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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海花(出书版完结)

南派三叔(近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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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海花》
  作者:南派三叔
  我希望能对自己接下来的事情,做一个定义。
  所有这一切的事情,几乎就是在这几年时间发生的,把我从一个普通人,硬生生地逼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给我的经历下过很多的定义,但是都没有结果。不是因为我经历的事情太过于高尚,而是因为,这些事情过于复杂、晦涩。
  但是我还是要下一个定义,我觉得,这一切对我来说,是一个我不愿意醒来的噩梦。
  在写下这几行字之前的几个月里,我几乎要醒了。但是,如今,我发现,这个梦我仍旧要做下去。
  
  第一章 起源
  
  要平心静气地写下这个故事很难,我在此时已经故意压低自己的情绪,才写下了这第一句话。很多事情,发生了之后,你并不愿意记述下来,因为你知道,虽然这些事情的过程值得让其他人知道,但是,记录它们的过程,使你不得不再去经历那些痛苦、焦灼、疑虑,有的时候你甚至会回到当时的情景中去。那并不是愉快的经历。
  这个时候你会想到宿命,因为对于我来说,如果我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那么,即使我内心渴望去经历这些事情,都没有这个机会,而我偏偏出生在一个很特别的家庭里。这种特别的源头,在于我的爷爷,在于他特殊的职业,如果那算是一种职业的话。
  用现代人的话说,我爷爷是一个盗墓贼。二十世纪四五十年代,在长沙一带,我爷爷是一个非常有名的盗墓贼,也就是当地人称呼的土夫子。我们全家之所以对这段经历非常熟悉,是因为新中国成立之后,有一段时间我爷爷是公安部的重点通缉对象,好像到了六十年代才撤销了通缉。
  爷爷当年的那些事情,我们家里知道的细节也不多,我所知道的大部分,都是来自于父母一辈的偶然说起,或者偷听我爷爷和几个叔叔的对话。除了一些和家族里的东西,我爷爷盗墓的一些经过,他几乎都没有提起过。
  当时我就明白,我爷爷心中一定藏着很多秘密。因为,当年盗掘古墓的事情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再大再隐晦的秘密,经过半个世纪以后,也一定会变成笑谈,这就是时间的法则。
  然而,我爷爷一直到去世,对于这些事情还是讳莫如深,不愿意提及,这是很不正常的。我们说,秘密的解禁,好像染料的稀释一样,随着时间的流逝,总是一部分一部分地大白于天下。即使我爷爷心中有着再大的执念,当年的事情,也会一点一点地从他心里稀释出来。然而,一点也没有。
  当年在他盗墓的过程中,一定发生过什么非常特别的事情,这件事情的重要性,甚至不会被时间冲淡。
  让我更加确定我的判断的是,我爷爷有一份特别奇怪的遗嘱。
  我爷爷死得很正常,就和任何知道自己即将死亡的老人一样,他死的时候,已经没有多少力气去恐惧,他最后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交代后事上。
  他的第一句话,我至今都记忆犹新,他说:“想不到我真的可以死了。”这句话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只觉得是老头子年纪大了,临死之前精神有些迷糊,用词错乱了。我老爹就叹气,他知道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只道:“我们都在这儿,老大老二老三都在这儿,孙子也在。”“我要交代一下。”我爷爷说道,从这句话可以判断,其实我爷爷的思路很清晰,“我留下的东西,不算多,但是其中有部分应该有些价值,你们三兄弟自己去分,别人家的孩子我不放心,你们三个我最放心。”
  我老爹就点头,我爷爷继续说道:“我死了之后,两个小时内必须火化。”这个要求就有点奇怪了,但是此时也不能忤逆老头子,我老爹只得再次点头。“火化的时候,你们必须保证,火化炉周围三十米内不能有人,不准看炉子内部的景象。”我爷爷继续说道。这个条件也答应了,但是我爷爷说完之后,家里人都很疑惑。我们安静地等着,等着他解释一下,或者继续说下去。
  然而,老头子说完之后,就没有再说话了,他的眼睛也没有闭上,只是看着我们。
  爷爷在当天晚上就去世了,我父亲是个大孝子,按照我爷爷的要求,把事情都做到了。去殡仪馆的时候特别着急,花了很多钱才插了个队。因为是喜丧,所以也没有太过悲哀的情绪。只是火化的时候,我们都被父亲兄弟几个堵在了外面,等骨灰出来才让进去。
  所以,虽然所有人都觉得奇怪,但是,爷爷提那几个要求的原因,最后却是谁也不知道。
  这件事情,因为性格的关系,我也没有采取行动去追根究底,慢慢也就忘却了。现在想起来,其实即将发生的一切,各种痕迹在那时就已四处显现。不在局内,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一到局内,回忆片刻,便会发现到处都是蛛丝马迹。
  爷爷去世后我老爹分到了一些财产,都是比较清白的产业。我老爹搞了一辈子地质工作,对古董古玩完全不懂,一直荒废着,后来看到我大学毕业后也没事干,干脆都交给我打理。
  铺子的荒废和我老爹的性格有关系,我年轻气盛,接手铺子后决定好好改革,做活做大做强。我找了我一个发小儿,两个人开始做发展计划,到处去收好东西,结果,一连打眼四回,把铺子的流动资金和我发小儿的存款全套进去了。我发小儿铤而走险,和老表去盗掘古墓,结果进去了。我也不敢和我爹妈说铺子没钱了,好在一半的店面是自己的,只需要交另一半的租金和水电费就行了。本来我想把另一半店面退了(最终还是退了),后来想想,我爷爷在的时候就是这么个店面,我老爹虽然不行,至少店面没缩,现在到我手上了,砍一半,肯定是要被我老爹骂的。
  于是我只能硬扛,过得格外辛苦。古董这一行一夜暴富、一夜暴穷的事太常见了,但是必须要有流动资金,否则干这一行还不如卖茶叶蛋。也靠得我爷爷当时的名声,每个月或多或少都有几个慕名而来的人。我打着我爷爷的名头忽悠,总有些收成。后来,我就等到了那个叫金万堂的家伙。
  金万堂当时也是因为我爷爷的原因,到我的铺子里,他带着一份战国帛书,希望找我爷爷鉴定。我对于我爷爷的事迹的最初了解,就是几十年前夜盗血尸墓,最后爷爷拿出一份带血的战国帛书,而我爷爷的爷爷、父亲还有哥哥都死在那次事件中。我对这东西还是有点忌讳的,但是,惨淡的经营让我对他的那份战国帛书产生了邪念,我盗拍了下来,准备做赝品卖钱,却意外地发现,这份战国帛书,竟然是一座古墓的地图。
  也不知道是因为盗墓贼的遗传,还是因为穷疯了,鬼使神差地,我参与了那次盗掘古墓的活动。在那一次盗墓活动中,我第一次见到了张起灵。
  之后的故事错综复杂,各自成文几乎可以写下百万字了,我和张起灵也成了朋友(是不是真的朋友,现在想起来,我也有点凄凉)。慢慢我就发现,这个张起灵和我爷爷一样,似乎也背负着一个绝对不能说的秘密。而且,我发现张起灵所背负的东西,似乎和我爷爷背负的东西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我不得已开始调查他,很快我就惊恐地发现,这个张起灵自我爷爷那一辈起,就和我们家有着联系,在我爷爷以及我三叔的一些活动中,这个人都以陌生人的姿态出现过。
  他和我们家三代人都有着交集,而且最可怕的是,我爷爷都已经去世多年,他却以如同我一样的年龄活着。
  虽然我相信他对我没有恶意,但是,这个人到底是谁呢?他的目的是什么?到底是我们吴家闯进了他的谜团之中,还是他一直围绕在我们吴家四周?谁也不知道。
  他和我爷爷一样,都背负着一个秘密,它们是不是同一个秘密呢?我更不知道。
  但我爷爷为何留下那奇怪的遗言,我却在这些事情当中,慢慢找到了答案。当年爷爷那一代人所做的各种匪夷所思的事情,所陷入的那些可怕的阴谋,慢慢都浮出了水面。
  那个故事已经结束了,在故事的结尾,张起灵带着他所有的秘密不知所踪,我以为我什么都知道了,但是却发现,其实关于他的,仍旧全都是谜。
  我不知道,是不是在我也有了孩子之后,在我孩子的生命中,这个人还会不会出现,还是那张年轻的脸。但是我确定的是,不管这个人身上背负了什么秘密,不管是否和我的家族有关,我都希望在我生命完结之前,结束这一切。
  我希望能再次见到他,了解他的秘密。
  
  第二章 第一件怪事(上)
  
