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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之石中剑

_10 锁麟囊(当代)
  果然天下第七听闻后,怒道:“你以为我不是这小子对手么?这便拿下他的脑袋来给你看。”厉叫一声,运掌如飞击向许怀谷的前胸,用的正是华山派的“破玉拳”。
  许怀谷在汪直与天下第七对答之际,已侦清了周遭情形:汪直、萧显带着数十东洋武士堵住了门口,窗外火光掩映下寒光四射,也不知有多少人手执利刃把守着,房顶上瓦片响动,显然也是埋伏了好手,汪直称之为天罗地网毫不为过。
  更何况还有一个天下第七,仅是他一人,便要比外面那天罗地网还要可怕。许怀谷暗暗叫苦,这一次当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就在他叫苦不迭之时,天下第七已挥掌攻来,与这等高手对决,实在不能有半点疏忽大意,许怀谷唯有抛却杂念,全神心的接战。
  先前许怀谷还在乞盼天下第七念及旧事,下手能稍稍容情,可惜天下第七一向自负,为汪直言语所激,尽出全力要及早将其拿下。但见他双掌挥舞,变幻莫测,忽尔用刚猛绝伦的大力金刚掌,忽尔用阴柔紧密的内家绵掌,上一招还是江南柳氏的飞絮十三式,下一招又变成了塞北驼门的奔驼手。
  天下第七曾盗得九十七部各派秘笈,精研九十七种绝技,穿插变换动运用,便是号称武林最博学的少林寺般若院首座无心大师也应付不得,何况是见识听闻俱浅的许怀谷,一时目为之眩,胆为之颤,冷汗浃背而流。
  其实,许怀谷自从服食异果、得了客心柳二十余年的禅功,与自身所学融会贯通,武功之精强与天下第七已相差无几。只是他数度惨败其手,与之对敌不自禁的心生怯意,攻战之际防守多于进攻,于此地狭路相逢自是勇者胜,他心怀念恐惧自然是大落下风。
  好在许怀谷所用的正是双宿飞所授的鸳鸯拳法,精妙无比,又有浑厚内力为辅,天下第七想要三招两式将之击倒却也不能。
  许怀谷左支右拙的折了十数招后,看到竟能挡住天下第七的疾攻,先前惊惧之心顿减,灵台也渐清明。忽然忆起当日在登封时得僧圣虚空上人指点所悟武学至理“何必管他下一招会用什么武功,我只管见招破式,后发制人。”于是只用自己最善长的拳法紧守门户,不再为天下第七眩目的掌法所惑。
  许怀谷与天下第七在房梁上拚斗,房梁之上仅容落足,天下第七只能正面进攻,好多奇妙家数都难以施展。许怀谷也只需防守正前方,少了后顾之忧,以己全力与天下第七大半力相抗,堪堪抵敌得住,偶尔还能寻机稍作反击。
  天下第七见刚交手时许怀谷摇摇欲坠,只道再补一掌便能将其击落,哪知斗下去许怀谷却是越战越勇,竟然渐渐扳回了劣势。焦躁之下不断摧动攻势,而攻势愈猛许怀谷的守势也愈强,翻翻滚滚折了近百招仍是不露败迹。
  有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站在地上昂首观望的汪直看得明白,天下第七武功虽然要高过许怀谷,那也是伯仲之间,现在以己不足攻其有余,短时间取胜如何能够,只怕夜长梦多,于是又施“激将法”,叫道:“王七先生,这小子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武功,一定是有所奇遇,这等速成高手多半是精于内力而疏于招式。先生放手与他折解招式,切不可与之比拚内力。”
  果然话音未落,天下第七已是大喝一声,双掌平推而出。这一式“排山倒海”是武林最为常见的招式,毫无奥妙可言,但他将全身劲力都有集于双掌之上,所蓄力道浑厚无比,掌风激荡就似平地起了一阵旋风一般。许怀谷掌未及身,已被掌风迫得呼吸不畅。
  许怀谷站在房梁上,奥妙端方的易经步法施展不出,无法暂避其缨,在天下第七倾力一击之下,除了全力出掌迎上之外,实在别无他法。
  只听“嘭”的一声大响,许怀谷、天下第七四掌相抵,那人腰粗细的房梁在两人脚下一沉,“咯、咯”乱响,几欲断折,房棚泥土也是“簌簌”而下。
  汪直要的就是这样的场面,许怀谷只有一人,全力与天下第七比拚内力之时,再没有余力应付别人,就成了待宰的羔羊了。
  而天下第七一向自负,若是出言提醒,他必定不会这般做,这般以言辞相激,反而达到了目的。汪直见“激将法”见效,面露微笑。萧显心领神会,哈哈一笑,纵身上了房梁,按动手中折扇机括,扇柄上倏的突出一根蓝汪汪的尖刺,在许怀谷身后缓缓逼近。
  许怀谷双掌与天下第七相粘,就像是挺立在潮头前一般,只觉天下第七的内力一浪高过一浪的涌来,澎湃汹涌而且莫可止歇。他虽然新近得了号称当世内功第一的客心柳的大半内力,但那都是强行注入的,与自身刻苦修来的还不能完全融合,内力的运用上也就无法随心所欲,只能是咬着牙苦苦支撑。
  他也注意到萧显从背后逼近,但在天下第七惊涛骇浪般的内力催逼下,哪里还有余力应付外敌。
  萧显走到许怀谷身后一臂之距,将尖刺举起就要向他背心扎落。这尖刺上涂了七种毒,每一种都足以置人于死地,被他美其曰为“狼牙”,无须刺入许怀谷的背心,只要见血京就能够封喉。
  而许怀谷无论闪避还是反击,只要稍有动作,他防守的内力就会出现破绽,天下第七掌上传来的内力就可以循隙而入直抵内腑,只有死得更惨。萧显冷笑着,在他眼中,许怀谷实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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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脱险
更新时间2008-2-22 16:53:00 字数:3031
 汪直欢喜之余还有遗憾,他在北京时就视许怀谷为大敌,三番五次要除此隐患,却总是被他脱逃,恼怒之余也佩服许怀谷之能,方才旁人都以为他被炸死,也只有汪直不相信会如此轻易的除去他,但是此刻,在汪直眼中,许怀谷也是个死人了,“这小子有些才能,强盛我那些手下百倍,若能为我所用,足与戚继光抗衡,可惜……”。
  天下第七暗中叹息,他在许怀谷对面,很清楚的看到萧显举刺欲扎。他知道这一刺下来,眼前这个中原武林青年一辈的第一高手就要在这个世上消失了,虽然有些惋惜,却也无力相助。
  要知道内力比拚最是凶险不过,若无外力解救往往是不死不休,天下第七虽然是占了上风,却也不能将许怀谷内力压倒,若是收手撤力就会被对手内力反噬所伤。天下第七纵然爱惜许怀谷之才,纵然感念当初相助之情,纵然有留下活口逼问残敌六技,却也不会为了这些舍弃自己的生命去帮助许怀谷。
  许怀谷也在叹息,他虽然看不见萧显意欲何为,但他很清楚现下的处境,就是来个普通壮汉在自己背后踢上一脚,只要是内息受了震荡,就要立时败亡于天下第七掌下。更何况是萧显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江湖高手。而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他也不知道除了叹息之外还能做些什么。
  就在房内诸人皆以为许怀谷必死无疑,就连他自己也认为这一次再无幸理之时。许怀谷头上的瓦片突然裂开个大洞,两条人影直穿而入。
  一人伸出右手,拇指中指相扣,在萧显的“狼牙”轻轻上一弹,百炼精钢制就的尖刺登时碎裂。同时萧显只觉虎口一热,半边身子发麻,折扇脱手而飞,竟然钉入梁中。
  另一人右掌左拳在许怀谷与天下第七两人中间一格,他右掌用的是柔力,只将许怀谷掌上传来的力道消解,并无反挫之力。左拳所蓄力道却是刚猛之极,天下第七的手掌与之相撞,竟然被震得直跌出去。
  这两人一个以指力断去“狼牙”,于刻不容缓之际救下许怀谷的性命,另一人拳掌并施一举将许怀谷于缠斗时解脱出来。又一人分出一手分别扣住许怀谷的左膀右臂,纵身从那破开的大洞跃上了屋顶。
  汪直眼见煮在锅里的鸭子又飞上了天,怎能不恼火,纵身疾追。他身材虽是臃肿肥胖,好像走路也是费力,其实轻功之高几不输于天下第七。这般奋起直追,便似个被人一脚踢出的皮球,倏的一弹已从洞口穿出。
  只是汪直的肥头大耳刚人破洞伸出,就看到一根手指正等在那里,在他头上轻轻一捺。若说汪直是个弹起的皮球,这根手指就是一支钢针,只一下就将“皮球”刺破一洞,内蓄力气全消,从房顶直跌下去。若不是天下第七眼明手快,伸臂在半空将他接住,只怕屋地也要被他咂出个大坑来。
  许怀谷在两人挟持之下,如风驰电掣般一路奔驰而去,汪直设下的三重埋伏还未等发动,便不见了三个人的影踪。
  而许怀谷空有一身武艺,在两人挟持下竟是反抗不得,虽不知是福是祸,也只有任人摆布。这两人俱是身穿蓑衣,头顶竹笠,看不出身形相貌,只能看出一个中等身高,一个略矮而已。
  向北奔行顿饭功夫,距离天童已有数十里,那两人四顾无人,突然松开手臂放开了许怀谷。一路而来许怀谷全靠借力而行,此刻失了凭仗,登时顿住脚步,那两人却是足下不停,继续前行,瞬息间已在十数丈外。
  许怀谷叫道:“多谢两位前辈救命大恩,还望驻足片刻,容在下请教尊称,以望今后报答。那两人既不应答,也不停步,转眼已奔行远去不见了踪影。
  许怀谷于绝境中蓦然为人所救,而相救之人又蓦然失去了影踪,一时如置梦中,好一会才回过神来,猜测一阵救助他的两大绝顶高手的来历,遍思平生所识,终是不得要领。正要辩明方向去找寻杜槐、真一一行人,突然间看到了一个奇异的景象。
  其实,与其就是看到还不如说是感觉到,当此凌晨时分,正是一天中最黑暗之际,纵是许怀谷这等内力充盈目光敏锐之人也难看清远处景象。许怀谷是感受到大地微微震动,以他江湖经验判断,应刻是千军万马奔驰所致,可是既看不到马匹荡起的烟尘,又听不到人声鼎沸。
  “听这声音是从北方传来,天童寺是在正南,应该不会是汪直的追兵,难道会是明军。”许怀谷心中一喜,纵身跃到一棵高树上向北方张望。在隐现的天光的照应下,遥见北方天地相接之处有边乌云也似的暗影涌来,渐渐那“乌云”泻地平铺过来,地面震动更烈,树上枝叶也是微摆,果然是千军万马奔腾而来。
  此军军纪严谨,暗夜急行军除了马蹄击打地面的震荡外竟无半点嘈杂之声。许怀谷伏在树上,已看清明军旗帜,于是大声叫道:“可是戚继光将军部下么?我有要事禀报。”
  众士兵骤然听到呼喝,并不现惊慌奇异之色,前队不停继续前行。另分出数十骑团团围定许怀从谷所占之树,张弓搭箭瞄准他,一名军官喝道:“何人在此偷窥,若不下来受降,我就要下令放箭了。”
  许怀谷暗赞此军训练有素而且纪律严明,未明虚实前既不放过也不妄动。若是换了汪直的人马,不是乱做一团便是张弓乱射了,于是拱手道:“在下许怀谷,是戚将军旧识,在紧密军情要向他禀报。”
  那军官微一迟疑,分出两骑前去报告,余下众骑仍紧守着许怀谷。
  片刻之间,数骑飞奔而至,当先之人远远便叫道:“当真是许贤弟么,想煞为兄了。”但见他束袍贯甲,一身戎装,虽有风霜之色却难掩勃勃英气,正是数年不见的戚继光。
  许怀谷故友重逢自然是万分欣喜,飘身落地拜倒在地。戚继光忙下马将他扶起,微笑道:“为兄听杜舵主说贤弟在天童寺,急忙赶去相见,未想到在这里就遇到了。贤弟武学修为精进,大有作为,可喜可贺。”
  许怀谷站起身来,便看到杜槐站在戚继光身后,杜槐见他露出奇异神色,解释道:“我带领那些妇孺刚刚出洞,便遇上了戚将军的先遣侦骑,随同他们拜见了戚将军。戚将军听说许兄弟独自断后,很是放心不下,当即让大军疾行,他自己亲率两千轻骑当先赶来,因我熟悉路径,是以在前面带路。至于叶真姑娘和那此妇孺已由戚将军着人护送至后军保护起来了,许兄弟尽请放心。”
  戚继光亲率轻骑专为接应许怀谷而来,即在此地相遇即令诸军下马暂驻。汪直藏在天童寺,以为隐秘原本高枕无忧,经许怀谷这一番搅闹,有了惊警只怕有所动作,此时军情紧急,戚继光当即召集诸将商议歼敌之策。
  杜槐取出一张草画的天童寺周围的形势图平铺在地,分析道:“汪直率众弃宁波潜逃时,身边约有万余贼寇,凡真倭五千,从倭五千。他遣走三千人前往浙南,准备勾结当地倭寇起势,吸引我军主力。他自己带着主力七千余人屯于天童年寺附近的渔村中,寻机反扑宁波。此处东接沼泽,北有一条险狭官道与外相连,西靠天台山,南临大海,最是易守难攻。现在倭寇在海上列舰数十艘,又在官道上设障布重兵把守,以阻我军前行,纵然我军不惜付出惨重代价夺此关隘,未至敌军中心地带,倭寇已从海上逸走或是窜入天台山中,倭寇主力不灭,我军不免前功尽弃。”言下很是忧虑。
  戚继光微一沉吟,说道:“那么由我亲率这些两千骑兵从官道上杀入佯攻,汪直骤然遭袭,弄不清我军虚实,必会聚兵阻挡,而我步兵趁机从东面直取天童寺,杜舵主你看这样可行否?”
