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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伪君子

_8 贼眉鼠眼(当代)
  旁若无人地穿过二堂,佟应龙甚至示威般朝站在办公厢房门口的秦堪笑了笑。
  佟珍这次是来更改婚期的。
  佟应龙不笨,他不会干舍本逐末的事,只要先把杜嫣娶到手,这件事才算尘埃落定,对他来说,娶到杜嫣这个美丽的姑娘才是头等大事,至于秦堪……
  在他眼里,秦堪不过一粒尘埃而已,想什么时候吹走它都可以,但婚期却必须提前,否则这二人每日瓜田李下,不知会不会做出什么让他颜面丢尽的事。
  佟珍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平日宠得紧,对儿子提出的要求,佟珍答应得很痛快。
  更改婚期的理由很扯蛋,说是找算命先生算过了,本月十八宜嫁娶,比原定的三个月之后的那个日子更吉利。
  杜宏尽管有些不舍女儿出嫁,还是点头答应了。
  一则亲事早已定好,早晚都要办的,佟珍是知府,是他的顶头上司,没必要为了这事忤逆他,二则……杜宏不是瞎子,他看得出,女儿对秦堪动情了,每天和秦堪跑出去瞎玩瞎闹,杜宏也实在担心女儿和秦堪做出羞辱杜家门风的苟且之事,那时他这个知县可真在山阴抬不起头了,所以不合时宜的儿女情愫,还是提早把它掐了吧。
  杜宏欣赏秦堪,也感激秦堪,但秦堪的身份终究是一道天堑,喜欢这个年轻人,并不代表杜宏会接受他当女婿。
  双方相谈甚欢,尽管有些仓促,但双方并不反对,约定十日后,佟杜两家结秦晋之好。
  **********************************************************
  不知不觉,九天过去。
  这九天里,秦堪的生活和往日没什么两样。
  每天在衙门里应差,晚上回来做几道新颖别致的菜,小公爷徐鹏举吃得酣畅淋漓,大呼痛快,再和唐寅,徐鹏举坐着喝几杯酒,聊一些他们闻所未闻的新鲜话题,比如我们生活在一个球上,我们并非世界的中心,数百年后有一种东西能载着人在天上飞,飞得既快又远,从南京到北京半个时辰就到了……
  徐鹏举和唐寅只当秦堪在说醉话,三人喝得差不多便各自散去。
  跟徐徐鹏举相处近二十来天,秦堪发现小公爷其实是个很率性很直爽的人,除了有点纨绔脾气外,别的都好,就连对秦堪和唐寅的态度,这些日子也改变了很多,他甚至喜欢和秦堪开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秦堪那张毒嘴偶尔刺他两句,他也不生气,还呵呵的笑。
  挺好的,一切都挺好的。
  只是秦堪心里堵着一团郁结之气,它仿佛堵在了气管里,连呼吸都不自在。
  小八婆要成亲了,那个在阳光下蹦蹦跳跳的女子,那个在河堤边放飞纸鸢的女子,那个亲手扯断了麻线,让纸鸢自由的女子……
  很难想象她嫁为人妻后是什么样子,很难想象一个爱笑爱玩爱闹的女子,以后只能温柔贤淑的坐在家里,连内院都不能出,从此安静的相夫教子。
  一个那么热爱自由的女子,她……愿意过这样的日子吗?
  …………
  …………
  砰!
  房门又被粗鲁的踹开。
  一身淡绿衽裙的杜嫣喘着粗气站在门口,痴痴地盯着他。
  秦堪呆了片刻,叹道:“为什么所有人都喜欢用这种方式造访我?就不能斯文点吗?”
  杜嫣眼圈泛红,咬着下唇道:“秦堪,我是偷跑出来的。”
  秦堪楞了:“你要逃婚?”
  杜嫣凄然一笑:“我怎敢做出如此不孝的事?我若逃了,爹爹以后如何自处?”
  “明天不是你成亲的日子吗?你跑出来做什么?”
  杜嫣凝视着他,美眸一眨不眨,眼里的情意连傻子都看得懂,渐渐的,眼眶蓄满了泪水,终于如断线的珍珠,碎裂一地的晶莹。
  秦堪黯然叹息,他的心绪很乱,喜欢或同情,疼惜还是不忍,这些复杂的情绪到现在他也没理顺。
  “秦堪,我辛苦偷跑出来,为的只想见见你,然后再告诉你两句话……”
  “……第一,我不愿成亲,特别不愿和佟知府的儿子成亲,佟应龙不是好人,整个绍兴城的人都知道。”
  “……第二,我一直相信你,哪怕你说天上的太阳是方的我也信,秦堪,你一直是个有办法的人,只要你愿意,你一定能让我这场婚事办不成,你……愿意吗?”
  杜嫣灼热的目光,仿佛要将他融化。
  秦堪垂着头,默然不语。
  杜嫣等了很久,终究等不到她想要的回答。
  闭上眼睛,任泪长流,杜嫣忽然发觉自己已感觉不到心痛,因为心已死了。
  “秦堪,有生之年,你有没有做过一件疯狂却不让自己抱憾的事?”杜嫣泪眼看他,他离她很远,如同隔着沧海的雾气,遥远而模糊。
  “罢了,我走了。”
  暗香渐消,伊影无踪,屋子里只剩下幽幽的叹息绕梁不绝。
  **********************************************************
  秦堪仍保持着姿势不动,时间缓缓流逝,他却仿佛化成了一尊没有思想没有喜怒的雕塑。
  杜嫣伤心离去时的话语一直在他耳边嗡嗡作响。
  “秦堪,有生之年,你有没有做过一件疯狂却不让自己抱憾的事?”
