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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之石中剑

_11 锁麟囊(当代)
  许怀谷曾听柳残敌细诉龙虎山人遗秘,知道这位武林奇人曾耗十数年心血,炼成十二颗龙虎金丹,习武之人每服一颗就可助长十年功力。当年龙虎山人自服四颗,又有三颗为飞来客所得,想不到其余五颗原来在武当山上。不由忖道:“这五颗金丹和十二本秘笈必是师父盗走了,他急于修成绝世武功,自是不惜背叛师门,凌云子前辈说他偏激执着,原本有这么一点。”
  冲霄子说到这里,微一沉吟,似乎在考虑该不该数说一个已逝之人的昔时罪过。凌云子已接口道:“想必许少侠已经猜到这些东西都是令师盗取的。那时我与师哥却绝不相信你师父会记忆恩负义作下背叛师门之事,纵然有人怀疑他,我二人也会极力替他辨白的。”
  “那时先师掌管本派,宣称已查实盗书系外人所为,并不时派出门人弟子下山查访,本派弟子也就认定了是外贼所盗,消除了本派门人间的猜疑。直到半年后的一天,先师突然将我师兄妹二人召至丹房,原来他老人家早已认定这取书盗丹之事是本派弟子所为,只是为了避打草惊蛇,才宣称系外人盗走的。先师言道,任这偷盗之人绝顶聪明,也无法在这半年中学成十二本秘笈中所录的任何一种绝学,只要在他将这些秘笈转移前擒获,就能保住武当根本。而且这等鸡鸣狗盗之徒必是贪得无厌,一次侥幸逃脱,必定还会下手,就想设下圈套,诱贼上钩。因为失书之时,我与师哥远在千里之外,绝无盗书偷丹的嫌疑,才决定由我二人潜伏暗中捉贼。”
  “次日先师公开宣称失珍之事已有眉目,差我师兄妹二人下山探查,又当众将‘两仪剑阵’图谱在内的十几本武功秘笈送回藏珍阁——这秘笈是在失珍后从阁中取出交由本派宿老分开保管的,这时重新送回。因这部两仪剑谱向来被称做是武当的镇门之宝,我师兄妹又凭此在武林中创下了诺大声名,那偷书之人闻得,必定心动前来盗取。”
  ‘我师兄妹二人下山当夜就返回玄武观,躲在藏珍阁中。我俩以为那人纵有心盗书,也要等上几天再来,第一夜原本就未指望能够擒获盗书之人。哪知那人胆子也是真大,我们伏在阁中还没到两个时辰,就见一条人影飞身掠入阁中。我知道这藏珍阁乃是本派重地,本派弟子非得掌教许可,不得擅入,那么来人必定就是盗宝偷之人了,于是也不出声示警,从潜伏之处冲出就是一剑。那人武功也是真高,骤然遇袭不见慌乱,轻巧巧就躲开了此剑,从容逸去。我与师哥急忙去追,眼看他已逃去观外,我二人再也追赶不上,哪知他反而停了下来,我定神一看,正是你的师父。”
  “那一刻,我又是气愤又是惋惜又是痛恨,大骂他卑鄙无耻,你师父任由我骂,不发一言。后来先师也率人赶到,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师父声称入武当门下未曾得窥上乘剑法,就想要见识一下。先师言道,不肯传授他精奥剑法,只是因为观其杀气太重,执念太强,只怕他沉溺于‘剑’的修炼,而放弃了‘道’的追求,想让他多在观中修行,以道法化去暴戾之气。又说他是生平仅见的武学奇才,武当一派武学有望在他身上发扬光大,又怎会敝帚自珍,授以上乘剑法,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你师父却说他急于练成高强武功好去报仇雪恨,已经等不及了。我问他有何深仇大恨,他又不肯说明,只是跪坐于地将怀中十二本秘笈交还先师,声称五颗金丹半年前偷出后就服食了,自知犯下重罪,只求先师允许他下出三个月,大仇得报后自会回山领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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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破阵
更新时间2008-3-15 9:14:00 字数:3046
 “先师怜他苦心孤诣痴心于剑,便道:‘你是本派弟子,查看本派武学典籍,也无不可,我只怕是本派弟子受了外人蛊惑盗走秘笈,落入不屑之徒手中,令本派蒙羞,若是知道被你取去,也不必费心查找了。而那五颗龙虎金丹服之可陡长五十年内力,却使服食者身体受损,留下无穷后痪,至少也减寿十年,得前利而损后生,这与道家宗旨是背道而驰,是以才封存起来。既弃之可惜又留之无用,你有缘取之也由得你。可是宗派必定是要有门规,才能约束弟子,你未经许可随意偷见也是不行的,以后你若有何需求,只能来我处查阅,以称在武学上的天份,若能从中汲取精华,开拓出新的绝学,也是本派之幸。”
  许怀谷忍不住赞叹道:‘这位出尘子前辈当真是胸襟博大,虚怀若谷,实在是一位得道高人,晚辈未曾得顾仙颜,实在是生平一憾。”
  冲霄子道:“先师怜才之名闻名天下,若是能见到许少侠这等少年英雄,也必欢喜。当日看待令师就是这般,见秘笈无恙归还,便不欲追究,反而大开方便之门,特许令师随意参阅本派典籍,这实在本派弟子中从未有之优厚待遇,贫道与师妹都是大为惊异,又不禁为令师欢喜。可是令师突然又说出一番话来,令先师和贫道着实大吃一惊。”
  许怀谷听见一场大祸就要消弥于无形,心中正是宽慰,又听冲霄子话锋一转,平稳未至又生波澜,心下惴惴,不知道师父又要做出什么惊人之举,当下侧耳倾听。
  只听冲霄子言道:“令师说的是‘武当剑术中只有入门的那一套太极剑最为博大精深,余者皆不足道,这半年来遍阅武当所谓的上乘剑术秘笈,觉得也没有什么出奇之处,这一次去藏珍阁本意是要归还书集的,却非是为盗取新的典藏。武当诸般绝学,挟一太极剑就可以纵横天下,其它那些所谓的上乘剑术,不学也罢!’”。
  “先师听得吃惊,便道‘太极剑乃是武当开山祖师张三丰真人手创,其中奥妙精微处后人未曾领悟也是有的,但本派历代能人辈出,像后世所创的四象归元剑、八卦游龙剑都有是历代祖师心血结晶,堪称旷世绝学,如何不值一哂?’令师言道‘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太极剑好似一棵大树的主干,其它两仪、四象、八卦都是主干衍生出的枝叶。只要掌握了主干,任意挥洒也能生出茂盛枝叶,若为枝叶障目,而不见了主干,虽有繁茂枝叶,却是无本之木,终要凋敝。所以说这些后世新创剑术,用于比较参详,启发对太极剑的领悟是好的,若是专心于此而舍弃了对太极剑理的学习,就是舍本逐末,在剑道上的追求反为所滞。’”
  许怀谷听得出神,默思“太极剑是主干,余者皆是枝叶,掌握主干便可任意挥洒,舍本逐末,在剑道上的追求反为所滞”这几句,忽想:“师父这几句话乃是武学至理呀,这便似我自幼学了文圣武技的总诀,学习那由此派生的九大绝技,才会如此得心应手。学剑如果了解了剑意,便不用拘泥于招式,学剑从学习剑式入手,只是因为通过练习剑式而了解剑意,却不是为了学习招式而学习剑式。想那太极剑乃是张三丰真人创立武当一派武学的奠基之作,其中包含了武当武学的根本原理,而后世由此创造的新的剑式不过是对其片面的阐示,过多追求表面上的形式,而忽视了背后的道理,在剑道上的追求是难以进步的”。
  他出身于武林世家,又在江湖上历练已久,特别这半年来,所遇俱是武学高人,所学俱是绝世武功,武学上的见识已大不一般,今日听这几句话,一时若有所思,武学修为不知不觉中又迈进了一大步。
  冲霄子接着道:“先师乍听令师这一番理论,也觉有理,只是按这道理推论,自己精研数十年的两仪剑阵不免一文不值,便道:‘依你理论,只要学会了太极剑,什么两仪、八卦都不用学了,甚至还可从容破去,那么本派那些刚入门的弟子用这入门武功便可将施展上乘剑术的师叔、师伯们打个落花流水花流水喽!’令师言道:‘这当然不可能,我的前提是真正懂得太极剑意,似这些小弟子只是练会了招式,如何懂得剑意,便似师父你这般高手也只能算是初窥太极剑的门径而已,若是一个人真正懂得太极剑,凭此破去诸般上乘剑术想必不难。’”
  “我师父一向自负,绝不相信自己精研数十年才创出的精奥剑阵会被人用入门剑术破去,便道:‘那么依你之见,本派镇山之宝两仪剑阵,也可用太极剑破去了?’令师道:‘徒弟曾见师兄、师姐双剑合璧施展两仪剑阵,端的奥妙无方,若用别的武功抵敌却是不易,但若用太极剑法,只要运用得当,应该可以破去’。先师于是道:‘你能说出如此宏论,应该是个精通太极剑法之人,而你这两位师兄、师姐凭着两仪剑阵创下美名,也算擅长此阵,明日你便与他二人比试一下,若是胜了,免去你盗书偷丹之罪,若是败了,终身不得下武当山一步。’先师如此说,是要激发令师用出全力,要知道令师急于学成下山报仇雪恨,这终身不下武当山之罚实是他承受不得的。令师不得已,只好答允。”
  “第二日合观同门聚于紫宵宫前观看比武,令师说的果然不错,贫道与师妹虽竭尽全力,两仪剑阵在第九十六招上还是被他用极简单的太极剑术从容破去。当天下午令师就不辞而别了,贫道终身再未与他见面。后来听说少林寺道友说令师曾在少室山下练剑一年,创出了一式天地绝杀的剑法,定名为‘西风催雪’剑式,也因此自号西风催雪,又有传闻说他独闯星宿海,盗得寒铁精英,请得铸剑高手铸成至寒至阴的奇兵利器,从此不知所踪。想不到以他剑术之高,宝剑之利,竟是丧身于塞外,当真可叹可憾。”神情甚是萧索,住口不言。
  凌云子接道:“我和师哥败后,先师始终不解武当一派中最精妙最繁复的剑阵如何被最粗浅最简单的剑法破去,终日苦苦思索,不久竟抑郁而逝。而我常常埋怨师哥学艺不精,激得师哥愤而出家为道,潜心练剑,我懊悔不已,跟着也出家做了道姑。我从前一直认为是令师害得我们这样,方才回首前尘,才知道冥冥中自有天意,谁也勉强不来。你师父何尝不是一生孤苦,又葬身异域,与他相比,我和师哥要幸运得多了。”
  许怀谷听得武当双侠细诉前尘,心中也不禁感慨万千,西风催雪那满头白发,满面伤疤,一身白衣飘飞,卓然立于无涯大漠中的模样再次映于眼前,暗道:“师父原本也应该是个善良而温和的人,只是身世凄惨,他心上所受创伤比身上所受创伤还要多,还要深,才使得他性情偏执,愤世嫉俗,他孤苦的一生,必是他所要报复之人造成的。”忍不住问道:“两位前辈,可知家师仇家是谁?”
  冲霄子摇头道:“贫道不知,贫道与令师相处三年,三年中,他极少说话,每日除了吃饭、睡觉,便是无一刻不在习武练剑,其实便在用饭时、睡梦中又何尝不在思索剑意。适才听你言道,令师在塞外与人决斗是甘心求死,那么想必他已报了仇,才能了无牵挂,安心而去。”
  许怀谷听他分析得有理,不由得点头称是。
  就在此时,忽听床上“嘤咛”一声,薛玫瑰醒了过来,原来谈论中不觉已过了两个时辰,薛玫瑰被封的“黑甜穴”自解,醒了过来,募的看见许怀谷三人坐在椅中,吃了一惊,忙下床垂首而立。
  许怀谷站起来介绍道:“这两位是武当名宿冲霄子、凌云子前辈,这位是晚辈新近义结金兰的姐姐薛玫瑰。”见武当双侠错愕,忙又解释道:“晚辈这位义姐往日在江湖中名声不佳,前辈想必早有所闻,其实,薛姐姐早已改邪归正,昨夜若非她出手相救,晚辈早已死在玉蝴蝶手下了。”
  薛玫瑰自知声名不佳,又是邪派出身,乍见两位正派高手,一时踌躇,不敢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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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往事
更新时间2008-3-16 8:20:00 字数:3361
 凌云子笑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过能改,善莫大焉,薛姑娘弃暗投明,改邪归正,那是你本人之福,也是江湖之福,实在是可喜可贺。”
  薛玫瑰躬身施礼,陪坐末位。
  冲霄子忽问:“许少侠来此处已久,可知晓贫道弟子燕金风、杜玉露的下落?”许怀谷道:“晚辈正要与两位前辈说知。”于是将昨天下午一直到方才之间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南宫柳去而复返还和双双盗走画虎拳谱之事略过未提。不提南宫柳是想饶他一命,至于双双,实在是不愿也不敢去想。
  冲霄子听罢,稽首道:“原来昨日少侠已救过风儿他们一命了,贫道代他们谢过了。想不到的是昨夜贫道二人大战天下第七时,少侠正处于生死尤关时刻,那时未能助少侠一臂之力,当真是惭愧。”
  许怀谷笑道:“晚辈与令徒燕金风患难之交,肝胆相照,为他做点事情何足挂齿,至于前辈大施神通之时,哪会知道小子正走火。”
  凌云子也笑道:“好在少侠吉人天相,因祸得福,终是练成了这般绝世武功。”顿了顿,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递给许怀谷,道:“这便是两仪剑谱,在令师眼中不值一哂,对风儿、霞儿他们倒有些用处,劳烦许少侠转交他们,就说我二人有事回返武当了,让他们务必勤加练习,以防不测。”
  许怀谷见她毫不见疑,就将武当派至上剑法坦然相送,不但对徒弟极为爱宠,对自己也是信任器重有加,于是躬身接过,说道:“晚辈也要默写出诗经剑谱,一并送与燕大哥他们。”
  凌云子喜道:“两仪剑阵要双剑合璧才有威力,我正担忧风儿他们一旦落单仍不是南宫柳的对手,想不到他二人能有此机缘,得以修习这等武林绝学,我代他二人先谢过了。”
  冲霄子也道:“许怀谷武功之高江湖上罕见罕闻,那是不必多说了,更难得的是这份心胸,只有博大的胸怀才能在剑道的追求上有大的作为,他日成就应该还要在令师之上。他日如有机缘,请少侠移架武当山一聚,今日贫道二人就此告辞了。”说着,与凌云子稽首这礼,起身向外走去。
  薛玫瑰在末坐相陪,始终未发一言,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这时忽然拦在凌云子身前,曲身躬了下去。
  凌云子大为错愕,急忙伸手来扶,奇道:“薛姑娘,向我行此大礼却是为何?”