  先说一件怪事。
  马坝镇位于江苏和安徽的交界处,属于淮安,在马坝镇的范围内,有一个叫做马庵的地方,在新中国成立前,这里曾经发生过一件怪事。
  马坝镇所在地在秦始皇时期属于东阳郡,聚集了大量的秦汉古墓,自古以来这里的盗墓贼层出不穷,所以,当地人对于盗墓的防范,十分熟悉。当时马庵有一方土豪,名字叫做马平川,在那一带非常有名,掌控着当地的烟土生意。马家在当地已经盘踞了好几世代,祖坟茂盛。那个年代,战乱不断,马平川在这里收养各路逃兵,发放枪支,马庵一度成了一个非常坚固的地方武装聚集地。
  而马庵村后,有一片坟山,马姓家族的祖坟便盘踞在那里。为了防人盗墓,一直派了很多人把守。
  那一年,就在这片坟山,发生了一件怪事。一夜之间,村后几百亩田地,以坟山为中心,庄稼全都枯萎而死。
  这在当地引起了巨大的恐慌,马平川以为是自己祖坟的风水出了什么问题,连请了当地最有名的几个风水师傅,八堂会审,试图找办法化解,但最后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马平川做事情魄力十足,当下拿出重金,重新找了一片风水宝地,下令迁坟。
  一时之间,村后整块平原烟火四溢,好像打仗一样。马家本家先迁,外家随后,各自找风水先生,做法事,开坟头,鞭炮响成一片。最开始是本家起棺,马平川的排场做主,几排兵对天鸣枪,马家的人开了自己曾祖的老坟,可是刨了十几米深,竟然刨不到棺材。祖坟里的棺材竟然不见了。马平川大怒,下令所有的祖坟在当天全部起棺材,尘土翻飞之下,他们吃惊地发现,自己祭拜了几百年的墓地,所有的坟墓下面,竟然全都没有棺材。
  马平川怒不可遏,当即枪毙了看守墓地的几个兵流子,下令刨开所有坟地,看看棺材还在不在。他一定要查明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有盗墓的把他们的祖坟当自动提款机了?是长年盘踞还是监守自盗?
  一番彻查之后,马平川便发现,所有的没有棺材的祖坟,全部集中在那片庄稼枯死的田地里。
  这件事情几乎成了马平川的心病,当地的风水师知道这种事情一旦参与,很可能会丢了性命,纷纷跑路;也有不少外地的风水师觉得可能是个机会,跑来冒险。其间拉锯了有一个月的时间,直到弄得马平川心烦意乱,被骗得忽悠得都烦了。于是马平川便下令闭门谢客,看到有风水师上门就打出去。
  谢客的第三天,马平川在院子里打太极拳,忽然就看到自家的房檐上,坐着一个小孩。
  这个小孩子,一脸恬静,缩在房檐的角上,穿着青布长衫,也就是十几岁的模样。他看着马平川,也没有说话。
  他吓了一跳,立即叫来警卫,还以为是狐仙或者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连日来,他对这种事情已经十分敏感了。
  其实,他这么想也是有原因的,因为他家的守卫森严,平时不要说小蟊贼了,就算是野猫都进不来。这么一个小孩,他是怎么进到这么深的内院的,几进的守卫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出现在这里,只能是邪物啊。
  但是他自己去看这个小孩,却发现真的是一个活人,不仅有呼吸,人也是实实在在地蹲在房檐上。“臭小子,你从哪儿进来的!”马平川自幼喜欢小孩,看清楚之后就好奇起来,拉住要上去抓小孩的警卫,抬头就问孩子问题。小孩子不说话,只是指了指一个方向,马平川当时没有意识到,小孩子指的就是自家祖坟所在地的方向。
  “你知道不知道这是谁的家,你怎么敢随便闯进来?”马平川越看这小子,越觉得小鬼长得很干净,不由得欢喜起来。
  小孩子这才说话道:“我知道你们的棺材到什么地方去了。”
  马平川一皱眉头,他很烦听到这话题,看着小孩,心里纳闷这是什么情况。如果是个风水先生说这种话,无非是骗钱,但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说这个,让人感觉瘆得慌。
  作为一方势力,马平川当然不会被这种场面吓倒,喝道:“小子,这话是谁教你的,那些老头子们扯这些鸡巴淡来骗我的钱,你这小鬼也敢多嘴?”
  小孩子一点也不怕他,淡淡地道:“我来了这里,要钱可以随便拿。我只是来告诉你,我知道你家祖坟里的棺材到哪儿去了。”
  马平川一想也是,都到了内院了,账房就在一边,要钱他可以直接下去拿。这小鬼能来到这里,必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去。
  他的经验让他知道,这个小孩不会太简单,便收了收自己的脾气,问道:“那你说,我马家祖坟里的棺材,都去了什么地方?”
  小孩道:“我这么说你肯定不信,你不妨跟我去墓地走一趟。”马平川看了一眼警卫,又看了一眼小孩,小鬼就这么淡淡地看着他,让他觉得这是一种难堪的挑衅。
  这不是一种平等的交流,马平川觉得,这个小鬼肯定是打心眼里觉得自己是完全不值得害怕的人,才会用这种眼神看着他,加上边上警卫在,他一琢磨,在这十里八乡有什么风吹草动,他肯定是第一个知道的。他怕什么,难道有人会在坟地里暗算他?
  什么大风大浪他没见过,如果有人想暗算他,正好,也让他手下的兵练练。在这里如果怯了,被警卫看见,未免有些丢脸。
  马平川对小孩说道:“好,那就这么说定了,你下来。会骑马吗?”小孩子不说话,直接从房檐上翻身下来,动作轻盈得像只狸猫。站定后也不说话,只是点头。马平川纠集了一批警卫,上马带着小孩,一路狂奔就到了坟山附近。上了坟山,小孩指着四周枯黄一片的区域,对马平川说道:“你看,这片田都枯死了。”“瞎子都看到了。”马平川道,“小鬼,你最好别耍我,否则老子就地枪毙了你。快说,棺材去哪儿了?”“你看,这片枯萎的区域,像什么?”小孩说道。马平川看着四周的枯田,倒是真没想过看看枯田的外形。但是他们站的地方地势不够高,根本看不清楚,于是马平川给一个警卫打了个眼色,警卫翻身上了边上一棵大树,几下便爬到了树顶,四面眺望,往下喊道:“老板,像是一只蝎子!”
  马平川皱起眉头,心说还真的有说法,也不顾什么形象了,冲到树下,也硬咬牙关爬了上去。来到树冠往下一看,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果然,这片枯萎的庄稼地的轮廓,就如同一只巨大的、张牙舞爪的蝎子。
  他朝下对着小孩大吼:“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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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第一件怪事(下)
  
