类似的一个人,这批人其实水平智力都很出众,各有各的长处,但唯独张海客有所谓的“破局”能力。
  很多时候,我们说如果有人要设计你,能破解的时候一般都是所有伏笔没有埋好之前,一旦伏笔埋好了,所有东西开始启动了,再想要翻盘就特别难。
  也就是说,如果你已经进人了一个圈套,要破坏一个已经完成的圈套,并且你自己已经被困住了,破局就需要相当的智慧和想象力。
  最主要的就是发现圈套弱点的观察力和如何迂回的想象力。
  所以张海客一看到那东西,正正地摆在墓室的正中央,他就知道这东西肯定是关键。
  在这个墓室里,所有的东西都是倒挂在顶上的,唯独这一件东西是正常的。那么,这个东西至少可以提供两个线索。第一,假设这种墓室的布局是一种有特殊象征意义的布局,这个正立的东西,也许可以反推出这个象征意义是什么。第二,如果这个墓室设计了什么机关,那么,这个正立的东西,一定是机关里相当重要的一部分。
  除非这个墓室的建造者想玩点超现代设计,否则,这两点逃不了。
  几个人分散开去,各自选择自己的动作,慢慢向那个东西靠近,走近便看到,那是一匹隐藏在黑暗之中的铜马。
  铜马只有半人多高,通体发黑,上面全是突起的乳头钉,看着就像是生了皮肤病一样。那种黑色和一般的黑色不同,黑得有点发惨、发花,说白了,就是它不是纯黑,而是由很多完全不同的黑色组成的。这些黑色都十分接近,很难分辨,但一看就能看出不舒服的地方。
  看不出是什么材料做的,张海客觉得这可能是一种漆器,被腐蚀之后变成了这个样子。
  这种漆器内部很可能是空心的,用藤萝处理过的干纤维编制出来,然后上胶上漆。
  如果是象征意义,一匹马倒立在房顶上,然后房子再整个儿倒过来,他不觉得会有什么象征意义。即使身边的人觉得这个设置本身和风水有关,他内心也不是特别相信。但如果这是某个机关的一部分,那空心的设计就大有可说。
  “别用腿,走个钢索过去看看。”张海客说道。
  所谓的钢索是一段绿豆粗细的钢丝,张海客腰间缠绕了十圈,这东西每个人腰间都有,只有张家小孩才会使用。因为人一旦成年,钢丝就无法承受成人的重量。
  几个人把钢丝连起来扯成一根,来到马的两边,扯起钢丝让它从马的上方通过。
  这样,人爬在钢索之上,就可以不用踩到那匹“马”四周的地面,还能检查马身上的所有细节,以张海客对机关的了解,必然能够有所发现。
  另几个人就看向闷油瓶,因为钢丝本身有弹性,加上扭矩的原因,两边拉着钢丝的人需要极大的力量,所以在钢丝上的人体重必须轻一些。
  闷油瓶在所有人里年纪最小,当然心领神会,往前就想上去,却被张海客拦住了。
  “他年纪太小了,如果失手,我们都会遭殃,我来,如果有事大家自己担着。”
  这句话还是很有道理的,十几岁的孩子,差个两三年是天差地别,十三岁和十五岁完全是两个概念。
  众人点头,张海客就对闷油瓶道:“你先到地面上去,等没事了再下来。”
  闷油瓶看着那匹马,却没有动,张海客又说了一遍,闷油瓶才道:“我知道我说什么你们都不会听,不过,你们这一次凶多吉少,你们可以留一件信物给我,如果你们遭遇不测,我可以带它们回去交给你们的父母。”
  张海客就皱起了眉头,虽然张家有训,不计较这些,因为所谓的乌鸦嘴触霉头这些说法,很容易让人把一些相当重要的感觉藏在肚子里不说,但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还是让他不舒服。
  “为什么?”他问道。
  “因为我们都毫无头绪。”闷油瓶说道,“这儿的一切我们都不懂,即使我们知道再多的知识,对于这个地方都不适用,我们不可避免地进入了一个最可怕的误区。
  “什么误区?”张海客也有些不高兴了,因为闷油瓶这种语气,还因为这些话从他稚嫩的嘴巴里说出来。
  “这个古墓虽然也是一个古墓,但和以往所有的古墓都完全不一样。所以,我们学的东西,对这个古墓来说都没用。也就是说,现在的我们就和普通人一模一样。”
  闷油瓶的话让张海客出了一身冷汗,他之前一直觉得不太对劲,但他一直找不到问题的所在,闷油瓶一说他就明白了。
  确实,问题就在于,自己以往所学的一切、所看到的一切,和眼前的都一样。
  虽然他们一直想用自己的知识,去套这个古墓,比如说风水布局、机关术啊,都是他们想把这个古墓拉回到自己可以控制的层面,但事实是,所有的推测都很勉强,这样的古墓他们第一次见,古墓之中所有的布局都扑朔迷离,让人无法理解。
  他们的经验中有一条,好比是三十六计中的最后一计,就是遇到这样的古墓,最好是放弃。
  他们能放弃吗?不能。闷油瓶的另一句话也说对了,到了这个地步,他们是绝对没有勇气放弃的。
  十五六岁的孩子,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壮士断腕,他们努力了那么长时间,临门一脚了,肯定是不肯放弃的。
  我爷爷曾经和我说过一句话:很多时候,放弃是一种美德。当然,原话不是这样。
  其中一个孩子笑了两声,表示不屑,张海客就道:“生在张家,本身就不在乎这些。你快上去。”
  闷油瓶也不多说,转身上了墙,从孔洞里一路爬了出去。他走了,笑了两声的那个孩子就呸了一口,说道:“小鬼就是不懂事。”
  张海客看了一眼已经拉紧的钢索,心中叹了口气,说道:“走一个。”说完弯腰一跃,一下踩住另一个孩子的肩膀,上了钢索。
  钢索上陡然加力,两边拉钢索的孩子都发出一声闷哼,张海客倒挂在钢索下面,手脚并用一路爬了过去,很快到了铜马的上方。
  
  第四十八章 奇怪的机关
  
  张海客脖子后仰,小心翼翼地垂下身子,脑袋就贴在了铜马边上。
  调整好动作,他长出了一口气,反手摸向腰间,他腰里有一瓶“茬子水”,是一种混合型的强酸,他拧开之后,小心地滴在了铜马的背上。
  强酸立即开始腐蚀铜马的马背,很快就腐蚀出一大片,露出了里面的结构。
  张海客收起“茬子水”,打亮了火折子就往溶出来的地方探去,一看之下,果然里面机括复杂,他能看到的丝线就有几百根,全部都绷得很紧,铁丝上有一个小圆盘,上面盛满了小铁珠。
  小铁珠已经锈得十分厉害,无比斑驳,像月球表面一样,但还是能辨别出来,这些小铁珠上原来刻有烦琐的花纹。
  “是什么机关?”边上一人问道。
  “十八弦的变种,复杂了很多。”张海客道。
  那只圆盘下面装着鲁班发明的平衡器,稍微有一点点震动,圆盘就会倾斜,但只要圆盘的重量一发生变化,小铁珠滚出了圆盘,圆盘立即就会恢复平衡。滚出圆盘的小铁珠打到下面的丝线上,一路弹跳,每一条丝线都会触发一处机关,这里有几百条丝线,一路弹跳触碰的丝线不同,一次能触发七八种不同的机关。
  再之后,这个圆盘又会恢复平衡,也就是说,可以重复多次触发,每一次触发的机关都是随机的,完全没有规律可循。
  这样的机关据说是鲁班发明的,有十八种变化,后来后人不断加码,张海客见过最多的一次,有七十二根丝线,那机关是一个老先生自己做的,用来演示十八弦的作用,但像这样有几百条丝线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张海客长出了一口气,他庆幸自己认真对待了这玩意儿,用了最麻烦但也是最保险的办法。他回头问了问拉钢索的人,还能不能坚持,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之后他屏住呼吸,再次打亮火折子,从百宝囊中掏出一块磁铁放到圆盘上方,小铁珠就全部被吸到了磁铁上。
  他又小心地把磁铁挪开,收到自己的袋子里,然后翻身下了钢丝,落到了铜马旁边的地上。落地的一刹那,他就看到那圆盘瞬间感应到了震动,倾斜了一下,但因为里面没有铁珠了,所以什么都没有发生。
  几个人静默了一会儿,发现真的什么都没有触发,也都松了口气,其中一个人道:“轻轻松松嘛。”
  张海客看了看磁铁上的铁珠子,不置可否,应付这种机关他并不熟练,特别是在真正的古墓之中,不过看来这一次他是赌赢了。
  他们收拾完东西准备继续搜索,其中一人道:“要不要把那小鬼叫下来?”