  薛玫瑰坚跪不起,说道:“弟子昔日浪荡江湖,铸下大错,今天想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愿出家为道,以赎往日之过,肯请仙长收下弟子。”原来薛玫瑰深悔昔日放荡,弄得残花败柳,秽名远播,料想今时今日已经再难觅好的归宿,就想青灯幽观,了此一生。
  凌云子劝道:“薛姑娘貌美如花,又是韶华年纪,如何心灰至此。当年我是由于一件大伤心事,看破红尘才出家为道的,薛姑娘来日方长,还要三思而行。”
  薛玫瑰连连叩首,道:“弟子这一决定并非一时冲动,早已是考虑清楚了,弟子于这红尘俗事了无牵挂,绝无留恋,仙长若不肯收留只有自寻死路了。”
  凌云子见她心志甚坚,于是道:“薛姑娘若是执意如此,我只能先收你做个记名弟子,回归武当后在庵中暂住一年半载,若能熬得住辛苦,耐得住寂寞,再正式收你为徒,允你束发为道。”
  薛玫瑰大喜,磕过头站起来。许怀谷见她出家之心甚决,知道劝也无用,又不应该如何应对,只能黯然道:“姐姐,想不到我们结义未及一日,就要红尘永隔了。”
  薛玫瑰垂泪道:“姐姐虽是出家为道,姐弟情义永记心中,日后幽观中、青灯下,姐姐日夕为你祁祷平安喜乐。”又颈中取一块玉佩,道:“姐姐一向放浪形骸,周身污秽,只有此物是母亲生前所留,未曾沾染,送与你做个记念。”
  许怀谷累轻轻接过,也想回赠些什么,一摸囊中,正好触到天下第七自录的那本《轻功暗器篇》,于是取出弟给了薛玫瑰,道:“这本书是小弟从天下第七手中得来的,记载了天下各派诸门轻功、各种暗器练铸之法。姐姐追随凌云子前辈,定会有机会修习武当绝技,而武当一派绝少使用暗器,姐姐若能涉足于此,上乘剑术佐以轻功暗器,当可在江湖一放异彩。”
  薛玫瑰接过收下,跟随武当双侠飘然而去。半年后,果然拜在凌云子门下,出家为道,号飞霞子,着一身红色道装,卓而不群,轻功、暗器、剑法三绝江湖,世称“散花天姑”。武当素以名门正派自居,罕代前辈高人殊少涉足暗器,于武学发展未免美中不足,自飞霞子始才开始精研暗器,她也即时武当派暗器一门的鼻祖。
  许怀谷待冲霄子三人走远,打开衣柜,将南宫柳提出来掷于椅中。他封点南宫柳穴道时,用的是重手法,内力劲透经脉,南宫柳两个多时辰里不断运劲冲穴,始终是毫无作用,恼限之余,也不禁佩服许怀谷在半年里就有了这等内功修为。
  此际许怀谷在一掷当中已将他穴道撞开,南宫柳自料武功与他相差太远,既不反抗,也不逃走,只是惴惴望着许怀谷,胡乱猜测他将要怎么样对付自己。
  许怀谷却只是挥手道:“你走吧!以后莫到为难燕大哥他就是了。方才你应该也听见清楚,我会把两仪剑谱和诗经剑法送给他二人,你即是有心复仇也难为不了人家了。”
  南宫柳一怔,他与许怀谷素有仇怨,当日在南宫世家中就险些置其于死地,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自然不能相信许怀谷会如此轻易放过自己,多半是要尽情折辱后才下手,临死也要充充好汉,于是叫道:“臭小子,本掌门今日落在你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也不必做这猫捉老鼠的把戏”。
  许怀谷摇了摇头,道:“当年你与我姐姐有过婚姻之约,虽然未能成亲,终究应有一些情义,你如何对我,我也不放在心上,却是绝不会加害于你的。”南宫柳吃了一惊,奇异道:“难道你竟会是河北大豪许万敌之子?许世伯于先父订交,将女儿许配给我为妻,万敌堂却在一夕间尽毁,据说是漠北十三鹰下的毒手,满门一个也是不剩,你又如何活在世上。”
  许怀谷摇头道:“我爹爹和姐姐在漠北十三鹰来到之前就已身死了,杀害他们的另有其人,否则以他们几个二三流角色,又如何是我父亲对手。”说到这里,忽想:“我查访凶手这么多年,一直是没有什么收获,外人皆认为我父亲是死于十三鹰之手,当时南宫世家与我家大有关连,这南宫柳对我家当时的事知道的必定不少,从他口中应该可以查问出外人不了解的事情。”于是道:“我家人遇害之时,我年纪尚轻,许多事情还不清楚,能不能劳烦你将当年与我家有关事情说给我听。”
  南宫柳心中一喜,暗想:“看得出这小子是重情守义之人,我提些陈年旧事与他攀上关系,动之以情,今日当真放过我也未可知。”于是道:“许兄弟既然要了解当年之事,在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先父昔年执掌南宫世家,是河洛的武林领袖,当年武林三圣的儒圣孔知节先生隐居邙山,先父曾多次前去拜会,蒙得指点剑法,有半徒之谊。后来孔先生将要远游,将一部《论语》交给先父,要他转交给令尊。那时令尊与其师兄柳无敌刀剑合璧,纵横燕冀,创立了万敌堂和无敌帮。万敌堂总堂设在保定,无敌帮总舵设在京郊,遥相呼应,长城以南,黄河以北,无人可与之争锋。先父对令尊好生仰慕,自然欣然而往,而令尊对先父也是着实接纳,结为知己好友。先父返回洛阳后不久,就听说柳无敌忽然暴毙,无敌帮风liu云散,其弟子帮众大多归于万敌堂。于是令尊得以独霸河北燕南。”
  许怀谷听到这里,隐隐觉得不妥,这位无敌帮主柳师伯他是有印象的,文圣武技的总诀就是他在自己十岁生辰时所传,柳师伯身体硬朗,武功修为尚在父亲许万敌之上,如何会暴毙,实在有些可疑,而父亲却师兄亡故而独霸燕南河北——许怀谷不敢再推断下去,只觉见疑亡父,实在是大大的不该。
  南宫柳继续道:“柳、许两家曾指腹为婚,柳无敌虽死,却留有一子名叫柳化雨,弱冠后来到万敌堂要与令姐完婚。令尊认为他失势后穷困潦倒,武功也未有所成就,非女儿终身之托,就有意毁去这一纸婚约。这位柳兄丧父在先,又复失婚,不免恼怒万分,在言语上十分无礼,结果被令尊一怒之下打成重伤,从万敌堂离开后就不知所踪。在此事上,令尊确有失当之处,听说许兄弟你的一位叔叔也因此与令尊翻脸成仇,脱离了万敌堂。”南宫柳这般说,是有意数说许万敌的过错,使得许怀谷感到羞愧,那么他自己所做的无耻事情,许怀谷也没有面目惩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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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痊愈
更新时间2008-3-17 11:24:00 字数:3133
 果然许怀谷闻言后大为惭愧,柳化雨当年上门提亲时,许怀谷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于世事懵懵懂懂,只记得此人是个喜穿白衣,温文尔雅书生模样的人。在家中住过数月,还教了他一些书画笔法,棋艺乐理,自己从前不习武艺,喜好琴棋书画这等杂学,现在想来,正是始于此时。后来柳化雨不知所终,只因此事错在父亲许万敌,合府上下绝口不提,许怀谷也就从未放在心上。今日听南宫柳说起,才知道这白衣书生该当是自己的姐夫,以他一个文弱之人,遭此大变,走时又是重伤在身,必定是活不成了。至于那个叔叔许万胜一向不在万敌堂居留,叔侄之间也没有多少感情上的交流,当初他与父亲许万敌反目成仇之事,许怀谷也曾听门下弟子私下谈起过,只说是权力之争,想不到却是因为此事。这位叔叔若能活在世上,就是自己唯一的亲人了,待诸事完结后,要设法找到他的下落,父亲已逝,兄弟间有什么仇怨也该了结了。垂首暗想:“如果当真如南宫柳所说,爹爹他背信弃义,当真是十分不该,我还有什么面目去教训别人呢?”
  南宫柳见许怀谷脸有惭色,知道自己所说的话已有了效果,接着道:“令姐自柳化雨失踪后,守节立志不再他嫁,真到六年前,令尊与先父欲联姻结盟,才与我有了婚姻之约。不料在成婚前几天,先父练功走火入魔而逝,万敌堂也是一夕尽毁,才使这一段美满姻缘落空。令姐秀外慧中,温柔娴淑,是武林公认的才貌双绝的好女子,在下无福,未能得以为妻,实在是生平至憾。”长叹了一口气。
  许怀谷心道:“我姐姐未曾嫁得你这无耻小人,倒是我家的福分了。”又想:“姐姐终日独守绣楼,抑郁少欢,定是为了柳化雨了,她苦苦守候多年,终究没有盼回他,迫于父命出嫁,却在接亲之日身死,这一生也实在是凄苦。至于父亲,当初因为柳化雨无势而不肯将姐姐嫁给他,后来又因为南宫柳有势而逼迫姐姐下嫁,只是为了成就霸业,姐姐的终身幸福从没放在心上。”
  南宫柳最后道:“令尊与先父交谊甚深,在下所述言语都是从先父那里听来的,料想不会有错,方才所说都是由衷之言,若有冒犯许老伯之处,还望海涵莫怪。”说着偷眼观察许怀谷脸色,既盼许怀谷内心羞愧放过他,又怕许怀谷恼羞成怒拿他出气,心下忐忑不安。
  许怀谷行走江湖时所遇父亲的故旧,或是碍于他的情面,或是不了解真相,或是与许万敌本就是同一类人,对许万敌生平都是褒扬有加。许怀谷今日听南宫柳所述,料想这才是真实的,一时间心灰意冷,炽炽复仇之火也黯淡了许多,颓然说道:“南宫掌门,感谢你将过往之事说与我听,你我今日起恩仇了了,下次见面就是陌路人了,你先走吧。”
  南宫柳甚喜,劝道:“令尊其实也是一世豪杰,若非壮年早逝,黄河以北已尽属万敌堂了。当然,许兄弟少年英雄,他日成就只会在令尊之上。”抱拳施礼,出门后按原路掠回,他在柜中已听说许怀谷将把两仪剑、诗经剑两大绝学传授经燕、杜二人,料想从此以后再也不是他二人的对手,也就放弃了报复之念。
  这一日一夜间,许怀谷先是受了双双的愚弄,丢失了拳谱,又听南宫柳细诉父亲昔日过错,虽是武功大进,却是心灰意冷,暗想:“双双是特意前来骗我拳谱的,双宿飞、飞来客二人必定就潜伏在左近,我纵然追上她,又如何是他二人联手之敌。为今之计,只有尽快找到柳叔叔,再做计议了。”
  心神懒散,什么事都不想去做,偶然看到桌上笔墨,才想起要送给燕氏夫妇的剑谱还未画完,于是强慑心神,将小雅七十二剑录于纸上。眼见天色渐晚,料想短时间内燕金风二人也不会回归此间,就将剑谱包在一处,贴身放好,施展轻功回到镇上。
  转过街角,苍茫暮色中,遥见一白衣少女倚门而立,依稀是千叶真一模样。许怀谷凛然一惊:“我离开了整整一日夜,真一必定是焦虑非常了。”加快脚步,向真一奔去。
  而真一也听到许怀谷无恙,露出欢喜无尽的神色,低呼一声,蹯跚着迎上前来。
  许怀谷见她竟然已经能够站立行走,又惊又喜,急忙抢到近前扶住她,喜道:“真一妹子,你能够独自站起来走路了!”