  杜槐迟疑道:“这样虽然可以避免我军伤亡,但那天童寺以东俱是泥泞沼泽,人畜触之即陷,大军是难以通行,尤其是在夜间取道,几乎是不可难之事,是以汪直凭此天险,东面守卫也是最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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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荡寇英雄
更新时间2008-2-23 9:34:00 字数:3025
 一名副将笑道:‘戚将军常说,行军打仗不但要知己知彼,还要知天知地。江浙一带水道纵横,沼泽必多,将军早已侦知此事,所以命每名军士行军时都背几捆稻草,一块木板,遇到泥泞难行处,也尽可以铺开一路。”
  许怀谷和杜槐大为叹服,于是命这副将率步兵东行沼泽负责发动主攻。
  戚继光每与敌阵战,虽有成竹在胸,也要先召集众将商议,将自己的战略意图布置下去,也充份听取大家的意见,如此一来,将帅一心,是以每战必捷。
  这时一名相貌粗豪的游击道:“方才杜义士曾提及有条秘道可直通天童寺,戚将军可遣小将引五百壮士从中杀入,烧毁倭寇战船,以绝其后路。”
  戚继光摇头道:“倭寇勇悍,若先绝其后路,必定死战,我军就要增加伤亡。似这般两面杀入,倭寇见我军势大,就会军心焕散四散溃逃,待他们登船出海,首尾不得相顾之时,正好揭其中流。我已知会靖海将军冼大人,列出战舰封锁海口,只等敌船出海,与以迎头痛击。”顿了一顿又道:“如能从秘道中直捣敌巢,擒拿寇首,扰乱敌心,也是奇招。只是此行太过凶险……”
  许怀谷忙道:“小弟愿带人前往,天童寺的地形我很熟悉。”杜槐忙道:“许兄弟熟悉程度还不如我,天童寺防卫本来就是由我与萧显共同负责的,由我带路,可直扑汪直老巢。”
  戚继光考虑一阵儿,同意由杜槐与那名游击将军率五百精兵从秘道休杀入天童寺,又叮嘱他们少强攻,多放火,以扰乱敌阵,擒拿贼首为要务。
  许怀谷见戚继光调度有方,顷刻间便形成合围之势,当真称得上是用兵如神,大为敬佩。却见他遣兵派将后,面前西方负手而立,眉头深锁似有隐忧,不禁问道:“戚大哥,大军合围,倭寇已如瓮中之鳖,大功即将告成,还有什么可忧虑的?"
  戚继光手指西方远处在晨曦中隐现的群山,叹道:"天童寺与天台山相接,为兄此次共备一万兵马,二千轻骑用于正面徉攻,四千步兵涉泽主攻,三千水兵列舰海上,五百精兵潜入寺中,只余五百弓箭手,这此兵士虽配有最先进的火器,但毕竟人少,实在难以把守这绵延群山,若被少部倭寇逃入深山,不免遗祸无穷。”
  许怀谷俯身看了看地形图,思索一阵儿,说道:“就请戚大哥让我带领导这五百弓箭手把守天台山,若放走倭寇一兵一卒,甘愿受军法处置。”
  见戚继光有迟疑之色,从背囊中取出那张扁舟岛易经石阵的图解来,说道:“小弟在海外曾误入此阵,虽只用石头拒敌却可困千百人,将五百兵士依此布阵,可封锁天台。”
  戚继光持图看了一阵,惊叹道:“此图所布阵势奥妙非常,加以灵活动运用,用于战阵之上,可增数倍之力。”
  许怀谷见他爱不释手,便道:"此图小弟已然熟记在胸,留之无用,就送与大哥吧。”
  戚继光推辞一阵儿,只因着实爱煞,又与行军布阵有莫大关系,也知许怀谷行走江湖确是无用,便收入怀中。其后,戚继光依此阵图,结合自己多年运兵心得,创造了闻名天下的“鸳鸯阵法”,纵横天下没有对手。
  为了增加许怀谷的权威,戚继光解下佩剑交与他用于指挥,并遣其弟参将戚继美为副手。许怀谷点齐人马,备足弓箭,带上火器,疾行前赴天台山。
  许怀谷与戚继美引兵到达天台山时,天光已然大亮。遥望天童寺方向,但见火光与浓烟冲天而起,想来杜槐等人已杀入敌巢中。随后又闻马嘶人沸,喊杀之声大作,那是戚继光正面徉攻发动了。
  许怀谷知道倭寇溃兵随时都有可能涌现,急忙按易经石阵布置阵地,防守入山的要道山口。
  戚家军乃是戚继光到江浙抗倭前线后,有感于明军将腐兵弱,在浙江义乌招募四千农民和矿工而成军,后扩充至万人,通过严明的军纪,职业化的训练,装备最先进的武器,遂成精锐之师,自成军起,大小数百战未尝败绩,其时战斗力甲于天下。许怀谷指挥之下,如身使臂,如臂使指,很快就布成阵势,恪守各处关隘。
  阵势布至一半时,耳听远处隐隐传来闷雷也似的炮声,戚继美喜道:“那是冼将军战舰所发的大炮,看来大军合围之势已成,汪直奸贼今日难逃生天了。”
  众将士知道不久之后就会有敌人溃逃于此,加紧将阵势布成,一个个张弓搭箭,架枪设炮,只等倭寇溃逃于此,便予以迎头痛击。
  过了半个多时辰,渐有倭寇三五成群败逃于此,许怀谷见者势小,叫人将其引入阵中,或擒或杀,不给后人留下形迹。
  又过了一刻,倭寇大队涌现,但见一个个满面惶恐,大多赤膊上阵,显然是睡梦即遭灭之灾。待倭寇涌到山前,许怀谷一声令下,乱箭齐射,枪炮齐发。——这些明军所占位置极为巧妙,每个人都能防守周边十数丈的范围,而且各人防守角度交差,可以互为援手,绝无照顾不到的死角,是以头一轮箭弹发射后,倒有多半中的,数百倭寇被射杀。
  倭寇大惊向回溃逃,却又被后面溃败于此的倭寇涌回,一并拥在山前,进退不得。在一名挥舞长刀的首领指挥下,倭寇连续发动三次猛烈攻击,但众明军恪守要塞,铅弹如雨,利箭似蝗,倭寇每一次冲杀,都只是丢下百余尸首无功而逃。眼见倭寇越聚越多,却是无计可施,都是气得哇哇怪叫。
  突然在明军射倒的倭寇尸体中跃起一人,快捷无伦的抢上山来,守卫明军陡见“死尸”一时惊骇,待到惊觉,那人已闯进阵来,挥舞折扇,将射来的箭弹挡开,还施袖箭连杀三人。山下的倭寇见,鼓足余勇,大举冲杀上山,明军一时略现慌乱。
  许怀谷眼见这乍死之人正中山狼萧显,知道此人不除,今日阵势恐难保全,抢过身边一名弓箭手的弓,向他连发三箭。
  这第一箭许怀谷只是随意而发,萧显听这利箭破风之声也不劲急,用折扇一拔便扫落在地。第二枝箭射来时也就并不在意,也用折扇去挡拦,哪知这一箭许怀谷却是注入了内力,折扇与之相触,被撞得脱手而飞,而这箭方向不改,直贯入萧显腰间。萧显大惊回顾,第三枝就将他咽喉射穿,钉在身后树上。他一生都在筹划如何暗算别人,最终也死别人暗算之下。
  许怀谷三箭射杀萧显,明军将士心中大定,接连几轮快箭快枪射过,就将冲上近前的倭寇逼退。阳光照耀下,山前空地上满是倭寇的尸体,流出的鲜血将青草也染成红色。
  许怀谷久历江湖,生平所见所经历的凶杀搏斗已是不少,却从未见到过战场上两军对垒厮杀的惨烈。他虽然一向痛恨倭寇,但见他们现在如草芥一样被人屠杀,心中也有不妒忌之意,只觉得虽为仇敌,却同属人类,这般以性命相拚,终究是一件大惨事。
  但战场之上,争得就是你死我活,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许怀谷叹息中,眼见那名舞刀的倭寇首领极为勇悍,身中两箭一弹仍不倒,直冲入明军阵中,举刀就向一名装弹未射的明军劈下,他不及细想,拔起戚继光所授的长剑投去,将他一举刺杀。
  如此相峙一阵,倭寇后部突然大乱,大股明军围拢过来,有人高喊:“尔等已被我军重重包围,弃械投降者可免一死。”接着又用日语说了一遍。
  倭寇前无出路,后有追兵,实处于绝境之中,其中许多从倭闻言即缴械投降。真倭虽然勇悍,知道顽强下去也只有死路一条,也随之缴械。
  是役,明军以折损千人的代价,擒斩倭寇三千余,焚死、溺死倭寇四千余,其中真倭近五千,阵斩倭寇首脑萨摩、小野等,令侵入中国最大一股真倭元气大伤.至此,浙江倭患基本解除,实在抗倭以来多年未有之胜利,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台州大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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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壮士一别
更新时间2008-2-24 8:23:00 字数:3007
 戚继光与许怀谷相携回归中军大帐,戚继光大赞许怀谷固守天台山,以五百兵力,却射杀倭寇七百人,更令千数倭寇无法越关,为全歼倭寇立下大功。
  许怀谷问及寇首汪直下落,戚继光叹道:“我与杜槐联手对他,已刺中他两剑一枪,眼看就要将之擒获,突然间有个宽衣大笠、背负竹娄的怪客冲出,将汪直救下从那秘道中逃走,不知了去向。”
  许怀谷一听戚继光描述,就知此人必是天下第七,昨夜天下第七曾见他旋转佛像,想必是猜到了秘道入口所在,百密一疏,万众合围中被天下第七救走了汪进,不禁大为沮丧。
  又听戚继光提及杜槐,许怀谷才想起战后尚未见到他,急忙问道:“杜大哥呢,怎么不见他?”
  戚继光叹息一声,道:“那怪客救走汪直时,杜舵主拚死拦截,被他斩断了一臂,我将他安置军中,正要送他回返后方,延请名医治疗。”
  许怀谷大吃一惊,忙随戚继光到后军去探望。眼见杜槐仰卧床上,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右臂齐肘而断,那是万万世接驳不上了。
  许怀谷悲痛不已,坐在床前握着他空空袍袖,泪水也要流出来。杜槐觉察出来,睁开了眼晴,微笑道:“古有王佐断臂刺敌酋,我断了一臂,却未刺得敌酋,终究是难比古人。”
  许怀谷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劝慰,默然不语。杜槐又对戚继光说道:“我失去一臂,从此不能用枪,是不能在江湖上闯荡了,但一腔报国之情尚在,不知戚将军能否收留我这个废人。”戚继光肃然道:“今日有此胜利,全仗杜舵主之力,杜兄若肯为官,我必呈请朝庭讨封官职。杜兄若不愿为官,我便奉杜兄为先生,终生奉养。”
  杜槐淡然一笑,道:“俗语说,当了三年乞丐,给个县令也不做,我在丐帮二十几年了,又怎能做得了官。现在丐帮已擢升我为长老,纵是废人奉养也是不缺,只是我为抗倭而失去一臂,倭寇未扫除干净,就想继续与斗争下去,只愿戚将军允我从军在抗倭中略尽绵力便意足了。”
  戚继光正色道:“杜兄有此志愿,敢不尊从,待杜兄伤愈后便到我军中做军师,我二人从此以后并肩做战,不除尽倭寇决不还乡。”杜槐大喜,称谢不已。
  许怀谷不敢耽搁杜槐休息,与戚继光告辞出来,一同来到海边,眼见海浪翻滚,心中也是起伏不定。戚继光道:“汪直远遁,必然是到闽北联系旧部,若被他坐大就不易收伏了,为兄明日就要起兵南下,趁他立足未稳之际拔除之。”
  许怀谷点头称是,戚继光又对他道:“贤弟大好身手,更有运兵之道,何不随为兄南下出征,一展抱负呢?”