  “叫他干吗,什么事情都干不了,还要我们照顾他,嘴里还不待见我们,让他在上面待着吧。”另一个人道,“我们先利利索索把事情做完。”
  张海客想了想也点了点头,他倒不是觉得闷油瓶累赘,而是觉得这只是墓室里他们见到的第一个机关,就已经如此复杂犀利,墓室里的其他情况还不知道怎么样,此时就觉得稳妥必胜有点太早,闷油瓶在上面还能有很多方便。
  几个人靠近那匹铜马,都是第一次真正见到“十八弦”的机关陷阱,都往那个熔破的洞口里看,看到里面密集的丝线后都露出咋舌的表情。张海客不免有些自豪,这东西是他破解的,完全没有纰漏,他还是相当有成就感的。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一人问他道:“这里有几百条线,是不是这个房间里装了几百个机关?”
  “怎么了?”张海客问道。
  说话的人打起火折子往墓道四处抛去,很快就把墓室的角落都照亮了,他道:“这里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空间?”
  张海客转头看向墓室四周,确实,古墓中的机关大多体积庞大,为什么叫做“十八弦”,是因为十八种机关已经是一个体积上的极限了。后人加码上去的各种机关,大部分还是这十八种的变种,比如说,如果有一根弦可以触发流沙,那么,还可以生出毒烟、水银等各种机关的变种,但如果是这么多的丝线,显然已经不是简单的变种可以解释得了的。
  “你怎么看?”张海客意识到对方说的是对的。
  “这似乎不是启动几百种不同的机关,我觉得,这几百根丝线,牵动的是同一个机关,但启动的是这个机栝中不同的部分。”那人道,“就像洋人的牵线木人一样,丝线牵动的是同一个木偶人,但不同的丝线,牵动的是这个木偶人身上不同的部位,这样才能解释空间的问题。”
  “你是说,我们触发这个机栝之后,可能会出现一个木偶人?”
  “我只是说一个比喻。”那人道,“但是我觉得,触动这个机关本身可能的后果和我们想象的不同,也许这不是攻击型的机关。”
  “那会是什么?”张海客道。
  “不知道,非得等触发以后我们才能知道。”那人摸着马的四条腿,“所有丝线都通过这四条马腿和地面相连,然后在地下辐射出去,连接这个房间的机关所在。机关房就在我们脚下的区域里,铁珠打到丝线上的力度不大,所以,这种传动的机关必然会在底下的机关房被放大。我们现在来模拟这个房间的修建过程,看看我们能不能下到机关房里去,这样会对这个房间更有把握。”
  那人说完,张海客就觉得不对,他看了看他们下来的盗洞道:“我们打开墙壁的时候,没有看到墙壁中有任何机关,所以这几百种变化,应该全在我们的脚底。我们现在在墓室里反打盗洞太危险了,得出去重新从土层里往下打才行,这需要花很长时间,如果墓室底下有青冈石的话,我们可能一个星期都打不开。”
  几个人一下都有点泄气,其中一个人道:“分析来分析去,我们是不是太过小心了。这样,我们上盗洞里去,拿个小石头打一下这些丝线,看看会有什么结果不就行了。再讨论下去,我们非自己把自己吓死不可。”
  张海客听着,觉得这方法可行,他们的确在这个墓室里耽误了太长时间,必须得有所推进才行。
  说要上到盗洞里的人打起了火折子,放到那匹铜马的缺口处,几个张家小孩反身上了盗洞。闷油瓶就在盗洞的转弯处,并不出声,但显然刚才的话他全都听见了,张家小孩们顿时觉得没有什么面子。
  火折子的燃烧时间不长,大家全部上来之后,张海客就从袋子里掏出一颗铁珠子,用手指一扣,大拇指一弹,就把铁珠弹向火折子发光的地方。
  铁珠掠过火焰,打进了铜马的内部,接着听到一连串轻微的撞击声,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着机关连动。
  张家人的听力极佳,屏住呼吸之后,所有人都听到了一连串窸窣的声音,声音小到完全无法判断是从哪儿传来的,换作普通人一定听不到。
  三到五秒之后,忽然,整个墓室一震,所有人都看到地面的青砖发生了变化。
  地面的四个地方,有青砖凹了进去。
  张海客用最决的速度甩出火折子,火光传动之下,他们发现,在地面上出现了一条往下的通道。
  通道应该非常陡峭,说起来应该更像一口通往地下的深井。
  “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张海客自言自语道,“这到底是什么机关?”
  
  第四十九章 临卡
  
  几个人试探了半天之后,觉得似乎没有太大危险性,于是再次进入墓室,来到了那条通道的边上。
  通道很深而且很怪,通道最开始的部分,用青砖加固,但再往下就是黄土了,看起来竟然像一个盗洞。
  “你看,往下没有青砖的地方全是铲印子,这是咱们同行挖的。”张海客说道,他凑近闻了闻,“气是死气,咱们这儿应该是起点。”
  “不是从外面挖进来的?”