  做过吗?
  扪心自问,他一直活在理智中,两世为人,从没干过一件疯狂的事,也许……这是第一件吧。
  秦堪盯着门口的地板,那里有一个女人为他滴落的两滴眼泪,地板上早已化开成一团微小的水渍,可他心里却仍觉得咸咸的,苦苦的,那两滴泪,滴在了他的心上。
  秦堪痴痴的看着那团水渍,无声地笑了。
  我才十九岁,正是做事疯狂,不计后果,到处闯祸的年纪,怕什么?这世间有什么东西值得我怕?不疯狂一场,怎么对得起第二次青春年少?难道还像前世那样,只能在记忆里留下三两件抱憾终身的事吗?
  门口传来脚步声,徐鹏举沉重的叹息:“我在门口听了很久,秦堪,不得不说,你真是铁石心肠,那么美的女子放下脸面求你,你仍岿然不动,啧啧……你成佛了。”
  “佛断得了凡心,我断不了。”秦堪缓缓摇头。
  徐鹏举斜眼瞧着他:“那姑娘明日便要成亲了,你呢?你打算怎么办?”
  秦堪沉默许久,忽然叹了口气:“我打算与小公爷换个房间,痛快大醉一场,明天继续当我的师爷……”
  徐鹏举愕然:“你现在想做的只有这件事?可是……为何要跟我换房间?”
  秦堪眼中闪过一抹坚定的笑意,却仍旧叹着气道:“这个房间里,刚刚留下了那个姑娘的两滴泪水……”
  指了指门口的地板:“就在那里,一看到那两滴泪水,我的心就痛得无法呼吸……”
  黯然看着徐鹏举,秦堪的眼中布满了哀伤:“小公爷肯定不会帮我这个平民出头的,对吧?魏国公虽世受天宠,可无缘无故招惹一城知府,想必一定会给国公府添很多麻烦,对吧?”
  徐鹏举点点头:“虽然小爷看你挺顺眼,但这个忙我可不能帮你。”
  “那么,小公爷跟我换房间睡一晚,至少让我不那么触景伤怀,这个忙小公爷能帮吗?”
  “这个没问题。”
  徐鹏举答应得很爽快,本来因为帮不了秦堪,他的心里有着些许的愧疚,对秦堪的这个小小要求,他自然无法拒绝。
  秦堪住客栈的二楼,徐鹏举和侍卫们独霸三楼,小公爷一声招呼,侍卫们便将小公爷房里的私人物事全部搬了下去。
  秦堪神情一直保持着哀伤,谁也不曾发现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厉。
  小八婆,佟应龙,很对不起,你们的婚礼,黄了!
  *********************************************************
  既然下了决心,便要将敌人一招致死,打蛇不死,反受其噬的道理,秦堪比谁都懂。
  第十日。
  三月十八,宜嫁娶,宜出行,忌祭祀,煞北,成平。
  绍兴城内一派喜气洋洋。
  今日绍兴知府公子佟应龙娶妻,山阴知县杜宏嫁女,一大早佟府的下人们便沿街给乞丐施粥,给路人派发糕点花生,佟府门前更是张灯结彩,欢喜盈天,四方宾客来往不绝。
  纳采,问名等等前期程序已在前几日行过,今日正式亲迎了。
  傍晚时分,佟府的迎亲花轿出了门,一行迎亲队伍吹着唢呐,敲着喜鼓,浩浩荡荡出了门,佟应龙一身红色喜袍,帽上插着双翅宫花,骑着高头大马,一脸喜庆。
  蒙着红盖头的杜嫣被喜娘小心搀扶出来,背上花轿。
  迎亲队伍便浩浩荡荡往佟府行去。
  佟应龙很高兴,这一天过得风平浪静,心里原有的一丝担心渐渐消逝无踪,只要花轿到了佟府门前,杜嫣一脚踏进佟府大门,一切便尘埃落定,这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从此姓佟了。
  至于秦堪那个破落书生……明日叫人废了他一条腿,把他扔回秦庄,或者……干脆套上麻袋,沉入府河?
  佟应龙嘴角咧得更大了,他觉得自己像神,左右着生灵的生死。
  队伍行走得不急不徐,现在已走到了西城门内,麻石街口,那个秦堪刚入城被偷了钱袋的地方,那个秦堪与杜嫣相识的地方。
  看热闹的百姓很多,知府与知县结亲,自然是绍兴城里的一件大事。
  唢呐忘情的吹着,锣鼓卖力的敲着,喜庆的炮杖声此起彼伏。
  看热闹的人群里,忽然有人远远朝着花轿大喊。
  “杜嫣,有生之年,莫做一件抱憾的事,你还在等什么?”
  听着如此熟悉而讨厌的声音,骑在马上的佟应龙笑容立即凝固了。
  周围人群愕然的注视下,花轿稍稍一顿,接着便像被一记重锤敲过似的,眨眼间四分五裂,木屑木板横飞四溅,抬轿的八名轿夫吓得尖叫着抱头鼠窜。
  杜嫣穿着红比甲红裙,盖头不知扔到哪里去了,一身凤冠霞帔昂然立于街中,左手握拳,右手化掌,娇叱一声,高挑的身躯已腾空而起,半空中一记神龙摆尾,那块刺眼的,写着“迎亲”的木牌已被她一脚踢碎。
  变故突生,佟应龙骑在马上,完全呆住了。
  迎亲队伍大乱,与看热闹的百姓们混杂在一起,人群中分不清谁是谁,互相尖叫着,推搡着。
  唯有一个年轻人,穿着普通的蓝色长衫,在人群中岿然不动,静静的注视着那身火红的倩影。
  杜嫣一身凤冠霞帔站在秦堪面前,喜悦的眼泪止不住的滑落,脸上却绽开了美丽的笑容。
  “你终于来了,我等的就是此刻,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秦堪也在笑:“你欠我二百两银子没还,若成了亲,我找谁讨去?”