  许怀谷叹道:“我听说木头是先腐烂了,然后才会生出驻虫来,是主上昏庸,奸侫当道,才致有倭寇之乱。若不能清彻于内,纵然荡尽倭寇也会生出别的变乱来。小弟是无意仕途的。况且急于回北方找寻一位前辈,现在是不能从军报国的。”
  戚继光也不再劝,为他尽谈些武功兵法。两人自相识以来就心心相印,肝胆相照,只可惜每次见面都是匆匆,这一次也不过是一日夜,自然是舍不得睡觉,秉烛夜谈直到天明。
  最后许怀谷说道:“小弟观大哥的达摩剑法,似拙实巧,法度严谨,确是武林中少有的绝技。小弟曾学过一套诗经剑法,其中有‘颂剑’四十式,与之相似,戚大哥可与之印证。”于是手上运剑,口中解说,将四十式颂剑施展出来。
  戚继光天姿极佳,武功底子又厚,许怀谷练到第三遍时,已尽皆记下,又问了几处疑难,叹道:“昔日贤弟送我奔雷驹,此次相逢先赠阵图,又授绝世武功,为兄实在不知该如何感激才是。”从帐下取出一本书册,说道:“为兄幼时喜读兵书,少年爱好武艺,青年时训练精兵,近年来又常常带兵打仗,略有心得,都记在这部《纪效新书》,贤弟闲时不妨一读,等到朝庭清明,百废方兴时再出世一展才华。”
  许怀谷一向是佩服戚继光的文才武略,竟得他授予兵书,自然是欢喜不尽,也不推辞,收入怀中。
  两人用过早饭,戚继光指挥兵马,拔塞南行,许怀谷和杜槐在戚继美的陪同下前往宁波。三人或在战场冲锋,或在江湖争胜,俱是生死呼吸间,此一别更不知能否有再见之期,比之寻常别离更多悲壮之气。
  许怀谷望着戚继光军旗召展,想起他在《纪效新书》扉页所写的诗句“南北驱驰报国情,江花边月笑平生。一年三百六十日,都是横戈马上行。”心中默默祝愿戚继光能够马到成功。
  其后戚继光率戚家军入闽,连破倭寇巢穴横屿、牛田、兴化,闽境倭寇主力被消灭殆尽。再援福建,破倭寇巢穴平海卫,此后转战闽粤沿海各地,终于解除东南沿海倭患。
  许怀谷、杜槐、戚继美一行人沿海岸一路北行,东南沿海本为富庶之地,却因倭寇之乱而至赤地千里,良田渔场,尽皆荒弃,农户村庄,难现炊烟,白骨黄坟,所在多是。
  戚继美说道:“日本古称倭奴国,故将日本海寇以及后来与之勾结的内陆奸民,通称为倭寇。自元末至今,日本武人、浪人、海盗商人和破产农民,不断侵扰我沿海地区,历时几近三百年。元末,日本进入南北朝分裂时期,其内战中的败将残兵、海盗商人及破产农民流入海中,乘我大明开国用兵之机,屡寇滨海州县。洪武时,海防整饬,尚未酿成大患。经永乐十七年六月的望海埚之战,我大明辽东总兵刘江率师全歼数千来犯之倭后,倭寇稍稍敛迹。正统以后,因朝庭重边防而轻海防,倭寇侵扰时能得手,致倭患又起。在本朝时圣上笃信道教,不问政事,严嵩专权,贪贿公行,致吏治腐败,文恬武嬉,沿海士兵大量逃亡,战船锐减,海防设施久遭破坏,为倭寇活动猖獗提供了可乘之机。而日本国内战争不断,各阶层人士大量破产和失业,遂多流为寇盗,留居日本的中国商人、破产农民和失意知识分子伙同倭寇,在日本封建主支持下,袭用倭人服饰旗号,乘坐八幡船,侵扰中国东南沿海地区,掠夺大量财物。更有汪直之流导引倭寇,聚于宁波境内,与豪民为市,肆行劫掠,公然与朝庭相抗,倭寇之乱达到顶峰。本朝初至今,倭寇在山东、南直隶、浙江、福建、广东沿海大肆烧杀掳劫,民众被杀者达数十万人。天幸圣上能够及时觉醒,惩治了严党,重振朝纲,更遣我兄长,俞大猷将军率军征剿,经过多年浴血奋战,屡屡重创倭寇,扫平倭寇,重现海波平的日子指日可待了。”
  许怀谷和杜槐只听得血脉贲张,只恨昨是在战场上没多杀几个倭寇。
  待到宁波驻军处,许怀谷见到了真一,两人虽只小别一日夜,却是数历生死一线间,都有劫后重逢之感。
  杜槐要留在军中养伤,许怀谷用一夜之功,绘下十五国风剑的一百五十式的简明图谱,临别赠以杜槐。杜槐笑道:“我从前是个微末乞丐,如今做了戚大将军的幕僚,从前双手使枪武功难达上乘,现在独臂却得窥上乘武功的秘奥,这杀胳膊丢得真值呀!”
  其后,杜槐伤愈后,果然又随同戚继光南下抗倭,在仙游之战中,戚家军以寡敌众,杜槐独守南门,身披十余伤而死不退,为戚继光反击聚歼倭寇赢得了宝贵时间。他战死被朝庭追封为同知,设庙立祠以祭,生平为明史义士传所录。
  许怀谷拜别杜槐,驾着一辆马车载着真一离开宁波向北进发,渐渐远离杀伐战场,重归清平世界。
  此际正值中秋时节,天高气爽,风清云淡,算得上一年中最美好的季。而行于江南水乡,繁花似锦,丹桂飘香,算得上世间最美好的地方,一路上美景不尽,宛如画中游。真一叹道:“大哥你没有骗我,这里真如天堂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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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寻仇
更新时间2008-2-25 15:21:00 字数:3062
 这一日到了太湖畔的一座小城,许怀谷怕错过宿头,早早就投入客栈,要了两间上房,与真一分住。收束已毕即来到真一房中施用孟子神针为她推拿按摩。经过这些天的调理,真一双腿经络已然通畅,腿上肌肤也恢复了从前的圆润光洁,虽然还是无法独立行走,与初见时相较,也有天壤之别了。
  经过这段时日的练习,许怀谷施用孟子神针也经纯熟,顿饭功夫便处置妥当,眼见天色尚早,就想出外走走。
  太湖之畔乃是鱼米之乡,有道是“苏湖熟,天下足”,又不曾受到倭寇的荼毒,百姓富庶,称得上是甲于天下。虽在乱世之中,小城仍是街道整洁,买卖兴隆,街上往来行人都是面带笑容。许怀谷缓步走在街头,心中也似周围人群那般平安喜乐,心是暗自祷念:“但愿有一日普天下都能似这小城一般,那才是真正的国泰民安。”
  转过街角,迎面有一家米店,正有个少妇模样的人称好了米转过身来。许怀谷一瞥之下,眼光再不离开。那少妇虽然美貌,倒也不至于让他目瞪口呆,只因这少妇衣着打扮虽与旧时有很大不同,相貌却未改变,正是山西首富杜翁爱女,与燕金风私奔而逃的杜大小姐,杜玉露。
  许怀谷实在未想到会在这太湖小城中遇见她,自然是大为欣喜,便要上前相见,忽然又好奇心起,想要看看这一对私奔的情侣到底生活的如何,也不打招呼,悄悄蹑在杜玉露身后。
  只见杜玉露提着米袋,又到肉铺割了斤肉,甚至还打了一壶酒,由南门出城而去。许怀谷远远见她荆钗素裙,洗尽铅华,不复是当日千斤大小姐的模样,想是已经彻底舍弃繁华,一心一意与燕金风安享清贫了。
  沿着湖畔走了十几里,转入一处山坳。中秋时节,各地ju花开得正盛,尤其在这山坳中,满山遍野都是ju花。杜玉露行走其间,就似天上的散花天女一般。
  山坳中建了几间茅屋,屋前开了十数亩薄田,一个农夫模样的人正在田间耕作,看见杜玉露回来,停锄而立,笑问:“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早,鱼都买尽了么?”
  杜玉露笑吟吟的道:“满市集要数我们家打得鱼最大最鲜,自然是卖得最快,飞步奔向农夫,一扬手中的酒壶,笑道:“你每日早起翻山去打鱼,很是辛苦,我打了酒来,好好慰劳你一下。”
  农夫笑道:“看着你,我就如沐春风,如饮美酒,你只要让我多看两眼就是,又何必买酒。”从篱边摘下一朵雏菊,轻轻插在杜玉露鬓帝旁,相视一笑,携手回到屋中。
  许怀谷藏在一棵大树上远远看着,实在有些不相信眼前这个勤劳的农夫,温柔的丈夫就是武当冲霄真人的高徒,当日威震山西的游侠“飞燕剪金风”燕金风。
  看着这一对恩爱夫妻,许怀谷心中也是一片喜乐,暗想:“有道是‘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杜大小姐这般粗茶淡饭,也远胜与南宫柳的锦衣玉食,而燕大哥虽舍弃侠名,能够安享这份宁馨,也足慰此生了。”正想着是否即时下去相见,突然见山路上又飞掠而来一人。
  这人锦衣玉冠,身法美妙,一张俊脸颇具威严,却是南宫世家当代掌门,有“潇湘剑客”之称的南宫柳。当日许怀谷在山东为天下第七所擒,登船前往海外,曾听天下第七吩咐南宫柳联络各地豪杰,筹备开帮在大典,料想他必定是从帮众口中得知了燕、杜二人的下落,来与他们为难。
  许怀谷暗忖:“当日我与双双就是为了玉成这一对有情人,不惜与南宫世家结仇,今日南宫柳再来找麻烦,说什么也要维护燕大哥夫妻周全。”纵身下树,蹑在南宫柳身后,此时他轻功已远在南宫柳之上,南宫柳又一心放在茅屋中,是以全无知觉。
  南宫柳施展轻功,掠到茅屋外,紧贴着窗子向里面探看,许怀谷怕他出手暗算,扣住一粒石子攸的弹出,打在窗棂之上。
  燕金风归园田居,武功却是未失,听力尚捷,听到窗外异响,喝道:“什么人?”
  南宫柳一声长笑,纵回院中,朗声道:“燕金风,你夺了我的妻子,在这里边金屋藏娇,就以为从此可以高枕无忧了么?”
  但听屋中一声惊呼,燕金风、杜玉露推门而出,面色俱是惨白,杜玉露紧靠在燕金风身上,颤声道:“南宫公子,我已嫁给燕大哥为妻,你还来寻我作什么?”