  “应该不是,但看不到尽头,不知道通到哪里,不好说。”一个人道,“恕我直言,这实在不像是一个墓室,如果这是一个盗洞,口子上怎么会有一个可以封闭的机关?不可能有人能直接挖到墓室的机关暗道口上,所以我觉得,这儿肯定不是墓室。”
  “不是墓室?”
  “这儿甚至不是坟墓。”那人道。
  “那你觉得这是一个什么地方?”
  “这地方不是死人建的,是盗墓贼建的。”
  “这是一个临卡。”那人继续说道。
  临卡就是当盗墓贼发现一个特别难以进入的古墓时,设置的临时地下休息站,他们会在里面囤积粮食和装备,在地下长期作业。
  大部分临卡十分简陋,就像一个土坯房子,但如果是一些超级难以进入的古墓,或者是超大型的堡垒式的古墓,临卡就会修建得十分精细,因为一个临卡在这种古墓盗掘中可能会用上五六年甚至十几年。
  如果这是一个临卡的话,倒也可以解释一些东西,但他们头顶上的东西,又是怎么回事呢?
  “借你的肩膀用一下。”张海客叫了一声,一下飞起踩在同伴的肩膀上,打起火折子看房顶上挂的东西。
  这一次他自己去看了天花板和那个棺材的接合口,然后再看边上倒挂着的另外的东西,面色就发生了变化,翻身下来就正色道:“各位,这真的是一个临卡。”
  “临卡怎么可能是这个样子的?”其他人道。
  张海客道:“他们没有办法,必须把这个地方弄成这个样子。”他拍了拍地面:“这个房间下面,恐怕有个大家伙,很难对付。”
  “所有的设计都是因为震动。”张海客说道,“这种把东西挂起来的方法,很像在海船上挂的吊床,水手睡在吊床里,不管船怎么颠簸他们都不会翻下来,由此可以很好地休息。”
  “为了震动把东西挂那么高,值得吗?这可不容易。”
  “如果这个震动足够大的话。”张海客道,“足够大,而且足够频繁,也许,一天震十几次,那么,就需要一个稳妥的办法,来保护自己刚刚盗出来的冥器。”
  “那这个机关呢?这个机关怎么解释?你会在自己的休息站里搞一个机关?”
  “我没法肯定,因为我们不能回到过去,去问修建这儿的人是怎么回事,但我觉得这个机关不是一个机关,而是一个警报器。”
  “继续说。”
  “这个机关很灵敏,而且伸到了地下,如果这里出现剧烈的震动,那么人就会有危险,他们不能只保护冥器不保护自己,所以他们在这里做了一个震动的探测器,只要一有震动就会触发这个机关,这个口子就会立即打开,也许这个盗洞之下会比较安全。”
  “盗洞之下更安全?”一人道,“这也有点牵强啊。我觉得也可能是这样,可能进下面的这位前辈,是孤身一人,而这个盗洞的口子,不封闭也许不太安全,会有什么东西顺着爬上来,所以他做了这个机关,自己进去之后,关上这个暗门,回来的时候,踹一脚门板,上面一震动,门就开了。”
  “你踹粽子就不会踹啊?”另一人道,说着就看向张海客,“你是怎么得出刚才那些结论的?”
  “上面钩住东西的钩子,都是活钩子,我看了底部,都是钢筋打的弹簧,这是避震的零件,这种零件平时让这些东西就像长在天花板里一样,但一遇到震动,就能大幅度减震。还有,这里的砖和青石板,为什么是倒扣着像整个翻过来一样,那是因为所有的材料,恐怕都是从地地挖出来的。青石板太重了,他们就铺到底部,青砖用来搭建了这个地方。所以我说这个临卡下头,一定有一个大型古墓,规模一定非常大,他们才会就地取材,在这里修了这样一个休息站。”
  “有道理。”这些人都点头,张海客已经没心思得意了,继续道:“这扇门有重兵把守,也许也是这个临卡存在的原因。这个位于地板上往下走的盗洞,口子上有机关保护,想来是安全的,我们一定得进去探一探。”
  也不用废话,信心一下子全回到了这批张家小孩的身上,几个人眼神一对,走呗。张海客第一个,其他人尾随,鱼贯跳入了盗洞之中。
  盗洞几乎是笔直往下,他们用双脚当刹车一路往下滑动,迅速滑到了盗洞的底部。
  这个过程滑了足足有四五分钟,再往上抬头,上面一片漆黑,下来的口子已经完全看不到了。
  盗洞的底部是个圆腔,另一边横切的黄土中出现了另一道砖墙,已经被人打破,令人奇怪的是,打破的口子竟然只有拳头大小。
  “这窟窿,偷窥都不够。”一人道。
  张海客踢了踢地面,发现黄土之下有很多青砖,就道:“不是,看来上次来的人,是想把这个窟窿重新堵上,但最后剩了这么个孔没完成。原材料还撒在这儿呢。”
  窟窿太小了,火折子的光透不到里面,张海客弹了一只火折子进去,“扑”的一声,似乎撞上了什么东西,然后掉了下去,瞬间熄灭了。
  “伸一只手进去。”张海客道,他环视了身后的几个人,“轮到谁了?”
  “那小鬼。不过还是我来吧。”其中一人道,说着他脱掉外衣露出了手臂,张海客从背包中取出一只马腿剪,卡住那个窟窿口,压上了自己全身的力气,问道:“留几寸?”
  “最多一只手掌。”那人道,说着就把手伸到了那个窟窿里开始摸索。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不敢说话,这是一个很危险的举动,一旦窟窿里有什么民变,张海客会压下马腿剪,把这人的手剪断,弃卒保车。
  但那人摸了几下,并没有什么恐怖的事情发生,就把手缩了回来,所有人都看到他的手臂上沾满了绿黑色的泥土,里面似乎非常潮湿。
  “你摸到什么了,什么东西顶着这么一堵墙?”
  “是个人。”那人道,“这面墙的另一面,靠着一个人,是具革尸,里面全是这种烂泥。”
  “确定?”