  混乱中,佟应龙浑身一激灵,终于回过神,看着不远处相对而立的二人,佟应龙脸色变得铁青,骑在马上怒指着杜嫣,大喝道:“杜嫣,你要明白今日之举的后果!”
  杜嫣俏脸一变,有些苍白。
  秦堪微笑,眼中无比坚定:“相信我。”
  杜嫣看着他的目光,秦堪的目光里充满了安全和宁静,仿佛摈绝了红尘。
  良久,杜嫣朝他嫣然一笑:“我相信你。”
  “走,我们回客栈。”秦堪临走前扭头,朝佟应龙投去讥讽般的一瞥,然后拉着杜嫣的手,大笑着跑远。
  醉时狂歌醒时笑,莫辜负青春正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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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街上已乱成一锅粥,秦堪和杜嫣飞快跑回了客栈三楼的房间。
  使劲关上门,二人累得弯下腰,大口喘着粗气,两两对视,莞尔一笑,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欢畅。
  佟应龙的报复速度是惊人的。
  半柱香时间,客栈楼下已传来了他的怒喝声:“刚才一男一女两个贱人回来了吗?”
  客栈掌柜战战兢兢:“回来了,在楼上……”
  “来人,随我冲上去,废了那小子,一切有我担着!”
  杜嫣听着佟应龙愤怒的吼声,花容失色,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秦堪,今日我拼了一死也誓保你周全。”
  秦堪笑道:“用不着你拼命,别人会帮我拼命的。”
  二人说话间,佟应龙已领着人冲到了二楼的房间。
  佟应龙来找过秦堪,他知道秦堪住在二楼。
  不幸的是,他并不知道昨晚秦堪和徐鹏举换了房间,此刻二楼的房间里,住着小公爷。
  一群人蹬蹬蹬上楼的时候,徐鹏举随身的侍卫们便已拔刀在手。
  “什么人竟敢乱闯……”
  “给我打!”失去了理智的佟应龙大吼。
  接着便是一阵杂乱的刀枪棍棒敲击声,混乱中,传来了徐鹏举气急败坏的大骂。
  “他娘的,反了天了!竟敢打我,啊——”
  “小公爷!”
  “小公爷您没事吧?”
  …………
  …………
  三楼的秦堪和杜嫣静静听着楼下的动静,良久,秦堪喟然叹息:“佟知府,完了。”
  *********************************************************
  入夜,天凉如水。
  南京魏国公府的书房。
  第六代魏国公徐俌,字公辅,奉皇命镇守南京业已三十九年,年虽老迈,可精神矍铄。
  书房外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国公府的老管家恭谨而急切道:“老爷,不好了。”
  “何事?”
  “孙少爷身边的侍卫刚才飞鸽传信,孙少爷在绍兴被打了。”
  徐俌赫然抬头,震惊道:“被打了?被谁打了?”
  “绍兴知府佟珍的儿子,佟应龙。”
  “鹏举可曾受伤?”
  “脸上挨了一拳,腿上挨了一棍……那群人举着兵器,要人命的架势,幸亏侍卫们拼死抵挡……”
  砰!
  徐俌暴怒,长身而起,眼中一片冰冷。
  老头儿老虽老矣,可脾气并不好,更要命的是,他护犊子。
  徐鹏举是他的孙子,从“鹏举”这个名字,便可以看出徐俌对孙子怀有多深厚的期望和宠溺。
  徐俌暴烈长笑,眼中却不见丝毫笑意。
  “小小的知府竟也敢骑到我魏国公的头上,佟珍是欺我徐家无人了么?”
  “来人!调绍兴卫官军,给老夫把佟珍的家砸了,把他儿子废了!”
  魏国公,永乐帝时徐皇后的娘家,受历代大明皇帝宠信,成祖皇帝迁都北京,下旨徐家世代镇守南京,并且……钦准魏国公掌兵权。
  从古至今,掌兵权的人都不怎么好惹的。
  
第三十八章 国公之怒
更新时间2012-11-26 18:38:15 字数:2612
 南京魏国公府里,徐俌彻夜奋笔,给弘治皇帝写了一封告状及事先请罪的奏书,执掌南京兵权数十年,看多了官场内的险恶争斗,徐俌当然不会傻到等事情闹大了让那些言官御史们参劾,于是索性先发制人,事情还没闹起来之前就把请罪奏本写好了。
  说是请罪,徐俌在奏本里却狠狠告了绍兴知府佟珍一状,说他纵子行凶,未来的魏国公继承人江南游历,无辜被打,佟珍之子带着无数帮闲地痞招摇过市,手执兵器,显然意图刺杀,满城官吏百姓惧不敢言,绍兴乃天子之绍兴,如今竟成佟家之天下,连堂堂国公继承人都敢打,可见佟家在绍兴何等一手遮天,百无禁忌……
  这封奏书明着请罪,实则句句诛心,论官场斗争经验,老公爷自然比佟知府要强上许多,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占了理,事件本质就是这样,谁挨打,谁占理。
  勋贵本就属于不讲理也要胡搅蛮缠的一类特殊人群,更何况这件事里十足十的占了理呢?