  南宫柳狞笑道:“杀父仇,夺妻恨,此仇不报枉为人。燕金风,我不取你项上人头一洗前耻,还有何面目存于天地间。”
  杜玉露面色更是苍白,颤声道:“南宫公子,你武功高强,声名显赫,何愁没有良配,我二人怀情投意合,决意此生相伴,为了躲避你,已经远离河洛,到这偏僻之处隐居起来,公子又何必苦苦相逼。”
  燕金风本来脸色苍白,陡然间又满面通红,怒道:“跟他这种人,多说无益,要取我人头,凭本事拿去就是。”转身奔回屋中取出两柄剑,叫道:“男子汉大丈夫宁死不屈,你杀了我吧!”一式“紫燕穿金帘”,飞剑交剪南宫柳的头颈。
  南宫柳拔剑在手,左右挡拦,他武功高出燕金风基甚多,却不急于制其于死地,手中剑东指西划,打得燕金风手忙脚乱。
  杜玉露看了一阵,知道夫君不是对手,返身回屋也取出一柄长剑,叫道:“南宫公子,燕大哥若是身死,我也决不多活,你若要报复,取我夫妻二人性命就是了。”挥舞长剑与燕金风并肩做战。两人所用俱是武当剑法,又是夫妻同体,联手对敌,威势大增,只可惜未曾学过武当派镇门之便衣“两仪剑阵”,不能似冲霄子、凌云子那般分进合击。
  南宫柳毕竟是剑术世家的掌门人,剑法之高,实已臻一流境界,独门绝技“烟雨潇湘剑法”更是武林一绝,稍一施展,就逼得燕杜二人连连后退。三人边打边行,渐渐远离茅屋,退到旷野之上。许怀谷伏在ju花丛中一路跟进,只待燕杜二人形势危急,立时出手相助,而这三人斗得正紧,全无所觉。
  燕杜二人自料今日无幸,施出了拚命打法,只求与南宫柳拚个同归于尽。南宫柳突又转攻为守,微笑道:“燕少侠,杜小姐,我此次来也不是非要取你二人性命,又何必拚命拚命死战。”
  杜玉露一听,剑势顿时缓了,急问:“那又为何而来?”燕金风素知南宫柳阴险狡诈,不为所动,仍是一剑紧是一剑的刺过去。
  南宫柳挥剑挡拦,口中道:“实不相瞒,我本是前来报复的,但见你夫妇情投意合,又生不忍之情,不如就此罢手,平心静气的谈一谈,或许能够化干戈为玉帛也未可知。”
  杜玉露登时收剑住手,燕金风恼道:“露妹,你怎能相信他的鬼话。”但见南宫柳凝招不发,也只好顿住剑势。
  南宫柳道:“我有一事相求两位帮忙,此事若是办成,我即公告天下,自行解除与杜小姐的婚约,让你们作个光明正大的夫妻。”
  杜玉露闻言大喜,忙问:“公子快讲,有何事要我们帮忙,只要力所能及,必定答允公子。”燕金风却道:“露妹,南宫柳提出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事,不听也罢。”
  南宫柳不理他,对杜玉露道:“令尊杜翁自杜小姐随燕少侠不辞而别后,心痛爱女,忧虑成疾,传出话来,只要能有人将杜小姐找到带回家中,愿以一半家产相谢。我想带杜小姐回归山西,博取这千百万家私的赏赐。”顿了顿又道:“其实我当初欲与杜小姐结亲,就是想借助杜翁财力助我完成雄图霸业。只要达到这一目的,又岂会再打杜小姐的主意。至于燕少侠,你只需与杜小姐小别几日,即与杜小姐木已成舟,他日找上门去,还怕杜翁不认你这个女婿么。”
  见燕、杜二人迟疑,又道:“杜小姐,令尊因思念而成疾,你就忍心不见老父一面么?燕少侠,你若放心不少我带杜小姐远行,愿与你结拜为异姓兄弟,杜大小姐成了嫂夫人,是万万不敢有何邪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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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重逢
更新时间2008-2-27 10:43:00 字数:3102
 杜玉露为他言辞所动,想起了父亲,心中一酸,流下泪来,就想就此答应。燕金风长叹一声,抛下双剑,叹道:“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露妹,你随他去吧,你对我的恩情,我永志不忘。”意态萧索之极,转身就要离开。
  杜玉露闻言娇躯一震,微一迟疑,露出毅然决然的神色,道:“南宫公子,你若有善心,今日就放过我二人,小妹永记你的大恩大德。若是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就取我夫妇性命,我与燕大哥夫妻一体,是再也不会分离的,我爹爹容不下燕大哥,我也不会独自回山西去。”
  南宫柳大怒,叫道:“我便先杀了燕金风,再掳你回山西去。”挥剑直扑燕金风。燕金风见他来势迅猛,已不及拾剑抵挡,索性垂下双手,暗想:“但愿南宫柳能如他所说,杀了我将露妹带回山西,露妹得回家中不受伤害,我虽身死也是无怨。”
  却见南宫柳飞扑而来时,脚下突然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手中长剑拿捏不住,扔出好远。燕金风大喜,不及细想,从地上拾起一柄长剑,抵住南宫柳的咽喉。
  南宫柳刚刚跃起,忽然间腰间一震,半边身子发麻,竟然弃剑摔倒,自己也是莫明其妙。只见一柄长剑抵在咽喉之上,只也求道:“燕兄弟,你不愿嫂夫人回去省亲也就算了,在下回去劝劝杜翁就认下了你这个女婿,你二人他日一同回返山西岂不更好。”
  燕金风道:“我自认武功不及你,只因你一时失手才占得上风,此刻伤你不是好汉行径,盼你日后为恶时多想想今日之势。”伸手点了他几处穴道,又道:“此地我不会再停留下去,你被点穴道要六个时辰才能自解,那时我与露妹已经远走高飞,你也不必费心追踪了。”
  杜玉露也道:“南宫公子,我与你的婚约是爹爹强迫订立的,非我所愿。我与燕大哥已有白首之盟,是不会再分离的,今日放过你,从此恩两清,盼你不要再行纠缠。”与燕金风返回屋中取出几件换洗衣服,快步出谷。
  原来许怀谷一直伏在花丛中相随,眼见燕金风势危,弹出一粒泥丸撞在南宫柳腰间。泥丸虽小,在他内力灌注下,登时封住了南宫柳的穴道。而泥丸中的后破碎消散于无形,燕杜二人危急中也看不到有人暗中相助,南宫柳虽然已有所察觉,但是却有苦就不出。
  许怀谷蹑在燕金风夫妻之后,随之出谷,忽听杜玉露轻声问道:“大哥,我们就这么走了么?我实在有些舍不得这个ju花坳。”
  燕金风道:“这里边我们苦心经营了数月,如何会轻易舍弃。方才你说那些话是故意给南宫柳听的,待他离开后,我们在外面躲上几日再回转,南宫柳以为我们不会再回来了,ju花坳反而成了最安全的地方。”
  许怀谷暗赞燕金风江湖阅历丰富,见识过人,忖道:“即然他们还要重回此地,我也不必跟着大兜圈子,不如回去将诗经剑法写下来留给他们。以他二人剑术根基,应该能够很快掌握,纵然南宫柳再来纠缠,也足以相抗了。”于是返回那茅屋之中。
  燕金风、杜玉露都是文武全才,琴、棋、书、画尽皆通晓,家中笔、墨、纸、砚一应俱全。许怀谷坐下来,将胸中所记诗经剑法抄录下来。
  他见燕金风剑式大开大合、气势凌厉,与纵横开拓、挥洒如意的大雅剑法近似,而杜玉露的剑招花俏繁杂、虚多实少,与小雅剑法的招式奇妙、变幻莫测也很相合,就要将这两套剑法见赠。
  大雅剑三十式,小雅剑七十三式,其间奇妙精奥,许怀谷只怕燕金风与杜玉露不易领悟,在剑法口诀下又一一配图,直写到深夜才将三十式大雅剑法书成。
  许怀谷只觉腹中饥饿,想要弄些食物来填饱肚子再书写七十三式小雅剑法,于是将写好的剑谱收好,举起蜡烛转到厨房。厨房中米肉俱在,都是杜玉露日间购得的,还不及烹饪就与南宫柳争斗起来,许怀谷只好自己动手炙肉烧饭。
  刚刚将灶火点燃,还未等洗米下锅,许怀谷就听到一阵衣袂掠风声,分明是有夜行施展轻功向这边而来。许怀谷以为是南宫柳冲开了穴道来这里查看,当下熄灭火烛,靠近窗前向外面张望。
  窗个月色正明,很清楚的看到来人一身绿色锦袍,手中未携兵器,腰间悬挂镖囊,满面都是惊惶神色,不是南宫柳,却是五通门传人,江湖上第一号大淫贼玉蝴蝶。
  许怀谷大为诧异,猜不到他如何会来到此间。就在玉蝴蝶掠入院中的一刻,外面有人娇声道:“玉蝴蝶,今日你休想逃出本姑娘的手心。”
  许怀谷乍听这个声音,只觉全身血液上涌,真冲入脑门,以至于脑袋“嗡”的一声,一颗心“嘭嘭”乱跳,想要开口招呼,却一时口干舌燥,反而说不出话来,一双眼睛瞪大了紧盯着外面。
  但见月光下人影一闪,一个明艳绝伦的少女跃入院中,满脸嗔怒之色,却更娇俏之色,一身红衣似火,如月夜中盛开的一朵玫瑰,正是心中所念斯人——双双。
  在许怀谷生平所识女孩子中,他一向把乌云塔娜当做了姐姐,把眸儿看成了妹妹,把千叶真一视为红颜知己,却一直不清楚双双在自己心目中是个什么样的位置。与双双分别月余,总是念及她,纵然在扁舟岛上与真一相对,心中始终盘旋着双双的影子。从前他以为是与双双结实的最早,经历的事情也是最多,感情自然要深厚一些,才会经常念及她。直到此刻在这里骤然看到双双,突然之间清楚的认意到,自己早已深深的爱上她,双双就是可与之共渡一生的爱人。
  许怀谷心中一时喜悦一时怅惘,也想不出该做些什么,只在窗内静静的看着。
  玉蝴蝶无论是武功还是轻功都要逊于双双,打既打不过,逃又逃不脱。大为恼恨,叫道:“双双姑娘,我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搅了我的好事也就罢了,如何非要取我性命,我敬重你是双宿飞的女儿才不与你一般见识,你可不要欺人太甚。”
  双双娇叱道:“月前在登封你乱打我的主意,多亏了许大哥的解救,才未中你的奸计,那是往怨,今日你劫掠良家女子,欺侮我们女孩子,就是近仇,本姑娘自然要取你狗命。”纵身抢近,一式“浮云遮月”,挥掌拍向玉蝴蝶的面门。
  玉蝴蝶拳脚功夫为限,不敢与之拆解,闪身躲避。可是双双施展家传的“浮云掌极为精妙,玉蝴蝶又一直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未及十招,肩膀就中了一掌,虽然双双内力不够深厚,也是痛得深入骨髓。
  玉蝴蝶忍着痛跳开,叫了声“看镖!”扬手打出两枝蝴蝶镖来,只是受伤后运劲不足,双双轻巧巧就接了下来,随手掷在地上。玉蝴蝶满是惊怒神色,又打出一镖,这镖去势甚缓,简直没半分力道。
  双双笑骂:“黔驴技穷了么?”素手一伸便将镖操在手中,正要以彼之道貌岸然还施彼身,将镖再打将回去。哪知这枝蝴蝶镖意系蜡制,一握即碎,镖中散出一团粉红色的烟雾来。
  双双蓦的记起玉蝴蝶的迷药甚是厉害,上一次就着了道,急忙闭气后纵,终究是吸入了少许,头脑一阵眩晕,脚下站立不稳,一跤坐倒在地。
  玉蝴蝶哈哈大笑:“双双,你自诩聪明机警,还不是一样着了本大爷的道。”双双怒道:“本姑娘一时大意,中了你的奸计,你又能把我怎样。”玉蝴蝶淫笑道:“今天你搅了大爷的好事,就拿你来代替,你可比那个姑娘美貌得多,大爷这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双双怒喝:“你胆敢碰我一下,我就……”,玉蝴蝶狞笑着打断她的话:“我是不敢碰你一下,我要碰你很多下。”一步一步的逼近。
  双双又惊又怒又悔又是急又气,竟尔晕了过去。玉蝴蝶俯首看去,月光溶溶,双双的脸庞如白玉雕琢一般,只看得他口涎也要流出来。他号称“色胆包天”,女色在前,那是不计什么后果的,正要伸手去抚mo双双起伏不定的高耸胸脯,突觉背上一麻,已给人提了起来,又有一股大力推涌,身不由己的腾空飞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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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结合
更新时间2008-2-29 19:05:00 字数:3016
 玉蝴蝶轻功也算了得,半空中疾翻一个筋斗,稳稳落在院外,竟未跌倒。回过头来看,只见双双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个英挺青年,认出是许怀谷来,直吓得魂飞魄散,哪敢再行停留,趁他全心注意着双双,急忙飞奔而逃。
  许怀谷也未想到玉蝴蝶镖中会藏有迷药,更未想到一向机变的双双竟会晕倒,冲出茅屋赶紧施救,玉蝴蝶脱逃也无心追赶了。
  许怀谷将双双抱进屋中,置于床上。从前在登封时双双同样中过玉蝴蝶的迷药,许怀谷在大宗师指点下用冷水冲激而解。这次有了经验,打来一盆冷水,将毛巾沾湿了敷于双双脸上,果然过了盏茶功夫,双双悠悠醒转。
  双双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平躺在床上,床前还坐了一个男子,自然是大吃一惊,跃起身来一掌打出。掌到中途,看清楚身边这男人竟是朝思暮想的许怀谷,大惊即时转为大喜,顺势跳入许怀谷怀中,双双紧紧抱着许怀谷的腰背,娇呼道:“许大哥,真的是你么?我不是在梦中吧?”
  许怀谷见她真情流露,也为之感动,用手轻抚双双的长发,轻声道:“当然不是梦,我们是真的在一起。”
  两人相拥许久才分开,双双又是兴奋,又是欣喜,又是娇羞,红霞布满双颊,垂下头去,低声道:“许大哥,这些天你去了哪里,让我找得好苦。”
  许怀谷叹道:“那日我被天下第七在关老爷子府上掳走,他为躲避山东群雄的围攻,辗转将我带到海上,却又遭遇了海难,漂流到了一个海岛上,在那里苦苦等了一个月,才搭船返回中原,这一趟走得可真是险恶,我是差一点就见不到你了。”执起双双纤纤素手轻轻抚mo,触手柔滑,鼻中微闻香泽,心中一片喜乐,只觉有此刻相聚,虽历九死一生也是不枉了。
  双双眨眨眼睛,撇着嘴角道:“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哪里有你说得这般凄惨,身边有个大美人朝夕相伴,还有什么苦处。”
  许怀谷奇道:“你又怎么知道我身边有个女孩子?”双双一怔,随即嗔道:“我又怎么会知道你身边有谁,不过是猜测罢了,没想到你离开我后,真的去找别的女孩子。”甩开许怀谷的手,又怒道:“我拿你当做宝,你却把我看作草,这些天来,我为了找寻你东奔西走,食不知味,睡不安枕,你却和别的女孩子卿卿我我,一点也不曾把我放在心上。”越说越气,眼泪也要流出来。
  许怀谷注意到双双确是憔悴许多,好生心疼,忙伸臂揽她入怀,道:“我怎么会不把你放在心上,在海岛上日夜都在想着如何重归中原再与你相伴,回到中原后第一个想见的人就是你,这才一路向泰安进发,想要在关老爷子府上打听你的去向。未想到会在这里与你相会,你可不知道我心里有多欢喜。”
  双双用力一挣,未能挣脱,也就任由抱着,又问:“那个女孩子又是怎么一回事?”许怀谷道:“她叫千叶真一,是个日本姑娘,也是遭遇海难才飘流到岛上的,双腿留有残疾,我才带她来到中土寻找他失散多年的哥哥。”
  双双冷哼一声,道:“你们真的没有什么?你若胆敢欺骗我,我就在这里刺上一剑,挖出你的心来看看到底是什么颜色的”。手指虚按在许怀谷胸膛上,板着脸装出狠巴巴的样子,眉稍嘴角却又露出笑意来。
  许怀谷与双双相拥,眼里看着她轻嗔薄怒的娇俏脸庞,鼻中嗅着阵阵少女特有的体香,身体感受着她动人的娇躯,脸上、颈中被她的发丝轻摩,庠庠的,不自禁的一阵意乱情迷,俯首向双双喷火樱唇上吻去。
  双双的樱唇滚烫,反应很是强烈,这一记长吻,吻得忘情,拥抱着翻滚在床。双双突然伸出一只手,解开了许怀谷的衣裳,许怀谷见她如此忘情,心中陡的一懔:“双双从不曾如此对我,莫非她所中迷药还未除尽,被我这一吻又勾起药力。”停下来想要查看。双双抱着他头颈的手臂收得更紧,火热的樱唇贴上了许怀谷赤裸的胸膛。
  许怀谷只觉得怀中抱得已不是双双玲珑娇躯,而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渐渐他也被这烈火燃起,懵懵懂懂中,也顾不了许多了。
  当一切重新归于平静,双双蜷伏在许怀谷赤裸的身上,轻轻的喘息着,如轻吟一般的低语:“大哥,我今日将最宝贵的清白女儿身交给了你,你莫要负我。”
  许怀谷目注双双雪白中衣上那一抹鲜亮的处子之血,心中又是激动又是心痛又是懊悔,紧紧拥着双双,轻吻她的发梢,不住道:“你如此待我,我又怎会负你。”
  双双轻叹一声,离开许怀谷的身子向床上倒去,腰肢被硬物撞了一下,拾起却是个晶莹剔透的玉盒,不禁皱眉道:“许大哥,这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怎么你都带在身上,莫非都是那个什么真一姑娘送你的定情物么?”