  “我摸了一个东西出来。”那人把污泥蹭到自己的衣服上,摊开手是一团污垢,他们用水冲洗了一下,发现是一只怀表。
  怀表已经完全坏了。张海客把它翻过来,看到怀表后面的钢盖上雕着一只麒麟。他翻开表盖,看到里面的针早就不走了,在表盖的内侧有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个陌生的男子,他看了看,却皱起了眉头。
  “尸体是什么动作?”边上有人问。
  “靠在墙壁上,脸朝里。”
  “那就好,这说明他不是被人活活封在里面的。”那人欣慰道。
  “好个屁,他不仅是被人活活封在里面,而且封的时候,里面不止他一个人。他身后有东西在追他,所以他背靠着墙壁。”张海客把怀表收进怀里道,“不管了,启开这面墙,是骡子是马,咱们牵出来遛遛。”
  
  第五十章 泥浆池
  
  打开一个可以通过的洞用了不到十分钟,破坏永远比建设来的有效率。
  张海客他们鱼贯进入并打起火把,进入砖墙之后,他们就发现这里的情况和他们想的完全不同。
  首先是泥浆,砖墙之后是一个巨大的石厅,除了他们这一面是砌砖,其他的部分全部都是大型的条石,但也看不出是什么材质的石头,整个大厅里灌满了泥浆,四周有一条非常斜的石头沿,可以行走,那具尸体就坐在石头沿上。
  他们进去的时候推动尸体,尸体倒入了泥浆里,张海客扶了起来,就发现尸体的关节还可以活动,穿着一身民国初期的衣服,绑着绑腿。他本来想好好看看尸体的情况,但很快打消了念头,因为他发现,在这个巨大的泥浆池子里,躺满了这样的尸体。
  从尸体的情况看不出泥浆有多深,有些尸体被没顶,有些尸体泥浆到了腰部。泥浆发绿而且非常黏稠,让人作呕。
  他们在石头的边缘上行走,走了一圈,就发现这个石头厅里再也没有通往其他地方的通道了。
  “就这么点地方?”一人自言自语。
  张海客说道:“边上的人淹没的部位高,中间的人低,这个泥浆池是个斗形,泥浆下面应该有通往其他地方的口子。”
  “真他娘的。”
  “泥浆里的尸体都戴着护目和保护口鼻的东西,就算没有口子,他们也是在里面捞东西。但我倾向于有通道。”张海客道。“因为所有人都有绳子连着,而且,我们刚才的判断错了,这个口子不是外面的人想封闭的,是里面的这些封闭的。你看,封口的痕迹都在里面。这些人把自己封在了里面。”
  “你是说,这泥浆里面恐怕有什么蹊跷吧,他们不想它上去害人,所以牺牲自己?”
  “我从来不会把干我们这一行的想得那么高尚。外面的地上有砖,那说明里面的人不停地在堵,外面有人不停地想挖进来。具体情况不知道,不过我们得派一个人看住口子,里面应该是安全的。”
  “没有人会像张家人那样,挖砖墙的时候是挖,人家都把砖头往墙里敲,只有我们是往外挖的。你别胡扯了。”
  “我没有胡扯。”张海客突然吸了口气,重新拿出那只怀表,翻开来让他们看那张照片,“你们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几个人看了看都摇头。张海客看了看他们进来的窟窿,说说道:“这人是小鬼的父亲,我小时候见过。”
  扶起一具尸体,张海客用火把贴近尸体狰狞的脸,说道:“你们仔细看看这些尸体的脸和手,这些全部都是张家人,全部都有张家人的特征。”
  “啊?”其他人纷纷去看,一看那尸体的手指,果然奇长无比,顿时全都面如土色。
  “这是怎么一回事?”
  “小鬼的老爹死了我是知道的,但家族里对于这些死亡都讳莫如深,咱们这一次恐怕被骗了,这个地方是有人安排我们来的。”
  “谁?”
  张海客回头:“是那个小鬼,我们一路过来被引到了这里,你们回忆一下,几乎全部是他提供的信息。”他顿了顿,继续道:“这小子,把我们全部诓到这儿来,难道是为了他老爹的尸体?”
  “干他娘,我上去拧断他的脖子。”其中一个怒不可遏。张海客立即摆手:“先等等,这些张家人死得太可疑了,那小鬼应该不是想害我们,而是想让我们看到这些人的死状。他可能只是想弄清楚他老爹是怎么死的?”
  “不是。”另一个人说道,“过来看这里。”
  几个人转头,看到那人已经跳入了泥浆里,扛起另一具尸体,他用力拧转尸体的头部,瞬间就把尸体的头拧了下来,十分轻松。
  “脖子断了,这些尸体身上有很多伤。”他道,“这里发生过打斗,而且,用的是张家人杀人的方式。这些人里有一些是被谋杀的,而且,杀死他们的也是张家人。这是一个咱们家族内斗的现场。”
  几个人面面相觑,关于家族内斗,其实每个人都知道一点,但看到这样的场景,这些孩子还是有点无法消化。
  “小鬼的老爹是被咱们自己家的人谋杀的?”其中一个人恐惧起来,“他娘的,他老爹死了,我们老爹还活着,我们的老爹难道就是凶手,这臭小子要骗我们到这儿来报仇?”
  几个人又面面想觑,顿了一下,立即都往出口冲去,才冲到入口的地方,一下就看到闷油瓶蹲在入口的砖墙后面,默默的看着他们。
  几个人急刹车,最后一个人直接滚下泥浆,几个人站住就开始哆嗦,其中一个人道:“小鬼,你怎么下来了?”
  闷油瓶左看看右看看,又看向他们。张海客还是比较镇定的,僵持了几分钟他就反应了过来,问道:“刚才我们的讨论,你都听到了吧。”
  闷油瓶点头。
  “是不是就像我们推测的那样?”
  闷油瓶看着他,说道:“不是推测,当时发生这一切的时候,我也在场。”
  几个人又是面面相觑:“真的是我们老爹杀了你老爹?”
  “我根本不知道你们老爹是谁。”闷油瓶道,“你们认为的我的父亲,其实也不是我的父亲。”
  “那你把我们骗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
  闷油瓶看着张海客,说道:“我需要下到这个地方来,我太小了,很多事情我做不到。”
  “你要到这里来干什么?”
  “和你没有关系。”闷油瓶道,“这个泥潭之下,有蜘蛛网一样的甬道,全都被淤泥灌满了,但第一段甬道都与各种房间相连,可以休息和呼吸空气。其中有几个房间有很多你们需要的东西,你们用这些死人的装备,前进四到五个房间,就可以完成考验了。”
  “那你呢?”
  “我得走很深才行。”闷油瓶道。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说来话长。这里是泗州古城的遗址,最起码有四层岩层叠着埋在我们脚下,我们所在的只是第一层。这座古城,张家一直在经营,当年是因为一声洪水,古城就直接消失被淤泥掩埋了,所以里面的好东西太多。”闷油瓶道,“我要的东西,在最深的地方。”
  “你不需要帮忙?”闷油瓶说完之后,张海客就问。
  “你们帮不了我。”闷油瓶道,“这里的一切你们都不了解,你们拿了东西快些回去,否则,危险不仅来自于这里,让张家人知道你们来了这里,你们也不会有好下场。”
  张海客几个面面相觑,闷油瓶道:“这些话我本来不想说,本想等你们自己遭受挫败,但是你们太执着精明了,还真的成功地下来了。现在,该说的都说了,信不信由你们自己了。”说着,闷油瓶几步就跳入了污泥之中,一下翻了下去。
  几个人看着几个气泡从淤泥中翻出来,扑腾了几下,闷油瓶就没影了,再一次面面相觑。
  “怎么整?”其中一个说道,“这小子说的是真的吗?”