  这个形状非常工整,绝对不会是自然形成的。但是,要人来做出这种事情,而且是在一夜之间让庄稼枯萎成这个形状,这怎么可能呢?“这片区域的地下,埋着一个巨大的东西。”小孩说道,“你看到的,是它在地面上的‘影子’。”马平川从树上下来,再次上马,脸色已经很难看了。一来,他有点懊悔自己怎么疏忽了,没有早发现这形状的奥秘。二来,这个孩子的说法还是让他有些将信将疑。
  什么意思?地下埋着一个巨大的东西,它的影子是一只蝎子。“影子”为什么会让田里的庄稼都枯死了呢?地下巨大的东西又是什么,难道是一只巨大的蝎子怪?
  这怎么可能呢?但如果真有如此巨大的蝎子埋在地下,自己除了跑路也没什么能做的啊。
  孩子策马往前,一路往山下走,对马平川道:“你们这片坟场,建在一个古墓的上方,你看到的枯死的范围,就是那个古墓地宫的范围。古墓大概在四十多米深的地方,地宫被修建成了一个十分诡异的蝎子形状,不知道是何用意。”孩子顿了顿,接着道,“这里的庄稼之所以枯死,是因为修建古墓的时候,在里面铺设了一种机栝,最近有盗墓贼进入了这个古墓,触动了机栝,里面的毒气大量流出蒸发,一夜之间把地表上的庄稼都毒死了。”
  “小鬼,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马平川道,“难不成你有透视眼?”孩子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因为我就是那个盗墓贼。”
  马平川皱起眉头,拉停了马,他的手下也纷纷停马,孩子骑的马看四周的马停了,也停了下来。孩子转头看向马平川,马平川问道:“你说什么?小鬼,你知道你乱说话的后果吗?这可是我马家的祖坟,你是告诉我,你掘开我家祖坟触动了机关,不仅惊动了我家先祖,还把我的庄稼全毒死了?”
  “我不会乱说话。”那小孩子说道,“况且我话还没说完,我下面会告诉你,你们祖坟里的棺材都去了哪里。”
  马平川点头,手已经按到了自己腰间的手枪上:“对,那你说,去了哪里了?和这蝎子有关系?”
  “被吃了。”那小孩子说道,“底下的这座古墓,把你们祖坟里的棺材,都‘吃’了。”
  “吃了?”马平川觉得很怪异,他竟然和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这么严肃地交谈,而且还被这孩子的气场死死压住了。最离奇的是,他发现这个孩子说的一切,他竟然有点相信了。他捏紧了手里的枪,想让自己找回主动权:“怎么叫吃掉了,这古墓是活的?”
  孩子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不知道?”
  “我知道你在哪里能找到那些棺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棺材会被地下这座最大的古墓给吃了。”孩子说道,“你如果现在掘开这里,你会发现所有的棺材全部都贴在下面这座蝎子形古墓墓室的墙外,好像被什么东西吸引过去一般。”
  孩子很镇定,这种超乎常人的镇定,让马平川越来越不舒服。
  如果你看到一个看着很弱但又一点也不怕你的人,你最好小心一点,因为“不怕”这种事情是装不出来的。真正的不怕一定来源于内心无比强大的力量。马平川这种人,习惯了用权势压人,其实内心没有多少底气。
  孩子说完之后,看向马平川:“我有一件事情,觉得需要知会你一声。这里方圆几十里,再过几个月必然寸草不生,几十年都无法复原,在这片区域内的所有人,都将不得善终。这里人口密集,你作为一方之主,还可有些作为,也许事情不至于如我所说。”
  “怎么做?”马平川问道,“小鬼,你来找我说这些,肯定有目的,不若把事情讲明。”
  孩子说道:“我有几个伙伴,如今还困在地下的古墓之中。我在古墓中看到过你家的棺材,知道你们马家是这里的望族,为棺材的去向所扰,所以来知会一声,同时我也希望你帮我做两件事情。第一,给我准备七天的干粮,一把短刀,重六斤,风灯油星和炭粉一袋,我要下去救我的朋友,并想办法封死古墓的几个窍孔。第二,请你掘开这片枯死的庄稼的边缘,在湿泥上取五丈长的竹竿灌入石灰,敲入泥中,只留一指,越密越好。”
  “为何要这么做?”“画地为牢,下面的东西太凶,必须将其困住,在这里解决它。”小孩子说道,“我从里面出来,和你说这些,很不容易,我的朋友被困在下面,生死未卜,但是事情由我们而起,我一定会解决。如果我七天后没有再来找你,请你将这封书信寄回我的家乡。”
  小孩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递给了马平川,道:“如果我七天后没有出来,这地方,让你们的子孙尽量不要靠近。”
  马平川看着书信的封皮,收信的人写的是东北的张家,就皱眉道:“小鬼,这下面,到底是谁的墓?为何那么凶?如果是我的祖宗的大坟墓,我帮着外人动我家祖宗大坟好像不太妥当吧?”
  小孩道:“你家如此兴盛,和这种邪穴不会有关系,你们在这里修坟山,估计只是巧合而已。底下的这座古墓,墓主尚不明确,但这种形状的墓室里的一定不是一般人。”
  马平川想了想,他想的是其他东西,如果不是自己家的祖坟,看这墓的规模巨大,其中一定有大量的财宝,眼睁睁看着给这个小鬼弄去了,自己岂不是猪头三吗?
  “我今天已经说了太多的话了,你不要再问了。”孩子说道,“你能否帮我,给一个准信儿。”
  马平川在当天晚上准备好了小孩要的东西,小孩带着馒头,随即消失在了夜色里。第二天,他按照小孩的说法,组织乡丁去周边采购长竹和石灰,把整片区域围了个遍。
  马平川的想法是,等这个小孩把下面的事情做完,自己再将其捕获,逼他带着自己的人进入古墓,或者,干脆黑吃黑,让他们把盗得的财物都交出来,反正古墓是在他的地盘之上。
  然而,马平川再也没有看到过那个小孩。怪事到此并没有结束,是马平川利欲熏心也好,还是他对地下的古墓好奇也罢,在半个月后,他下令掘开整块坟地,要把地下的古墓揭顶,看看到底是什么样子。
  但是,在地上挖出一个巨大的深坑,却没有发现所谓的古墓,只挖出了一只两丈多长的黑色铁蝎子。再往蝎子底下挖,泥土频频坍塌,加上此举惊动了各方势力,都来刺探,马平川一看事情不可再做,只好把泥土回填。
  多年后,当马平川想起了那封信,还是派人送信到小孩给他的书信上的地址,并进行探访,发现信上所书的地址是一处巨大的宅院,已人去楼空。当地的人说,张家原来是当地有名的望族,行事低调,但是不知道为何,在前段时间忽然败落,销声匿迹了。
  没有人知道,小孩子到底去哪里。马家祖坟底下是否真的有一个蝎子形状的地宫?
  马平川也只是推测,这个孩子应该姓张,如果他活下来了,一定是一个了不得的人。
  
  第四章 第二件怪事
  
  再说一件怪事。
  陈雪寒并不了解西藏,当兵转业后他就来了西藏,在那曲待了一年多,在墨脱待了三年,但也仅仅是待着而已。
  当年的西藏,困难的程度超乎人的想象,但是,一旦适应下来,往往会为自己找到留下来的理由。
  陈雪寒也一样,他对西藏的了解仅限于他看到的,待在那里的理由,也不过是,习惯了。
  在他眼里,把西藏的一切用文字罗列下来,是一种舍本逐末。他不需要了解西藏,因为西藏对他来说不是一个概念,他喜欢的是这里本身,而不是名字。对于念叨着仰慕西藏神秘文化的来客,他并不以为然。为什么来这里?理由在清新又稀薄的空气中,在莽莽大雪山中,在静得犹如天堂的雪域旷野里,不在那些浮夸的传说里。
  早先的几年,他靠偶尔帮当地人打打短工、当当脚夫赚一点酥油和羊肉。到了墨脱之后,他开了一个破旧的饭馆,那年头没有那么多钱多烧脑的人来西藏寻找生命的意义,他的客人大部分是探亲的军属和当地兵站的边防人员。
  墨脱一年中有八个月大雪封山,多雄拉山凶山恶雪,大雪封山的月份中,客人极少,他独居在饭馆的后堂,那种宁静使得他着迷,而且也极少有人会打扰他的宁静。
  他不知道自己这种避世的欲望是从哪儿来的,也许是因为他儿时梦到过自己站在雪山之巅,那是一种超凡的平静,所以他追寻而来。
  不过,也不是每一年他都能享受到这种宁静,那一年冬天,是一个例外。
  那年冬天好像特别漫长,陈雪寒都记不得是几月了,只记得已经连续下了三天的雪,他早上起来扫雪时,看到有一个喇嘛站在他的饭馆门前。
  这是吉拉寺的喇嘛,好像名字叫扎吉,早年和陈雪寒偷讨过酒喝。吉拉寺是雪山上的喇嘛庙,当脚夫的时候陈雪寒经常去那边,和寺里的喇嘛都很熟悉。从吉拉寺到这里,要半天的时间。那时天色微亮,雪还未停,扎吉身上结满了冰花,显然是在夜里下的山。就算是熟悉山路的喇嘛,在大雪中晚上下山也是十分危险的,陈雪寒料想肯定是出了什么事,使得他不得不连夜下来。
  喇嘛似乎已经耗尽了全部的力气,站在那里毫无反应,陈雪寒用比较生硬的藏语问他怎么了。
  喇嘛没有回答他,只说道:“请给我来一份吃的,随便什么都可以,我还要赶路。”
  陈雪寒问他:“去哪里?”喇嘛道:“我要去马普寺。”马普寺是一个大寺,在墨脱的外面。陈雪寒非常惊讶,因为现在这个季节翻越多雄拉山异常危险,即使有非常的理由,也应该等雪停了找人结伴而行,否则很容易碰上小雪崩,更别说此时很多地方的山路就已经没法看清了。
  于是陈雪寒把喇嘛让进屋内,给他准备了几块青稞窝窝,又问他是不是寺里发生了什么。
  喇嘛又偷偷问他要了几壶酒,才说道:“是这样,上师我要到马普寺去告诉他们,那个客人,回来了。”
  陈雪寒一听,觉得很奇怪:“客人?从哪儿来的客人?什么客人?”
  在这个季节,怎么可能有人会进到墨脱?更何况,是去一座在雪山上的寺庙,这就更加奇怪。喇嘛摇头,裹起青稞窝窝说道:“听上师说,是从雪山里来的客人。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
  喇嘛的藏语带着奇怪的口音,陈雪寒听着怪怪的不是味道,扎吉一定是外乡人,被父母送到这里做喇嘛。吉拉寺虽算不上什么大寺,但那里的喇嘛是这一带远近闻名的智者,很多人都把自己的儿子送到这雪山里的寺庙来学习大智慧。
  从雪山里来的客人,这也许是一种隐秘的说法,喇嘛的很多话语都晦涩难懂,之中有着很深的渊源。
  陈雪寒知道寺庙里的事情说了他也不明白,而且多问也没有礼貌,于是帮喇嘛装起包裹,放好酒和食物。
  按照他的习惯,他陪着扎吉走了一段,帮他背着包裹,这也是一种礼佛的方式,虽然陈雪寒不信佛,但是他享受这种方式下安宁的氛围。
  雪稍微小了一些,远处的多雄拉山一片素白,和灰白的云天融成一体,这种景色让人心神荡漾。他们都没有说话,听着踩雪的声音,走了一个小时,喇嘛停了下来,陈雪寒忍不住,问是不是找几个村民一起去比较妥当。
  喇嘛对陈雪寒笑了笑,摇头说:“不要担心,我一定会一切顺利的。”他说得很安详,虽然十分的疲惫,但心中充满了喜悦。说完他对陈雪寒行了礼,意思是告别了。
  陈雪寒对他回了礼,心中却有点疑惑,到底在喇嘛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使得这个小喇嘛能露出这种安详的神情?
  他有点走神,静静地目送扎吉远去,突然,小喇嘛回头对他说了一句话。他没有听懂那是什么意思。那句话被吹散在了雪花里。等他想追上去,那个喇嘛已经消失在白雪中,好像从来就没存在过一样。
  这两件事情,发生在两个相距千里的地方,然而,两件事情之中的秘密,细说出来,匪夷所思之极。中原的地下古墓和西藏雪域之中的来客,有着何种别人不知的联系?这背后隐藏着的中国历史上最大的谜团,都将因为这个契机而解开。
  