  真一浅浅一笑,道:“昨夜我久不见大哥归来,心中焦急,只想到外面看看,也不知怎的,突然就站了起来,当时我也吓了一跳。今日更好,扶着墙自己能够走出来。”
  原来真一由于浸入海水时久,双腿经脉被侵入的阴寒之气闭塞才至行动不便,这些天来,许怀谷每日用孟子神针为她疏通经络,已经将她封闭的经脉打通。只是真一双腿久不施力,肌肉萎缩,加之心理上也认定了无法站立,看上去仍是行动不得。直到昨日心中焦虑,一心想要到外面望望,全未虑及能否办到,放下心理负担,反而站立起来,今日有了昨日经验,努力之下就可以稍稍行走了。
  许怀谷见她腿疾得愈,自然是十分欢喜,而真一见他无恙归来,欢喜之情更胜于治去腿疾了。
  许怀谷扶着真一回房,一边为她推拿按摩双腿,一边择要将这一日夜间发生之事讲了一些。听得真一一时惊叹,一时惋惜,待他讲冠真一忽道:“昨日我站在房门外等大哥回归时,曾看见一对年轻夫妇前来投店。虽是农人打扮,却掩不住高华之气,也不知是不是大哥的两位朋友。”
  许怀谷笑道:“他们两个多半找个偏僻所在躲藏起来,如何会到这闹市中来……”,忽然一拍额头,叫道:“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旁人都要似我方才所想的那样,认为他们躲藏在偏远之处,燕大哥反其道而行,偏偏躲在这闹市中,外人到那偏远之处找寻,又那里找得到。此计大妙,我这位兄长实在是聪明。”
  真一一笑,轻声道:“或许是你那位大嫂想出来的也未可知。”
  许怀谷运功按摩完毕,嘱咐真一闲暇时要勤加练习,就要去拜见燕氏夫妇。走到他二人门前,童心忽起,便想看看两人正作什么,于是飞身上房,一个珍珠倒卷帘,双腿勾住房檐,从窗户缝中向里面窥视。他此时内力外功俱已达极高境界,行动如风,房中全无知觉。
  只见房中红烛高照,杜玉露正在画画,画的是一朵大红牡丹,燕金凤在旁边研墨侍侯。
  杜玉露边笑边道:“风哥,你看我这朵牡丹可好?”燕金凤笑道:“牡丹虽好,又怎及我娘子这般娇艳。”杜玉露喜上眉梢,忽又现愁容,叹道:“南宫柳说父亲病重,也不知是真是假,爹爹他不认你这个女婿,我是不会回去见他的。”燕金风劝道:“待我们有了孩子后便带他回山西,有了外孙,他老人家也只好认我这个女婿了。”
  杜玉露佯嗔,伸手捶打燕金风,忽又红晕满颊,垂着不语,燕金风急道:“露妹,你生气了么?是我胡说八道。”杜玉露扭捏半晌,才娇羞无限地道:“我爹爹他……他快要有外孙了。”燕金风一怔,随即明白妻子已有身孕,不禁大喜若狂,一把抱起杜玉露,欢声道:“我要做爹了,店家、店家,快拿酒来!”
  许怀谷不愿打扰这温馨场面,当下飞身下来回到自己房中,他见燕氏夫妇如此恩爱,忽又忆起双双来,心中一痛,自怜起身世来。
  次日清晨,许怀谷将车子套好,扶着真一登了车,见燕氏夫妇房门尤自未开,忖道:“春霄一刻值千金,我也不必去煞风景了。”
  借来纸笔写下前因后果,与剑谱包在一处,掷入燕金风房中,叫道:“燕大哥,燕大嫂,小弟许怀谷去也。”等到燕金风、杜玉露二人拾起剑谱,穿戴整齐追出时,许怀谷驾车早已走得远了。
  许怀谷坐在车上,心中思忖:“真一腿疾已去,总算未负心柳大师所托,只是茫茫人海如何找得到她的哥哥。现在最要紧的还是找到柳叔叔,商议如何对付双宿飞、飞来客二人,柳叔叔交游广阔,能助真一找到哥哥也未可知。”他曾听说柳残敌要去山东曲阜孔府,将残敌六技交给儒圣后人,当下辨明方向,奔曲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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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孔府
更新时间2008-3-18 11:12:00 字数:3137
 此时正是秋去冬来,又是一路向北,每行一程,天气便寒冷一分,真一在许怀谷治疗下虽已能自由行走,只是她二十年来一直生活在四季如春的海岛上,抵受不住北方寒气,每日仍是藏于车厢中。
  曲阜处于山东西南,泗河南岸,是儒家创立者、圣人孔子的故里,孔子一生致力于文学艺术,向来不注重武技,所谓“子不语怪力乱神。”其实他本身武功却是不弱,史记载其“力可开国都之门”,用手臂打开城门,这纵然不是内功深厚,也必是天赋异禀,神力惊人了。
  孔子后人禀尊祖训,从不与江湖中人来往,唯有第六十二代孙孔知节,却是好武成狂,为求学少林绝技,不惜在少林寺出家为僧,每日在藏经阁中研习武学。十年磨一剑,终有所成,与天下第一高手虚空上人决战于邙山,名动天下,被世人尊为武林三圣之儒圣。他在贯通各派武学基础上,结合儒家易理思想,创下文圣武艺十大绝技,许万敌、柳无敌得其四技,便纵横河朔,无人能敌,柳残敌得其六技更是名列五绝之首,博得江湖第一高手的美誉,孔知节实可算上继达摩祖师、张三丰真人后又一代武学奇人了。
  许怀谷曾听柳残敌讲述过儒圣的生平事迹,机缘巧合学得文圣武艺十大绝技,还在扁舟岛上拜祭过这一位武学大宗师的坟墓,不知觉间已将自己当做他的传人,对儒圣极为尊敬。便想:“柳叔叔曾许愿将残敌六技交还孔老前辈后人,这后人想必是关阙的舅父孔从文了,此人虽是蛮横骄傲,终究是儒圣后人,我何不将其它四技一并交还。”于是每日旅途闲歇时便拿出纸笔,将“孟子神针”、“大学刀”、“中庸拳式”及总诀“论语”默写下来。
  这一日来到曲阜,那孔府、孔庙、孔林三处占去大半个曲阜。孔府又称“衍圣公府”,位于孔庙东侧,有“天下第一家”之称,是孔子嫡系长期居住的府第及孔子嫡长孙的衙署。汉高祖刘邦以太牢之礼祭孔子墓并封孔子九世孙世为奉祀君,代表国家祭祀孔子。后历代不断加封,至宋代封为衍圣公,大明洪武十年建立独立的衍圣公府。前为官衙,后为内宅,前堂仿照王朝六部而设六厅,在二门以内两侧,分别为管勾厅、百户厅、典籍厅、司乐厅、知印厅、掌书厅、公共管理孔府事务,后寝部分有内宅、花厅、一贯堂、是家族生活的场所,其时已有楼、厅、堂480余间。
  孔庙占地三百余亩,建筑物四百六十余间,前后有九进院落,左右对称,布局严谨,气势宏伟。前三进院落布置导向性建筑物,如门或牌坊。第四进院有一座三重檐的高阁奎文阁,其中藏有历代皇帝赏赐的图书。第七进院落中有“杏坛”,据说是孔子生前讲学处。孔庙的主殿大成殿高十余丈,廊下有二十八根龙古柱,每根石柱都用整块石材雕成,典雅、富丽、雄伟、壮阔,与深宫大内相比,也只是稍逊。
  孔林又称至圣林,在曲阜城北门外,占地三千亩,周围砖砌林墙长达一十四里,是孔子和他的后代子孙们的家族墓地。孔林内柏桧夹道,进入孔林要经过四百丈长的墓道,然后穿过石牌坊、石桥、甬道、到达孔子墓前。孔子的坟墓封土高二丈,墓前存有石雕的华表、石人、石兽,整个孔林延用二千余年,内有坟冢十余万座。其延续时间之久,模葬之多,保存之完好,举世罕见。
  许怀谷驾车直到孔府大门处。孔府大门,为间五檩悬山式建筑,匾书“圣府二字”,为本朝首相严嵩所书。门两边有对联一幅,上书“与国咸休安富尊荣公府第,同天并老文章道德圣人家”,其中“富”字上面少一点,寓“富贵无头”,“章”字一竖通到上面立字,寓“文章通天”,此联概括出千百年来“圣人家”的气派。但见仪门四柱回梁,悬山肩挑,前后重花蕾各四朵,所以又称“重花门”,平日里大门紧闭,只有会见最尊祟的客人时才在礼炮声中打开。
  孔府庄严肃穆,令人望而生敬,可是现在却有三个人在孔府重花门前大声喧哗,声音之大,许怀谷远在数里外便有耳闻了。
  许怀谷将车停在路边,远远看着,这三人倒是都认得,两个浓眉大眼的少年比手划脚,大叫大嚷,正是好武成痴的武痴、武迷兄弟,而他们身后负手而立、仰首望天,好似得道高人不屑理会凡尘俗事的样子,正是那个草包大骗子大宗师。
  许怀谷一见到他三人就是想笑,实在想不通这三个活宝怎么会到圣人府第前来呱噪,也不上前相见,躲在近处侧耳倾听。
  只听武痴叫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这名话是你们老祖宗说的吧,有朋友远道而来,你们该当高兴才是,如何将我等拒之门外,这如何是孔老夫子的待客之道。”
  一个家丁模样的人道:“小人已经跟两位解释过了,我家主人俱不在家,两位若要拜访,请改日再来吧。”武迷又叫道:“子曰:‘既来之,则安之’,你们老祖宗早就说明白了,既然客人来了,就要好好安置下来,你应该先请我们进到府中,坐下喝喝茶,等你家主人回来,这才是圣人的以礼待客之道。”
  另一名家丁冷笑道:“所谓子不语怪力乱神,我们孔氏家族一向对你们这些江湖人物敬而远之,阁下还不能与我家主人结交,也用不上圣人的待客之道。”
  武痴道:“子曰‘眼见尚且为虚,何况耳闻乎?’你怎知孔夫子不与江湖人结交,听说他老人家与刺杀秦始皇的大侠荆轲就是好朋友。”
  许怀谷听得好笑:“这两个活宝子曰诗云在圣人门前引经据典,也不怕贻笑大方,又胡说孔夫子与荆轲是好朋友,孔夫子和荆轲在泉下有知,也要哭笑不得了。”
  却又见武迷偷偷拉扯武痴的衣袖,低声道:“哥哥呀,孔夫子好像和大侠荆轲不是一个时代的,上下差着几百年呢。”
  武痴面色不改,仍是大言不惭的说道:“不错,我说的是荆轲的爷爷,孙子是大侠,爷爷当然也是侠客,孔荆两家还是累代世交呢!远的先不说了,就是上一代孔家主人孔知节老先生,本身便是个江湖大人物,他创下的什么……”,侧耳听武迷说了,接道:“什么文圣武艺十大绝技更是轰动江湖,我等今天就是来见识一下的。”
  许怀谷心中一凛,暗忖:“我道这三个活宝怎么会到孔府搅乱,原来是为文圣武技而来,儒圣出身于曲阜孔府,此事绝少有人知晓,此事多半和天下第七有关。”
  那家人闻言也是面色一变,忙道:“我家老主人已经故世多年了,他老人家是读书人,又会什么武艺,我看两位还是去泰安府关老爷子那里吧,他那里才尽多江湖人呢。”
  武痴还待强辩,大宗师在后面轻咳一声,沉声道:“人家既不欢迎我们,多说也是无用,容后再来拜访吧。”拉着武氏兄弟便走。
  那孔府家人拱手相送:“我家主人不在,多有怠慢,还望海涵。”
  许怀谷心想:“圣人门风果然以礼自持,家人仆从也是这般彬彬有礼,若是换了旁的大户家奴,早就用棍棒招呼了。”他料想大宗师一伙意在文圣武技,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必定还有图谋,于是赶着马车缓缓跟在后面,他头戴草帽,手持马鞭,十足个车夫模样,大宗师三人自然是认不出。
  大宗师三人边走边议,许怀谷神既成,耳聪目明,三人声音虽低,一句一字仍是听得清楚。只听武痴道:“前辈,就这般罢手不成,又如何向天下第七帮主交待?”——许怀谷暗想:“果然与天下第七有关,可是他又如何做了什么帮主。”
  大宗师沉声道:“此事不能强夺,只有智取。你们未看见方才那两个人么,虽是家丁打扮,其实身负上乘武功,最后他那么一拱手,分明是少林绝技‘隔山打牛拳法’的的第三十七式‘金刚礼佛’,若不是老夫在旁边护持,你二人已然身重伤了。”
  武氏兄弟连声道谢,大宗师又道:“家人尚且如此了得,主人更是深不可测,老夫虽然不怕,但要分心保护你兄弟,打起来终是麻烦,若是走露了风声,引来其它江湖人来抢夺,岂不坏了帮主大事。”武氏兄弟连声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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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孔庙
更新时间2008-3-20 9:48:00 字数:3065
 许怀谷见那两名孔府家丁脚步虚浮,便是寻常的拳脚功夫也是没有练过,如何会是什么武林高手,大宗师信口胡吹,自然是故弄玄虚,自抬身价。眼见他三人径自回了客栈,于是也跟着住进了这家客栈,想要看看这三个活宝是如何智取文圣武技的。
  许怀谷与真一同行,晚上大多分居而眠,遇见十分不便是也只好同处一室。许怀谷胸襟坦荡,行事但求问心无愧,真一生于东瀛,长于海岛,也不识中原礼仪,今日为了监视大宗师一伙,就在他们隔壁要了一间房,同室而居,分床而卧。
  睡至中夜,许怀谷听见隔壁门开,接着房上瓦响,有人上房而去。许怀谷知道是大宗师一伙开始行动了,对真一嘱咐一声,穿窗而出,也飞身上了房顶。真一常见这位许大哥高来高去,也不以为意。
  许怀谷在房脊上一望,月光下见三条人影向北而行,正是孔府方向,于是施展轻功,在后面徐徐相随,那三人轻功俱是不佳,勉强算得上飞檐走壁,一路上却不知踩碎了多少瓦。
  许怀谷远远跟在后面,见三人到了也孔府外却不停留,又沿着孔府外墙向西奔去,他不禁有些奇怪,不知这几人要搞什么玄虚。疑惑间,蓦的一转,眼前突现高墙,这墙比孔府院墙还要高出许多,建造的更加雄伟,一转念间已知是到了孔庙之外。
  大宗师三人站在高墙下,武迷向大宗师求教道:“前辈,你如何猜到这文圣武技不在孔府,而是藏在这孔庙中?”