  “是不是真的不重要,只是,我们要是听他的,就算是输给这个小兔崽子了。咱们已经够没面子了,这口气我是咽不下去,凭什么听他的?”另一个人说道。
  再次沉默,就见其中一人骂了一声,收拾了一下装备,也猛地跳了下去。
  张海客看着他们一个一个下去,心中暗叹,一股特别不好的感觉涌了上来,但他还是跟着他们跳入了淤泥之中,向下潜去。
  在淤泥之中下潜的感觉特别诡异,张海客没有多形容,他只说他憋了有三分钟的气,就摸到了绳索把他引到甬道边上,他一手抓着绳索一手摸着甬道的边一路往前,直到发现了一个井口,井中全是淤泥,外面是鹅卵石铺成的地面,几个泥猴全部躺在地上喘气。
  这好像是一家人的院子,显然已经陷入地下成了一个洞穴,但盆景、假山、鹅卵石的地面依然存在。
  火把已经点了起来,不加以判断,会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小的石厅,洪水冲垮了两栋房子,外墙倒塌盖在了院子上面,如今变成天花板的外墙已经倾斜了。张海客抹掉脸上的黑泥,除了他们几个之外,并没有看到闷油瓶。
  “那小子呢?”
  其中一个人指了指一边,只见地上有一道泥脚印,通往一边火把照不到的黑暗里。张海客想立即跟去,被人拉住:“那小子让我们别跟着他走,否则会非常危险。他说那条路,只有他能走。”
  张海客不耐烦,心说这小子真的不要命了,连帮忙都不要,这就是小孩子的表现,他道:“毕竟是同族胞弟,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我们不能让他去送死。”
  张海客顺着泥脚印跟了过,几个人一路过去,就发现那边的墙角还有一个窟窿,通往另一个空隙。
  张海客说这座古城完全被淤泥掩埋,有些地方的淤泥经过这么长时间已经完全变成泥土,有些还保持着黏稠的状态,只在很多比较大而封闭的古建筑遗迹中存有空气。前面张家人的前期探索,已经在可以手先等等这的路线之间建立了通道,在淤泥中藏了绳索,只要进入淤泥里就可以摸到,从而在窒息前到达另外一个房间。有些房间之间距离过远,前人采用了挖掘盗洞的方式前进,总之因为古城里地质情况复杂,成为了一个由盗洞、淤泥下的绳索和各种通道组成的体系。
  张家的前人在开始阶段采用了网状探索,但是到了后期,所有的路线都归为一条,显然目的性很明确。这是因为在最开始的时候,这批人的目的只是收集财物,但后来他们在收集到的财物中发现了一个秘密,于是转为专心探索这个秘密。
  那个房间的角落里,是一个甬道的入口,他们进去之后又进入了一个干燥的古遗迹中,已经坍塌了一半,能看到刀削一样的天花板,一半被埋进了泥土里,整个顶是倾斜的。
  这是一个厢房,边上就是花园,看样子是一个大户人家,家境殷实,所以房子很坚固,虽然在洪水中倒塌了,但很多形状还得以保存。
  他们在那里看到了两个岔路口,继续往前延伸的墓道,变成了两条。从淤泥的痕迹很容易能辨别出闷油瓶走的是哪一条,但张海客却发现他们无法跟下去了。
  因为这两个盗洞口,一个大一个小,大的是正常的尺寸,小的,却只能容下闷油瓶那样的个子。他们几个虽然看着身材比闷油瓶大不了多少,但去绝对挤不进去。
  张海客百思不得其解,等他仔细检查了那个小盗洞后,他就发现这是不得已而为之,因为这个盗洞的四周,泥土中有四块青石板,这是一个下水通道,直径已经被固定了,无法扩大。
  难怪闷油瓶说只有他自己可以通过。
  
  第五十一章 他们的发现
  
  张海客当时想了很多,遗迹本身存在通道,显然比自己挖掘更加便利,闷油瓶对这里这么熟悉,又说当时他也在现场,那么可能这条通道里的泥就是他自己清理的。
  这个通道只有孩子可以进入,但由他一个人来清理这些泥土显然不现实,当时和他一起清理通道的张家小孩,应该不止他一个。
  但这在张家是不符合族规的,让那么小的孩子下地,本身就是违反族规的事情。
  刚才闷油瓶说过,他的父亲是他们所谓的父亲,这句话里似乎没有什么感情,那么,也许他是张家家族里没有人保护的那批亲生父母死在斗里的孤儿,强行被人利用,在这里做这些暗无天日的事情。
  在倒斗这一行,无论多厉害,总有人死伤,张家也不例外,这些人的孩子,是和他们完全不同的另外一种生存状态。
  说起来,张海客真没有关心过这一批人的命运。这些可怜的孩子和他们不同,他们生活在一个独立的院子里,由专人照顾,平时完全封闭在院子里,无法接触。张家每一代都有一批这样的孩子,有些张家人没有子嗣,会在其中领养几个,认做亲生的。闷油瓶会不会就是这样被所谓的父亲领养出来的,被他的父亲训练后,到古墓里从事这些工作,进入那些大人不能进入的狭小空间摸出冥器?