  第五章 轮回的开端、
  
  那件事情之后,我再次提笔开始记录这故事的后序,完全是因为事情有了意想不到的发展,这些发展虽然没有我以前想象的那么惊心动魄,但是它所带来的信息量远远超过我的预计。
  我在这件事情之后,明白了一个道理,很多事情的谜题和真相你不用刻意去追寻,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地浮现出来。
  有一个哲人说过,只有在退潮的时候才能看到有谁没穿底裤。或者我用一个更加贴切的例子来形容,就是当你刻意去寻找一件东西的时候,往往翻遍家的每个角落都找不到;但当你并不是刻意去寻找的时候,它就会突然出现在你面前。有一些谜题就是这个样子。
  我在那件事情之后,颓废了很长一段时间。那段时间,我一直在同时经历两种状态,一种是极其沮丧,我什么都不想做,就想躺在躺椅上面,回忆着以前的一些片段,然后想着自己当时的选择如果不是那样的话,会是怎么样的一种结果。想着如果我不是那么纠结,不是那么强迫症,我很可能会一步一步走到另外一种生活当中去,也许会比现在更加惬意。从另外一个层面来讲,不知道一件事情远远要比知道好很多,懂得要比不懂得痛苦很多。
  另外一种状态就是我不停地给自己打气,告诉自己有些事情再不想做,也必须去做。所以我一直怀着这么矛盾的心态,管理着三叔的铺子。一开始,因为没有潘子,很多事情都只有我一个人,举步维艰。每当我沮丧得想退出的时候,我就想想潘子在临死前给我唱的那首歌。
  “小三爷要往前走,小三爷不能往后退。”我没有资格往后退。在这样的生意场上,我所谓的往前走其实只是一些小事情而已。如果在这种事情上我都退缩的话,我真的会对不起很多人。所以我努力着。到了第二个年头的第二个季度,很多事情都被我整理顺遂了。我发现了一个窍门儿,原来当一件事情你已经做得非常完整的时候,特别是你已经跳过了原始积累阶段发展到了一定程度之后,事情就变得愈加简单,因为你有机会犯错,你有机会掉头,而你整体的收益情况如果大于你的亏损,你的这个体系就能活下去。而且三叔的很多窍门儿我也慢慢摸到了。
  到了第三个季度,我自己慢慢地把一批不太适合我的伙计淘汰,一个一个换上适合我的,虽然说没有三叔那个时候的风生水起,但是盘子的运行还是十分舒畅的。
  看着现金流源源不断地流进来,我慢慢地对自己的能力有了一些信心。我发现自己也不像以前想的那么没用,成功原来是有方法的,而且并不困难。
  在传统渠道开发完之后,我一边培训,一边做着之后的计划,一边去拜访些故人。最容易拜访的当然是小花他们。小花至今还住在医院里疗养,之前因为颓废我没有太多地关注他的伤势。他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他那边队伍的经历我甚至还一无所知。
  秀秀一直在照顾小花,我不去找小花一方面也是因为她,因为霍老太太的事情对她的刺激太大了。但是经营三叔铺子的时候,我学会了很多可贵的品德,比如说面对痛苦。我知道,时机到来的时候,逃避是最糟糕的解决方法。
  痛苦只有散发出来,才能慢慢地减轻,压抑并没有多大作用的,痛苦达到高峰之后自然会走下坡路。
  几次拜访之后,秀秀对我的不适应慢慢就消除了。我在北京待了段时间,专门去帮小花去处理些家族的事务。因为在南方依托三叔的关系和势力,我也渐渐有了一些话语权,也让我有更多的资格帮助别人。这些资格其实我并不需要,但是有了之后,似乎也无法舍弃。一切都理顺之后,我才开始和小花他们讨论之前发生的一切事情。我提到了我在张家古楼里面的一些细节:棺材里面发现的那些藏族的饰品和那两个圆环,还有闷油瓶最后的故事。
  小花听了之后很感慨,他似乎对这一切谜团已经有些厌烦了,他对我说他一般都不会产生这样的情绪,对他来说,他自己的整个人生都是他不愿意经历的,从小时候接管整个家族,参与斗争,各种各样恶心的事情他都已经经历过了。他已经不会去厌烦某种生活方式了,如今却再有这样的情绪,可见事情的严重程度。
  我拿了几件从棺材里拿出来的藏族风格的首饰拿给小花看,有些没带出来的我就用笔画了下来。小花看了之后,对我道:“这些都是藏传佛教体系的饰品,但也只能说明那具棺材的主人似乎对藏族的东西比较有兴趣,并不能说明更多。”
  我对他们道:“既然是棺材里的,我觉得,这些陪葬的东西或多或少会有点什么特殊的意义。比如说,如果是小哥的话,他的陪葬品肯定是黑金古刀;如果是阿四的话,或许是铁蛋子。从陪葬品上,我们应该能反推出一些信息。”
  小花道:“你是指他会有藏族的血统?”我道:“或者他有很长一段时间是活动在藏族地区的。”小花叹了一口气,道:“张家的势力非常庞大,他们有时在西藏活动,这也不足为奇。”我道:“我并不是觉得奇怪,我只是觉得这种首饰很常见,尸体既然选择这些陪葬,在经历了这些首饰上面也许会有一些我们不知道的线索呢。如果你有人懂这些,可以让他们来看看。我们不能放过一切可能有线索的东西。”
  小花显然觉得成功的可能性不大,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有这种预判,也许,在经历了这样的事情之后,还能保持我这种好奇心,本身就是一种病态。不过他没有阻止我。
  我们仔细检查了所有的首饰,这些藏族的饰品个头都非常大,而且做工都非常粗野狂放,其中的细节大部分都是藏族传统的代表吉祥意义的东西。
  我们尝试着在这些首饰里找出一些跟普通藏族首饰完全不同的东西。大部分首饰基本上都像是最最普通的那种,但是其中有一点,让我有些在意,在所有的绳穿的珠链当中,都有一颗红色的奇怪珠子镶嵌其中。
  我们都知道,大部分的藏族首饰都是用红色天珠、红色玛瑙、红色松香石还有红色的珊瑚制作的,但是这颗,却不是这些材料的任何一种。
  我问小花:“能不能找人弄清楚这是什么石头?”解家对于珠宝的鉴赏能力是想当高的,但是显然小花对这方面并不是特别熟悉,他从小就生活在一个特别恶劣的环境当中,他的主要精力不在学习如何分辨古董,这方面的事情家族中有专门的人负责,所以小花把这些东西递给了秀秀,问秀秀道:“你看看这是什么?”
  我没有想到秀秀对宝石十分懂行,果然,女人就是完全不一样,她看着那些珠子道:“这颗珠子所用的材料非常罕见,这是一种有机宝石。”
  我愣了一下,秀秀就道:“这是一种含有金属成分的混合矿物,这东西在市面上还没有被确定名字,但很多人称之为月光石。”
  我听了之后就脑子一炸,我想起了张家古楼的地宫中大量使用了这种石头。
  秀秀接着说:“这种石头有很多奇怪的特性,其中有一种特性就是它特别适合微雕。很多人会把特别特别隐秘的信息刻在这上面,因为它本身的韧度使微缩雕刻可以十分清晰。”
  我从秀秀手里接过这颗珠子,仔细看了一下,道:“这上面似乎没有什么东西。”
  秀秀指着珠子的穿孔处,道:“为了隐藏信息,这个信息会被刻在穿孔处周围。你看,这穿孔处是不是十分粗糙?你现在这样看,好像它只是被磨损了而已,其实上面可能雕刻了很多细小的花纹。”
  说着,秀秀拿出了她的手机,启动了里面的一个什么应用程序,用镜头对准这颗珠子上的孔,小孔被放大了好几倍,果然能看到小孔周围是一圈非常非常有规则的微雕图形。
  是什么呢?我吸了口冷气,仔细去看,一边让秀秀继续放大一些。秀秀摇头:“再放大就需要专业的仪器了,但是我觉得你这样看已经可以看得非常清楚了。这上面雕刻着一只首尾相接的蝎子。”
  蝎子!我仔细看秀秀的手机,发现确实如此,真的是一只蝎子!
  为什么是只蝎子?如果是一只麒麟我还觉得有理由,但是是一只蝎子,难道小哥是天蝎座的?
  确实是的,蝎子在中国古代的传统图案里面有着很多很多隐含意义:蝎子在西藏的文化里面有很多意思,因为在那个高原环境里,藏蝎是一种让人生畏的生物。但是这只蝎子看上去不是藏蝎,更像汉族的图案,这应该是汉族文化和藏族文化融合的结果。
  这个图案是我们对于这些首饰研究的全部结果。小花似乎并不意外,我觉得他甚至认为,有这么一个线索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针对这个图案,我先找了几个专家询问,得到了一大堆模棱两可的资料。关于蝎子图案,不是没东西说,而是可说的东西太多了。半夜自己细想之后,发现没有一点是有价值的。
  小花说,也许这图案只是一个巧合,尸体自己都不知道这个图案的存在。在张家这种有着收藏家习性的家族里,这种事情是很可能发生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应该是一个突破口。为了表示对我的支持,小花找了几个朋友,把这上面的图案完全放大,进行第一轮登报、网络和托朋友的咨询工作。
  他开出高价,希望有对这个蝎子图案有任何了解或者是能找到相关信息的人能够来找我们。
  这些事情做完以后,剩下的就只有等待。我认为在短期内不会有什么结果,也没抱太大希望,所以先回到杭州,继续处理生意。
  时间一天天过去,各种各样的气氛掠过。现在这样的生活虽然有些忙碌,但收入也日渐丰厚,不过之前那种萧索的感觉还是会时不时地涌上心头。
  我大部分时间还是待在自己的铺子里,我的铺子的财政情况是与三叔的铺子分开的,经营状况仍旧惨淡,偶尔还得挪用一些三叔的资金回来救济一下自己的水电费。如果不是我无能的话,我开始怀疑我这个店面是不是风水不好。
  坚持要分开账面,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内心还在期望三叔回来。他能否回来,我不知道,但是如果他回来了,我很乐意把这一切都还给他。
  对于我自己,我还是喜欢待在我的铺子里,躺在一张躺椅上面,听听收音机,扇着老蒲扇,琢磨琢磨事情。我觉得只有在这个地方我才是吴邪,而当我走出这间屋子,我就变成另外一个人,这个人的身上有潘子、有三叔、有各种各样的人的影子,他完全不是我。虽然在承载他们灵魂的时候,我能够不去思念他们,不去怀念过去的一些经历,但是我明确地知道,这些灵魂为我带来的生活,并不是我想要的。
  但即使不是想要的,命运里来的,也终究会来。
  