  大宗师沉吟未答,武痴已打了弟弟一掌,叱道:“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言,前辈是一代高人,你我兄弟怎能领会他老人家的神机妙算,一切唯老前辈马首是瞻就是了,又何必多问。”
  大宗师哼了一声,见武氏兄弟作势要纵上高墙,急忙拉住他二人,低声道:“以兄弟轻功,跃上高墙已是不易,难免不弄出声响,岂不要被人发现。所幸老夫有先见之明,带来这件宝贝来。”
  说着,从囊中取出一只飞虎爪来——这飞虎爪是夜间飞贼攀援高处惯用之物,前面是抓勾用的钢爪,后面系有长绳——大宗师抛出飞虎爪,待钢爪搭住墙头,用力拉扯绳子,觉得吃住力气了,才道:“谅你兄弟也不知如何运用,待老示范给你们看。”双手紧握绳子,两脚撑住墙壁,一步一步攀援而上,倒也十分迅捷。
  武氏兄弟待大宗师在墙头挥手招呼,相继攀援而上,武迷还赞叹道:“幸亏前辈想得周到,要不然你老人家施展轻功一跃而过,我们兄弟却上不去,只好站在外面给前辈把风了。”他哪里知道大宗师的轻功与他相较尚且略逊一筹,这墙高一丈几尺,武氏兄弟勉强可以跃上去,大宗师却不免从半空中跌下来,摔个头破血流。
  孔庙乃是祭祀孔子的家庙,历朝历代皇帝尊祟孔子为至圣先师,不断加以修葺扩建,至此规模已极为宏大,共有建筑百余座,计四百六十余间,辐圆数十亩。主要建筑有碑亭、奎文阁、杏坛、德佯天地坊、大成殿、寝殿等。前为神道,两侧栽植桧柏,庄严而肃穆。庙前后九进院落,前三进为引导庭院,院内遍植成行的松柏,浓荫蔽日,使人清心涤念,而高耸挺拔的苍桧古柏间辟出一条幽深的甬道,座座门坊高揭的额匾,赞颂孔子的功绩,使人敬仰之情不觉油然而生。第四进以*院,建筑雄伟,黄瓦、红墙、绿树,交相辉映,又有左右长廊共百丈,供奉儒家贤达,并示儒家思想的源远流长。
  大宗师三人游走其中,全无发古之幽思,只余胆颤心惊,这孔庙只是在祭祀时才大开,平时少有人居,黑夜中更是人迹不见,三人越走越是心谎。
  蓦的转入一重极大院落,极是空阔,却没有亭台楼阁,举目所视尽是各式各样的石碑,少说也有千余块。
  原来三人到了碑亭,这里本是孔庙保存历代碑刻之处,自汉代以来皇帝追谥、加封、祭祀孔子和修建孔庙的记录,帝王将相、文人学士谒庙的诗文题记等俱陈设于此,凡一千零四十四块,文字有汉文、蒙文、八思巴文,书体有真草隶篆,称得上中国古代书法艺术的宝库。
  大宗师三人如何懂得这些,武痴置身于此,吃了一惊,皱眉道:“这回可糟了,这里这么多的石碑,多半是孔家历代埋葬先人的所在,我们怎么走到墓地来了。”
  武迷闻言吓了一跳,跟在大宗师身后,颤声相询:“前辈,您老人家不会是带我们来掘儒圣孔老前辈的坟墓吧?”大宗师故作镇静,点头道:“不错,老夫料想秘笈一定被孔知节带进棺材里,才带你二人来寻。只是这里坟墓太多,不知哪一处才是。”
  许怀谷靠在一块石碑后,心中好笑,他知道这里是碑林,历代皇帝名臣、书画名家、文士学者写下不少的为孔子歌功颂德的言辞,篆刻于碑上,阵列在这里。孔氏家族的祖坟在城北的孔林中,孔知节的衣冠冢也在那里。武氏兄弟少不更事也还罢了,大宗师在江湖上混了几十年了,也是这般无知。
  许怀谷见他三人点着火折子挨个石碑寻找“孔夫子六十二代孙孔公知节之墓”的字样,也不去点破,靠在石碑上冷眼花缭乱旁观。
  偶然瞥见一块也不知哪位书法家所书的碑文,一个“道”字写得苍劲挺技,简直要破碑而出,许怀谷心中灵光一现,暗忖:“这‘道’字怎么和春秋笔法中的‘教之道’的‘道’字如此相似,难道当年儒圣创下春秋笔法就是因这碑林有感而发的么?”
  他猜想的是不错的,孔知节自幼便在碑林中玩耍,学习书法时又时来临摩,这里千百块石碑,无一不是稀世珍品,笔体或苍劲、、或雄伟、或古朴、或华贵,各自不同,但殊途同归,都已到了书法的巅峰,孔知节创制春秋笔便是精选了其中的二十四字,与武学融汇,以字代招,二十四字化为二十四式春秋笔法。
  许怀谷自学残敌六技以来,武学修为每进一步,便愈觉得文圣武技的博大精深,这九大绝技,或由诗词化做武功,或由易理化做武功,或由音乐化做武功,甚至将医术化做武功,真可谓涵盖宇宙,包容万象。许怀谷仗着聪颖机变,加之少年时所学庞杂,词诗乐曲,易理书画都懂得一些,才在极短时间内学会诸般绝技。但那也仅仅是粗通,若想将绝技融汇贯通,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谈何容易。诗经剑法若想练到极处,不理会诗词的意境是办不到的,要想学会易经步法,就要精通易理,九大绝技与四书五经相通,寻常江湖中粗鲁汉子又怎能解其中妙处。
  许怀谷自忖所学九大绝技中以春秋笔法修为最是浅薄,便筹划他日江湖事了,应该在这碑林中住些时日,当有所收益。
  正在寻思时,忽听有人喝道:“来者何人,敢来孔庙作怪?”许怀谷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白衣中年人立于月光下,碑林中。
  这人三十余岁年纪,眉目清秀,三络墨髯,一副读书人模样,手中倒提一杆丈长铁杵,杵端是一蓬白色长毛,便似一管毛笔模样,只是比寻常毛笔大了几百倍,也重了几百倍。
  这个人许怀谷是识得的,正是孔知节后人,关老爷子的内弟,孔夫子六十三代玄孙孔用致,从前在关老爷子府上有过一面之缘,未想到他一个文弱书生模样的人,举重若轻,竟是一个内功精湛的武学高手。
  大宗师武功虽是不济,见识却是不凡,见孔用致如此气势,自忖不是对手,强自镇定,道:“老夫戴宗嗣,江湖贺号‘挟三山、控五岳、虎啸平阳天地动,游五湖、踏四海,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便是我了。”
  孔用致如何听过这般长的绰号,不由得一怔,奇道:“你说什么?”武痴已接口道:“在下是风卷云扬,雷动四方,笑傲江湖,独步武林,霹雳大侠许怀谷座下大弟子,暗器第一、枪法第二、指法第三、内功第四、轻功第五、暗器第六、总排第七的天下第七座下玄武堂堂主武痴,这位是我弟弟武迷。”语毕,用手一指武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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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还笈
更新时间2008-3-22 7:41:00 字数:3101
 许怀谷听大宗师自报绰号已是强忍住笑,又听武痴给己编了个与大宗师相较丝毫不逊色的绰号,更是险些笑出声来。孔用致却露出厌恶神色,只道这三人故意戏耍于他,不再罗嗦,提起笔向大宗师腰间砸来。
  武氏兄弟甚讲义气,叫道:“前辈,子曰,‘杀鸡蔫用宰牛刀’,让我们兄弟料理他。”各舞单刀,抢上前接下。
  大宗师自然乐得退下,叫道:“好吧,便由你兄弟先上,若有不妥之处,老夫指点一二,你兄弟终身受用不尽。”
  许怀谷看孔用致气势,用的正是二十四式春秋笔法,便知道武氏兄弟一定不是对手。果然,孔从文“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一字一字写下去,写到第十四个字“不”时,将笔一横,架开武氏兄弟的双刀,笔站一扫,将二人逼开丈外,一竖一捺,左右分击,将武氏兄弟的双刀打飞。
  大宗师吃了一惊,叫道:“武氏兄弟,你二人再抵挡一阵,待老夫回客栈将兵刃取来,打发这个家伙。”转身撒腿便跑,武氏兄弟自然不甘于落后,孔从文又惊又怒,喝道:“鼠辈,擅闯孔庙,这般轻易便走了么?”随后紧追。
  孔庙中道路繁杂,大宗师三人又慌不择路,狂奔一阵,虽是到了院墙下,只是已不是方才顺绳而下的那一处了。
  大宗师不见了飞虎爪,又惊又急,转头见孔用致一步一步迫进,情急拚命,奋起平生之力,向上一纵。以他轻身功夫原本无法跃上,此时凭着一股激劲,双手竟然搭上墙头,心中大喜,手脚并用,终于爬了过去。
  武氏兄弟也是奋力急跃,这时孔用致已经追至,横笔扫向武氏兄弟腰间,两兄弟身在半空,避无可避,上身虽可跃上墙头,双腿不免留在孔庙中。
  就在这一刹那,黑暗中飞来一块青砖,正撞在铁笔之上,砖头撞得粉碎,孔用致的铁笔也被撞得脱手而飞。
  武氏兄弟保全双腿,跃上墙头与大宗师一起跳到墙外,他二人自然认为是大宗师出手相救,连声称谢,大宗师虽是不明所以仍旧是信口胡吹一阵,终究是不敢停留,飞也似的逃回客栈中。
  孔用致双臂被震得发麻,知道来人内力非同小可,冷冷道:“尊驾如此武艺,何必藏头露尾,何不现身相见。”——他出身书香门第,说起话来竟是一派江湖口吻。
  许怀谷与关阙平辈论交,孔用致是关阙舅父,不敢怠慢,忙从石碑后跳出来,躬身施礼道:“晚辈许怀谷,是关阙公子的朋友,在泰安关府上曾拜见过孔先生。适才一时鲁莽,冒犯了先生,还望恕罪则个。”
  孔用致认出许怀谷正是在关府大战天下第七一伙的那个少年高手,心神大定,冷然道:“原来是许少侠,武功精进若斯,可喜可贺。你与那三人是一起来的么,深夜至此,意欲何为。”
  许怀谷道:“晚辈偶然听到这三人要来孔庙偷取武林秘笈,才蹑在他们之后追到这里。谅这几个喽罗也不会知道儒圣出身圣人门弟,晚辈是想通过这几人找到背后主使之人,才冒然阻挡铁笔,绝不敢有意冒犯。”
  孔用致点头道:“不错,令师柳残敌将残敌六技归还孔家一事,世人绝少知道,此事是该查探一下。”他见许怀谷精通残敌六技,便认为许怀谷是柳残敌的弟子。
  许怀谷听说柳残敌已经来过孔府,不禁喜道:“柳叔叔来到这里了么?他现在哪里?”
  孔用致道:“令师数月前来到敝处,将我父亲遗下的六种绝技交还,还指点敝人几个月的武功,前几日才离开。”许怀谷好生失望,又问道:“先生可知我那柳叔叔去了哪里?”
  孔用致沉吟道:“令师走时未曾交待,不过最近天下第七正在筹建一个帮会,令师曾说过十分怀疑他的身份,只怕他是江南倭寇潜入北方的奸细,敝人猜想令师是调查此事去了。”
  许怀谷心中一凛,忖道:“我曾与天下第七在倭寇老巢天童寺交过手,后来他又斩断杜槐一臂,救走汪直,难道这厮也是汪直的手下。”忽然心中又一动:“天下第七相貌异于中土人士,上次掠我出海,声称远赴东洋,莫非他本人就是个日本武士。若是这样,这次他组建帮会,目的就是要声援江南倭寇,戚大哥用数年心血才将倭寇逐出江浙,天下第七再纠集残余,再加上南宫柳这些人物做乱北方,实在可虑,这可是一件比追回画虎拳谱更重要的事情。”
  心中更加急切想要见到柳残敌,于是拱手道:“晚辈机缘巧合,学得儒圣传下的武技,这次前来孔府,也是为完璧归赵而来,柳叔叔既然将残敌六技归还,晚辈也该当余下四技奉上。”从怀中取出录有论语总诀、中庸拳式、大学刀以及孟子神针四技的纸卷,递给孔用致。
  孔用致又惊又喜,奇道:“文圣武艺十大绝技中,令师也只懂得六艺,这四种武学少侠又如何得来的?”许怀谷道:“家父许万敌是儒圣第二个弟子,这其中有家传武学,算起来,晚辈还是先生师侄,这便拜见师叔。”跪下磕了三个头。
  孔用致大喜,笑道:“这可真想不到了。”伸手去扶,用尽力气却移不动许怀谷分毫,许怀谷磕完了三个头才自行站起。孔用致心下骇然:“这少年如此年纪,便有如此内力,可见我父亲留下的武学比姐夫传我的内功强胜许多,明日我就开始修习那周礼神功。”
  原来孔知节在武学上虽是一代宗师,在孔氏家族中却被斥之为旁门左道,“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武学上修为越高,被人视为误入歧途愈深。孔知节与族人格格不入,最终远赴海外,十大绝艺一式也未传与子孙,而他独子孔用致生性却颇似乃父,极为好武,苦觅父亲未果,便鼓动姐姐嫁给比她大二十余岁,时任山东武林盟主的关云山。孔用致也因此从姐夫那里学得正宗的少林内功,苦练了二十年,实际上已是十分了得。
  其实少林内功与周礼神功练到极致是殊途同归,威力都是奇大,只是孔用致才只初窥门径,许怀谷却因种种机缘巧合而功成圆满,在孔从文眼中,便认为周礼功奇妙得多。于是送走许怀谷后,拿着这十大绝技,隐居孔林,从此不问世事,潜心习练绝技,只是他资质不过中上,又不似孔知节、柳残敌、许怀谷这般博采众艺、奇遇连连,待到十大绝技有成,已是数十年后了。
  许怀谷又将前往扁舟岛的海图送与孔知节,告知儒圣埋骨之处,这才告辞返回店中。
  次日一早,许怀谷就听见隔壁大宗师三人吵闹起来。只听武痴嚷道:“不能轻易就这样离开了,空手而归,如何向帮主交待。”
  武迷嗫嚅道:“昨夜墓地里那人武功太高,我们留在这里也无所作为,帮主马上就要举力开帮大典,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武痴道:“开帮大典要在三日之后,泰山距此不过一日路程,多留一日也误不了事。再说,有戴老前辈在此,墓地那人武功再高也不足挂齿。本帮创建大典,别的堂口的弟兄都能奉上大礼,唯独我兄弟两手空空,岂不丢人。”
  许怀谷原本就是想通过大宗师三人找到天下第七,再在天下第七处等候柳残敌的出现,现在既已知道了天下第七在泰山附近,也就不必再听这三个活宝啰嗦了。
  当下套上马车,驾着车载着真一向泰安而行,路坦途近,马车轻便,许怀谷又有一身驾车的本领,午时方过,已经可以远远望见通天拔地的巍巍泰山了。
  路上许怀谷正在寻思到泰安后如何与柳残敌取得联系,忽见前边叉路口拐过两骑,向北驰去。左边那人身着绿色绸衫,富家公子打扮,正是南宫柳,右边是个高大番僧,斜披袈裟,臂摇金环,竟然密宗高手锁南坚错。
  许怀谷盘算:“南宫柳这厮回来得好快,他是天下第七的左膀右臂,跟住他不难找到天下第七。可是锁南坚错不是在登封与天下第七反目成仇么,如何又走到一起,这人武功高强,若与天下第七联手,倒是棘手。”越发想要知道天下第七在搞些什么,于是将马车也转到了北行的小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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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伏击
更新时间2008-3-23 8:31:00 字数:3133
 南宫柳二人纵马奔行甚速,早已不见了踪影,好在这条路并无叉路,只要顺路而行就是了。
  路渐崎岖,已进入山区,又走了一刻,路旁草丛中突然闪出两条大汉,持刀一横,喝道:“这条路大爷们用了,小子绕道吧!”