  黑暗,阴冷,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就要面对这些,难怪这小子是这样的性格。
  不管怎么说,他们无法从这个通道中经过,边上还有另外一个盗洞,这座该是后来挖掘的给大人使用的通道。
  这两个通道应该通向同一个地方。
  张海客用手电照射看了看,两个洞的走向确实差不多,就带头钻入了边上那个大盗洞往前爬去。
  张海客对我道:“这是一个先入为主的错误,我们爬进去快一百米才看到出口,出去之后,我们才意识到,这两个盗洞通往的是两个不同的地方,我们和他失散了。”
  他们从盗洞中爬出之后,进入到了第二个临卡,也是他们到达的第四个房间,这个比之前的简陋了很多,一看便知道应该是一座土地庙。
  地方很小,地上有一层黄土,有半个巴掌深,铲天黄土可以看到青砖地面。
  庙里四面都有佛像,一面是地藏王菩萨的像,左右两面是地方土地公,另一边是庙门,门两边各有一尊神像,估计是道教的。庙门已经被冲破,泥土从门中进来形成了一个陡坡,但因为这种庙宇很坚固,泥土只是堵在门口,没有冲垮庙宇。
  在这座小土地庙里有很多东西,都挂在房顶上,密密麻麻的,地上则摆着水缸和一些杂物,水缸之中两袖清风有清水,不知道从何而来。
  几个人简单冲洗了一下,围坐到板凳上休息,张海客便看到在一边的地面画着什么。看四周板凳的痕迹,一定是有人在这里坐着休息时,用刀或者树枝之类的东西,在面前随手画的。
  张海客再一看就看出,那就是古城的平面图,没有探明的区域和已经探明的区域标示得很清楚。让他觉得有些意外的是,这人在画图的时候,给整个城市的轮廓加了一个边界圈,这个圈现在看起来,竟然是一只蝎子的形状。
  而在没有探明的区域里,有一个点上放置了一块石头,显然,这个点,就是他们要到达的地方。
  他们在这座古城中举步维艰,走过的地方,里面的东西都挂着,说明都是震动的高发地带。但是,震动是怎么回事?进到这里来之后,他们还没有遇到过任何跟这个推测有关的事情。
  “越往里走,离出口越远,也就越危险。”张家小孩中有一个忽然道,“我觉得有些奇怪,这里既然那么值得经营,为什么不干脆把上面的马家端了,咱们张家那么厉害,那些逃兵绝对不是对手,把地方豪族一拨,自己取而代之,想怎么玩儿都可以啊。”
  “照你这么说,那张家干脆当土匪算了。”张海客道。
  “你们有没有觉得,身上有点奇怪?”另一个人道,几个人转头过去,就看见他在摸自己的手,他的手上,出现了很多红疹。
  他挠着红疹,想了想,道:“水有问题。”
  “不是水,水我查过。”另一个人突然面色凝重起来,道:“是淤泥,这些泥有问题。”
  张海客没有说话,回到了他们清洗淤泥的地方,然后沾了一点,放在鼻子下仔细闻了闻,便道:“淤泥里有水银。”
  张家小孩随身携带了解毒的东西,他们立即拿出小瓶子给自己擦上,其中一个道:“这不是一个古城吗?为何淤泥里会有古墓中常有的水银?”
  大家心里也疑惑起来,那最先发痒的人忽然一下栽倒在地上,他身边的小孩立即上去将他扶起来,就看到那人不停地发抖,手上的红疹不仅没有减退,反而更加严重了。
  “我们都没什么事,为什么他反应这么大?”扶他的人问道。
  张海客将手指伸入那人喉咙里,使劲一抠,淤泥全都被吐了出来。
  “他吃了几口泥,给他灌几口蛋清水洗洗肠子。”
  可能这个张家小鬼水性不好,下来时吞了几口泥,为了不丢脸,硬忍着没吐出来,也亏得他咽得下去。
  淤泥的气味本身就极其难闻,呕吐出的还混着胃酸,一时间熏得几个人脸色都有点发绿。其中一个去给他灌蛋清水,张海客随即铲起地上的土想把秽物掩盖住,铲了几下忽然就发现,那被呕吐出来的淤泥,竟然有东西在动。
  
  第五十二章 绝境
  
  张海客拨开淤泥,一下就发现在他呕吐出的淤泥里,是无数细小的蚂蟥,这种纯黑色的蚂蟥只有面条粗细,在污秽中不停地扭动,好像一碗活着的面条。
  张海客挑起来一条,发现那蚂蟥和平时所见的还不一样,上面全是小包,仔细一看就看见那些全是白色的糊着淤泥的卵,密密麻麻的。
  张海客啧了一声,仔细看了自己的皮肤,他的冷汗就下来了。
  他看到自己的皮肤之下,隐约有无数条细小的突起,上面细微的小隆起非常多。
  没有任何感觉,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
  其他人还在给那人洗胃,还在打闹怒骂,张海客喝道:“别闹了!我们要死了!”
  那些人才安静了围拢过来,就看到张海客用匕首挑破了自己的皮肤,划下去很深,一条黑色的覆满了虫卵的蚂蟥才露出来,张海客用匕首挑起它,血四溢而出,滴落在地上,地上秽物中的蚂蟥全往血滴落的地方爬去。
  挑起的蚂蟥在刀尖上不停地扭动,张海客表情都扭曲了起来,点起火折子就把它烧死。再看自己身上的其他地方,张海客几乎绝望了,他举目能看到的所有地方,全隐隐透着黑线,他的皮下几乎全都是这种蚂蟥。
  “什么时候进去的?”
  “就是我们在淤泥里的时候,你们看看自己。”
  其他人立即脱下衣服,仔细看自己的身体,一看之下所有人都崩溃了,所有人身上全和张海客的情况一模一样,全身的皮肤下面,几乎没有一处地方没有蚂蟥。
  “是从毛孔进去的。在淤泥里它们是休眠的状态,可能只有头发丝粗细,进去之后,吸了血才变大的。”
  “怎么办,这要是挖出来,我们就算能挖光自己也成肉馅了。”
  “用火烤,把它们逼出来。”张海客道。
  “它们吸了血变得那么大,恐怕想出来都出不来了。”
  “闷死在里面也比它们把我们吃空的好。”
  地下的空间和氧气都不够,否则张海客真想把水缸里的水给煮沸了。他们只能用火把贴近自己胸口灸烤,很快,空间之中便弥漫出了一股浓郁的烤肉味道。
  张海客觉得,烘烤之下即使这些蚂蟥不出来,也会在体内被活活烤死,但真如此操作之后,他就发现不对。
  蚂蟥立即被温度所惊动,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所有的蚂蟥竟然全往他的身体里钻了进来。之前他只是觉得瘙痒,很快他就感觉到了钻心的疼痛。
  他们只好作罢,其他几个人立即抓狂了,开始想用刀子划开自己的身体。
  还是张海客冷静了下来:“别慌,这事不是绝境。”他看了看四周就道:“咱们族人之前来这里的时候,这些蚂蟥肯定已经存在了,他们都没事,我们刚才看尸体的时候,也不见他们封闭自己的裤腿什么的,说明他们有解决办法。我们找找。”
  几个人开始在土地庙为数不多的东西中寻找,但东西实在太少了,一无所获,只有那个水缸。
  该不是这个水缸里的水?
  他们立即用水缸里的水再一次擦洗身体,这一次擦得格外认真和努力,恨不得把水从皮肤注射进去。
  他们洗完之后,发现没用,于是全都冷静下来,那些蚂蟥也随之不动了。
  “那小鬼说我们肯定会死,会不会他知道这泥里有这种虫子?”
  “可是,他也跳进去了啊,他如果知道,那他是怎么克服的?”