  奏本写好,徐俌派快马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师,与此同时,愤怒的老国公下了调令,孙子被打,这个场子无论如何要找回来。
  杀气三时作阵云,寒声一夜传刁斗。
  当晚,驻扎于绍兴府城北郊大营的绍兴卫所官军出动,奉魏国公徐老公爷的调令,一个满编千户入绍兴城。
  领军千户姓吕,名志隆,弘治十五年由宣府边军调任绍兴卫。
  无视城门巡检兵丁愕然惊恐的目光,吕千户一马当先闯入了北城门,后面跟着的,是一千多名神情冷厉剽悍的卫所官军。
  一支支火把照亮了绍兴的夜空,一声声马嘶划破了夜幕的寂静。
  吕千户策马立于府城街口,看着面前一群神情惊惧,欲拦又不敢拦的巡检司兵丁们,吕志隆忽然开口暴喝:“奉魏国公调令,绍兴卫入城,保护小公爷,缉拿殴打小公爷的凶徒,胆敢拦阻者,斩!”
  “分出二百人,去客栈保护小公爷,其余将士,随某开拔佟珍府上!”
  “是!”
  众官军凛然抱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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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佟府
  佟珍坐在前堂的太师椅上,平日沉静从容的神情,今晚却一片惨白,身躯不住地哆嗦着,仿佛在承受巨大的心理恐惧。
  佟应龙跪在佟珍面前,脸色比他老爹更白,身子也抖得比老爹更频繁,更具韵律。
  婚事黄了,酒席早已撤去,宾客们一脸讪讪的告辞离开,脸上的表情复杂各异,不过大家都很清楚,佟家今日可算在绍兴城出名了。
  佟珍已顾不得追究佟杜两家的亲事变故了,他有一种大祸临头的预感。
  “孽子,你问清楚了?果真是魏国公府的小公爷么?”
  佟应龙惶然点头:“打了他几拳,下面的人用棍子敲了他的腿后,孩儿才知道了他的身份……”
  “你……打之前为何不先问问?”
  “那秦堪本是住在二楼的,孩儿曾去见过他,我怎知他的房间里突然多出个小公爷?再说当时孩儿怒急攻心,一上二楼见无数侍卫拔刀相向,孩儿便顾不上问了……”
  佟珍闻言眼前一黑,身躯摇晃不已。
  “孽子!孽子啊!你惹下泼天大祸了!那徐鹏举是老公爷最疼爱的孙子,将来要袭承爵位的,你敢打他,徐老公爷岂能善罢甘休?”
  父子二人还在商量对策之时,只听佟府大门轰地一声巨响,无数打着火把,手执刀枪的官军涌了进来。
  “绍兴卫麾下千户吕志隆,奉魏国公将令,缉拿凶徒,佟府所有人等不得擅自走动反抗,违者斩!”
  佟珍大惊,顾不得仪态,几步抢将出来,指着吕志隆大怒道:“吕千户,你敢带兵进城,闯我私人府邸,不怕王法么?”
  吕志隆冷笑:“佟大人,刚才吕某的话您没听清吗?吕某奉的是魏国公将令!令公子可在府上?请他出来一见吧,祸闯大了,谁也保不了他。”
  火把摇曳的光亮中,吕志隆目光一瞟,便看到了跪在前堂身躯抖如筛糠的佟应龙,吕志隆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般的微笑。
  “佟大人,令公子连未来的国公爷都敢打,实是人中龙凤……”
  这话如同一记耳光狠狠扇在了佟珍脸上,佟珍勃然变色,还来不及发火,佟府门外又传来了喧嚣声。
  气急败坏的小公爷徐鹏举左脸青肿,衣襟凌乱,被人搀扶着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十余名伤痕累累怒气冲冲的侍卫,以及……吕志隆刚调派过去保护他的二百名官军。
  “打我的人在哪里?他娘的,反了天了!佟珍你这老王八,竟敢招惹小爷,知府了不起吗?人多了不起吗?现在小爷的人比你多,叫你儿子出来受死……”
  一路骂骂咧咧的徐鹏举走进佟府大门,今天的小公爷很悲愤,南京城里横行霸道,应天知府也不敢管他,不曾想来了绍兴没招谁没惹谁,安安分分在客栈房间里睡觉,却祸从天降,堂堂小公爷竟被知府儿子打了,这让小公爷的脸面往哪里搁?以后回了南京,跟那些公啊侯啊的纨绔子弟们碰面,他徐小公爷今日的遭遇岂不成了别人的笑柄?
  收敛多日的纨绔性子,今日终于彻底爆发,徐鹏举甚至有恃无恐,他和他爷爷都是同一个心思,老子挨了打,占着理呢!
  佟珍面色时青时白,上前两步刚给徐鹏举施了个礼,打算矮下身段道个歉,谁知徐鹏举理都不理,目光直接穿过他,手指着佟府前堂:“来人,给老子把这破屋子砸了,砸个稀巴烂!还有,那个姓佟的小王八蛋给老子滚过来磕头!”
  吕志隆抱拳应命,然后朝手下兵丁们一挥手:“砸!”
  如狼似虎的卫所官军潮水般涌向佟府,但凡看到的一切全被他们砸毁捣烂,佟府里一阵劈里啪啦脆响,佟珍和佟应龙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如同被蝗虫过境的庄稼似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金玉变成了糜粉。
  佟珍心都碎了,指着徐鹏举怒道:“小公爷,你太过分了!我儿虽有错在先,可你不该如此跋扈,得理便不饶人了么?”