  许怀谷更加认定前面就是天下第七大本营所在,表面上应承着退开,将马车赶到林间幽静处藏好,嘱咐真一耐心等待一会,不可随意走动,施展轻功,绕开守卫,上到山岗之上。
  许怀谷纵上一棵高树下望,才发现山岗四处竟是藏匿着数百人,俱是全神贯注盯着前面一条越岗而过的山路。而十几丈外一块巨大的山岩后,四人围坐,南宫柳、锁南坚错俱在其中,另外两人一着白色大氅,一穿虎皮背心,竟是在偃师城外打伤百工三将的巨寇虎鹤二王麻叶,陈东。
  此时正值秋末,北风乍起,许怀谷处于下风口,南宫柳一伙的谈话随风都传入他的耳中。
  只听锁南坚错问道:“鹤王,你又如何得知少林寺僧将会经过这里赶赴泰安关府?”
  陈东恭敬道:“这群少林和尚昨日在济南大佛寺挂单,在下座前的一名弟兄偶然听说他们今日要赶到泰安关云山那老匹夫那里。在下只怕这些贼秃将不利于本帮,才在这必经之路设下埋伏予以伏击。只怕少林和尚武功高强,不易收服,这才恭请上人前来掠阵。”
  南宫柳点头道:“关云山是少林寺俗家大弟子,见本帮在他身侧大张旗鼓的筹备建帮,只怕不利于他,才请来少林武僧来助阵。本帮帮主半年前曾挑战少林,与寺中多结仇怨,不可掉以轻心。鹤王,你可知来的都有是些什么人?”
  陈东道:“在下还未打探清楚,传来消息只说有十四个和尚,两个老的,十二个年轻的。”南宫柳道:“想必是戒律院的十三棍僧,只不知另外一个老僧是谁。”
  锁南坚错忽问:“少林寺方丈可在其中?”他在天下第七挑战少林时曾用“密宗大手印”与无缘方丈的“玲珑大佛手”对过一掌,对他很是忌惮。
  南宫柳心思机敏,猜到他的想法,笑道:“这个上人大可放心,方丈住持全寺,平日里是极少下山的。”
  许怀谷攀在高树之上,视野极为广阔,这时已望见一群僧人沿着山路行来,当先一僧身披大红袈裟,那是少林寺无字辈高僧的装束,他身后有十二名身穿月白僧衣的僧人,肩上各担一棍,棍上挑着经担,该当是戒律院的棍僧了。奇怪的是竟有个灰衣僧人骑在一头青驴上,夹在众棍僧之中,略显突兀,也不知是什么来头。
  南宫柳诸人也随即得到讯息,弓上弦,刀出鞘,只待众僧进入包围圈中就大举杀出。南宫柳握剑在手,麻叶、陈东分执虎头锤和鹤嘴锄,伏在石后紧盯着路口,锁南坚错则自恃身份,仍是袖手盘膝而坐。
  少林群僧渐近,许怀谷认出当先老僧不是戒律院首座无妄,而是那般若堂长老武功渊却世事不通的无心上人,其它一心以下十二棍僧俱是相识,唯有那灰衣老僧从来未见。
  许怀谷见埋伏的群贼中有不少持有暗器,只怕骤然发射,少林众僧难以抵挡,便从树上折下一技,运劲掷出。虽只是一段枯枝,在他内力贯注下,强劲实不逊于强弓射出的利箭,登时将一名张弓欲射的盗众钉倒在地。
  那盗众痛得长声惨呼,顿时惊动僧众,十二棍僧除下经担,挥动棍棒,布成阵势,将无心和那骑驴老僧围在中央。
  南宫柳见事已败露,也就不再隐藏,轻啸一声,潜伏的数百盗众纷纷涌出,将少林群僧围在当中。他轻摇折扇,缓缓步入,麻叶、陈东一握铁锤,一执钢锄,在他左右护持,锁南坚错则袖手卓立于巨石之上。
  无心乍见这许多人涌现,吃了一惊,向一心问道:“师侄,这此人莫非就是你常向贫僧提起的占山为王、落草为寇的绿林好汉么?”
  一心知道自己的这位师伯生平绝足寺外,这一次是首次离开嵩山,年纪虽大却是不通世事,武功虽高却是半点江湖阅历皆无,这次群僧远游,一路上就将江湖中诸般事情相告,此时听他问起,就回答道:“启禀师伯,那拿鹤嘴锄的叫做辽东一鹤陈东,拿虎头锤的叫做伏牛山君麻叶,这两个人倒是开山立柜的强盗。而那位摇扇的公子,应该是号称‘潇湘剑客’的南宫柳,他是当代南宫世家的掌门人,不知为何混迹于盗群。”
  无心点头道:“鹤嘴锄是少见的外门兵器,几十年来只有关外长白山的白鹤道人最为擅长,陈施主既称‘辽东一鹤’,该当是白鹤道人的弟子。虎头锤在武林中更是罕见,这本是军旅中战阵上用的兵器,昔日镇守山海关的一位名为麻雷的将军精于锤技,莫非这位麻施主是麻雷将军之后。麻雷、白鹤本是同门,他们的师父虎鹤神君曾创下一套分进合击之术——‘虎鹤双fei’,也不知这两位施主是否学成了。”
  麻叶、陈东相顾骇然,他二武功身世绝少有人知道,未想到这位呆头呆脑的老和尚只凭一对兵器就探出家底,不由得惧意顿生。
  南宫柳看出他二人心思,叫道:“故弄玄虚!我们几百人何惧这十几个和尚。”
  话音方落,就听无心说道:“南宫世家‘邀月同游’的轻功和‘回风舞柳’的剑法是家传的武功,般若堂都有副本,现存于藏经阁。传说南宫世家上代掌门南宫天波晚年得了一本‘潇湘烟雨剑法’,很是奇妙,堪称绝学,贫僧尚未亲见。这位南宫施主既然号称‘潇湘剑客’,必是精通这门剑法,若能施展一下,让贫僧大开眼界,也是不虚此行。”
  南宫柳喝道:“老和尚既然有这个要求,本少爷就施展出来给你看看。”抢近无心身前,收扇拔剑,运劲一抖,分刺他身前七处大穴,用的正是“潇湘烟雨剑法”。他虽觉这老僧高深莫测,但有密宗高手锁南坚错掠阵,尽可放心厮杀。麻叶、陈东也是一般心思,率众喊杀上前。
  一心见敌人势大,叫道:“布罗汉伏虎阵”。这一行人辈分虽以无心为尊,但他不通世务,群僧还是听一心的号令。刹时间,长棍挥舞,将盗众尽拒于圈外,却将南宫柳、麻叶、陈东三人困于圈内,由无心去应付。
  无心虽是不通世务,武功却是极高,以一敌三,丝毫不落下风,还能好暇以整的指点南宫柳的剑术:“剑势错落,真有些雨点挥洒的样子,只是此剑即名‘烟雨潇湘’,那烟字排在雨字前,可见还是‘烟’字主要些,施主剑法似雨而未含烟,只怕还未能领悟剑法的真义。”
  南宫柳哪里知道这个老僧不谙世务,不道他有意调侃自己,不由得心中怒火勃发,长剑疾刺,剑剑不离无心要害。怎奈无心轻功高妙,如雾如电,在利剑、钢锄、铁锤中穿来插去,三人联手,竟伤不得分毫。
  盗众为数虽众,但这山路狭窄,无法聚众而攻。少林寺棍僧的伏虎阵颇为精妙,守得严谨无比,而且将南宫柳三人困在圈内,令其首尾不得相顾,南宫柳的号令既传达不到盗众中,盗众虽有强弓硬弩这些厉害武器,只怕伤及首领,也不敢施用。少林群僧人数虽少,却是大占上风。
  南宫柳焦燥起来,忍不住高叫:“上人,还不动手,更待何时?”锁南坚错身在高岩上,一直紧盯着那灰衣老僧。只见老僧稳稳坐在驴背上,双目半合半睁,神情淡漠,与这周遭厮杀恍如不见,令人有深不可测之感。
  锁南坚错虽然看不出老僧来历,但他与少林武僧为伍,年纪又在六旬开外,当是少林无字辈高们,武功应不再无心之下,大是劲敌,所以才抱定彼不动,己不动,要等老僧出手后试出他武功高下再出手。
  此刻听见南宫柳情急呼喊,锁南坚错无法再相峙下去,抬脚踢出一块山石,直奔那老僧打去。要待老僧躲闪或抵挡时才纵身下跃,以免身在半空时为其所袭。
  哪知那老僧眼睁睁看着巨石从天而降,竟是视而不见,仍端坐在驴背之上。锁南坚错吃了一惊,便不敢轻举妄动,许怀谷也看得惊心——这方巨石去势极猛烈,便是一头牛也砸扁了,莫非这老僧竟已练成少林绝世神功金刚不坏身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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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法师
更新时间2008-3-24 11:54:00 字数:3075
 心念未已,却听一心叫道:“师叔,小心!”纵身过去将老僧从驴背上提开,那石头砸在驴背上,登时砸成血肉模糊的一团。
  锁南坚错哈哈一笑,他只道这老僧是个身怀绝技的少林高手,未想到却是丝毫不会武功,再也无所顾忌,飞扑而下,挥掌直拍一心天灵盖。他已看出一心是这队僧人的首脑,将他击毙,伏虎阵不攻自破。
  一心眼见锁南坚错如神兵天降般扑来,人未到,掌风已压得自己透不过气来,便知自己绝非对手。怎奈师伯被南宫柳三人缠斗,诸位师弟又在力抗外敌,只好硬着头皮挥掌迎上。
  许怀谷在少林寺领教过锁南坚错大手印的威力,料想一心难以抵敌,锁南坚错身形甫动,他便飞身抢上。只是他距离一心太远,正面迎敌已是不及,只能“围魏救赵”,一掌拍向锁南坚错的背心。
  锁南坚错听到背后风声劲急,也不回头,身形微转,右掌从左胁下穿出,与许怀谷对了一掌。这一次与数月前在少林寺对掌不同,那次许怀谷初学残敌六技,锁南坚错未尽全力便将他打得吐血,而这一次,许怀谷神功大成,虽然也是未尽全力,却将锁南坚错震得头昏眼花,跌落尘埃。
  转眼已到达前队,南宫柳和锁南坚错并肩而骑走在最先,陈东、麻叶二人却不知去向。一心道:“擒贼先擒王,先拿下对方首领,再打听贵友下落。”从树上跃下,挥起齐眉短棍,直扫南宫柳面门。
  锁南坚错大吃一惊,只道又来了个少林高僧,转过头看去,却是个车夫模样的少年,吃惊更甚,怒道:“你是何人,背后偷袭我?”
  许怀谷微笑道:“上人贵人多忘事。数月前在少林寺,在下险此命丧大手印下,这次是向上人讨回公道的。”
  锁南坚错恍然,认出许怀谷来,却不明白如何数月未见,这小子武功精进若斯。但他自恃密宗绝学,这几月中又从天下第七处学得中原武功的正宗心法,两相印证,武功也是精进,尤其是大手印的功夫也达“金刚大手印”的至高境界,方才不过是措不及防,才让许怀谷占了上风。当下调息宁气,要与许怀谷一决高下。
  就在此刻,有人高声呼喝道:“天王帮主有令,伏击任务取消,锁南坚错护法与南宫总巡查带队速返大营。”
  南宫柳乍见许怀谷出现,已是胆颤心惊,此时听到撤退命令,当即虚刺一剑,纵身跳出圈外,麻叶、陈东也是罢手不斗。
  一心以下十二棍僧虽占上风,但不愿多伤人命,散开了伏虎阵,让他三人撤去。无心犹自叫嚷:“南宫施主,这烟雨剑共有六十四式,你只用了四十七路,尚有十七式也一并施展了吧!”