  第六章 命运的重启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我在我阴凉的小房间里休息。
  是真的休息吗?应该算是的,虽然我还是会时常想起那些让我头痛的经历,但是,我心里很明白,这些也终究只是回忆了。
  也就是说,思考这些东西,并不代表着我要对抗谁,或者说,会给我的未来带来什么危险。于是,我便安心思考了。
  屋子虽然阴凉,但是架不住气闷,我浑身酥软,有些昏昏欲睡。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有人敲门。
  铺子在中午是休息的,因为本身就没什么生意,我也不想开门浪费冷气。我叫了几声王盟,发现他既没去开门,也没应我,不知道是不是心脏病突发死了,便强打精神,走出去看。
  刚走到外面,我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我的店铺里面。这个人是一个老头,看到我嘴巴一咧,露出一口大金牙。我几乎是倒吸了一口凉气,看到王盟趴在电脑前面睡得和死猪一样,立即去把他拍醒。
  老头看我的举动,刚想说话,我对着被我拍醒的王盟叫道:“来人,放狗,把他给我撵出去!”就是这个王八蛋,在几年前走进我铺子的那一刻,改变了我一生的命运。
  我绝对不会允许这类情况再次发生。王盟睡得迷迷糊糊的,从电脑前爬起来,看了我一眼,似乎完全没意识到我在说什么。看我没再接着说话,王盟又趴下继续睡他的大头觉了。我也等不及和他说明了,从柜台上翻了过去,对着那死老头子吼道:“你给我滚,立刻离开我的视线。”
  大金牙呵呵一声,就道:“小哥,咱们长久没见,别来无恙啊?你的脾气可完全没变,跟从前一模一样。”
  我说:“你少说这么多废话,老子他妈的这辈子基本上就被你毁了。你知道吧?我家好几代英烈全部因你而死,趁我还没有动杀念之前,你赶紧离开我的视线。”
  大金牙就道:“您说得太夸张了,您家几代英烈的事情,和我有蛋关系。”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急火攻心了,说着就摆出要冲上去抽他的架势。他看我真不买账,立即摆手道:“且慢,千万且慢,我这儿有重要的情报,我是好心才给你送来。”我道:“我不想知道你的任何情报,我觉得你的出现是个极其不吉利的事情。”说着我就去推他。大金牙死死把住柜台道:“且慢!且慢!有信物!看了信物你就知道此事的重要性了。”说着单手从怀里掏出一部手机递给我。
  我心说:上次给我看表,这次给我看手机,真他妈的变成高科技了。一看,我就发现那是小花常用的那种手机。我接过来翻开盖一看,里面是一条已经编辑好的短信,上面写着:“金万堂因为报纸广告而来,似有重要线索,我已听过一遍,真假莫辨,你也暂且听他一说,我处理完这里的事情,立来杭与你深讨。谢雨臣。”
  我合上手机,心想:我靠,这小花的推荐比老痒的推荐更加让人没办法拒绝。
  不能不给小花面子,我心里琢磨着该怎么办,看样子还得听听。这大金牙深知为人之道,早就有准备啊。但是看着他那脸,我真忍不了不抽他。
  于是我让大金牙坐下,自己回里屋喝了几口水冷静了一下。进了里面的房间,也许是里面凉快的原因,我心中的火气和各种郁闷也消了大半,心想着毕竟很多事情都是我自己选择的,怪罪他也不是办法,其实他也是受害者之一。
  骗了骗自己,觉得平静了之后,我赶紧走到外屋,盯着大金牙问:“老家伙,你要是有线索就长话短说吧。你都见过财大气粗的花儿爷了,我这儿各种花花儿就都免了吧。”
  大金牙道:“小哥您这是哪儿的话,咱这不是心里内疚嘛,想来补偿一下。您不是登报给我们看那个蝎子吗?哎哟喂,这东西可勾起我一段特别难忘的往事。”
  我看着大金牙的嘴脸,自己在心里嘀咕:你丫快说,说完之后我就能抽你了。
  大金牙说:“这个蝎子的来历特别特别古怪,我猜测你要查这蝎子的来历一定和一个姓张的小孩有关,对吧?”
  我没表态,怕被他绕进去,心说:姓张的事我都有兴趣,是不是小孩我就不知道了。
  金万堂继续道:“我来跟你说件事,我不知道跟你说过没,以前我在琉璃厂帮人鉴定古玩、翻译古籍赚了不少钱。有一次我去了一个大财主家里,这个财主据说姓马,是个大家旺族,生活在江苏一带,那家伙给我看了一本他祖父的回忆录,想让我估估是否值钱。我当时觉得他家里财大气粗,肯定是个有钱的主儿,后来我才知道,其实那个时候他们家已经被掏空了。他两个儿子吸毒,其中一个已经快不行了,他是靠那东西换钱救儿子的命。”金万堂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我后来鉴定的时候,把这个叫做马平川的人的回忆录全部看完了,这里面就记着这么一个故事。”
  说着,大金牙就给我讲了一个故事,就是“第一件怪事”里讲的那个故事。
  我听完之后,心中无喜无悲,我立即觉得,那个小孩,很可能就是小时候的闷油瓶。
  当时是什么年代?新中国成立前!果然,这家伙有一大把年纪了吗?不过,似乎比我预计的要年轻一点。
  张家人寿命都很长,体质特别,我基本没有觉得太意外。
  “你是说,当时的那个地方叫做马庵?那现在这个地方还在吗?”我问金万堂。金万堂点头:“在,不过如果您要去,我觉得没有必要,因为回忆录上写了,他们之后挖开祖坟那块地,并没有挖到什么古墓,只挖出了一只铁蝎子。而且,在回忆录上并没有后续的描述,再后来的记录,与这件事隔了有一年多时间。”
  “你是什么意思?”我问道。
  “他们挖出那只铁蝎子之后,有没有继续往下挖,挖出地宫,铁蝎子上面写了什么东西,有没有蹊跷,这些都没有记录。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一年时间,马家由极胜转为破败,一定发生了很多很多事情,这些事情肯定和这蝎子有关系。”金万堂道,“再后来,马家举家去了尼泊尔。”
  “尼泊尔?”“对,尼泊尔。”金万堂道,“我前段时间刚从那儿回来,有他们家的地址,在他们家也看到了那只铁蝎子,他们正在待价出售。”“你不会是忽悠我吧?”我道。“不会。”金万堂道,“如果您对我说的事情有兴趣,不妨移步,劳您大驾,咱出国去?有我给您说着,那只铁蝎子,相信能轻松拿下。”
  我想了想,觉得这是到现在唯一和闷油瓶过去有关的线索,也许我还是应该去上一去。但是,我不能和大金牙一起去,我做了这么久生意,知道这种人是苍蝇专叮有缝的鸡蛋,他如果跟着我去,肯定是想着和这马家联合宰我一刀。说不定还有其他各种陷阱等着我的腰包。
  于是我和金万堂定了一个时间,但我却比他先动身,连小花都没有通知,就去了尼泊尔。
  然而,这一次却完全是空手而回,马平川在尼泊尔的房子很大,但是空空如也,一看便知道完全被搬空了。我问了周围的人,都说不知道这家人去哪儿了。
  马平川一家,犹如他当年派人探访的张家一样,也在我探访之前,销声匿迹了。
  我觉得,这也许是一个大骗局,被我识破了。我提早动身,他们完全没有准备。也有可能,在金万堂走后,他们便发生了什么巨大的变故。
  被我识破了。
  最后,这一次寻找,完全变成了旅游活动,我发现完全找不到之后,便开始胡吃海喝,并且异想天开地想在那儿发展发展生意。
  考察之后,我发现那儿的体系完全不适合做生意,只适合作为中转站。但是我打心眼里不喜欢国宝外流的行径,也就没有去深思。当然,我在当地发现了不少古董,虽不知道是真是假,在国内的收藏市场上能卖多少钱,不过,我却在这种折腾中,发现了马家的行踪。
  我在当地一个华人开的古董行里盘货的时候,和老板闲聊起我来这里的目的,那个老板和马家做过生意,显然是马家变卖了不少古董给他。他告诉我,和马家打交道的时候,马家人总有意无意地提起一个叫墨脱的地方。
  于是,我便前往墨脱,而且在那里看到了一样东西,以致我在那里滞留了半年之久。
  