  “老子得了理,为何要饶人?”徐鹏举目光一转,看见前堂惊惧万分的佟应龙,顿时一腔怒火升华成天雷。
  小公爷从小到大,被魏国公捧着宠着,娇惯出一身坏毛病,何曾受过如此委屈?
  “你,那个姓佟的小王八蛋,你过来!”徐鹏举朝佟应龙勾了勾食指。
  佟应龙悔恨的闭眼长叹数声,今日这桩事,恐怕很难善了了。
  战战兢兢走到徐鹏举面前,徐鹏举也不多话,看着佟应龙的眼神凶光毕露,从吕志隆手里接过一把战阵冲锋用的纯铁四节镗,朝佟应龙森然一笑:“别说小爷欺负你,你敲了小爷的腿,一报还一报,小爷也只敲你的腿,不服气我们上刑部上大理寺上内阁打官司!”
  说完不待佟家父子反应,徐鹏举狠狠挥镗,打在佟应龙的小腿上,纯铁打制的四节镗,再加上徐鹏举含愤出手,只听得“喀嚓”一声,佟应龙的小腿骨以一种奇异的角度弯折下来。
  佟应龙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然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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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愕然发现本书居然登上了首页新书榜,实在是意外之喜,感谢大家抬举,周一了,手里的推荐票投了吧,过期作废呀。。
  
第三十九章 秋后算账
更新时间2012-11-26 21:45:18 字数:2231
 徐鹏举化身为禽兽,在佟府又打又砸,佟应龙被废了腿,很干脆的晕倒了,佟珍浑身冰冷,他从没像今日此刻这般痛恨自己儿子的不长眼。
  收拾个县衙师爷没什么大不了,无品无级无后台,残了死了他都有办法把事情压下去,可是……为何那个师爷房里住着小公爷?
  佟珍感到事情不对劲,可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从小公爷和这群气势汹汹的官军的表现来看,南京的魏国公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现在的事态已不止是两家小孩打架那么简单了,魏国公摆出来的架势分明是想把他从知府位置上踹下去,不出意料的话,老国公的奏本现在应该已在奔往京师的路上了。
  想清楚了这些,佟珍手脚愈发冰冷,眼中不由自主冒出了恐惧的光芒。
  他突然想通为何徐鹏举要亲自打上门了。
  大明的官不经查,查不得,一查一个准儿,佟珍自然也不例外。
  “禀小公爷,标下在佟府库房里发现白银二十余万两,田契千余亩,房契十余套,以及……本该出现在皇宫的贡品龙泉官窑秘色青瓷二十余件。”一名军士抱拳禀道。
  佟珍冷汗潸潸,身躯摇摇欲坠。
  徐鹏举眼睛却大亮,接着慢慢眯了起来,看着面若土色的佟珍,森然笑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啧啧,佟大人财源广进呀,不过……你发财便罢了,竟敢私自扣下进呈皇宫的贡品,佟大人,你的胆子是不是太大了点?我魏国公府都没有你这般不要命的气概呀。”
  私扣当地特产贡品,本是官场上的常事,为官一任者,谁没有从贡品里扣个半斤八两的?这早已成了大明官场默认的潜规则,既称“潜”规则,意思当然是不能把它拿上台面的,明明一张纸的厚度,只要纸不破,大家相安无事,不过如果非要戳破这张纸,事情的性质可就严重了。
  佟珍终于承受不住心中巨大的恐惧,双膝一软,跪在徐鹏举面前。
  “我……我没有私扣,这些都是……都是……”绞尽脑汁的佟珍现在怎么也找不出理由,实实在在的贡品青瓷就在佟府的库房里放着,任怎么狡辩,这事他都脱不了干系。
  “来人!把佟府库房封了,派人把守,任何人不得出入,此事上报南京都察院,请派监察御史亲眼过目,佟应龙欺辱勋贵,着即打入绍兴府大狱,至于佟大人,呵呵,我管不了朝廷的事,佟大人你还是好好当你的知府吧,至于你这知府能当几天,现在可不是你我能做主的了。”
  徐鹏举嘿嘿冷笑数声,拂袖扬长而去。
  佟珍双目无神,软软瘫在地上,像一滩烂泥。
  ***********************************************************
  秦堪被关进了山阴县大狱。
  杜嫣被陷入狂怒暴走状态的杜知县接走,关在内院禁足,这回是真正的禁足,门窗都被木板钉死,就剩一个小洞每天取拿食物,跟蹲大狱没什么区别,只是她的闺房比大狱干净一些罢了。
  把秦堪关进大牢是杜宏下的令。
  他太气愤了,女儿被这小子怂恿,居然在绍兴城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抗婚,此事已传遍了绍兴的大街小巷,知县的面子全然无存。
  至于后来佟家打了小公爷,老国公调兵入城,大闹佟家……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杜宏管不了,他现在想做的,是把秦堪大卸八块,佟家送两块赔罪,剩下的六块自己留着过年……
  秦堪很理解杜老大的心情,这个结局他早已料到,想要自由是要付出代价的,关进牢里这个代价已经很轻了,希望杜老大看在自己曾经帮他坑过人的份上,不要给他流放千里之类的判决,秦堪爱江南,不爱流放千里。
  把秦堪关进大牢后,杜宏顾不上收拾他,怒气冲冲跑到内院教训女儿去了。
  很显然,今天想把秦堪大卸八块的人不少。
  刚关进去不到两个时辰,一脸怒气的小公爷徐鹏举闯了进来。
  看着关在牢门里的秦堪,徐鹏举怒色愈盛,习惯性的一抬脚,狠狠踹向牢门,这是小公爷的招牌动作,大约他爷爷从没教过他,敲门是要用手敲的……
  小公爷失望了,牢房的门不是他一脚能踹得开的,小公爷显然对自己的腿功有着盲目的自信。
  秦堪噗嗤笑了。
  落到这般境地,秦堪居然还能笑得出来,如果牢房里有镜子,他都忍不住想朝镜子里的自己拱拱手,表达一下高山仰止的钦佩之意。
  “小公爷如果踹得开这道门,草民真该谢谢你。”
  徐鹏举脸上仍旧带着青肿,一瘸一拐的,眼中闪烁着凶光,像极了心理变态的伤残人士。
  “这事儿从头到尾都是你谋划的,对不对?”