  锁南坚错吃了一掌,心下虽然不忿,终究没有必胜把握,向许怀谷怒视一眼,收回贯注双手的内力,与南宫柳带领帮众迅速撤离。
  一心待群盗退尽,上前与许怀谷见礼,谢他援手之情,十二棍僧与他熟识,齐声大赞许怀谷武功了得,竟然惊退了锁南坚错这等大高手。许怀谷逊谢一番,问道:“众位师父东来,莫非是应关老爷子之邀,前来援手么?”一心摇头道:“不是的。”向许怀谷引见那灰衣老僧:“这位是小僧师叔,法名上隐下元,是少林寺莆田别院的监寺及福建黄檗山万福寺的住持,因他不在少林本院出家,故不在‘虚、无、一、空’排名,许少侠在少林寺时也未曾见过。江南倭寇之乱,生灵萘炭,隐元师叔发下诺大愿心,甘冒九死一生之劫难,欲东渡日本,到那里去弘扬佛法,光大我教,要以慈悲之心化解邻邦暴戾之性,维系两国睦邻和平。因师叔一生精研佛法,不习武功,所以小僧奉方丈法谕,护送师叔东渡日本。至于无心师伯,他老人家七十来年中从未离开寺院,借此机会想要外出游历,欲见识一下东洋武学,所以随我们同往。”
  原来这位隐元法师不谙武艺,在武林中默默无闻,但精通佛法,在佛教界却是名扬海内外,名气之盛,还在少林寺方丈无缘禅师之上。他少年时投福建黄檗山万福寺剃度出家,而后周游各地,遍访名师,曾在少林寺得上代掌门人虚空长老传法,遂与少林无字辈高僧有同门之谊,归寺后做了住持。四出募化,扩建寺院,使万福寺成为中国东南名刹,并受无缘方丈之邀,兼任少林寺莆田别院的监寺。
  倭寇之乱,福建深受其害,为烈程度仅逊于江浙。隐元法师目睹乱世苦难,认为解决倭寇之乱,不但要军民一心,抗暴除倭,更重要的是应与日本国人加强交流,只有彼此了解才能达成和解,进而互相尊重,实现睦邻友好。所以欲效彷前代鉴真、法显这等大德高僧东渡日本,传播佛法,介绍真实之中华,重新开启中日文化交流,增进彼此信任与尊重,从而彻底解决倭寇之祸。
  只是其时闽粤江浙一带倭寇正炽,海上往来交通断绝,所以求助于少林本院,于是在少林武僧的保护下,绕道山东出海东渡日本。
  许怀谷见这隐元法师,以六旬高龄,不顾身体嬴弱,不计风波险恶,以一己之身,投虎狼之域,只为弘扬佛法,去化解两国民众彼此的误识,实现众生和谐相处之夙愿。景仰之情油然而生,急忙躬身施礼道:“大师不畏艰难险阻,越海东渡日本,以无边佛法普渡化外众生,这份心志实在令在下佩服之极,这才是真正的大无畏,大智慧,我等这些江湖人每日好勇斗狠,争奇斗胜,与大师之举相比,实在是鸡犬之争了。”
  隐元法师微笑道:“前代高僧玄藏西行万里,鉴真六次东渡,只为弘扬佛法,老僧这么做,不过是效仿先贤罢了。前辈高僧们九死一生,百折不回,才是真正的大无畏,大智慧呀!老僧劳烦少林本院的师兄、师侄们护送,与先贤们相比,勇气和毅力可差得太多了。而若是累及他们承担如今日一般的危难,更是心中不安。”
  一心诸僧俱是双手合什,肃然道:“我等为师叔护法,光大我教,纵然百死,心尤不悔。”
  许怀谷心中也是一片肃然,只觉与这些僧人传教护法的心志相比,什么江湖争雄,王图霸业,都变得毫无意义,就是自已这般深仇大恨,屈辱委曲也不过就是恶梦一场。
  一心又道:“山东泰安府关师叔是少林俗家大弟子,小僧们绕道前去拜会,就是请他安排船只渡我等过海,如何惹来这些强盗在此伏击,实在令人费解。”
  许怀谷于是将从南宫柳口中听来的话复述一遍,又道:“在下也正是要拜见关老爷子,正好同行。”众僧拾起散落在地的经书包裹,随他上路。
  沿路走下山岗,来到许怀谷藏车的那片密林外,许怀谷道:“各位师父稍等,在下有位朋友在马车里载着,这就把车赶出来。”他将马车藏得隐秘,料想南宫柳一伙虽然经行此处,但来去匆忙,也不会发现。
  许怀谷快步入林,看见马车稳稳停在林中,心中先自一宽。哪知掀开车帘一看,车中的千叶真一竟然踪影皆无。许怀谷心中大悔,实不该将她一个不会武功、双腿行动不便的女孩子独自置于荒野中。这条路早被盗众封锁,往来行人绝足,真一自然是被南宫柳一伙劫掠而去了。
  许怀谷向众僧说明情况,就要单身追击盗众。一心道:“对方人多势众,少侠一人前往太过凶险,小僧陪你同去,也好有个照应。”转身对一个四旬左右的中年僧人道:“一尘师弟,你带领大家先到关师叔处,我与许少侠到那里会合。”
  这一尘是十二棍僧中仅次于一心的第二高手,本是个独行大盗,十年前幡然悔悟,到少林寺出家为僧。他江湖阅历极为丰富,无字辈的两位高僧,一个精练武学,一个专研佛法,于世事都不通达,沿途一切事务都一向由一心和一尘打理。
  许怀谷与一心施展轻功向南追去,群盗人数众多,所行较慢,许怀谷二人轻功卓绝,只顿饭功夫就已望见群盗后队。他二人只为救人,不愿多伤人命,从路旁林地中绕过,沿路却未发现被掳的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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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生擒
更新时间2008-3-25 8:27:00 字数:3265
 转眼已到达前队,南宫柳和锁南坚错并肩而骑走在最先,陈东、麻叶二人却不知去向。一心道:“擒贼先擒王,先拿下对方首领,再打听贵友下落。”从树上跃下,挥起齐眉短棍,直扫南宫柳面门。
  南宫柳只见白影一闪,一条大棍已到面门,他虽是吃惊,应变仍是神速,当下一个“铁板桥”,仰面贴在马背上,躲过来棍,反手拔剑,削向身在半空的一心。
  这本来是一记后发制人的奇妙好招,哪知剑只削出一半,手腕陡的一紧,已给人夹手夺去。南宫柳大吃一惊,凝神看去,只见许怀谷右手持剑正刺向锁南坚错——许怀谷与南宫柳交手数次,对他剑法了如指掌,武功近来又是大进,只一招便将其剑夺去。
  许怀谷展开易经步法,围着锁南坚错前后左右纵跃如飞,手中长剑尽施“诗经剑法”精妙招数,他要速战速决,一上手便用尽全力。锁南坚错骤然遇袭,先机尽丧,坐在马上行动不便,大手印的功夫更是施展不开,直气得哇哇大叫。
  许怀谷挥剑一阵疾刺,弄得锁南坚错左支右绌,陡然间他又纵身高跃,左手打出一团绿莹莹的暗器——这是许怀谷方才追赶时,从树下采下的一把松针,虽是细小轻微,在他内力贯注之下,威力实不逊于当世暗器名家掷出的暗器。
  锁南坚错吃了一惊,挥袖急舞,方将松针扫开,突觉背心一麻,颈上一紧,已被拿住了穴道,制住了要害。许怀谷借锁南坚错拂袖拂针,背心露出破绽之际,以尚书指点住他大椎穴,随即落于马上,左手抓住锁南坚错衣领,右手长剑横在他颈上。
  群盗陡见两人从天而降,还未看清来者何人,锁南坚错已被来人擒拿。锁南坚错是天王帮中仅次于天下第七的人物,帮众平时对他敬若神明,此刻见他也被擒住,那还敢上前厮杀,纷纷倒退开去。南宫柳对许怀谷更是敬畏,退得只有更快。
  许怀谷高声喝道:“快将方才在林中掠走的那位姑娘交出,否则将你们尽皆除灭。”群盗面面相觑,不明所以,纷纷叫道:“什么姑娘,我等不知!”“我们从山上下来,便到这里,从未看过什么姑娘。”
  许怀谷惊疑不定,目注南宫柳,又问了一遍:“山岗下马车中坐着一位白衣姑娘,分明是被尔等掠走,快快交出来。”
  南宫柳硬着头皮,翻身下马,拱手道:“在下真的未曾掠走过什么姑娘,便是马车也没有看到,那位姑娘是少侠朋友么?少侠先放开上人,有事好商量……”
  许怀谷心中焦燥,不耐烦听他罗嗦,又见后面盗众赶到,越聚越多,心中盘算:“陈东、麻叶不再这里,真一多半已被他二人从别的路带走。这些人只是慑于我擒住锁南坚错之威,一时不敢动手,若群起而攻,我又如何是这几百人的对手。不如暂且离开,我拿住他们一名主脑,谅他们也不敢对真一胡来。”
  于是高呼道:“这番僧我擒回去做个人质,你们对我朋友如何,我便在他身上加倍照做,若想交换人质,便到泰安府关老爷子府上找我。”腿上用力,催动坐骑缓缓而行,一心纵上南宫柳的坐骑,在后面跟随。
  自南宫柳以下三十六名剑士,三百名喽罗,眼睁睁看他二人劫人后纵马而去,竟无一人敢于上前拦截,见他二渐走渐远,反而长舒了一口气。
  许怀谷于数百人中擒获武功绝高的锁南坚错,昂然而去,这实在是生平未有之遇,数年来的勤修苦练今日终于得以扬眉吐气,但他的心中仍是愀然不乐。他与真一自岛上相识以来,一直朝夕相对,真一不及双双明朗,不似眸儿纯真,却别有一种气质,她兰心慧质,与之相处,如入芝兰之室外,心中平和安静,又带有一种淡淡的忧伤,这种感觉是与别的女孩子相处时所没有的。扁舟岛上一曲合奏,更视之为人生之中一知音,特别是被双双欺骗后,真一实在己成为他心中唯一的慰藉。许怀谷对双双是又爱又恨,对眸儿心存怜惜,视真一为红颜知已。他对真一的感情,平日里平淡如水,今日却是炽烈如火,认定她落入天下第七一伙后,恨不得独个将天王帮挑了。
  锁南坚错被许怀谷劫持,却是心丧如死,他苦炼二十年才修成大手印,成为西域第一高手,只道凭此可以纵横中原,所向无敌。哪知道在西域夜郎自大,到中原连连受拙,先败于无缘,又不敌天下第七,今日又被许怀谷当众生擒活捉。无缘是少林寺方丈,天下第七在江湖中也是赫赫有名,从前不敌也还罢了,这些日子勤修少林心法,自觉武功大进,哪知道在一个后生小子手中还未走上十招便被生擒,实在是生平未有的奇耻大辱。一时恨不得将许怀谷碎尸万段,一时又只愿自己粉身碎骨。
  一心心中却满是对许怀谷的崇敬,只觉生平所见当世高手,只有号称江湖第一高手的柳残敌可以与之比肩,其余诸人,便是本寺诸师伯、师叔也颇有不如。
  三人各怀心事,一路无语,绕道徐行,半个时辰后,终于到了泰安城外。
  正要纵马进城,却见城中奔出数骑,当先是个弱冠少年,右手提着一口大刀,背厚刃宽,足有门扇般大小,看上去极为沉重,少年提在手中却是轻若无物。
  许怀谷见是好朋友关阙,还未等开口呼叫,关阙已大叫道:“是许大哥么?小弟听少林寺的师兄们说你去救人,带人前来接应。”翻身下马,将大刀抛在地上,快步上前。
  许怀谷叹道:“愚兄无能,未能救下朋友,只抓回个大和尚上来。”伸指又连点粘巴达几处要穴,这才下马与关阙相见。——其实,他点穴时用的尚书指法,劲透经脉,锁南坚错内力虽是深厚,一时三刻也冲解不开,况且他此时心丧欲死,已不想反抗什么。
  许怀谷与关阙劫后重逢,自然一番欢喜,见关阙身后诸人,也俱是识得,一对中年夫妻,男的美鬓长髯,相貌堂堂,女的徐娘半老,风韵犹存,正是关老爷子的弟子须眉丈夫和巾帼夫人。而他二人身后含笑而立三个壮汉,正是百工门主公输妙的三大弟子金龙子、银象子、铁虎子。
  许怀谷与这些人在少林寺并肩做战,大斗天下第七率领的左道高手,相交虽短,交谊却是颇深,料想这五人必是在关府做客,听到自己有事,就一并赶来援手,心中很是感动。
  巾帼夫人眼见嘴快,注意到双双没有在许怀谷身边,忙道:“双双姑娘呢?难道是她被天下第七一伙掳走了,咱们快点前去营救。”
  许怀谷摇了摇头,黯然道:“双双已经回到她父母身边去啦!被天下第七掳去的是佛绝客心柳大师的义女,大师临终前托我照顾,刚刚回到中原,就置她于危险中,实在有负重托。”心中又想:“心柳大师逝前托付我两件事,一者将画虎拳谱交给柳叔叔,却给双双骗去,二者帮助真一找到兄长,我却连她本人也给丢了去,可算无能之极,虽死也无颜再见心柳大师。”忍不住又是一声长叹。
  众人都劝他放下心来,由关老爷子出面找寻,定可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被掳女孩子的下落花流水。于是相携入城,关阙等人听一心诉说许怀谷大展神勇,于数百盗贼中独擒锁南坚错,都是惊叹不已。
  将到关府之时,遥见一个黄衫少妇正在翘首相望,看见许怀谷众人迤逦而来,雀跃而出,远远就叫道:“许大哥,我也要帮你去救人,关阙却说我武艺太低,不肯带我同去,你说气人不气人。”正是南宫月,她与关阙成婚已近两个月了,仍是不脱少女时的通脱。
  许怀谷微笑道:“弟妹,这本是我关兄弟的一片爱护之情,你怎么毫不领会。”南宫柳佯嗔道:“他分明是在取笑我,成亲只一个多月,他就瞧不上我了”。
  关阙大急,只涨得满脸通红,吃吃道:“我……怎么会……又怎么会瞧不上你了。”许怀谷笑道:“弟妹,我看分明是你在欺负关兄弟。对了!我多少算是你们两个的媒人,你与关兄弟成婚,喜酒还没有喝上一杯呢,这就叫做‘夫妻入洞房,媒人丢过墙’。”南宫月虽是通脱,也不禁娇羞,垂下头微笑不语。
  只听一个苍劲的声音大笑道:“不错、不错,这一杯谢媒酒原本是要补上的。”关老爷子率众迎了出来。他身边一人笑道:“关老头也太过小气,这谢媒酒怎能就是喝一杯呢?”正是百工三将的师父,江湖中第一的能工巧匠公输妙。关老爷子笑道:“老夫是怕许老弟远来劳顿,不胜酒力,倒叫公输兄笑我小气,那便痛饮三百杯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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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聚会
更新时间2008-3-27 22:46:56 字数:3045
 公输妙忽然瞥见许怀谷身后的锁南坚错,又惊又疑,忙问:“许少侠,你怎么与这番僧一道,难道他就是你所说的失踪的朋友么?”