  张海客喘着粗气就想到了之前听闻的传言,闷油瓶是一个有着家族最厉害遗传的孩子。这种遗传虽然不是必需的能力,但只有遗传到了这种能力,他才能去一些特殊的特别凶险的古墓。
  “他的血。”张海客忽然明白了,“他的血,他的血使得这些虫子不会靠近他,我操,上次他在这里,那些张家人是用他来采血躲过这些虫子。”他猛地站了起来,“别休息了,在我们体内这些虫卵孵化出来把我们弄死前,我们必须找到那小鬼,只有他能救我们。”
  他们立即出发。
  一路往前,也不知道歧意了多久,最起码有一天一夜,他们已经完全深入到了遗迹之中,但始终没有再发现闷油瓶的任何踪迹,他似乎走的完全不是这一条路。到了第二天晚上,张海客他们来到了这座古城已被探索的边缘。
  所谓边缘,也就是说之前张家人的探索只到这儿结束了,这个边缘是一艘古船,陷入了淤泥之中。张海客在船舱里看到了三具孩子的尸体,堆在角落里已经完全风干,显然都是张家的孤儿,被取血而死,身上有明显的取血的伤口。
  孩子只有七八岁的年纪,张海客一边觉得,一边也觉得力不从心,身上的黑线越发粗大,能清晰地摸到那些卵在皮下的轮廓。
  “没有办法了,这里太大了,我们找不到其他的通道,根本不可能找到他,也许立即出去回老家,父亲他们会有办法。”
  “你也听那小鬼说了,被家里人知道我们到过这个地方,我们是会被杀掉的。”张海客就到,“再说我们出去赶到家还需要时间,到时候不说蚂蟥,鸡蛋都孵出来了。我们只有一个活命的机会了。”
  “什么?”
  “我们要在这里搞破坏,非常严重的破坏,让他来阻止我们。”张海客道,“这里的结构并不稳定,我们带了炸药,我们要制造足够大的震动,让这里坍塌,每两个小时炸一次,不管他在这个古城的哪里,他一定会来阻止我们。”
  “如果他不仅没来,而且自己跑掉了呢?”
  “那我们就死定了,所以不用考虑这个问题。”张海客道,“但我相信,他既然千辛万苦回到了这里,肯定不会轻易放弃的,我们的胜算很大。”
  
  第五十三章 爆炸之后的意外
  
  结果,张海客使用自己的计策,进行了每两个小时一次的爆破,这些爆破不仅没有把闷油瓶引过来,反而触动了整个古城上方的机关。
  张海客说道:“当年古城被淹没之后,当地的政府不仅没有去挖掘,反而在古城的遗址上方划湖封堤,往古城上方的淤泥中灌入了大量水银进行封闭,行为很是诡异。”
  “当时就有人推测,洪水突然袭击古城,似乎不是自然灾害,而是有人想把什么秘密埋于这座古城之内,完全封闭起来。”
  “灌入水银之后,在水银之上又灌入了三合土,将整块被水银包裹的区域完全封闭了起来。”
  张海客他们在古城的地下深处使用炸药,破坏了古城内部的沙石平衡,结果古城整体坍塌,当年覆盖的三合土上出现了大量裂缝,水银蒸气外泄,把地面上所有的植被全都杀死了。
  闷油瓶当时已经出了古城了,发现了这个情况,才有了之前大金牙讲述的那个故事。
  听到张海客说完这一切,我的整个头脑都有点发涨,张海客又说道:“这就是你们朋友曾经做的一些事情。”
  “之后,他就把你们救了出来?”
  张海客点头道:“是,当然过程没有你们想的那么简单,我要是说出来,也会是十分精彩的故事,但一来古城之下的秘密我们已经知道了;二来其中很多东西虽然精彩,可你们两位也算是这一行里经历异常丰富的,那些奇怪诡异未必会勾起你们的兴趣。所以我在这里也略过不说,只说把我们救出来之后,他就和我们分开了。之后在家族中偶然遇到,也没有太过说话。你知道后来他能力越来越强,地位也越来越高,不久就不是我们可以说上话的高度了,从此也就断了联系。”
  “插句题外话。”胖子在这时候问道,“你说当时是民国,老大,你当时十五岁,您现在贵庚啊?”
  “问人年龄是一个非常不礼貌的行为。”张海客说道,“我只能告诉你一点,你的推测肯定是不准确的。”
  张海杏看了看我,似乎有什么触动,我也看了看她,她就怒道:“看什么?你叫姐就行了,有什么废话我宰了你。”
  胖子转头看我,动了动嘴唇:“张奶奶的痛脚被我们抓到了。”
  嘴唇还没闭上呢,“刷”一碗酥油茶泼在了胖子脸上,我转头就看到张海杏转身气愤离去。
  “这么大年纪了,一点修养都没有。”胖子抹了抹脸道,“还好茶是凉的。”说着又问张海客,“你妹妹嫁人了没有?”
  “尚且没有,这事我妹妹基本不会着急。”
  “几百年的老处女啊。”胖子道,看了我一眼,“咱们离这种人最好远点,胖爷我可懒得伺候内分泌失调的女人。”
  我问张海客道:“那后来呢?你还有什么可以告诉我的?”