  许怀谷轻笑道:“这只玉盒里盛装了我从海外得来的医治眸儿眼疾的药果,那支玉笛是柳残敌叔叔送给我的,那几册书有天下第七抄录的武功秘诀,有戚继光将军所授兵法,至于那件袈裟是客心柳大师的遗物。”
  方才他除去衣裳时,身上所带诸物散落满床,只怕双双有何疑心,一一作了解释,又正色道:“双双,你我有了今夕之情,今后就该把你当作妻子看待,我们夫妻同体,有些事情就不应该再瞒你。”于是将受柳残敌所托前往扁舟岛上取回画虎拳谱之事俱告知了双双,道:“这些事我本不该隐瞒,只是飞来客与你母女虽然是恩断义决,毕竟是你的生身父亲,我要你同去对付他,实在是难以启齿,你不会怪我吧?”
  双双不答,拿起客心柳的袈裟,喃喃道:“原来这就是我爹爹苦心积虑找寻的画虎拳谱。”
  许怀谷虽然得不到双双肯定的回答,但想:“飞来客抛妻弃女追求荣华富贵,虽与双双亲为父女,却从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我与双双多历生死,今夜更是有了夫妻之实,双双不会因我对付飞来客而气恼吧?”又想:“可是飞来客毕竟是双的父亲,我与双双结为夫妻,再去对付他,也是于礼不合。就把画虎拳谱交给柳叔叔,让世上有人能够克制他,多行不义必自毙,飞来客若是怙恶不悛,我不出面总有人收束他。”
  双双拿着拳谱呆呆看了一阵,扔开袈裟,又靠入许怀谷怀中,伸手轻轻揉摩他的胸膛。许怀谷看不出她有何气恼的表现,心下大慰。
  两人相拥而卧,一时如坠春风,如坐云端,心中有许多话想要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盼时光就此停止,把这一刻变成永恒。
  而突然间,许怀谷只觉怀中双双火热的娇躯变得冰冷,而且颤抖得很是历害。许怀谷一惊,急问:“双双,你很冷么?千万不要是受了风寒。”正要起身查看,这突觉胸口膻中穴上刺痛,继而一麻,而这麻木之感急速扩散,转瞬之间遍及全身,自己竟是动弹不得了。
  许怀谷大吃一惊,想要开口招呼双双,却是口舌僵直麻木,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一时之间,如在梦魇中,神智不失,耳目清晰,只是全身禁锢,一个手指也动弹不了。
  眼见双双轻轻挣脱出他的怀抱,将褪下的衣裳一件件拾起穿在身上,又将许怀谷的衣裳也帮他穿上。许怀谷全身僵直麻木,就像提线木偶一样任其摆布。
  就在双双为许怀谷穿上外罩长衫时,许怀谷眼见她右手指上乌光一闪,戴着一枚铁指环,立时忆起在登封时薛玫瑰曾经送过双双一枚玄铁指环,内藏毒针,可以伤人于无形,唤作“玫瑰的刺”,可以伤人于无影无形,后来嫌过于歹毒,用麻药换去了毒药。“莫非是双双不小心,将针刺在了我的身上,才令我全身麻木。不对!这玫瑰刺平素藏于指环内,不故意触动机关是不会弹出的。”若说是双双故意所为,却又说什么也想不出她为何要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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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危难
更新时间2008-3-4 10:12:00 字数:3016
 就在此刻,忽听外面有人叫道:“主人何在?在下深夜打扰,想要寻访一位故人。”此时许怀谷神志已清,视力听力俱已恢复,而来人无声无息,已到了院外,开口说话方始发觉,不禁叹赞来人轻功了得。而又觉得此人口音听得极为熟悉,竟然似天下第七。
  那人不见回答,又叫道:“在下找寻的是位名叫许怀谷的年青人,有人曾在此间见过他,主人若是知晓他的去向还请告知。”这下许怀谷听得真切,正是天下第七到了。
  天下第七不见答复,推门而入。此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之时际,屋内屋外俱是一片漆黑,当真是伸手不见五指,天下第七于是晃亮了火折子,查看屋中情形,陡的望见许怀谷正仰面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望着他,不禁吃了一惊。
  他知晓许怀保谷近来武功大进,几不在已之下,只怕他要报复先前那一掌之仇,暗中严加戒备,口中却笑道:“许老弟,你果然在这里,方才我听玉蝴蝶说出你隐身于此,我还有些不信呢。”
  不见许怀谷的反应,心中奇怪,叫道:“你是恼恨我在天童寺险些伤着你么?我受汪直重金礼聘,在他面前自然要卖些力气,其实,我是很喜欢你这个人的,那日纵然无人救援你,我也是决计不会让萧显取你性命的。”
  见许怀谷仍不说话,觉得事有蹊跷,点燃桌上烛火移到许怀谷身前。见他左边脸色红胀,右边脸庞却是发青,不禁又吃了一惊,忙问:“许老弟,你身染重病么?”伸手扣住许怀谷的左腕为他诊脉,但觉触手炙热,便似握在烧红的烙铁之上,而内息却是鼓胀欲出,将他的手指也弹了开来。
  天下第七心称怪异,又把住许怀谷右手腕,这次却是着手冰冷,如握寒冰,更有一股阴寒之气沿着手指袭来,如同针刺一般,天下第七禁不住打了冷颤,忙松开手指。
  天下第七见许怀谷身体上虽是半热半冷,脉象上看却无病症,而且内息澎湃如潮,极为宏大浑厚,料想许怀谷是在修炼一门极为精奥的内功,而这内功修炼已到了最后紧要关头。
  天下第七心中颇为矛盾,忖道:“这小子实在是个武学奇才,在泰安关府还远不是我对手,相隔月余在天童寺时已经可与我分庭抗礼,而短短几天未见,内力修为又是突飞猛进,这门精奥内功大成之时,我便要望尘莫及了,再配合他那残敌六技,我这个名号便要改为天下第八了。我今夜寻他是想设法擒住他,逼问武学秘奥,但他武功大进,只怕反要为其所制,何不借他练功紧要之际,将之除去,虽然失了获知残敌六技的机会,却也少了一位阻挠我称霸江湖的强悍对手。”
  “只是这小子天纵奇才,假以时日必能成长为一代宗师,年纪就么轻就将之置于死地,实在是暴殓天物,太过可惜。况且他又曾救我于危难,我恩将仇报于他危难中落井下石,这么做太过卑鄙,不是英雄好汉的行径。不过话又说回来,中国古有‘成王败寇’之说,又有句话叫做‘无毒不丈夫’,不可因一时心生软弱,就白白错过一个除此强敌的良机。”
  许怀谷眼见天下第七脸上表情变幻不定,手掌提起来又放下,放下又抬起来。他很清楚天下第七是不会相助自己脱离魔道的,也知道天下第七每一次手掌提起又放下,自己便是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可是他心中却不因天下第七手掌提起而恐惧,也不因手掌放下而欣喜,心中所思比天下第七还要矛盾,既盼他忽生善念不要下手任自己自生自灭,又想天下第七恶向胆边生,一掌劈死自己也好,让自己能从这如炼狱一般的苦楚里解脱,如此情形下,实在是有些生不如死。
  就在天下第七犹豫不决之际,忽有一阵脚步声传来,天下第七心中一凛,吹熄灯火,掠到窗前向外看。此刻已是黎明时分,曙光微现,周围环境渐已清晰,正见一黑一白两名道人快步走来,穿黑的是名道士,五络长髯,眉目清秀,晓风中飘然若仙,很有吕洞宾月下飞越洞庭的雅致;着白的是位道姑,虽已人到中年,风韵犹存,手挥拂尘,背负长剑,清丽脱俗中更透着飒爽英姿。
  这两人天下第七认得,正是武当双侠冲霄子、凌云子,在泰安关老爷子府上曾大战一场,自忖单打独斗任谁一人也不放在心上,可是这两人合施的两仪剑阵还真应付不得,于是伏在窗前不出声,只盼双侠无所发现快些离开,好让他专心对付许怀谷。
  双侠在院门外止住脚步,凌云子道:“师哥,听说露儿他们隐居在太湖畔的ju花坳,你看这里ju花开得如此灿烂,莫非便是此间么?我俩在淮北听南宫柳的党羽说,他要前来不利于露儿、风儿,日夜兼程赶来,莫被南宫柳抢了先才是。”
  冲霄子皱着眉,疑道:“方才我在远处分明见这茅屋亮着灯火,怎么走到近处却又不见。而且你说了这些话,屋中之人本该发觉,怎的却无动静,此中有些古怪。”
  凌云子急道:“若是风儿他们安然无恙,听见我们说话早就迎出来,恐怕是南宫柳害了他们还没有离开,才会熄灯藏匿起来。”提剑便要冲入。
  天下第七向来以武学宗师身份自居,躲在窗后偷窥不免大shi身份,于是叫道:“夜静山幽,正好睡个痛快,是什么人扰了我的清梦?”推门走了出来。
  双侠乍一见他,都是吃了一惊,拔出剑来,并肩而立,冲霄子挺胸上望,长剑斜指青天,凌云子则涵腰弓背,剑尖斜垂至地。这一式看似平常,非守非攻,其实却是意在剑先,全守全攻,把自身要害之处尽皆隐掩,而将对手上中下三路俱笼罩于剑势之下,用的正是“两仪剑阵”的起手式——“指天划地”。
  凌云子厉声道:“你怎会在这里出现,把我的徒儿怎么样了?”天下第七见双侠剑势浑圆如意,如岳峙渊峙,列阵以待,心中也是吃惊,口中却笑道:“我是什么身份,你们两个做师父的尚须联手以对,又怎么会来欺负你们的徒子徒孙。来来来,上次在关府还未分出胜负,这次再打过。”伸手一探,从背娄里抓出一对判官笔来。
  冲霄子听他说的不错,心中一宽,但是知道眼前之人实是生平一大劲敌,武功之高,几科不逊于天地中绝中人,不敢有丝毫怠慢。手中长剑自左上方向右下方斜削,与此同时,凌云子则运剑由右下向左上斜挑,有个名目叫做“割断昏晓”,是两仪剑法中的精妙家数。
  天下第七自然晓得厉害,双手执笔上下拦挡,三人来来往往打在一起。
  许怀谷看不见外面情形,但听衣袂带风,清叱间起,拳来脚往,笔剑交鸣,斗得好不激烈。大约有盏茶时间,突听“铮铮”两声轻响,似乎有兵器脱手落地,只听天下第七叫道:“好剑法,旋飞了我的判官笔,待我取件称手的兵刃再打过。”衣袂掠风之声急响,有人纵上房去,向后面山头上飞掠而去。
  凌云子骂道:“恶贼,不说出我徒儿的下落,休想逃走。”跃上房去追,冲霄子知道她一人不是天下第七的对手,只好跟上一同追去。
  许怀谷听见三人远去,知道自己虽然暂脱危险,也失却了一次脱难之机,暗想:“武当双侠是燕大哥他们的师父,听到爱徒有难的讯息,便日夜兼程赶来相救,这份师徒情义着实令人羡慕。只是这位凌云子前辈脾气也太过急燥,不问个清楚便与天下第七大打出手,不查看一下房间冒然追去,看来是上天注定让我命丧于此,而且要饱受折磨再死。”不由得一阵心酸。
  窗外天色渐明,许怀谷身上麻木之感渐退,只是胸口膻中大穴封得死死的,仍是全身动弹不得。身体中两股气流越转越快,越来越是宏大,冷的半边身子更冷,热的半边身子更热,这实在比什么痛苦都难当。煎熬之中头脑反而异常清醒,许怀谷倒恨不得昏过去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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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功成 第四卷终
更新时间2008-3-5 8:02:00 字数:3271
 过了一阵,远处又有脚步声传来,这次似乎是两个人,脚步起落均快,显然是身有武功的江湖中人。许怀谷身上虽是痛楚难当,心中却忍不住想笑:“燕大哥这个ju花坳好生兴旺,几个时辰里就来了这许多人。”忍住痛倾听,也不知道这一次是福是祸。
  那脚步声在院外便止住,只听一个娇媚的声音道:“师哥,既然你在这里见到过许少侠,如何还敢重来?”