  许怀谷知道公输妙曾在锁南坚错手下吃过大亏,甚至被迫得毁弃家园,流亡江湖,急忙解释道:“在下所指的朋友是佛绝心柳大师的义女叶真姑娘,被天下第七一伙掳了去,这位上人是在下擒来的想要交换的人质。”
  关府众人听说许怀谷竟然生擒了密宗第一高手锁南坚错,俱是既惊且侧佩。关老爷子叹道:“这西域番僧武艺精强,大手印的功夫颇为霸道,敝派只有掌门师兄的玲珑大佛手可以克制,老夫也没有胜他的把握,想不到竟被许兄弟生擒,实在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旧人。”
  当晚在关府忠义堂中大摆筵席,各路英雄好汉齐聚一堂,关老爷子敬重锁南坚错的武学修为,将他上身穴道尽解,只封住两腿穴道,请他与少林群僧坐在素席一侧。厅中诸人,关老爷子、无心与他武功在伯仲之间,许怀谷则更胜一筹,也不怕他暴起伤人。
  关阙夫妇向许怀谷敬酒,许怀谷笑着喝了。南宫月忽问:“双双姐姐呢?你回归中原后一直没有见过她么?”
  许怀谷每忆起双双,悔恨、懊恼、惭愧、悲伤、苦闷,种种情绪就纷涌心头,平时把她深埋心底,是不敢轻易企及的。听到南宫月问起,不想告诉她真相,只说:“自上次在此一别后,就再没有看到。”
  南宫月道:“那日你被天下第七带走后,双双姐姐急得不得了,要请她母亲双宿飞女侠出山相救,我们苦留不住,当天夜里就留书而去,现在只怕还在四处找你。我看双双姐姐对你情深意重,我与关阙什么时侯喝你们的喜酒呢?”
  许怀谷心中苦笑:“双双如此心急找寻我,不过是怕夺取拳谱的计划落空,只要画虎拳谱到手,许怀谷的生死又何尝放在心上。她去找双宿飞出山,想必不假,却不是为了救我性命,不过是筹划在没有我的情况下,如何夺取拳谱罢了。”
  他自伤心事,面上不禁黯然,关老爷子却以为他在担心隐身天王帮的朋友劝慰道:“贵友落在天下第七一伙手上,是一定不会有什么凶险的。锁南坚错是天王帮的中总护法,是地位仅次于天下第七的第二号首脑,有他在我们手上,天王帮绝不敢为难你的朋友,料想不久就会主动找你联系。”
  正说间,一名家丁进来禀报:“启禀老爷,外面来了三个人,自称是天王帮的使者,有事欲求见老爷。”
  关老爷子冷哼一声:“来得到快。”吩咐道:“请他们进来说话。”众人停箸不食,一齐转头望向门外,要看看是何等人物登门。片刻后,家丁引进三人,当先老者穿戴考究,气度非凡,仿佛一派宗师模样,他身后两个少年,相貌相似,都是浓眉大眼,英气勃勃,正是大宗师、武痴、武迷三人。
  武痴、武迷看见许怀谷高坐席上,抢上前去行礼,武痴道:“方才我弟兄和戴老前辈刚返回帮中,就听说师父到了这里,马上就来探望,见到师父无羌归来,徒儿实在是不胜之喜。”武迷也道:“师父去了哪能里,我兄弟三人找了好久。听说师父武功又是大进,莫非这段时间是和我们帮主闭关修练上乘武功么,我们兄弟问过帮主几十遍了,他总是不肯说出师父的闭关之所,想必是怕我们打扰了师父清修。”
  许怀谷见他二人执礼甚恭,确是把自己当做了授业恩师,当真有此哭笑不得,而听武痴、武迷两兄弟言语中真情流露,又不禁为他们的真诚打动,向他二人含笑点头,转头目注大宗师。
  大宗师方进来时,挺胸拔背,气势非凡,但一见许怀谷目注于他,气焰登时收敛了许多。拿出一份礼柬来,说道:“明日午时,本帮举行开帮大典,我家帮主请在座诸位英雄前往观礼。”将礼柬送给关老爷子。
  关老爷子接过打开一看,见上面写着明日午时三刻,在泰山经石峪,天王帮举行创帮开山大典,各路英雄敬请参加云云。后面录着在关府中群豪姓名,自关云山以下,直至百工三将,少林诸僧法号也没有露下。关老爷子将请柬收起,说道:“劳烦回转贵帮之主,就说明日我等一定前去观礼。”
  大宗师答应了,迟疑了一阵,又望了一眼许怀谷,慑嚅道:“敝帮帮主言道,敝帮与许少侠有一点小误会,明日就见面时就可以澄清。那位锁南坚错上人是本帮左护法,明日开帮大典少不得他,还望许少侠允他随我等同归。”
  许怀谷冷然道:“那么我的那位朋友现在确是在天王帮了?”大宗师对他一向忌惮,也不敢说谎,只好回道:“那位姑娘是帮主亲自带回的,与锁南坚错上人无关。”
  许怀谷听到真一果然是落入天王帮之手,竟然还是天下第七亲自动的手,料想必定是天下第七用以来要挟他。不想自己一时疏忽,累及真一一个弱质女流身陷虎狼之地。
  许怀谷越想越是气恼,不禁拍案怒道:“你回去告诉天下第七,若是有人胆敢为难这位姑娘,我单人独个挑了天王帮,明日你们那个开帮大典也不必费心办了。至于这位锁南坚错,待我朋友无恙归来,再行开释。”他性子里本有疏狂一面,少年时在保定城就有狂生之名,否则当初也不会挑战丐帮帮主敌无双,只是后身遭灭门惨祸,又多历江湖风波,这才深自收敛,此刻悔恨急燥中,怒气勃发,也就什么都不顾及了。
  大宗师吃了一惊,忙道:“那位姑娘与本帮帮主有极深渊源,我等礼遇还来不及,怎敢冒犯她,许少侠大可放心。”向四处作揖为礼,朗声道:“天王帮自帮主以下合帮之众,明日在经石峪恭候各位英侠大架光临。”不敢再行逗留,慌张而去。
  武氏兄弟向许怀谷躬身道:“师父,弟子本该留在你身边伺侯,只是受天王帮主礼遇,做了帮主堂主之职,此时正是本帮用人之际,该当前去效劳,日后事子之时再来拜见。”施礼而去。
  酒席经此一搅,也就不了了之,众人知道许怀谷连日奔波,不便打扰他休息,将他安置在关府客房后,都告辞而去。许怀谷却是满腹心事,辗转难眠,只好离开房间在关府中信步而行,排遣心中郁闷。
  转过一个回廊,听见前方一个院落传来一阵兵刃破风声,一时好奇心起,快步上前观看。
  原来是关阙夫妇正在演练武艺,南宫月在一旁看着,关阙将大关刀舞作浑圆,正在施展一套刀法。许怀谷见他招式精妙,忍不住喝了一声彩。
  关阙见是许怀谷来到,收刀而立,笑道:“原来是许大哥,明日我们要去经石峪,天下第七那厮阴险狡诈,不可不防,小弟临阵磨枪,将刀法熟练一下,倒叫许大哥见笑了。”
  许怀谷正色道:“关兄弟这套刀法好生精妙,愚兄看得精彩,才忍不住叫好的。这是什么刀法,怎么从来未见你施展过?”
  关阙道:“这是关家世代相传的青龙偃月刀法,相传乃是先祖关公所创,昔年关公温酒斩华雄,杀颜良、诛文丑,用的便是这套刀法。家父在小弟成婚后才相传,时日尚短,练得很不熟练。”
  许怀谷点点头,他见这套刀法奥妙精奇,招数中不尽是大开大合,也有宛转如意之处,分明是武学高手千锤百炼而成。若说是关公所创,多半不确,关公刀法是骑在马上冲锋陷阵所用,与江湖中厮杀争胜的武功很是不同。
  南宫月素知许怀谷武功极高,便道:“关阙武功修为尚浅,很有些不到之处,还望许大哥不吝赐教,免得他出去打输了,丢关家祖宗的脸。”
  许怀谷沉吟片刻,道:“关兄弟刀法精妙,何须我指点,不过适才见关兄弟用刀,倒解开我心中一点疑问。”从关阙手中拿过大刀。他虽不似关阙那般天生神力,但内功浑厚,百余斤的大刀提在手中,丝毫不以为重。但见他横斩竖劈,施出一套刀法来。
  
第一百二十章 传技
更新时间2008-3-28 11:21:07 字数:3058
 关阙在旁边观看,但见许怀谷这套刀法古朴、凝重,变化虽不及青龙偃月刀法细微,威猛却尤有过之,使到尽兴处,吐气开声,大刀竖劈而下,将院中一棵古柏从树冠直至树根,一刀劈做两半。
  关阙一时惊得合不拢嘴,好一会儿才赞叹道:“小弟只道许大哥剑术精奇,轻功奥妙,原来刀法也这般好,这是什么刀法,家父一生精研刀法,只怕也从未见识过。”
  许怀谷笑道:“这是愚兄家传的‘大学刀法’,先父一生修练这套刀法,却常道未能曲尽极妙,刀法中的威力在刀上没能施展出来,可是又找不到其中关窃。愚兄也一直在思索其中道理,今日我见关兄弟使刀,才明白这套刀法原来要用这般大刀才能发挥出威势,关兄弟,你若喜欢这套刀法,愚兄今日便将它传授于你。”
  关阙大喜,就要跪下行礼,许怀谷忙笑着阻止,说道:“你我自家兄弟切磋武艺,哪用行如此大礼。”当下将一十八路大学刀法一路一路施展开来,这套刀法是他从小就练熟的,近来修为日高,才真正了解其中精义。当年儒圣取《大学》中“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意做为刀法根本精髓,若用武林中寻常单刀施展,多了细微变化却少了威猛气势,只能算是“修身齐家”,却难称“治国平天下”。今日许怀谷以大关刀施展开来,才真正有了横扫天下之势,昔日许万敌虽是毕生研习,也从未到过今日之境地。
  关阙乃是名门子弟,武学根基从小就扎得极为坚实,又是专修刀法,所学自是极快,许怀谷练至第三遍时,已将全部招式记下。至于如何融会贯通,使得圆润如意,那是火侯问题,须得长时间苦练才行。
  关阙忽然学得一门绝技,大为欣喜,只怕忘记,挥刀又练了几遍。南宫月却似不快,嗔道:“许大哥,关阙武功本就比我高,你又传他绝技,他这回欺负我可要更狠了。”
  关阙闻言,脸又胀得通红,急道:“月儿,我怎会欺负你,只要许大哥同意,我便将这套刀法传给你。”南宫月嗔道:“我才不喜欢呢,你那大刀那么沉重,我拿都拿不动,如何能够施展刀法。”
  许怀谷笑道:“那么我便传你一套轻功,让关兄弟他抓也抓不到,砍也砍不着。”
  关阙料想许怀谷必是要将那套神奇的易经步法相授,他曾见许怀谷施展过多次,端的奥妙无方,南宫月若是学得此技,敌人武功再高也伤不得她分毫。不禁又是大喜过望,拉过南宫月,大声道:“月儿,快谢过许大哥授艺之恩,这可真是天天的造化。”
  南宫月收起笑容,敛妆施礼,跟着许怀谷走开了卦爻步位。许怀谷知道南宫月内力浅薄,许多需用深厚内力为辅的轻功纵跃法门学之无益,只择些进趋退避,辗转方寸间的步法相授。
  关阙因许怀谷未曾声明要他同学,自行到一习练刚学的大学刀法。
  南宫月家学渊博,祖上所传的“回风舞柳剑阵”就需辅以卦爻变化,是以颇通易理,从前在洛阳时还曾指点过许怀谷易经方位,学这易经步法也算有基础。只是这易经步法实在是艰难深奥,南宫月虽是聪慧,但要想在短时间内记住这千百个脚步方位,也是不能够。许怀谷走了三遍,南宫月记下的还不到四成。
  此时已过午夜,月已西斜,关阙只怕许怀谷疲倦,劝道:“月儿,许大哥远来劳顿,早就该休息了。”南宫月嗔道:“你是将刀法学会了,就不用理会我了么?”口中虽是如此说,脚下却停了下来,他也知道这套易经步法神妙精微之极,一时半刻如何学得会。
  许怀谷脚下仍是未停,仍旧独自走了一遍步法,这次走得速度极慢,每一步踏出都是用足了力气。关阙劝道:“许大哥,来日方长,明日再传月儿也是不迟。”却听南宫月一声低呼,拉着他衣角,手指地上。
  关阙凝神望去,只见许怀谷每一步踏出,脚下就留下一只脚印,虽不是很深,却极清晰。
  这块地是关阙平日里习武练功的所在,虽然未铺以砖石,但经他长年累月的践踏,沙土已变得极为坚实。似许怀谷这般在上面踏出脚印,关阙自信也能够踏上几个甚至几十个来,但若这般闲亭信步的踏出千多个足印,莫说是关阙,就是他父亲关老爷子,乃至少林众高僧中也决计无一人可以办到。关阙遍思生平所识之人,实在找不出第二个人来,或许只有传说中的江湖第一高手可以同样施为吧。
  许怀谷施展周礼神功,将全身内力沉于双腿,踏着易经步法,只觉体内真气澎湃如潮,似乎永无衰竭,双脚却终究是血肉之躯,踏完这千百个足迹,已是酸麻肿胀。对南宫月笑道:“弟妹,这就是易经步法的基本印迹了,你循着脚印练习,记熟了再找人铲去它。”
  许怀谷回到房中,已是颇为疲倦,倒头便睡,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了。许怀谷打开门窗,被外面冷气一激,精神一振,他所学的周礼功无论坐、卧、立、行,真气都在流转运行,纵是在睡梦中,也是练功不辍,经此一夜调息,已是疲累尽去。
  他见外面静悄悄的没有人踪,料想是关阙见自己熟睡,吩咐家人仆妇不准走近打扰。许怀谷收拾齐整,正要步出房间,只见南宫月带着两个丫环端着洗漱用具以及餐盘走了进来。不由笑道:“大少奶奶亲自侍候,可不敢当,不怕大少爷吃醋么?”