  “对。”秦堪很老实的承认。
  “从你求我和你换房间那一刻开始,我就被你坑了,对不对?”
  “对。”
  “我不但为你挨了揍,为了保全国公府的面子,还不得不帮你揍人,连我爷爷都被惊动……”
  秦堪遥遥拱手,充满感慨:“小公爷义薄云天……”
  徐鹏举愤怒的把脸凑到牢门前,咆哮道:“闭嘴!过来,你过来看看……”
  “看什么?”秦堪满头雾水。
  “过来看看我这张脸,你有什么想说的?”
  “小公爷相貌不凡,器宇轩昂……”
  “闭嘴!秦堪,你觉不觉得小爷我这张脸长得像傻子,白痴?”
  “小公爷要对自己有信心……”
  徐鹏举快被气哭了,发狂似的用力揪扯着自己的头发,忽然指着牢门大吼道:“秦堪,你死定了,敢拿小爷当猴儿耍,你一定要死!”
  秦堪笑容很淡定:“既然做了这件事,什么下场我早已料到。”
  徐鹏举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扭头便走。
  佟应龙被废了腿,这个秦堪也不能轻饶,一介草民白身,竟将堂堂小公爷,知府,甚至南京的魏国公算计得团团转,玩弄于股掌之中,这等刁民不杀,他徐鹏举颜面何存?
  徐鹏举打算出牢房找杜宏,商量给这刁民安个什么罪名……
  转身刚迈出步,秦堪忽然在他身后幽幽叹息,无限悲苦道:“死便死了,可惜了一道名叫‘披萨’的绝世名菜,只怕在我之后,只能失传于世间了……”
  徐鹏举抬腿的动作瞬间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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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大打出手
更新时间2012-11-27 19:00:23 字数:2317
 “什么……萨?”徐鹏举喉头不停蠕动,下意识的生理现象。
  “披萨,一种不好形容的番邦名菜。”秦堪气定神闲地解释。
  “好吃吗?”又吞口水。
  “不能剧透。”
  徐鹏举在牢门外呆了片刻,忽然咆哮如雷:“你,你给我出来!滚出来!”
  秦堪叹息:“小公爷,我比谁都更渴望从这里滚出来,可惜我滚不出来……”
  徐鹏举大吼:“来人,快来人!我要进去,我要进去!”
  牢头连滚带爬抢将进来,哆哆嗦嗦的打开了牢门。
  徐鹏举挥退了牢头和随从,瘸着腿一拐一拐地进了牢房,一边走一边撸袖子。
  “小爷不喜欢仗势欺人,但你这混蛋太讨厌了,样子也长得讨厌,小爷不得不亲自教训你……”
  秦堪苦笑:“你是第二个这么说的人了,难道我真长着一副欠揍的样子吗?”
  徐鹏举挽着袖子恶声道:“别说小爷欺负你,打疼了你尽管还手,今日不揍你一顿,小爷这口恶气委实难消。”
  徐鹏举不能不气愤,他感觉直到此刻,这该死的秦堪还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中,竟拿那个叫“披萨”的东西引诱他,他更气的是自己,为何如此没骨气,为何管不住自己这张嘴……
  如此浓郁的负面情绪,不能不发泄,否则会发疯的。
  说打便打,小公爷丝毫不含糊,马步一扎,气沉丹田,嘿地一声,一记重拳狠狠揍上秦堪那张英俊的脸。
  秦堪吃痛,顿时大怒:“去你妈的!”
  也跟着还手一拳,揍上徐鹏举的肚子,徐鹏举被打得踉跄倒退,弓着身子痛苦呻吟,目光不可置信:“你他娘的,居然真敢还手?”
  秦堪呸了一声,道:“我已闯了个大祸,再闯一个又何妨?”
  “混蛋!”徐鹏举猱身而上。
  秦堪也不示弱,于是牢房内你一拳我一脚,两人大打出手,战况惨烈异常。
  …………
  …………
  打累了,遍体伤痕的二人并排躺倒在牢房阴湿发霉的干草上,大口喘着粗气。
  徐鹏举龇牙咧嘴呻吟:“秦堪,你真有种,居然真敢跟我动手,不怕被杀头么?”
  “罐子破都破了,何妨再摔一次。”秦堪揉着嘴角的红肿处,小纨绔下手真黑,有颗牙好像松了……
  徐鹏举狠狠瞪着他:“你算计我的事怎么算?”
  “百多斤就撂在这里,小公爷想清蒸还是红烧,悉听尊便。”
  秦堪满不在乎的混蛋劲儿令徐鹏举感到有点陌生,这还是那个在他面前唯唯诺诺的书生么?
  良久,徐鹏举忽然吃吃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扯动了脸上的伤口,又哎哟哎哟地呼痛。
  “秦堪,你这朋友我今日认下了。”徐鹏举语气很认真。
  秦堪不解,而且也有点不满:“我以前给你做过那么多好吃的,你难道还没把我当朋友?直到今天被我揍了一顿才幡然醒悟?”