  又有个人冷哼道:“呸,这臭小子是我们五通门的大仇人,你如何还叫他什么少侠。这小子武功再高,也高不过天下第七,昨天夜里我已经告诉天下第七他在这里,就是想让他们大斗一阵,现在天色已亮,房中又没什么动静,多半天下第七已经宰了他,一个死鬼我怕他做甚。”
  先前那女声惊呼一声,颤声道:“你说天下第七已杀了许少……许怀谷么?”男声怒道:“看你的模样,倒像是挺关心这个臭小子似的。”
  许怀谷听见这两个声音,心中为之一凉,外面两人分明是五通门余孽雌雄大盗玉蝴蝶和薛玫瑰,这两人诡计多端,心狠手辣,武功只是二流,平素是不怕的,只是今日此种情势之下,活命已是无望了。暗悔昔日心肠不硬,好几次放过了二贼。
  只听薛玫瑰又道:“我如何关心他,只是奇怪你既然已料定许怀谷必死无疑,还来做什么?”玉蝴蝶恨恨道:“这小子屡次坏我好事,只恨不得亲手杀了他,只是这小子实在命硬,总是大难不死,而且每次相见武功都会大进,我不见他的尸体实在不放心。”
  薛玫瑰迟疑道:“他若是死了,你看他尸体又有何用,他若不未死,早已走得无影无踪,这屋不进也罢,我们还是回去吧。”玉蝴蝶道:“他若侥幸未死远走,我也要找出他的行踪再报告经给天下第七,若是死了,不见他七窍流血、脑浆迸裂的样子,又怎对得起我这双眼睛。”
  只听屋门一声响,玉蝴蝶、薛玫瑰探头探脑的走了进来,许怀谷一惊,今日果真是天亡我也,索性闭目待死。
  玉蝴蝶吃惊更甚,他本来盘算许怀谷纵然未死,也必远走,才放心大胆地前来,未料想许怀谷正好端端的倒在床上闭目养神,吓得脸上面色全无,惊呼一声转身便逃。薛玫瑰在他身后看到了许怀谷,也是惊呼失声。
  许怀谷听见惊呼声,心中一喜,料想他二人作贼心虚,乍见自己安然无恙,必是吓得落荒而逃,暗暗祈祷两人莫要再回转。睁开眼睛,心头又是一凉,玉蝴蝶虽是逃得踪影皆无,薛玫瑰却是仍靠在门框上怔怔相望。
  许怀谷只道她已窥出自己是动弹不得,正要来加害,冷冷的看着她,只是想:“当日里只道她为我诚意打动,已然改邪归正,做个良善女子,岂知又与玉蝴蝶这一伙人勾结在一起,江山易改,秉性难移,我是太容易轻信于人了。”心中不禁又一阵酸楚,这时心里所想的是双双,正是因为轻信她才落个如此下场。
  薛玫瑰见许怀谷久未说话,轻声问道:“许少侠,未想到你真的在这里,天下第七来过了么?你是不是受伤了?”静静走到床前,忽又惊呼失声:“许少侠,你怎么半片脸血红,半边脸铁青,是受了内伤,还是生了重病?”
  此刻许怀谷身上所中的麻药,药效已去,能够开口说话,只是他知道当此形势,多说也是无用,索性一言不发,任由薛玫瑰去猜测。
  薛玫瑰见他不回答,料想许怀谷是与天下第七巨斗一场,受了严重的内伤,心中大为焦虑,有心想要助他疗伤,而自己的这点浅显内力无济于事,一时彷徨无计。忽又听玉蝴蝶在外面叫道:“师妹,你在屋里吗?许怀谷那小子是不是还没死透,倒吓了我一跳。”
  原来玉蝴蝶一路狂奔而逃,直到数里之外,不见许怀谷追来,大为奇怪。他停下来一盘算,隐约记得方才所见许怀谷僵硬在床,一半脸青,一半脸红,不像似能活动的样子。而薛玫瑰又未跟来,料想此刻许怀谷纵然不是身死,也是受了极重的内伤,心头窃喜,又转回来,只是仍不敢冒然而进,在外面叫喊试探。
  薛玫瑰不禁大急,现在玉蝴蝶若要进来,许怀谷重伤之下难以反抗,不免真要被他打个死不瞑目。急中生智,靠在床前伸手握住许怀谷的肩膀,用身子挡住他的脸,故意颤声道:“师哥,许怀谷这小子是装死,已经擒住了我,你快点逃走,千万不能再上他的当。”许怀谷原本以为薛玫瑰即已看出自己无法动弹,纵然她不动手加[害,也要招呼玉蝴蝶进来,未想到她竟会设计掩护自己,又是惊喜,又是感激。
  玉蝴蝶听见薛玫瑰叫喊,吃了一惊,又要转身而逃,转念一想,觉察出事有蹊跷:“许怀谷若是擒住了薛玫瑰,又怎能让她开口示警,其中必定有诈。”
  绕道门前张望,偏又被薛玫瑰挡住了视线,看不出许怀谷倒底伤势如何,于是叫道:“师妹,你不用怕,许怀谷那厮不敢来抓我,一定是双腿残废了,待我一把手烧了这个茅草屋,他逃不出来变成烤猪。”说这几句话时,退到了院门,心中打定主意,许怀谷一在房门闪现,立刻逃之夭夭,薛玫瑰的死活才不放在心上。
  可是仍不见许怀谷有所动静,反而是薛玫瑰大叫:“万万不可!”玉蝴蝶胆气壮了许多,但在许怀谷余威震慑下,倒底不敢冒然而入,扣着几枝蝴蝶镖,又从地上拾起了天下第七失落在地的判官笔,从门外伸进头来,叫道:“师妹闪开!待我用暗青子招呼他。”扬手打出三枝蝴蝶镖。
  薛玫瑰顾不得再帮许怀谷掩饰,返身伸手去接镖,她双手各抓住一枝,第三枝镖还是正中许怀谷的肩头。好在许怀谷体内真气鼓涨欲出,飞镖打在身上就被弹开,只是割伤了皮肉,溅出一缕鲜血来。
  玉蝴蝶见他果然无法动弹,哈哈大笑起来,道:“师妹,你胆敢欺骗于我,这小子分明是动弹不得,既然我没能看见天下第七打碎他的脑袋,自己动手打他个脑浆迸裂更是痛快百倍。”一个箭步纵到床上,双手高举判官笔,用尽力气向许怀谷头上打去。
  许怀谷暗叹一声,今日就要死在这样一个无耻小人手中,什么血海深仇,什么未竟事业,什么深情厚意,什么痛苦伤悲,都要在这一刹那化作过眼云烟,他嗔目待死,真有些死不瞑目。
  薛玫瑰正站在许怀谷身旁,又怎能让他命丧玉蝴蝶之手,口中大叫:“师哥,不要!”奋尽全身之力去拉玉蝴蝶的手臂。
  怎奈她力气不及,只拉得玉蝴蝶身子一斜,判官笔下击的方向变了,力道却是丝毫未减,虽然未能砸中许怀谷的脑袋,仍是结结实实的打在他的胸口。
  只听“嘭”的一声震响,击在许怀谷胸口那枝判官笔被震得脱手而飞,在天棚上打了一个洞,飞出好高才落在院后。而执笔的玉蝴蝶如遭雷震电击,向后直飞出去,撞烂了两扇窗子,半面窗框,远远摔在院中,由腕至肩连着大片肋骨,一齐被震得粉碎,哼了没哼一声便即身死。
  与此同时,拉扯玉蝴蝶手臂的薛玫瑰也觉有一股巨大的力量自他身上汹涌而来,被震倒在地,五脏六腑都似移了位,忍不住大口大口吐出鲜血。
  许怀谷却是全身禁锢尽消,慢慢从床上坐起,一脸的迷惘,十分不解玉蝴蝶欲至己死命的这一击,怎么演变成这样一个结果。
  原来也真是巧极,玉蝴蝶这一笔正击在许怀谷胸口的膻中大穴,这膻中穴与头顶的百穴,足底的涌泉合称天、地、人三才大穴,在人体中最是要紧不过。若是此处受到重击,纵是内力浑厚的武林高手也必重伤沤血。可是许怀谷此刻正到了龙虎交征的紧要关口,全身的真气几乎都汇聚于此冲激被双双刺中而封塞的玄关。本来他的膻中穴是被外力封锁,凭自身之力很难将之突破,真气在此越聚越多,最后不免走火入魔而死。未想到玉蝴蝶用笔大力砸在膻中穴上,将之震开,汇集在此的力量何等巨大,登时将他震死。而许怀谷也因此得以在最后一刻冲开生死玄关,诸脉贯通,龙虎交济,身体中那一冷一热两股真气露成一道沛然淳和的气流流转全身,种种幻像内魔消失,诸般冷热外感尽去,飘飘然如入云端,说不出的舒服畅快。
  这周礼功精微奥妙,常人练上几十年也难有大成,就像柳残敌这等旷世奇人也要练上五年才有所成就,许怀谷却因种种机缘巧合,在短短的半年里就始功成圆满。
  第四卷《雕龙画虎》卷终,第五卷《十年》近期上传,敬请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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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结义
更新时间2008-3-7 9:17:00 字数:3073
 许怀谷从床上跃下来,眼见薛玫瑰委顿在地,已是昏迷为醒,衣襟上满是鲜血,内伤极是陈重。此刻许怀谷早已明了,薛玫瑰确已改邪归正,方才是一力维护他性命。玉蝴蝶最后倾力一击,若不是她奋力拉扯,判官笔不是击在胸口,而是打在头上,纵有浑厚内力护体,也不免头碎骨折。
  薛玫瑰因此而受重伤,许怀谷感激中更为惭愧,扶起她靠在自己身上,一摸脉搏,内息已极为衰弱,急忙伸掌贴在薛玫瑰背心命门穴上,将真气缓缓输入她体内。
  判官笔打击许怀谷膻中穴引发的力量巨大无比,薛玫瑰所受之力虽是从玉蝴蝶身上传导而来,减弱了许多,仍要胜于一般武林高手的倾力一击,她在绝无防范之下承受,内伤之重可想而知。许怀谷运转真气为她疗伤,好一阵儿都不见反应。
  许怀谷忧虑中忽然忆起在扁舟岛上,客心柳普言道异果“黑眼睛”中的大颗对医治内伤有奇效,急忙从囊中玉盒里取出来,榨成汁水喂入薛玫瑰口中。
  果然顿饭功夫后,许怀谷只觉薛玫瑰丹田里生出一股热气,引导他输入的真气缓缓循脉流动,如此内外呼应着冲淤止伤,内伤治疗起来就是事半功倍了。
  又过了一阵儿,薛玫瑰从昏迷中醒来,发觉许怀谷正在为她运劲疗伤,低声道:“许少侠,小女子今日总算报答一些当日你赠金之情,你若是消耗自身苦修而来的真气为我疗作,小女子又要欠下你的恩情了。”
  许怀谷心下感叹:“当日我不过是拿些身外之物送给薛玫,她拚着身受重伤救我性命来报还;而我将全身心都交给了双双,得到的却是骗取拳谱后弃我如缕。当真是我心向明月,明月照沟壑。”心里酸楚不胜,忍不住脱口道:“薛姑娘,以后再也休提谁欠谁的恩情,如蒙不弃,愿与你结为异姓兄妹,从今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薛玫瑰闻言喜不自禁,微笑道:“我年纪大过你,纵是结义也该当是姐弟才对。”说着,轻轻一笑,虽是重伤憔悴中,仍是妩媚动人。
  许怀谷大声道:“今天我就认你这个姐姐,从今以后我许怀谷再也不是孤单一个人了。”薛玫瑰轻声道:“姐姐也是一样。”又轻声叹了一口气。
  许怀谷忙问:“姐姐可是还有未竟之事么?有兄弟在此,必将帮你达成心愿。”薛玫瑰微笑道:“姐姐有幸能够与你结义,那是几生修来的福分,若是再有所求,老天也要怪我贪心了。”顿了一顿又道:“可是姐姐当初一失足成千古恨,在江湖上是个人所不齿的淫贱之人,结义之事你我二人心中有了就好,万万不能告知外人,玷污了你的侠名,姐姐虽死也难辞其责。”
  许怀谷正色道:“姐姐从前虽因一时糊涂而误入岐途,但能及时醒悟,痛改前非,就是江湖中第一等的贞烈之人,比之那些表面纯真侠义,实则奸诡恶毒之辈不知要强上多少倍。”说到这里,心中突的一痛,泪水要不急气的流出来,不敢再说下去,只将真气源源不断的输入薛玫瑰体内。
  薛玫瑰只觉输到体内的真气每转上一圈,伤势就好上一分,料想这般下去用不上一个时辰,自己这自行将养数年也难有起色的伤势即可痊愈。只怕许怀谷疲倦伤了身体,正要劝他休息一阵,却听许怀谷忽然轻声说道:“又有人来了。”
  薛玫瑰透过撞烂的窗子向外望去,远处似有一条绿色人影向这边快速移动。许怀谷目力远比她深遂,已看清正是南宫柳向飞掠而至。
  此刻以武功而功,许怀谷已在天下第七之上,南宫柳更不在话下,只是他怕与南宫柳纠缠,为薛玫瑰疗伤就要前功尽弃,于是决定先隐藏起来,其它事都要等薛玫瑰伤愈后再行料理。
  许怀谷游目四顾,看见墙角摆着个宽大衣柜,两三人藏进出也有空裕,于是右手一离薛玫瑰背心,继续输入真气,左手轻托她的腰肢,闪身躲入衣柜中。
  其实许怀谷天赋异禀,能够分心二用,双手各施展不同的武功,他还不知道自己内功的修炼也是通过左右分开流转最后合开为一而大成的,内力也可以分开来运用,大可以分出一半内力拒敌,留出一半内力疗伤。
  两人藏在柜中,片刻后听到外面一声低呼,又听到南宫柳喃喃自语:“玉蝴蝶怎么会死在这里,是什么人有如此功力,将他伤成这样,只怕天下第七也没有这等功力,难道是五绝中人,甚至于是传说中的剑神西风催雪。”
  许怀谷听南宫柳将自己与那些前辈高人相提并论,好笑之余也不禁自豪。外面南宫柳思索一阵儿,想不出是何人报为,摇着头从院中走进屋来,在房中转了两圈,坐在椅中呆呆出神。许怀谷从柜子缝隙中可以望见他的脸色,但见脸上忽露笑容,忽现忧虑,又陷入深思中,不禁暗骂:“这厮杀说不定又打什么鬼主意,想要害人。”忽听南宫柳长长叹息一声,喃喃道:“昨日我正要除去燕金风,却突然摔倒,事后相来多半是有高人跟我过不去,说不定就是击毙玉蝴蝶之。唉!也许是我南宫柳命该如此,五六年前正要前往河北迎娶万敌堂主的女儿许幽谷,父亲却突然走火入魔而死,万敌堂也是一夕尽毁,成为百年来江湖中最大的灭门疑案;半年前与山西杜翁订立婚约,未想他女儿杜玉露在成婚前夜与燕金风私奔,徒留我成为别人笑柄。我年过三旬仍无妻室,难道是命中注定红鸾星难动,是老天爷要我孤苦一生么?”说着,又是一声长叹。
  许怀谷听他提及姐姐许幽谷,心中也是一阵感伤,姐姐闺中待嫁几有十年,苦苦等着一个柳姓少年前来迎娶,终不得所愿,在爹爹不断逼迫下不得已远嫁南宫世家,却在迎娶之日惨死,凶手至今也未找到。没有嫁成这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南宫柳是她的幸运呢?还是不幸?”