  “这么说吧,你想知道这个人的生活细节,我也不能告诉你太多,他在我们家族内部也十分神秘,因为张家族长能接触到的秘密太多了,我们对于他的行踪也很难把握。张家在某些方面非常开明,但某些习俗却非常传统黑暗,不守族规那是要用私刑的。”看见我有些惋惜的样子,他立刻又道,“我可以说出他这么多年行动的脉络来,你听完之后,应该还是能有所启发,毕竟你是在他身边,知道很多我们所不知道的细节。”
  我心说我知道个蛋啊,但他既然这么想,我也就不动声色。他继续道:“他八九岁的时候,被人带入了泗州古城之下,当做采血和苦力,之后,他应该是了解到了古城中埋藏的秘密,那东西现在我也知道了,就是张家族长身上的信物。
  我是推测出来的,当时的泗州城有一次张家人的内乱,两派势力在城内暗斗,可能是一次刺杀张家族长的行动。那一次暗斗的结果是有人放堤坝把整个城市都淹了。不仅如此,为了防止张家人查明事实,当时的阴谋者还控制政府将古城完全封闭了起来。后来古城被掩盖了下去,但张家族长的尸体上,有一个东西,随着尸体一同被埋入了古城之下。”
  我听张海客说,那是一只青铜的铃铛,现在我们知道,张家对于六角铃铛是有研究和控制的,虽然他们还是无法参破其中的奥秘,但比起普通人,他们已经可以使用六角铃铛了。族长那只六角铃铛和其他的铃铛不同,第一,它非常大,几乎有牛铃一样大;第二,它发出的声音十分轻微,但人只要听到,就会神志清明,就是可以定住你的魂魄。说白了,就是它可以抵消其他青铜铃铛的作用。
  当时族长佩戴这一只铃铛,肯定是用来避祸的,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在张家的老宅中,有一间房间只有族长可以进入,每次新老交替,都是老族长在房间之中,新族长入内,带着尸体出来。遇上老族长没估准自己的死期,恐怖他们两个要在其中待上几年老族长才能死透。
  在这个房间之内,摆放着中国历朝历代各种秘密,书籍卷首、文物神器,所有东西都是张家这么多年从地下带出来的不可现世的发现。
  在这个房间之外有很长的走廊,通往房间的走廊和房间之中,挂满了六角铃铛,各式各样毫无死角,只要触动一个,人立即就会疯狂。
  这个房间后来被挪到了张家古楼的最底下,放在了他们的祖坟之中,这里面的各种秘密也分为三六九等,其中最重要的那个秘密,被称为“终极”。
  这里很关键的是,张家族长死在泗州城内,之前的张家族长知道世界的秘密,而之后的张家族长只得到了一个强大的家族,但这个石头房间中的秘密,是这个庞大家族存在的使命和理由,从那一刻起,张家失去了存在的理由,危机也就开始显现了。
  那时闷油瓶所在的那一批张家人,目的应该是想从泗州古城的地下挖出那一只六角铃铛,我们无法推测目的是好还是坏,只知道这样的行为在家族内部造成了一番殴斗,这批人被人杀害在了泗州古城内。
  但显然闷油瓶拿到了那只铃铛,他之后进入了张家古楼的房间之中,他知道了张家的使命和目的,也知道了“终极”的存在。
  所以,他接下来的人生,只做了两件事情。当时张家已经分崩离析,他成为族长之后,开始重新履行张家人的使命。当时他使用了老九门的力量,然后,他显然亲自去看了,那所谓的“终极”。
  再往回推断,事情应该是这样的,“终极”应该是张家人很久之前就发现的一个可以说世界上最大的秘密核心。闷油瓶本来知道这个秘密的存在,但后来他亲自去看到了那个秘密。
  那山川之下的巨型青铜古门背后的秘密。
  谁建造了那门?那门后面,又是怎样的一番世界呢?
  “好了,请允许我卖个关子,如果你想继续知道更多,那就加入我们吧。”
  “最后一个问题。”我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已经基本上被说服了,我问他道:“闷油瓶留在雪山之中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就是那只青铜六角铃铛。”张海客道,“得到了这个东西,我们才能进入张家古楼,看到张家保护了那么多世纪的秘密,到底是什么东西。”
  
  第五十四章 快速出发
  
  请允许我记录一段流水帐,从我答应张海客到我们四个人出发,又隔了两天时间。我们进了雪山,一路前进,两周之后,我们就来到了康巴落的外沿,那个冰川湖泊的附近。
  风景非常优美,雪山、蓝天、白云,但我实在没力气去欣赏它们,走进冰湖前的一刹那,稍有的一丝感动,也被胖子和德国人子弹上膛的声音给破坏了。
  我们一共是四个人,胖子、我、张海杏和一个很矮的身材像特种兵的德国人,德国人的中文非常好,他告诉我他的名字叫Von,翻译过来就是冯。至于矮是因为胖子一直要求配一个矮的,说两米多高的德国人如果跟来,受伤了他只能把他切成两段运回来。
  所以我就叫他“坟堆”,胖子叫他大粪,张海杏最规矩,叫他冯。
  德国人很少说话,除非必要。和一般的德国人不一样,他十分善于变通,思维很快,但一路过来,我和胖子都说话很少,和他也就没什么交流。
  没有心情交流。路实在太难走了。
  在进入冰湖之前,我们还在冰湖之外大概三公里的地方,胖子和他都开始擦枪,给枪的所有部件上防冻油,再用油把子弹抹均匀了,重新装入弹夹之中。
  闷油瓶的笔记中写了,这片区域的雪下面有奇怪的东西,他们觉得必须小心点儿。
  我们进入冰湖,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只在冰湖的边缘看到了一头死鹿被冻在冰里,被吃得只剩下脑袋和骨架了。
  一路过来从没有看到这样的情形,高原上也不应该有这种鹿。
  胖子举起枪,看了看白茫茫的四周,就道:“是投喂的,你看,脑袋上有子弹打开花的痕迹,有人在山下打了带上来投喂的。”
  “吃成这样,是什么东西?”张海杏就问冯。
  “不是说是狗熊吗?”
  “狗熊吃东西没有那么精细,吃得这么干净,这东西智商很高。”冯说道,他用枪托敲冻住鹿尸体的冰盖,“看不到牙齿印,不然我会有结论。”
  “这么厉害,看看骨头就知道是谁啃的。”胖子道。
  “冯有动物学的学位。”张海杏说道,“人家是副教授。”
  “我也有学位。”胖子就道,“你胖爷我有涌泉、足三里等的穴位,他是副教授,我也有副脚手。”
  “别扯淡行吗?”张海杏已经见怪不怪了,她点上烟也抽出了自己的武器,是一把弩箭,扯出箭筒挂在腰上。看我看着她,她就道:“老娘最讨厌带响的东西,这东西安静。”
  “装填速度是多少?”
  “敌人多就靠你们,如果只有一个目标,老娘还没试过用第二支箭。”
  “哎,这种大话我以为也只有我胖爷能说说,臭老太婆,你知道你胖爷我穿着开裆裤就开始玩枪了,你这话在我面前说也太不给我面-”
  胖子突然闭嘴,因为我们都看到冰湖里,有一个黑影贴着我们脚一的冰盖游了过去。
  这个黑影很大,动作很慢,看着更像是一条大虫子,而不是什么鱼在我们脚下缓缓地游了过去。胖子和我都看到了,冯和张海杏随后也看到,我们都站着不动。
  冰盖十分厚,厚得完全看不清下面的任何细节,只能看到那东西大概的形状。
  三分钟后,那东西从我们脚下游过,无声无息,如果不往脚下看,一定什么都感觉不到。我看到冯开始发起抖来,一下把枪口对准了脚下的冰面。
  胖子就在他边上,瞬间捏住了他的撞针,我看到冯的手指已经扣死扳机,如果胖子没按住的话,枪已经走火了。
  冯还是不停地发抖,但好在他已经完全吓蒙了,没有其他的动作。胖子也不一动不动,直到那东西离开。
  那东西消失之后,我们四个人互相看了看,胖子把冯的枪拿过折叠起来,背在自己身上。
  冯看向胖子,胖子就道:“对不起,大粪同志,你最好不要用枪。”
  张海杏看着胖子,说道:“这儿不是你做主的。”
  “这里是冰湖,如果他刚才开枪,咱们已经死了,掉进湖里,我得把你扒光了拼命摩擦你,才能救你一命。”胖子说道,“看他现在的状态,枪还是在胖爷我身上比较靠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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