  第七章 西藏油画
  
  那是一幅奇怪的画。
  二〇一〇年年末,我从尼泊尔回国后进入西藏,在卡尔仁峰山下休整了一周时间。
  我没有立即开始寻找马家人的线索,毕竟这一路的旅途太多劳累,我在伙计的建议下,准备先处理这次尼泊尔之行收获的各种累赘。
  我从尼泊尔带回大量有藏传佛教特征的仿古饰品,想用它们作为陈列的样品以及想找到张家古楼中那些首饰的真实来源。在那个叫做墨脱的地方,我把所有饰品整理成了三个大包裹,分别邮寄到杭州三个不同的地址,以减轻之后旅途的负重。
  墨脱的“邮局”有两种,这是因为墨脱是个相当特殊的地方。它长年封山,进出困难,所以早先这里正规的邮局只能接收信件,不能寄出信件,一直到近几年,才有了可以通邮的小路,但邮车也只限每周一趟。
  于是,当地还有民间的通邮服务,其实就是找人顺路带上邮件包裹。在进出墨脱的人群中,帮别人携带邮件包裹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有些人会作为中间人赚一些钱。我找到的所谓“邮局”就是这种人开设的,虽说不是特别安全,但至少能保证时间。只要有人出墨脱,大概就能知道什么时候能到外面的邮局,之后再转寄就比较稳妥了。
  离开墨脱的方式有车路、马帮和脚夫,车路并非全年通车,我来的时候恰好是无法通车的季节,马帮已经快绝迹了,所以我找的是所谓的驴友或者脚夫。
  所有的邮件都必须由“邮递员”一点一点地背出山去,所以邮件的重量不可过重,我为三个大包裹平均重量,花了将近三个小时的时间。
  我就是在那个时候看到那幅画的,它就挂在“邮局柜台”——其实就是一个办公桌上立了块钢化玻璃——后头的墙上。
  那面墙由淡绿色的油漆漆成,上面挂着如下几样东西:一幅,“鹏程万里”的水墨字画,有老鹰和四个大字;三幅双语锦旗,都是什么“拾金不昧”和“安全保险”之类的褒奖之词;另外,还有一幅油画。
  油画不是那种一看就知道是出自专业画家之手的作品,那是一幅很普通,甚至画法有点拙劣的画,画中是一个人的侧面像,从颜料的剥落程度和颜色来看,似乎已经放在这里很长时间了。
  画中的主体是一个年轻人。我并不懂西洋画,但是所谓画的道理,到了一定程度都一样。这虽然是一幅画法很拙劣的画,但却有一股与众不同的劲道。
  我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从哪儿来的,画中的人,上身穿着一件喇嘛的衣服,下身是一件藏袍,站在山间,背后能看到卡尔仁次雪山。不知是夕阳落下还是日初的光辉,整幅油画的基调,从白色变成了灰黄色。
  这是画功拙劣,但在颜色上运用得相当大胆,直接带出意境的绝妙例子。
  当然,即使如此,也并不说明这幅画有什么价值,我之所以惊讶,是因为我认识画中的这个人。
  是的,这个人身上的特征和他的表情,让我绝对没有任何怀疑。
  就是他。
  对于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完全摸不着头脑,因为这个人实在没有任何理由出现在墨脱,出现在墨脱的一幅画功拙劣的油画里。
  这是一张闷油瓶的肖像画。
  我首先是极力否定,因为这件事清太奇怪了,所以,看错的可能性非常大,毕竟那是画,不是照片。画里的很多细节都比较模糊,造成这种相似也是有可能的。
  但是,我却发现自己移不开眼睛。画中人所有的细节都在告诉我,这有点太像了了。特别是眼神,我活到现在,还没有看到过一个和小哥有着一样眼神的人。胖子说过,那是和一切都没有联系的眼神。世界上少有能活到和世界没有联系。
  但是,这张画里的人,有着那样的眼神。
  我看了半天,下意识地感觉到,画里的人绝对就是他。
  就在五年前,他从我们的视野中消失了。当然,我了解他失踪的真相,关于他的事情,我还可以说很多。但他以前做的事情,在这里已不重要了,我看到这幅画的首要想法是:墨脱是不是他寻找中的一环?他在这里出现过,是不是意味着,他当时寻找的东西,和这里有联系?
  我问邮局的工作人员,那是一个老头,有着典型的西藏人民的面孔,我问他这幅画是谁画的。老头向我指了指对面,用生硬的汉语告诉我,这幅画的作者,叫做陈雪寒。
  我的目光向他所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一个中年人正在对面的一个锅炉房里接开水,他应该是负责看管锅炉房的人,锅炉房里有开水给附近的居民使用,三毛钱接一壶。和外面的大雪比起来,锅炉房暖和得让人发面汗,所以很多人围在锅炉边上取暖,这些人穿着都差不多,因此这一群人在一起,样貌感觉都差不多。
  藏族老人家很热情,看我分辨不清,就对着锅炉房大喊了一声:“陈雪寒!”
  这声音洪亮得好像邮局房顶上的雪都被震下了几寸,那个叫陈雪寒的人,听到了藏民老人家的叫喊,在人群中抬起头来,有些疑惑地看向我们这边。
  我立刻走过去,那个人有一张特别黝黑的脸,皮肤粗糙,看上去,竟然比远看要年轻一些。
  我用汉语说道:“你好,请问邮局里的那幅油画是你画的吗?”
  陈雪寒看了我一眼,之后点点头。我发现他的眼睛没有什么神采,那是一种过着特别平静生活的人特有的眼神。因为太过平静,他不需要经常思考很多的问题。
  我递了烟给他,问他油画的详细情况。陈雪寒表现得有些意外,打量了一下,把开水锅炉的闸门关了,问我道:“你问这个干什么?你认识他?”
  他的声音特别沙哑,但是吐字非常清晰。我把大概的情况讲了讲,也说了这个人大概的背景以及我和他的关系。
  陈雪寒露出了微微惊讶的表情,脱掉白色毛巾做成的手套,走出锅炉房:“你认错人了吧,这幅画是我二十年前临摹的,你当时才几岁?而且,既然是临摹,说明还有一副原画,那个更老。”
  我有些意外,没有想到那画的年月这么久了,虽然那画看上去确实不新鲜。对于他的问题,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真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的。好在他也并不真想知道什么,就继续说道:“这个人和我没有关系。”
  他又指了指门外,是远处的一座雪山:“我是在那里见到那幅画的,你如果想知道更多,你可以去问问那里的喇嘛。”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看到大雪蒙蒙中,隐约有隐在银白中的建筑。
  “那是什么地方?”我问道。
  “那是喇嘛庙。”陈雪寒说道,“我就是在那个喇嘛庙里临摹这幅画的。”
  “当时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吗?或者,那个喇嘛庙有什么特别的?”我问道,一般他出现的地方,总是会有奇怪的事发生。或者,那个喇嘛庙本身就很不一般。
  陈雪寒摇了摇头,想了想才道:“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唯一奇怪的是,喇嘛一定要我临摹那幅画。”
  “为什么?”
  “喇嘛能看到因果,他让我画,我就画,没有为什么。他能看到这幅画之后的一切,我又看不到。”
  陈雪寒告诉我,画中的那个年轻人,应该是喇嘛庙的上宾,油画的原版是大喇嘛在这个人离开墨脱之前三天画的,他这副是后来临摹的。那年冬天他在寺里住了好长时间,偶然在大喇嘛房里看到了那副油画,大喇嘛便一定要他绘画,于是他就尝试着临摹了那幅画。
  我这才明白了为什么这幅画的颜色用法那么大胆和传神,但画技却显得拙劣的原因。
  西藏很多喇嘛都有非常高的美学素养和专业知识,很多大喇嘛都有多个国外名牌大学的学位,我把这些归功于清心寡欲苦修生活背后的专注。
  想通这一层,想着当时雪山上的喇嘛庙里有可能发生过什么,就有点走神。
  “你要去吗?三百块钱,我带你去。”他说道,“那个喇嘛庙,不是当地人,没法进去。”
  也许喇嘛看到的因果,就是这三百块钱。
  