  许怀谷感伤之时,忽听院后脚步声响,有人快步行来。南宫柳随即也察觉,正要打开后窗查看,只听一个中年女声怒气冲冲的说道:“一定的南宫柳这厮搅得鬼,若让我碰上他,拚着受掌门人责罚,也要宰了他给风儿、露儿报仇雪恨。”
  又有一名中年男子的声音道:“南宫柳又不知道我们两个会来,以他武功风儿露儿联手也是无用,又何必抬出天下第七来。况且我们又没有发现风儿夫妻的尸体,也不能断定他已经为人所害。”
  南宫柳闻言一惊,听这二人说话时中气充沛,显然是修为颇深的武学高手,不知道这两人如何会针对他而来,而那女子对己更是恨极,就想藏起来暗中查个究竟。
  那两人脚程均快,说话间已绕过房子来到前院门外,南宫柳来不及出房躲避,也注意到了那个大衣柜,纵身过去打开柜门也要藏身于此,却突然看到许怀谷和薛玫瑰藏在里面。
  南宫柳平素镇定自若,是武林后起一代心机深沉的厉害人物,此际乍见柜中藏人,而且所藏之人正是大对头许怀谷,也不禁要惊呼失声。
  许怀谷早有准备,就在南宫柳惊骇疏神之际,伸手抓住他胸口的膻中大穴,一把捉进柜中塞在身侧,反手将柜门关紧,在南宫柳全身酥麻之感还未消退之时,回手又连点他全身十来处大穴,让他动弹呼喊不得。
  许怀谷左手抓穴、提人、关门、封点,一气呵成,手法干净利落之极,而右手贴在薛玫瑰背心上输入真气不断,正上将分心二用之术发挥到了极至——不仅两手可以分施不同的招式,内力也是分出两股,各得其用两不相扰。
  南宫柳还猜测不出来者何人,许怀谷却早就听出来的正是武当双侠冲霄、凌云二子,料想他二人是追天下第七而不得,又返回来,凌云子脾气暴燥,无功而返,一口气都要撒在南宫柳身上。
  武当双侠步入院中,立时看到玉蝴蝶的尸体,凌云子惊道:“我们中了天下第七的调虎离山之计,他引我们在太湖边上大兜圈子,他的手下却在这里边伏击风儿他们。”抢进房中查看,不见有何异况,又满是惊疑的跃回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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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武当双侠
更新时间2008-3-8 8:20:00 字数:3107
 她认出这尸体是玉蝴蝶的,奇道:“这个淫贼竟会死在这里,当真是恶贯满盈了。他的武功不弱呀,怎么让人打成这个样子,难不成天下第七甩开了我们先一步回到了这里。”
  冲霄子详细查看了玉蝴蝶的伤势,沉吟道:“玉蝴蝶由腕至肩,连着胸肋,被人一击震成经脉寸断,骨骼尽碎,这一份功力就是天下第七也是没有。看这血迹未干,此人应该还未走远,是友也还罢了,若是仇家,今日只怕又是一场恶战。”
  凌云子冷哼一声:“是敌又能怎样,我师兄妹双剑合璧的‘两仪剑阵’,就是号称武功天下的柳大侠也只承难以破解,旁人还怕他何来。”
  冲霄子淡淡道:“天下之大,尽多高人异士,即便柳兄只称五绝之首,也不敢以天下第一高手自居。就以眼前而论,以玉蝴蝶伤势推断,打死他之人武功便绝不在柳兄之下。两仪剑阵又怎样,也不是什么天下无敌的绝学,十年前就让人轻巧巧的破去了。”
  凌云子见冲霄子突然提及两人生平一件大恨事,不愿再谈下去,忙柔声劝道:“世上哪有那许多绝世高手,杀死玉蝴蝶的说不定就是柳大侠本人,破去两仪剑阵之人消声匿迹多年了,是否还活在世上也未可知,陈年旧事还提它作什么,还是想想如何处置眼前之事才是。”冲霄子叹道:“风儿他们因私奔而得罪南宫世家,这份情孽,我们做师长的也不好出面担下来,又不能长伴左右加以保护,不得以只有将‘两仪剑阵’设法传授给他们,聊以自卫吧。”
  凌云子喜道:“如此最好,风儿他们学得‘两仪剑阵’,谅他南宫柳也不是对手,自然是安全了。先前我还怕你怪责他俩不肯传授,原来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过了一会儿,又恼道:“风儿他们也不知道现在去了哪里,说不得只好在这里等着了,也不知几时会回来。”与冲霄子步入屋中坐在桌旁。
  许怀谷知道双侠武功极高,自他二人进屋中,只怕被发现不敢稍露声息——他与双侠在泰安关府曾有一面之缘,还曾得冲霄子指点易经步法,只是为薛玫瑰疗伤已到了紧要关头,与之相见就要解说一阵,只怕耽搁了时间不免前功尽弃,只有等到过后再加以解释。况且凌云子扬言要杀死南宫柳,此人虽是该死,毕竟差一点就做了自己的姐夫,多少有些香火情,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为人所杀。
  薛玫瑰自知在江湖上声名不佳,现下又与两个男子同处一柜,羞愧之下,也是屏住了呼吸。
  南宫柳被封点十来处穴道,张口动指也是不能,更何况他听说双侠要不利于己,纵是穴道尽解也不敢有何异动。是以双侠这等高手静坐室中也未发现墙角柜中还藏有三人。
  冲霄子、凌云子相对而坐,沉默良久,凌云子忽道:“师兄,我们这一双徒儿真是勇敢,不顾世俗,不计前程,不畏强权,不惧父命,只为了一个情字,甘愿抛弃荣华富贵,舍去锦绣前程,宁肯躲在这山坳里过普通人的生活。这份勇气和毅力,我这个做师父的也是自叹不如。”
  见冲霄子未接言,又叹息道:“我其实我不仅是佩服,更多的是羡慕,能够远离凡尘俗事,在这世外桃源里做一世快活夫妻,正是‘得成比目何辞死,只羡鸳鸯不羡仙’”。
  许怀谷在柜中听得暗笑:“这位凌云子前辈怎么如此说话,莫不是动了凡心么,不知她这位师兄又如何应对。
  只听冲霄子沉声道:”师妹,你我都是出家人,如何说起这些古怪的话?岂不是扰闹了修身养性,动摇了清静无为的本心。”
  凌云子道:“似风儿、露儿这般不为世事所累,不为名利所牵拌,才是真正的清静无为。我们两个当初就是为声名所累,才走到今天这个地步,长日相对,颇有怨怼,午夜梦回,又生懊悔,每天都受此煎熬,何谈养性修身。”
  冲霄子冷哼一声,不再说话。凌云子见他面生怒气,忙又柔声下气的道:“师哥,我知道当初是我不好,当年我们两仪剑阵被那人破去,本来是没有什么关系的。他以一个记名弟子的身份,施展本门剑术破去剑阵,也无损于本派威名。我就是不忿我们两个长门弟子联手施展本门最上乘的剑术,却败在后辈小子之手,自觉颜面无存,致生怒气,千万不该骂你无用,激得你愤而出家,发誓不理俗事潜心学剑,以至一段好姻缘都付春水流。”
  许怀谷贴着柜门缝隙向外张望,冲霄子背对着他,凌云子正好坐在对面,见她说这一番话时,泪水盈盈,显得极为戚楚。不禁忖道:“看样子,双侠不止是同门师兄妹,昔日年少时还曾是情侣,只因联手败于旁人剑下,互生嫌隙而分手。多半是凌云子前辈激怒了冲霄子,待他愤而出家后又生悔意,也随之出家。其实两人感情深厚而性格不和,成了夫妻后吵吵闹闹,还不如这般以双侠身份联袂行走江湖。可是当世又有哪一位用剑高手,能够打败双侠合璧呢?双侠现在的两仪剑精妙无比,当年也不会差到哪去,当世用剑的高手或许只有柳叔叔和飞来客能够一搏,冲霄子称柳叔叔为兄,看来不像有何过节,难不成是飞来客,只有他总是愿意找你挑战。”
  胡思乱想之际,冲霄子为凌云子伤感所动,忍不住叹道:“师妹,枉你修道这许多年,还是看不破这个‘痴’字。我又怎么会怪责于你,我也是逃不过声名这关,以武当少壮一代第一高手的身份,与你联手还是惨败,颜面上自然是过不去。但这些都是次要的,对剑时我见他所用的确是本派剑法,才知道过去所学不过是皮毛而已,完全未能领悟到本派剑法的精髓,这才决定出家为道,专心修练剑术。哪知你这般痴心,也随我出家为道,辜负了大好青春,说报谦的应该是我呀!"