  徐鹏举的回答比较混蛋:“给我做东西吃的叫厨子,厨子敢打小爷么?”
  秦堪揉着脸上的淤青,暗暗叹气,权贵也挺贱的,记打不记吃,早知道的话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该揍他了。
  人生走了多长一段弯路啊……
  牢房里,两个满身伤痕的男人面面相觑,接着哈哈大笑起来,一种淡淡的温暖在二人心间流淌。
  男人的友情就是这么直接,破口大骂或拳打脚踢更容易增添感情。
  权贵子弟也是人,他们也需要朋友。
  秦堪忍不住好奇道:“那佟应龙也揍了你,你为何不认他当朋友?”
  徐鹏举斜眼瞪着他:“以为小爷犯贱是吧?那家伙已被我废了腿,这会儿在绍兴大狱里嚎丧呢。”
  秦堪叹气,权贵的思维天马行空,无迹可寻,实在让人捉摸不透啊,他们做人做事到底有没有标准?
  冲动过后,不得不面对很现实的问题。
  “小公爷,你……这满身伤怎么说?”秦堪此刻才感到了忐忑,他发现自己干了一件很不冷静的事。
  徐鹏举怒道:“现在知道怕了?刚才揍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后果?”
  “小公爷你就庆幸吧,草民刚才一记撩阴腿一直隐而未发呢……”
  “你……唉!罢了,我知道你为何要算计我,说实话,一直想帮你,却不方便出面,你算计这一下也好,我挨顿揍成全了你和那个高个子女人,也是为我自己积了阴德,这事儿揭过去吧。”
  说着徐鹏举有些不自在道:“至于身上的伤么,咳……我回去跟爷爷说,缉拿佟应龙的过程中又被他揍了一顿,咳咳……”
  “你这借口……”
  徐鹏举颓然道:“挺窝囊的,对吧?”
  “咳,小公爷妙计安天下……”秦堪擦汗。
  “什么时候给我做披萨?”
  “不想给你做了。”
  徐鹏举急了:“为什么?”
  你记打不记吃,做多少好东西都是肉包子打狗……
  秦堪真不忍心说实话,因为他已经没力气再打一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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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佟应龙殴打徐鹏举一事被老国公徐俌捅上了天,那道满含怨气委屈的奏本递进了内阁,也摆在了弘治皇帝的龙案上,弘治皇帝和内阁刘谢李三老哭笑不得,我们每天处理国家大事忙得团团转,你却拿这种小孩子打架的事情烦我们,徐老国公莫非越老越糊涂了?
  弘治皇帝原本准备下旨斥责,仍旧是老好人的脾气,不偏不倚双方各打五十大板算了,至于老国公调绍兴卫入城报复佟知府,弘治皇帝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兵权是个敏感的东西,但是魏国公不一样,这家人的忠心不可能有问题,否则历代皇帝不可能放心让徐家世代镇守南京,充其量跋扈了些,罚他一年俸禄便是。
  唯一有些麻烦的是六科十三道那些言官御史们的嘴,可能有段时间消停不了了。
  直到第二天,又一条消息传来,佟知府的府上库房里发现了数十万两银子,田产房契无数,甚至私藏贡品青瓷……
  弘治皇帝顿时大怒,别的事可以原谅,你藏贡品是什么心思?你以为你是谁?
  原本指责勋贵横行跋扈,挟愤报复朝廷官员的御史们也统一的闭嘴消声,谁叫文官集团里出了这么一号不争气的东西,竟敢私藏贡品还被人逮到了呢?自取灭亡啊。
  弘治和内阁的处理意见非常一致。
  罢免绍兴知府佟珍,佟家全族流放琼南,魏国公调兵入城,此例不可复开,下旨申饬,罚俸一年。
  原山阴知县杜宏连续两年考绩皆优,且吏部尚书马文升曾上表为其彰功,杜宏擢升绍兴知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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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感情问题
更新时间2012-11-27 21:51:39 字数:2213
 佟珍倒台了,杜宏升官了,事态演变成这样,两位当事人也没闹明白前因后果,以为一切只是巧合,只有小公爷知道事情的背后,秦堪这个文弱书生的身影若隐若现,阴暗的角落里搞风搞雨,算计了一大帮人……
  想起这事徐鹏举就恨得牙根痒痒。
  大牢里关了两天,小公爷好人做到底,给杜宏递了帖子,又亲自上门为秦堪说了好话。
  杜宏是好官,却不是蠢官,小公爷把绍兴闹得鸡飞狗跳,杜宏不敢不给他面子,这一类勋贵通常不怎么讲道理的,犯不着招惹他,再说秦堪充其量只是怂恿女儿抗婚,若说罪过还真不好怎么给他定罪,于是杜宏犹豫了两天,还是把秦堪放了出来。
  不是秦堪不领情,可他总觉得杜宏释放他是给他自己庆贺升官,类似于新皇登基大赦天下的意思。
  秦堪大概就是一挂贺喜的炮仗……
  杜宏全家搬进了知府衙门的内院,搬得喜气洋洋,当然,被禁足的杜嫣也被换了个地方禁足,杜老大关了她四五天也没放她出来,看来是真生气了。堂堂一府主官,女儿竟做出抗婚的丑事,杜家面子元气大伤,没个十来年怕是恢复不过来。
  新官上任,杜宏很忙,于是难免疏忽了对关押女儿之地的戒备,这便让某个小人有了可乘之机。
  某个小人姓秦,温润如玉,貌似君子。
  趁着杜老大外出拜访绍兴各地乡绅,秦堪偷偷溜进了知府衙门内院。
  杜宏的长随郑伯把守杜嫣房门,见秦堪那张熟悉的脸从花园丛中冒了出来,朝他友好一笑,郑老伯楞了片刻,接着大声咳嗽,不知想起什么吹毛求疵的事情没办,闪了。
  秦堪觉得自己的长相还是很得人心的,不像某两个有眼无珠的家伙说的那般欠揍。
  四下无人,秦堪从花园丛中偷偷窜到了关押杜嫣的厢房门口。
  厢房的门窗已被木板钉死,门中间开了一个口子,方便端取食物,也不知杜宏怎么想的,他难道不知女儿的恐怖武力吗?若她真想逃,几块木板能拦得住她?