  南宫月笑道:“他只怕睡了一觉,就忘记了许大哥你教他的奇妙刀法,早早起来就在那里练习呢,饭都顾不得吃,哪有功夫吃醋。”
  许怀谷洗漱已毕,用过早餐,听南宫月说关老爷子诸人正在厅上商议如何应对今日午时天王帮的开帮大典,于是也到前厅与群豪闲谈。他向众人打听柳残敌的行踪,却是无人知晓。
  群豪提前用过午饭,就要前往经石峪,关老爷子声称天下第七阴险狡诈,要大家防备天王帮施用毒计暗算。许怀谷忽道:“锁南坚错是天王帮的首脑,何不将他带在身边,使得天下第七有所顾及。”众人齐声称妙,于是许怀谷前往后院带来锁南坚错。
  许怀谷刚刚走到关押锁南坚错的房间之外,突见房门打开,锁南坚错竟然已经从里面走了出来。——他内功深湛,经此一夜,终于还是冲开了被封点的诸般大穴。
  许怀谷乍一见他,吃了一惊,抱残守缺,凝神备战。他知道锁南坚错被自己折辱,含愤一击,威力必定奇大,不敢有此毫大意。
  哪知锁南坚错却不攻击,反而是合什为礼,低声道:“多谢许施主当头棒喝,让我迷途知返。”
  许怀谷又惊又疑,不知他要搅什么鬼。他万万猜想不到锁南坚错惨败在他手下,心中懊丧欲死,昨日独丛房中,静听隔壁房间少林群僧咏诵佛经。他四岁时即在乌斯藏大昭寺出家为僧,这些经文早就熟悉,只是数十年来,一心想要练成种种外门神通,摒弃佛法于不顾。有所成就后在西域没有对手,又生逐鹿中原之野心,更无意理会佛法之精义了。于此万念俱灰之际,清心无欲,反面灵台无比清澈,懊丧愤恨之情尽去,心气渐渐平和安定。暗想自己这几十年来好勇斗狠,已经步入魔道,不禁大为惶恐,汗出如浆。当听到少林僧诵至《金刚经》中“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雾亦如电,应做如是观”之时,突然间大彻大悟,只觉从前争奇斗胜不过是捕风捉影一样的可笑,胜也好,败也罢,到头来不过是chun梦一场。
  锁南坚错心既平和,也就不求冲解被封点的穴道,只觉解开也好,解不开也罢,这般静气凝神,血脉反而通畅了。他穴道既解,也不想出去,直至听到许怀谷前来时才开门迎出。
  许怀谷自然是想不到锁南坚错能够一夕悟道,还道他有历害后招,更加凝神戒备。却见锁南坚错从怀中取出厚厚一本书来,说道:“劳烦许施主将这本书转交给天下第七,就说我要回西域了。”见许怀谷迟疑,就将书册轻轻放在地上,转身便走。
  
第一百二十一章 盛典
更新时间2008-3-29 9:00:26 字数:3132
 这时许怀谷已经看出锁南坚错似乎真的歇却狂心,想要与天下第七一伙断绝关系,离此远走,忍不住问道:“上人此去何方,意欲何为?”
  锁南坚错转过身来,道:“选得幽居惬野情,终年无送亦无迎。”许怀谷愕然不知所对,隔壁门开,隐元法师步出房门,接道:“有时直上青云顶,月下披云一啸声。”锁南坚错向着隐元合什为礼,两人相视一笑,锁南坚错飘然而去。
  两人禅机妙语,许怀谷不明所以,其实两人说有是一段佛家经典。据《五灯会元》卷五记载:“师(即药山惟俨禅师)一夜登山经行,忽云开见月,大啸一声。应澧阳东九十里许,居民尽谓东家,明晨迭相推问,直至药山,徒众曰:‘昨夜和尚山顶大啸。’李(唐朝刺史李翱)赠诗曰:‘选得幽居惬野情,终年无送亦无迎。有时直上孤峰顶,月下披云啸一声。’”
  惟俨禅师月夜登山,仰天长啸,那是旷达闲适之境,但一声大啸声震九十里,内力修为之深厚,后人几难以想象。锁南坚错前来明王朝朝贡,在京城居留期间,曾读过这段故事,他当时欣羡惟俨禅师的内力修为,不知不觉就记在心间。听许怀谷问起今后打算时,此刻心境正与惟俨禅师的旷达闲适相通,随口将李翱赠诗前两句说了出来,表明退隐之意。
  而隐元法师对这段经典更是熟知,遂以此诗后两句作答,既是恭喜他得法悟道,也是告诫他悟道后还应行道,得法后还要传法,以无用之身行有用之事,只有这样才能达到更高的境界。
  于是锁南坚错离开中原后,并没有回归乌斯藏大昭寺隐退,而是游历各地,遍访名师,修为日益精进。十年后,学贯中西,身兼中土与藏传佛教两宗所长,佛法、德行、智慧、武功都达到功行圆满的境界,于是在青海建塔尔寺,广传佛法,德披四方,被藏蒙尊为“活佛”。后俺答统一蒙古各部,自称是忽必烈的化身,而锁南坚错是帝师八思巴的化身,于是以迎“活佛”之名,进行西征。锁南坚错在青海湖会见了俺答汗,戒以好杀,劝他东还,并说服他皈依佛门,俺答汗赠给锁南坚错尊号:“圣识一切瓦齐尔达喇*喇嘛”。“圣”在佛教中表示超出凡间;“识一切”是普遍通晓之意,认为是显宗方面取得最高成就的人;“瓦齐尔达喇”为梵文,意为执金刚,是在密宗方面有最高成就的人的称号;“*”是蒙语“大海”;“喇嘛”是藏语“大师”。合起来说,就是在显宗和密宗两方面都修到最高成就的,超凡入圣而学问渊博犹如大海一样的上师。这就是*喇嘛称号之始,时称锁南坚错为藏传佛教黄教创始人宗喀巴的第三世转生,第一世、二世的称号则是后来追加的。此后,锁南坚错继续到其他地方传教,在青海、四川、云南等地,修建了一系列著名的寺院。并最终得到大明王朝的赐封,受邀访问北京,在途中圆寂。
  许怀谷虽不懂两位高僧所谈禅机,却也了解了锁南坚错确是决意退出这场纷争,于是拾起地上书册,又转回了前厅。群豪听说锁南坚错彻悟归隐,都是感到惊讶,公输妙则长出了一口气,少林诸僧却是齐声赞叹:“善哉!善哉!”
  家丁已经备好马匹,群豪上马直赴泰山经石峪,此去群雄计有关老爷子、公输妙、关阙、嵩阳二仙、百工三将等三十几人。少林群僧无欲无争,不肯参与这等俗事纷争,南宫月新婚未久,也不宜抛头露面,人数虽然不多,但无一不是当今之世的武林精英,更有许怀谷这等绝顶大高手押阵,料想天下第七一伙虽是人多执众,但除他之处都是乌合之众,也不足为惧。
  经石峪位于泰山斗母宫东北,四面环山,深谷幽奥,龙泉峰耸峙于东,炮高岭横亘于西,涧水自东北三叉沟乱石中流出,绕龙泉峰注入中溪。一片大石坪上镌刻着《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经文,字如斗大,结构宏阔,气势磅跎,兼有篆书和隶书的特点,被誉为“大字鼻祖”。经石峪由此而名,经刻石上,水漫而过,蔚为奇观。此时正是初冬时节,溪水干涸,这块经石正好成为待客之座。
  许怀谷等下马登山,还未等到达经石峪,远远就望见谷中彩旗招展,锣鼓声更是响彻群山,虽是乱轰轰不成提统,却也算威势惊人。
  天下第七为了风光荣耀,邀请了不少江湖好汉前来观礼,而闻迅而来胡乱看热闹的更多,早已将经石占据得满满的。众好汉一见关老爷子率群豪进谷,纷纷站起来招呼,腾出一大块地方让关老爷子诸人来坐。关老爷子这一行人中,多是成英雄,平素交游甚广,谷人众人过来与之见礼,闹了好一阵才毕。
  许怀谷众人到得经石峪是午时方过,而天王帮开帮大典定于午时三刻,巾帼夫人等得焦燥,忍不住骂道:“天下第七开帮创业也不挑个好时辰,午时三刻,正是官府行刑砍犯人头的时期候,很吉利么?”
  许怀谷坐在经石上,看身下石刻经文,只觉笔势安详从容,风神淡泊雍容,结体斜倚相生,给人以大气磅礴之感,与孔府碑林中极品碑刻相较,毫不逊色。忽想若是循着“论语总诀”,依春秋笔法,照此经石字迹也创出一套宏伟刚正的上乘武功来。
  正思虑间,锣鼓声音陡然大震,山谷四周持旗之人更是摇旗呐喊,上千的天王帮众涌进谷中。待到近处,又潮水般的向两旁一分,让出一行人来。七面大旗迎风招展,旗上分别绣着“左护法锁南坚错”,“右使者南宫柳”,“内堂总管大宗师”,“青龙堂主陈东”,“白虎堂主麻叶”,“朱雀堂主武痴、武迷”,“玄武堂主巨无霸”,各旗下除总护法空缺外,余下大宗师、南宫柳等人俱在。
  七人站定后,锣鼓声、呐喊声渐渐止歇,突然间又齐声大作,观礼群豪无不被震得鄂然失色。便在群豪一惊疏神之时,大宗师诸人已如众星捧月般拥出天下第七来。
  天王帮众见帮主出现,齐声欢呼,锣鼓敲得震天响,彩旗挥舞几近疯狂,一时间经石峪中就好像有千军万马在厮杀一般。
  天下第七这般登场亮相,自然是气势非凡,威风八面,就算是朝庭高官上任,大将出征的盛典,也是远有不及。前来观礼的江湖群豪要看的就是热闹,这般胡闹,原本要比什么拜天地,祭鬼神好看得多,一时谷中诸人,大声喝彩,欢声雷动。
  天下第七功成志满,得意非凡,待人声稍静,沉声说道:“今日天王帮创立,得诸位江湖朋友前来助兴,幸何如之。本座在此代表合帮上下衷心感谢。”他内力深厚,声音虽不甚响,却震得山谷回鸣。
  群豪见他显露深厚内力,加之言辞有礼,又是一阵大声喝采。待采声过后,天下第七又道:“在下本是江湖是一散人,有感于独木难成林,一个人任你武功盖世,也难成大业,这才与志同道合的弟兄们创立天王帮,自成一派,今日之天王帮,足与武林中任何派别抗衡,从此再不必受人欺凌,这便是敝帮创建之本意,在场的江湖朋友,若有与本座深具同感者,不妨与敝帮联盟,共创光辉前程。”
  许怀谷心中微凛:“这天下第七野心好大,分明是要聚众争雄江湖。”谷中贺客有不少是黑道人物,听了天下第七的煸动,纷纷表示愿意加盟天王帮,白道也有许多趋炎附势之徒,表示愿与天下第七合作,有的已站到天王帮一边。
  天下第七大喜,举目环视当场,问道:“许怀谷少侠与关云山老爷子可在?”见关许二人从人群站起,又道:“两位与本座从前有些误会,那也不算什么事情,天王帮左护法失手被擒之事,敝帮也未打算追究,只要两位肯加盟敝帮,关老爷子德高望重,正宜副帮主之位,许少侠年少英雄,清正不阿,正是八方总巡察的最好人选。”他知许怀谷武功大进,关老爷子又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若拉他二人入帮,天王帮势力大增,就是成为江湖第一大帮,称霸江湖,也非难事。
  许怀谷冷冷道:“在下自由自在惯了,不会加入什么帮会,受人管束,至于锁南坚错上人,他已然大彻大悟,回归西域隐居去了,上人托我转告于你,左护法之位还是另请高明吧。”
  
第一百二十二章 飞来
更新时间2008-3-30 8:58:56 字数:3050
 天下第七又惊又疑,不知此事真伪,目注关老爷子,问道:“关老爷子,锁南坚错上人究竟在哪里?”关老爷子沉声道:“许少侠所说不错,锁南坚错上人确是大彻大悟,回归西域了。”天下第七知道关老爷子身份尊崇,一言九鼎,此事断然不会假了,乍失一得力助手,不禁心中怅然。
  他身后巨无霸却跳了出来,叫喝:“帮主,分明是这小鬼和那老狗害死了左护法,却到这里胡说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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