  凌云子这些心事自出家为道后,一直强压制在心底,从不敢在人前表露。今天在这荒效野外的茅屋中,自信绝无第三者再场,又受燕、杜二弟子事影响,这才敞开心扉说了出来,登时觉得十分畅快,心情大好起来。不由笑道:“本派剑法博大精深,十年前我们未能领悟真意也是有的。十年来我们专心练剑,剑术内力都是与日俱进,现在那人便是重来,谅也不会是我二人联剑之敌。”——她知此事是师兄未解之心结,就想要趁此机会劝解他一下。
  哪知冲霄子却摇头道:“我修练本派剑法越久,越能领会到那人当初破两仪剑阵时的运剑之妙。当年他是在第九十六招上刺中了我二人的肩膀,从面破去了剑阵,其实现在回想起来他分明是故意让着我们。在第十九招时他剑尖稍微抬高一点,或是在第四十一招时挥剑速度再快一些,轻易就能削去你的发髻或是斩断我的左臂。以我现在的武功修为推想当年情势,在九十六招之前,他至少有四次机会可以从容破去剑阵,在真正的绝顶高手眼中,只怕机会还要更多。当年的那人武功修为要远胜现在的我,昔时在他眼中,我们的剑阵实在是不堪一击。我们十年来苦练剑法,只道修为精进,但以我看来,此刻重布剑阵,以当年那人的剑法,不出三十招就可从容破去,而这十年间,以他的聪明才智,剑道修为不知又增长几何,只怕我们早已不是人家十招之敌,要想凭两仪剑阵战胜他,达成师父某年遗愿,这一生都是不要想了。”
  闻听冲霄子这一番评论,许怀谷才真的吃了一惊,先前他几次听说“那人”多年前破去了双侠的两仪剑阵,只道是双侠当年剑术还没有精纯所致,此刻听冲霄子自承以此时武功修为仍是不堪一击,那人的武学修为之高就要重新想像了。
  武当双侠的“两仪剑阵”,许怀谷在关府曾见识过一次,端的奥妙无方,以天下第七的本领还是接连被打跑了两次。仔细思量,以江湖公认的第一高手柳残敌的武功,在三五百招之内破阵也是不能,而冲霄子断言,施用两仪剑阵在“那人”手下还走不上三十招,那么当年“那人”剑法之高足称震古烁今了,再加上十年修炼,现有的武功修为之高简直不可想象,可是江湖中怎么从前都没有听说有这么厉害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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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先师
更新时间2008-3-9 8:32:00 字数:3177
 凌云子叹息一声,道:“他也实在是个百年难遇的武学奇才,只是记名弟子,拜在武当门下还不到三年,就能遍习武当剑法,又以本门最粗浅的剑法破去最精深的剑阵,也只能用天纵奇才还形容了。这是我们凡人俗士无可比拟的,也是没有什么可以指谪的,可是上天对一个人的眷顾是有限的。他离开武当后,不知所终,据说有人在漠北见过与他相似之人,多年没有消息,想必是尸骨早寒了,师哥你又何苦念念不忘。”
  许怀谷听的心中忽然一动:“剑法绝高,身在漠北,不名于世,不知所终,难道他们说的‘那人’竟会是我师父么?”他与西风催雪名为师徒,在一起相处的时间只有一日夜,对这位师父的生平之事所知甚少,听双侠谈论之人很似西风催雪,顿时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双侠的谈话上,凝神倾听。
  只听冲霄子道:“听说他离开武当后,又去了嵩山,在少室山下住了一年,少远去的塞外。嵩山少林寺是天下武学的正宗源起,他离开时武功想必又精进了许多,以他的武功才智,若是自己不求死,又有谁能够致他于死地,我苦思而不得其解的只是他以绝世武功为何要远离中原隐姓埋名。”
  许怀谷在少林寺曾听无缘方丈提到西风催雪在少室山练剑之事,两相对照,更加断定了双侠谈论之人正是师父西风催雪,暗想道:“想不到师父曾在武当门下学剑,武当派是武林中唯一可与少林寺并称的武学正宗大派,单以剑术而论据说成就还在少林之上,师父他集佛、道两家之长,怪不得剑法能够出神入化。”
  他正为能有这样一个师父而骄傲,陡觉薛玫瑰身体一震,知道是全身心倾听双侠说话,以至输出的真气不纯,薛玫瑰有所感应,急忙收束心神全力助她疗伤。
  武当双侠何等人物,这一震动所发微声也逃不过他二人的耳目,对视一眼,双双拔剑在手斜指衣柜。此时他二人只需将长剑悄无声息的刺入柜中,纵然许怀谷此刻武功修为也是难逃中剑受伤。
  但双侠倒底是一派高人,绝不肯暗箭伤人,凌云子厉声喝道:“何方妖人,藏伏柜中,意欲何为,还不现身?”武当双侠心念一般,都是料定柜中藏匿之人是击毙玉蝴蝶的绝世高手,才这般如临大敌。
  柜中的许怀谷暗叫不妙,知道这一次躲避不得,而要打开柜门步出,势必被双侠发现了南宫柳,只怕要多生事端。微一思量,一掌声将柜顶击穿,抱着薛玫瑰掠出衣柜,木屑纷飞中已如轻烟般从柜中跃出掠到床上。催动内力在薛玫瑰体内运气三转,查觉她体内断裂经脉已继,内伤痊愈,将她平放于床上,这才纵身下床,走到双侠面前,躬身施礼道:“晚辈许怀谷参见二位前辈。”
  双侠未想到柜中藏匿的竟会是许怀谷,不由得都有是一怔,凌云子皱眉道:“许少侠,青天白日的,你藏在衣柜中作什么,若不是我先行示警,岂不要误伤了你。”
  许怀谷料想自己偷听了他二人的谈话,引起了这位火爆脾气的前辈不悦,急忙解释道:“晚辈的一位朋友受了极严重的内伤,在下正在为她运劲疗伤,苦于无人护法,防备为人冲撞发生走火入魔的凶险,这才躲藏于柜子里。二位前辈进来时,疗伤正到了紧要关头,不敢分心招呼,绝非有意暗中窥探两位前辈隐情。”
  凌云子听他说得合情合理,倒也不便发作,只是方才师兄妹间不足为外人道的好些隐密都被许怀谷听去,自己的一番真情流露也势必落入他的眼中,心中到底是大为不忿,冷哼一声,道:“玉蝴蝶那厮想必是你击毙的了,月余不见,武功就精进若斯,若论武学天份才学,纵然是昔年的武林三圣,今日的天地五绝也有所不及呀,假以时日,就是与那剑魔西风催雪相较,也不逊多让了。”
  许怀谷唯唯诺诺,抑制不住好奇之心,试探着问道:“方才二位前辈谈论的‘那人’,莫非就叫做西风催雪么?”
  凌云子冷哼一声,不置可否,冲霄子却温言道:“不错,此人正是叫做西风催雪。这西风催雪之名只是此人武功大成自称的号,真正的本名,贫道也是不知。”顿了一顿,又问:“西风催雪昔日在武林中只是昙花一现,便即消逝,江湖中所知之人廖廖无几,许少侠年纪轻轻,对他也有所知么?”
  许怀谷叹道:“实不相瞒,在下正是他老人家的入门弟子。”
  双侠大为惊异,凌云子厉声道:“此话当真,你师父现在何处?”冲霄子却疑道:“贫道看少侠平素所用武功似出儒门一派,与西风催雪所用剑法并无相通之处。”
  许怀谷黯然道:“家师数年前便已仙逝了,晚辈追随先师日短,未能领略到先师剑术心法,这身武功得自柳残敌前辈和客心柳大师。”
  这一次武当双侠惊异更甚,凌云子颤声道:“西风催雪已然死了么?这是怎么一回事?”冲霄子仍是半信半疑,奇道:“令师武功高绝,剑术之精已到了前无古人之境,世上何人又能将他击败?”
  许怀谷叹道:“大约在五年前先师前往塞北相助瓦刺国太师火儿忽力,当时瓦刺正值动乱,以乌素公主为首的联军与火儿忽力决战于包克国,相约各遣高手在大狼山*决一雌雄,结果先师死在一个名叫郁金香的少年剑客手中。据郁金香所说,是先师自己求死的,否则败得该当是他。晚辈并未目睹此役,先师尸骨也是由郁金香埋葬的。”
  冲霄子叹道:“令师武功超凡入圣,若非一心求死,世人谁又能置之于死地。”
  许怀谷虑及西风催雪曾大败双侠,迫得他二人出家为道,又躬身谢罪道:“晚辈对两位前辈与先师之间恩仇纠葛,不甚明了,如今先师已逝,恩仇了了,晚辈谨代先师向二位前辈致歉,还望前辈揭过此过节。”
  凌云子奇道:“你师父从未曾与你提过从前之事么?”许怀谷道:“晚辈与先师相处前后加起来,也不过一日夜,先师于生平事迹所说甚少,甚至先师与两位前辈相识也是刚刚才知晓的。”
  凌云子恍然道:“原来如此,你师父性情偏激孤僻,极为冷漠,不是我辈中人,你却是古道热肠,大有侠义之风,怪不得师徒性格差异如此之大,唉!令师若似你这般个性,我们师兄妹也不会出家修道了。”
  冲霄子道:“师妹,如何你至今仍是执迷不悟呢?我二人出有为道是出于一时激愤的狭隘之见,怎能责怪旁人。许少侠,你既然已听到此事的一些枝节,贫道不妨将此事始末详细说与你听,其实此事武当门下知者甚众,只是碍着我师兄妹二人的面子,才未流传于江湖。”
  许怀谷正想了解些师父生平事迹,于是坐在双侠对面,噤声倾听——薛玫瑰重伤初愈,不宜运作,是以许怀谷方才疗完伤后点了她的黑甜穴,让她静心休息——冲霄子两人瞥见是个年轻女子,只道其中有儿女私情,也不过问。
  听冲霄子缓缓道:“本派自祖师张三丰真人开山创派以来,历代能人辈出,其中不少前辈在精研上代所传武功的同时,独辟蹊径,开创新的武功,是以本派才能发扬光大。先师出尘子真人更是其中杰出之士,二十年前,先师在精研武当武学、道经易理的基础上创下了两仪剑阵。这套剑法以两位功力相若、剑法相近的同门运用两种不同的剑术联手施展,阴阳互动,刚柔并济,威力极大,先师自认为是得意之作,本派同门也认为这套剑法将武当剑法的威力发挥到极至,列为镇教之宝。”
  “先师那时在江湖中已罕有敌手,自不需与人联手对敌,是以生平从未用过这套剑阵。贫道得先师宠爱,得以与师妹凌云同学此剑。技艺稍成,便一同下山行走江湖。”说到此处,不禁脸露微笑,似乎又回到了那一段生平最快意的时光中。
  凌云子脸上也是一片温馨,微微笑道:“那时我们尚未出家,师哥着玄色,我喜穿白衣,联骑并剑,那时江湖中提起‘黑白双侠’来,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许怀谷听得出神,遥想双侠当年黑白分明,联袂而行,男的英俊潇洒,女的貌美如花,着实令人羡慕。忽然又想,便在月余之前,自己与双双不也是这般并肩行走江湖么?可是如今……心中为之一痛,不敢再寻思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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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追忆
更新时间2008-3-12 8:45:00 字数:3057
 冲霄子接着道:“有一日,贫道与师妹二人行至江西,师妹想要一游庐山,那庐山香炉峰下日照山庄住着江西大豪‘飞瀑神剑’司马烟。贫道素闻他的独门绝技‘天河剑法’乃是武林一绝,素有两江第一剑之称,也想去拜会他,见识一下天河剑法。说来也巧,贫道二人来到日照山庄外,正遇见司马烟与人比剑,所以也未上前招呼,站在旁边观看。”
  冲霄子说到这里时,语气有些异样,已不似方才那般平和,许怀谷料想是要说到师父西风催雪身上。果然凌云子接口道:“与司马烟比剑之人,就是你师父西风催雪,那时他还不叫西风催雪,武功也未臻上乘,在司马烟剑下大落下风,可是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学来各大剑派的拚命绝招,于险境时陡然施展出来,反而将司马烟弄得手忙脚乱。大概过了二百余招,司马烟焦燥起来,也用上了本派拚命的绝招‘天河倒挂’,拚着受些损伤,也要将你师父劈成两半。我师哥不忍见这等残酷场面,出手架开了司马烟的剑,救下了你师父。”
  “我师兄问他为何与司马烟拚命,他说想跟随司马烟学习剑法,司马烟却不肯教他,所以向司马烟挑战。我见他会用许多剑派的拚命绝招,很是奇怪,便问他是从哪里学来的。他说在一年之间已会过二十来位剑术名家,每次都死缠滥打,迫得各人使出杀手绝招将他打伤,他在床上躺上几天,伤好之时这记剑法也学会了,说着还脱下外衣给我们瞧,满身满脸都是伤痕。他说以往所会的剑术名家都是谦和君子,纵是盛怒之下出手也是留有余地,是以受伤不重,这次司马烟下的却是重手,若是我师兄未曾出手相救,他准备拚着舍去一只手臂去拦挡剑势。”
  “我师哥又问他为何要这么做,他说中华武术讲究门户之见,不是同一门派便不肯传授武功,纵是亲传弟子,师父也往往藏私,若不是这么拼命的打斗,也逼迫不出对方真正的绝技,他正是用这个方法学得了二十个剑派的杀手绝招。我有些好笑,只觉他这般学武,未等练成上乘武功,早已被人斩成十几段了,又不禁为他习武的痴心所感动,便央求师哥带他回武当山学剑。”
  许怀谷原来十分不解以师父西风催雪武功之高,脸上却又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伤痕,此刻听凌云子讲述,才知道这是当年为求学上乘剑法拚命而留下的。不由得对师父习武的坚毅之心大为惊佩,又想这般求学也太过危险,看他脸上那道长疤,从眉梢斜过嘴角,对手下手稍重,不免有破颅之厄,而司马烟那一剑若非有冲霄子架开,手臂也要断去了。于是起身向冲霄子深施一礼,道:“原来前辈对先师有救命之恩,请受晚辈一拜。”
  冲霄子稽首还礼,摆手让许怀谷坐下,说道:“贫道只是爱惜令师之才,才不顾得罪司马烟出手救下他,后来也是为令师坚毅所感,答应了师妹的请求,带他一同返回了武当山,肯请先师收他为徒。先师胸襟广大,自然不会如一般江湖武师那样敝帚自珍,只是先师认为令师杀气太重,锋芒毕露,有违道家谦冲恬退之仪,只肯收他做个记名弟子。”
  “令师也真是天纵奇才,入武当门下后,从入门的太极剑法学起,不到一年,就将寻常门人弟子十年才能修习基础功课尽皆完成,开始学习上乘剑法。只是先师仍以令师杀心太盛为由,不肯以本派最精妙的剑法即时相授,令师也不以为忤,只是日夜勤修剑法。凌云师妹也为其鸣不平,还因此跟先师争执起来,一气之下拉上贫道下山,在江湖中闯荡一年未回武当山。待到第三年头上贫道二人重返武当山,想为师父祝贺六十寿辰,却听说武当山玄武观中珍藏的五颗龙虎金丹和十二本历代祖师纂写的武功秘笈数日前竟然为人所盗。”
  “那龙虎金丹乃是昔年武林三圣龙虎山人秘练的神奇丹药,可以助长武学之人的功力,先师游历滇南时,与山人结缘,许为至交,蒙他赠予五颗金丹。只因先师也是精通丹法,认为龙虎金丹药性猛烈,服后药力难以掌控,虽有增长功力之能,也有损伤人身之虞,才把丹药封存,与本派历代典藉藏于一处,不料却在一夕尽失。那藏珍之地乃是本派根本重地,外人极少知道,而且平时有本派高手把守,如此轻易就为人潜入盗取,派中宿老都认为是出了内奸。一时之间,玄武观内,紫宵宫中,人人自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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