  亲眼见识过小八婆的拳脚,几下便把八抬花轿劈得四分五裂,威风凛凛仿若天神下凡,秦堪不由恶寒了一下。
  这女人若想嫁出去,除非自废武功,不然谁敢娶她?
  想到自己居然把这个女人的亲事搅和黄了,秦堪不由暗恨自己的不冷静,以后小八婆讹上自己怎么办?这事的性质貌似比搀扶倒地老人更严重……
  犹豫片刻,秦堪甚至想扭头就走,却听得厢房里传来了杜嫣的声音。
  “秦堪……是你么?是你来了么?”
  秦堪叹了口气:“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杜嫣嘻嘻一笑:“我能闻出你的气味呢。”
  秦堪苦笑:“你实在应该当警犬帮你爹破案,当官家小姐太屈才了。”
  杜嫣的声音有些低沉:“这些日子我一直被爹关着,也不知外面怎样,你还好吗?”
  “我不好,被你爹开除了……”秦堪闷闷地道。
  “啊?”
  “你爹不让我当他的师爷了,唉,一点也不惦记我曾帮他坑过人,你爹真不是人……”
  “混蛋!你才不是人!姓秦的,你皮又痒痒了?”杜嫣不冷静了。
  瞧瞧这小八婆什么态度,一点也不惦记把她亲事搅黄的恩情,父女俩都不是人……
  沉默许久,杜嫣柔声道:“秦堪,你别沮丧,等我被放出来后,再找机会跟爹求求情。”
  “千万别求情,我打算以后集中精神赚银子,师爷这个职业真的很没前途。”这是秦堪的心里话,他委实对当师爷没什么兴趣。
  大房子,美丫鬟,漂亮老婆,有点田……历经风雨,秦堪仍不改初衷,这些目标显然不是一个月六两银子俸禄的师爷能实现的。
  “你呢?你这几天过得好吗?”秦堪问道。
  杜嫣幽幽道:“我也过得不好,爹真生我气了,死活不放我出去,见不到你,我很不开心……”
  听着杜嫣幽幽的倾诉,秦堪怦然心动,默然许久,终于叹道:“知道你过得不好,我就安心了,这才公平嘛……”
  杜嫣:“…………”
  怎么会看上这种人的?真是匪夷所思呀……
  “秦堪,你帮我脱离了苦海,绍兴城里的人都知道你和我……,你,我们以后怎么办?”杜嫣满怀情意,羞涩地问道。
  秦堪大感头痛。
  这个问题他一直想逃避,搅黄她的亲事是一码事,他和她的感情问题又是一码事,老实说,他到现在都没理顺对杜嫣的感情到底是喜欢还是同情。
  秦堪是个聪明人,他聪明的时候可以轻松化解一切厄难,让自己得到最大的利益。
  同时秦堪也是个很迟钝的人,前世里活塞运动比较多,但真正动感情却少得可怜。
  最重要的是,如果娶了杜嫣,那么自己那些远大的目标至少要删去一条,以杜大小姐的脾气,将来家里买来的美丫鬟大概活不过一个冬天……
  “咳咳,这事以后再说,我今天只是来看看你,你在里面好好改造,争取减刑,出来重新做人……”
  秦堪说完后仓惶而逃。
  “秦堪,你想逃避到什么时候?喂!喂!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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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公爷徐鹏举要回南京了。
  不走不行,这回绍兴闹出这么大的事,老国公徐俌断然不会再让孙子在外面游手好闲了,虽说孙子挺无辜,无缘无故祸从天降,但毕竟惹出了事,老国公的面子都栽进去了,才算勉强把事情平息下来。
  老国公等着孙子回南京受死。
  徐鹏举不肯走,扒着客栈房间的门框,像被逼迫为娼的良家妇女似的,死活不撒手,哭得很凄婉,眼里充满了离愁别绪。
  侍卫们只好使劲掰开他的手指,一个劲的好言相劝。
  这幅场景很煽情,秦堪都忍不住动容了。
  终于,十根手指被侍卫们掰开,大伙儿抬着小公爷上了马车,车夫熟练的一甩鞭花,马车迅速朝南京驶去。
  秦堪站在客栈门口目送,心情黯然。
  远远的,马车里传来徐鹏举不甘而凄厉的大叫。
  “秦堪,你快告诉我,披萨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它真的好吃吗?”
  声远,人亦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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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前身往事
更新时间2012-11-28 19:29:02 字数:2232
 很不明白这位锦衣玉食的小公爷为何对美食有着如此狂热的追求,不知他从前有过一段怎样复杂坎坷的心路历程,走了也好,这家伙人虽不错,可惜纨绔性子重了些,秦堪觉得如果跟他相处久了,难免会跟他再打一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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