  第八章 一座喇嘛庙
  
  我们在陈雪寒的带领下,在碎雪中往上爬着。大雪覆盖的山阶上,只扫出了极窄的一条可供一个人上下的路,台阶非常陡峭,几乎可算作直上直下。我带了两个伙计,他们执意要跟着我上来,如今都已后悔得要死。
  晌午的时候,我们终于来到了陈雪寒不停唠叨中的喇嘛庙的门前。
  我以前参观过各种类型、各种规格的庙宇,其中也有不少喇嘛庙,但眼前这种样子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首先是一扇极其破败的庙门,非常的小,木头门只有半个人宽,但后面就是一个小小的庭院,雪被扫过了,露出了很多石磨和石桌石椅。在庭院的尽头,是依山而建的房子,房屋向上延伸竟看不到头,颇为壮观。
  即使如此,我也知道,这种庙宇建筑之中并没有多少空间,虽然看上去占地很广,但因为依山而建,建筑内部的空间相当小。
  有三个年轻喇嘛正坐在石磨四周烤火,看到我们进来,并没有露出多少意外的神情,仍然不动不问。
  陈雪寒走上前去说明了来意,说的都是藏语,我听不懂,其中一个喇嘛便引我们进屋。
  第一幢建筑最大,是喇嘛们做法事的地方,屋后有一道木梯。一路往上,我们一层一层地往上爬,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经过了多少个房间,领头的喇嘛才停下来,我发现我们终于到了一个漆黑一片的房间。
  陈雪寒和喇嘛很恭敬地退了下去,就剩下我和我的两个伙计,立在漆黑一片的屋子里,四顾之下,发现这里似乎是一间禅房,整个房间只有一个地方透着点光。
  我们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在逐渐适应屋内的光线之后,我慢慢就在黑暗中看到四周有很多模糊的影子——全都是成堆的经卷。一一绕过,来到了有光的地方,我发现那是一扇窗户。
  窗户用很厚的毛毯遮住了,但毛毯太过老旧,已经腐烂出了很多很小的孔洞,光就是从孔洞里透过来的。
  我算计着,想把毛毯收起来,让外面的天光照进这个房间里。刚想动手,就听见黑暗中有一个声音说道:“不要光,到这里来。”
  我被那个声音吓了一跳,回头便看到,在黑暗的角落里,亮起了一点火星,然后,一整面的点点天光中,在那一边,我竟然看到了五个喇嘛,渐渐全亮了起来。
  这五个喇嘛一定早就在那里了,黑暗中我看不到他们,这也许由于他们有种特别的修行手法,我们似乎打扰了他们。
  我想起他们说“到这里来”,便走了过去。走近就看到,其中几个年纪较轻的喇嘛闭着眼睛,只有一个年纪较大的喇嘛正目光炯炯地看着我们。
  我们过去把来意一说,这个年纪较大的喇嘛也闭上了眼睛,说道:“是那件事情,我还记得。”
  我有一些意外,我以为他会有更加激烈的表情,比如说,发着抖对我说“你、你也认识他”之类的。
  但是人家只是闭上了眼睛,说了一句:是那件事情,我还记得。
  我没有表露出我的小心思,也装作镇定。
  事实就是这么神奇,我忽然有点明白了,好多自己任务特别重要的事情,在别人那里,也许连打个呵欠都不如。
  这我真的可以理解。
  在大喇嘛的卧室里,我们喝着新煮的酥油茶,等他一点一点把事情说完,卧室里点着炭炉,十分暖和,我一边微微出汗,一边听着笑个那一次在人间出现的经历。
  大喇嘛说得非常简略,几乎就是随口说说,但是对于我来说,我还是不可避免的,认为那是天下最重要的线索。
  在叙述的过程中,有一些大喇嘛自己也不是很了解的地方,他就会拿出一些卷轴和笔记查看。在他说完之后,我自己也仔细地看了这些笔记的内容。所以,以下内容来自多种渠道,一些是我自己从笔记上看到的,一些是大喇嘛讲述的。
  因为信息多且随意,无论是叙述还是笔记,其中混杂着很多藏语当地的土语,所以很多情节都很片面化,我在这里叙述的时候,进行了一些整理。
  五十年前的情形,大喇嘛至今还历历在目。那是大雪封山的低三个星期,要下山已经非常危险,所以喇嘛都准备进行为期一冬的苦修。
  那时候的大喇嘛还很年轻,还不是寺里的大喇嘛,但为了方便区别,我们称呼当年还年轻的大喇嘛为老喇嘛。
  按照寺庙里的习俗,那天老喇嘛把门前的雪全扫干净,并在庙门前放三只大炭炉,不让积雪再次覆盖地面。这样的举动在喇嘛庙建成后,每十年就有一次,虽然老喇嘛并不知此举何意,但是,历代喇嘛都严格遵守。
  那个中午,第四次去为炭炉加炭时,老喇嘛看到了站在炭炉前取暖的闷油瓶。
  闷油瓶穿着一件特别奇怪的衣服,似乎是极厚的军大衣,但衣服上的花纹却是藏式的,他的后背背着一个很大的行囊,看上去无比沉重。
  闷油瓶看上去特别健硕,当时老喇嘛和他有这样一段对话——
  老喇嘛:“贵客从哪里来?”
  闷油瓶:“我从山里来。”
  老喇嘛:“贵客到哪里去?”
  闷油瓶:“到外面去。”
  老喇嘛:“贵客是从山对面的村子来的吗?”
  闷油瓶:“不,是那儿的深处。”
  说完这句话闷油瓶指向一个方向,那是大雪山的腹地,对于老喇嘛、对于墨脱的所有人来说,他们都知道,那是一个无人区,里面什么都没有。
  而寺庙和那片区域衔接的地方,并没有任何道路,只有个可以称呼为悬崖的地方,虽然并不是真的悬崖,但因为它积雪和陡峭的成都,也相差不远了,落差足有两百多米,非常险峻,是这个喇嘛庙最危险的地方。
  没有人会从这个方向来,老喇嘛笑了笑,他觉得闷油瓶肯定是知错了。但他很快就发现不对劲,因为在闷油瓶站的地方,只有一对孤零零的脚印,没有任何延伸。
  在这种大雪天气,要有这样的效果,除非闷油瓶是从天下掉下来的。或者,真的是从悬崖爬下来的。
  老喇嘛:“贵客为何在我们门口停下来?”
  闷油瓶:“这里暖和,我取一下暖,马上就走。”
  闷油瓶指了指炭炉,老喇嘛忽然有了一个奇怪的念头,这个死鸟的奇怪习俗,每十年,就要在庙门口升上三炉子炭火,难道就是为了,如果有人从门口经过,有个地方取暖?
  或者说,有人希望从庙门口经过的人,会因为这三个炉子停下来?
  这个庙从建成之后,就有了这个规矩,他一直觉得这个规矩特别奇怪,难不成修庙的人,很久之前就预测到会有这样的情况,所以定了这个规矩?
  老喇嘛看着闷油瓶,两个人无言对视了一段时间,他觉得有点尴尬,就道:“里面更暖和,要不贵客进去休息一下,喝一杯酥油茶再走吧。”
  老喇嘛本是客气地一问,闷油瓶倒也不客气,直接点头说道:“好。”
  于是老喇嘛便将闷油瓶引进了喇嘛庙里。
  作为主人,又是长久没有客人,他自然要尽一番地主之谊。请闷油瓶暖了身体,喝了酥油茶之后,他便带着闷油瓶在寺庙里到处走动。
  在此期间,老喇嘛有意无意地,总是想问闷油瓶一些问题,奇怪的是,闷油瓶也不遮掩,他反复强调说自己是从雪山里来的,言语间,看不出有一丝撒谎或者掩饰的迹象。
  当时的老喇嘛虽然年轻,但好歹也经过修炼,对于人世间的好奇心,有一种特别的控制力,他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本来这件事情,最多在闷油瓶留宿一晚之后就会过去了。闷油瓶离开后,老喇嘛的生活也会进入正轨。)
  
  第九章 关于闷油瓶的关键线索
  
  那天晚上,闷油瓶在老喇嘛房里和老喇嘛聊完最后几句话,交离开的想法,表达了感谢,老喇嘛便送闷油瓶回他自己的房间。
  寺庙的结构颇为复杂,一般人无人引导完全不可能找到房间,里绕来绕去,在经过一个院子的时候,老喇嘛的油灯灭了。
  一片漆黑,月光下的院子特别昏暗,老喇嘛停了下来,去点油灯,这个时候,闷油瓶抬头看了看天空。
  西藏的天空,漫天星辰,美得犹如梦幻一般,这样的美景,对于老喇嘛来说,从小接触,觉得天空就是那样的,他不觉得天空中有什么奇特。
  他点上油灯,再次出发,却发现闷油瓶不动了,只是淡淡地看着天空。
  “贵客,这边走。”老喇嘛说了一声,闷油瓶才回过神来,便问他道:“上师,你们的喇嘛庙里,是不是有一百二十七间房间?”
  老喇嘛愣了一下,确实,这个喇嘛庙有一百二十七间,这在他刚来寺庙的时候就知道了,虽然有些房间非常小,但是总数就是一百二十七间。闷油瓶怎么会知道?
  老喇嘛点头称是,闷油瓶就道:“劳烦你,能让我去每一间房都看一看吗?”
  “贵客,为何突然有了这个想——”大喇嘛想问,但是随即被他修炼的力量克制住了,无妄想,无好奇,他不应该对这些事情产生兴趣。
  老喇嘛克制了一下,忽然觉得,闷油瓶是不是上天派来考验他修行是就点了点头,道:“好的。”
  “我记得这里的星空。”闷油瓶自言自语道,“很久以前,我应该来过这里,我好像依稀记得,我在这里的某个房间里,为自己留了什么东西。”
  “愿你能找到。”老喇嘛说道,心里的好奇几乎憋得自己快吐血了。
  (我心说真不是修炼不够,闷油瓶说话确实能把佛祖都憋吐血。)
  当天晚上,他们一间一间地去看,一间一间地去找,老喇嘛也记不清楚是第几间了,只知道是两个多小时之后,他们打开了一间闲置的屋子,走进去的时候,闷油瓶的脚步迟缓了一下,不动了。
  老喇嘛也不动,但是他知道这个房间里肯定有什么东西,触动了闷油瓶。
  闷油瓶走到屋子里,屋子的中间放着一张木头桌子,上面堆满了杂物,他把杂物搬开,在这些杂物之中,露出了一具干枯的尸体。
  这具尸体趴在书桌上,完全是一具干尸了,被杂物掩盖着,又穿着僧袍,根本看不清楚原来的样子。
  老喇嘛大惊失色,他从来没有想过,在寺庙里的某个长久不用的房间里,竟然会有一具干尸。
  但是,庙里的人是齐的啊,这人是谁?难道说,这是以前庙里的喇嘛,死在这里,长久以来都没人发现?
  “这、这是谁?”老喇嘛再也无法按捺,结巴着问道。
  “这是德仁喇嘛,是我的朋友,想不到,竟然死在了这里。”
  “德仁喇嘛?”老喇嘛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闷油瓶整理了一下桌子,发现干尸手上,抓着一卷经文。他把经文摊开,就淡淡地叹了口气,对老喇嘛说道:“请你把这个房间整理一下,好好安葬德仁的尸体,我想在这里住下来。”
  老喇嘛完全没有反应,他忽然感觉到,四周的一切变得陌生起来,自己对于寺庙了解得似乎还没有闷油瓶多。闷油瓶坐了下来,看着那卷经书,就不再和老喇嘛说话了。
  闷油瓶这一住就是几个月。后来他们查了资料,发现了一个让老喇嘛更崩溃的现象:德仁喇嘛确实在庙里登记过,第一笔记录,竟然在这个寺庙初建的时候就在了,往下查,他就发现,几乎每一代喇嘛中,都有一个叫德仁的,一直到这一代,德仁这个名字才在名册中消失。
  这肯定不是同一个德仁,而是很多代德仁,并且,看名册中的记录,几乎每一个德仁,郡会收一个叫德仁的徒弟。
  这算是什么,庙里的另一个传统吗?
  似乎德仁这个名字对寺庙有着特殊的意义,寺庙里每一代喇嘛必须有一个叫德仁才行。
  变成于尸的德仁应该就是最后一任德仁,他不知道因为什么,死在了房间里也没有徒弟,所以导致了德仁的断代。
  这是为什么,这真的是一个普通的喇嘛庙吗?老喇嘛无法压抑自己的好奇了,做僧人除了可趴控制自己的情绪之外,还有一点非常好,如果他发现自己修炼不够,也可以足够坦承。他发现闷油瓶和这座寺庙肯定有联系,所以,他也不需要以礼貌的原因把问题压在心里。
  他找到了闷油瓶,询问了事情的真相。
  闷油瓶就告诉了他,似乎一点隐瞒的意思都没有。
  (我听到这里几乎吐血,因为我觉得闷油瓶怎么对喇嘛就这么直白,对我就那么抠门儿呢?)
  闷油瓶说,自己有一种病,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忘记之前所有的事情,除了童年的往事之外,他的脑子存不住新发生的记忆。
  他确实是从雪山中出来的,并且从雪山之中带出了一个秘密,但他不久之后必然会将这个秘密忘记。
  很久之前,他在进入雪山前,和最后这一任德仁喇嘛有很特殊的关系,他们做了这个约定,十年后,他会从雪山中,带着一个巨大的秘密出来,但他出来的时候,必然已经完全忘记了约定,所以德仁喇嘛会在这个寺庙里等待他,而他会把在雪山中发生的一切,在忘记之前全部说出来,由德仁记录下来。
  老喇嘛想着他说的话,冷汗都下来了。
  那是不是说明,这个十年并不是偶然的,所有的德仁,都是为了记录雪山来客的记忆呢?当初在这里修建这个寺庙是不是因为,有人知道每隔十年就有一个身怀秘密的人从雪山中出来,把秘密带给一个叫做德仁的喇嘛呢?
  可惜,这一代德仁没有等到闷油瓶从雪山中出来就去世了,他甚至没有为自己找一个继承者。
  也许是知道自己马上就要忘记了,闷油瓶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老喇嘛,他告诉老喇嘛自己来到雪域高原的原因是什么。
  他是来找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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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闷油瓶的往事
  
  在二十世纪初期,美国经历了“一战”之后的高速发展时期,世界各地都能见到美国探险家和考察队的身影,东南亚的尼泊尔和不丹这几个喜马拉雅山下的小国,作为连接印度和中国的缓冲地带,有着大量充满各种气味的贸易活动,其中美国人占了很大一部分。
  有一支由印度人、不丹人、中国人组成的混合马队正在一个驿站里休息,驿站里各种各样的人混杂,还有从北非过来的法国商人,传递着一些附近边境战事中无法辨认真假的信息。
  在马队中,有四个人似乎是核心人员,能从这四个人的身份中看出马队的组成成分。印度人的队伍中有两个头头,两个人是两兄弟;不丹人的头目是一个个秃头;而中国人只有一个,他的名字叫董灿,这是一个化名。
  董灿原名姓张,是活动在中国边境的一个商人,是中国一个很大的家族的成员,本来他自己有一支马队,但从尼泊尔到中国西藏、四川的路线被各路外国势力、地方豪强给切断了,他现在跟着印度人、不丹人的队伍进行一些小的边境贸易。
  董灿的货物很特别,这些货物在战争年代其实价值不大,却仍旧见不得光,其中很多东西运费大于其价值。董灿这一趟,不过是在赚自己带货物的佣金而已。
  董灿有一张很像西藏人的脸,这为他在当地活动带来了极大的便利。在喜马拉雅山一带各种力量混杂一个单枪匹马的行商是相当危险的。董灿是~个相当精明的人,他在这方面做得非常好,使用藏语也经常能蒙混过关。
  这支马队在驿站里休息了十二天才筹齐了所有必要的物资,等到难得的好天气,他们进入了喜马拉雅山地区,开始向中国迸发。
  这是他们的朋友所知道的关于他们的最后的消息。
  在此之后,马队一行十七人,七个印度人、九个不丹人、一个中国入,就消失在了喜马拉雅的无人区里。这其实是相当正常的事情,死在那片区域中的商队,从古到今不知道有多少。但是,他们却引起了印度当局的高度紧张。
  这种紧张是没有理由的,当然,其实肯定有一个理由,但现在说为时过早。当时印度当局给出的理由是,两个印度人其实是印度的情报人员,他们知道一个很大的计划,但两个人都不明不白地消失了。
  董灿一行肯定是走入了喜马拉雅地区并且走错了道路,他们没有从任何出口走出,而是往山的最深处去了,似乎是死在了里面。
  然而真实的情况却不是这样。十年之后,有两个孟加拉商人,被人发现就是当年那两个印度人,他们死于孟加拉的一场斗殴事件,这两个倒霉蛋在赌博的时候,被输家用锄头打死了。他们当时的身份已经不是走马队的穷商人,而是当地一对非常富有的富豪兄弟。就在逮一年年末,又有人在锡金认出了当地一个低调的富人就是当年那个不丹人头目,那个秃头。
  董灿没有出现,但是,其他三个人的出现,显然让当局意识到,事情并不那么简单。
  当年的那支马队,似乎没有死在喜马拉雅山中,他们好像都活着,并且改名换姓,以另外一个身份活着。而且,他们身上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就是变得相当富有。
  据说当时当局逮捕秃头不丹人的时候,他们家中的财产用卡车运了十次都没有运完。
  不丹人在被审讯的时候,把在喜马拉雅里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
  当时,他们一行深入到喜马拉雅山深处之后,在一个路口遭遇了一次特别恐怖的塌方,他们只好选择另外的道路前进。当时山中的风雪很大,他们并没有发觉在几次兜转之中,他们又回到了塌方的地方,在攀爬的时候都摔下了道路边的悬崖。
  看过有关纪录片的人都知道,当时想要走过那段路,只能徒步,能用来驮运行李的牲口一律都用绳索连起来’而绳索的连接特别讲究,打的结也很不相同。而在太滑的路段,绳子必须解开。董灿他们对于路况的判断是错误的,所以,当一个人摔入悬崖之后,所有的人全部都被绳索拉了下去。
  那是一次惨烈的事故,其中发生了无数的事情,无法一一记录下来。因为绳索的关系,他们在悬崖上掉落的过程非常复杂,很多人是由于绳子被挂住之后,因为惯性直接撞击岩壁被撞死的,有些人则是被绳子直接勒死的,非常可怕。
  这一次事故让他们损失了一半的人和牲口,他们在悬崖下休整之后,发现不可能爬上去,便想找其他能回到悬崖上的路,结果,就直接走入了一个以前从没有进入的区域,并在里面找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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