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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诱惑

_4 北京玩主(当代)
   “杨尘?我是蝴蝶。”她迟疑一下,试探地问。
   老天,这个仅在网上和我有过几次聊天之缘的女孩,就以这样简单和突然的方式来到我的面前。黄金周前,她说节后会开始在北京的实习,我说订好票我开车去火车站或者机场接她,她说没什么行李,不必费事,只是要了我的地址就再没了消息。
   我接过她手里的拉杆行李箱,把她引进房间。蝴蝶好奇地东张西望一番,甚至跑进洗手间探头一看,然后夸张地抽抽鼻子,笑嘻嘻地对我说,“标准的新好单身男人,整得还挺整洁干净,一定是有女孩定期伺候来着吧?”
(29)
   我笑笑,回答说:“想喝点什么自己拿,冰箱里有果汁、啤酒,橱柜上有红酒和二锅头。”
   她拉开冰箱取出一听可乐,啪的拉开易拉盖儿,一边咕噜往嘴里灌,一边晃悠到落地窗前往外张望。“真棒呀,这就是传说中的北京CBD噢,我来了,我要征服它,哈哈!”她夸张地张开双臂做出一副展翅欲飞状。
   “你知道CBD是什么意思么?就是塞着、憋着和堵着,你看这些蜗牛一样排队的小车就明白啦。”我冷冷地插言说。其实老傅有一次被堵着憋急了,破口大骂道,什么CBD,简直他妈“操逼的”,被我引为经典,只是不太好意思当着这个初次见面尚无深交的小丫头说。
   她一屁股坐到沙发上,顺手拿起我读的书看了一眼,扔到一边。“给老男人看的书哦,你还挺高雅呢。”伸直双腿跷着脚丫盯着我说,“我明天先得去单位报道,还得找个地方落脚。今晚你能收留我的话,我就不去找酒店啦。”
   “我还真没有留宿陌生人的习惯,不过美女嘛似乎可以例外。只是,和未成年人同床好像会有法律障碍。”
   “也不怕我赖上你,先搞乱你的思想再搞空你的钱包。嘻嘻。”这丫头口无遮拦。“那还得要搞垮我的身体呀。”我心说,耍贫也不看地方。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盒“芙蓉王”,递给我一根,我摆手拒绝说已经戒了。她边自己点火抽起来,我从厨房拿来一只深蓝色的釉碟,给她权充烟灰缸。
   她上身斜倚在沙发靠背上,惬意地伸了个懒腰,不经意露出半截玉琢般的小蛮腰,煞是可爱。“好几天没有好好睡觉了,火车上又挤又吵也没休息好,我先在沙发上睡会儿行吧?”
   看着她一脸疲倦的神情,我说要不就在床上休息好了。她也不推辞,说声谢谢就蹬掉鞋子,脱下外套钻进被子里,合眼前还冲我来了句“不用管我了,你该干嘛干嘛呗。”
   我把她扔在釉碟里尚未完全熄灭还冒出几缕残气的半截香烟掐灭,把烟灰到进垃圾桶。然后把窗户打开一点缝隙换换新鲜空气,接着拿起没看完的书接着往下看。
   蝴蝶嘴里嘟噜了一句什么,然后翻了一个身把脸转向我这边。我端详这个来自千里之外的实习女生,长长的眼睫下一圈暗深的阴影,嘴唇上面隐约能见细绒绒的乳毛,鼻翼微微抽动仿佛小动物在睡梦中的神态,一只手抓着被角似乎在防卫的姿态。。
   这个怪兽一样不断膨胀的都市有着奇异的魔力,把无数新鲜、漂亮的女孩子像诱蛾的灯火一样引来吞噬进庞大的黑洞中。她们却满不在乎,在无数欲望的波峰浪谷间游弋,有些就像天上的鸟,飞走了又飞来了。如果没有她们,待在这座钢筋水泥的森林里呼吸着死气沉沉的空气准会令人发疯。不同的年代不同的经历不同的喜乐哀愁的生命被压缩在同一个空间之中,阴郁的阳光照耀着来自不同地域的人群。
   而对于此刻躺在我床上的这个无拘无束的女孩子,与她以前经历完全不同的另一种生活尚未展开。空气里依然可以闻到她混杂着烟草气息的少艾清香……
   胡思乱想间,又听到几声敲门声。我怕惊醒正在酣睡的蝴蝶,蹑手蹑脚轻轻拉开房门,见鬼,站在外面的却是一脸轻松神态的杨泓。
(30)
   做英雄时台下没有记者,当流氓时旁边尽是熟人,人生最大的悲哀莫过如此。
   “我这里出了点情况,我们到旁边的邦客咖啡馆坐会儿吧。对啦,你跟余阳刚谈得怎么样噢?”我随手掩上房门,一只手放到嘴唇边做成噤声的示意。
   “说好了,我随时可以到华驰的酒店集团上班,做他的行政助理。”说话间,杨泓的脸色由晴转阴,咬着嘴唇问道:“可以告诉我她是谁么?”
   “嗨,网上认识的一个小女孩儿来北京实习,还没找到地方下榻,我不忍心让人家流落街头影响咱北京形象,先让她在我这里落个脚,这会儿正打盹儿呢。” 经过政府驯化多年,偶深知化解危机的最好办法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轻描淡写言过饰非。
   “那可不可以介绍我认识一下呢,也好看看哥的眼力劲儿如何呀?”杨泓不肯轻易就范。
   “不就泡个柴火妞吗还未遂么,你丫怎么那么多事?我们俩一没有签署过卖身契二没有过私订终身何况你也算一个受过党和国家高等教育的女知识青年,意识咋这么落伍呢?”我有些光火,“咱又不是见一个办一个回到原始社会那会儿了,你没看我这还衣冠楚楚的哦,瞅你这磨唧、得瑟、絮叨、事儿吧唧唧的……想进去你就去好了。”
   在我一通先入为主的数落攻击下,杨泓似乎有些发懵,一脸无辜的神色仿佛小羊羔无缘无故遭受突如其来的打击。我想拉着她往屋里走,她使劲甩脱掉我的手,一言不发就往楼梯间跑去,随着一阵渐去渐远的鞋底在楼梯台阶上蹬踏声,她一瞬间消逝在我痴愣的眼神视野中。
   我怏怏地回到房间,蝴蝶已经睁开眼睛坐在床头,她似乎察觉出发生了什么事情,幸灾乐祸地瞅着我:“怎么啦,好像发生撞车事故啦?”丫还有心思跟我开玩笑,我气哼哼地回答说:“靠,本来还有可能当一把圣人,生生地要逼我做流氓,你说他妈的冤不冤?”
   “嘻嘻,你自己点儿背还来怨社会,再说啦,我也不知道你还想挂着女朋友背底下偷偏食呀?”蝴蝶并不领情,撇着小嘴偷乐。看着这个脸庞稚嫩、胸部微微隆起的幼齿型美女,我一时间不觉春心大动,“嘿嘿,想当年皇上偷情还专门挖地道,克林顿还泡实习生,我等凡人也不能免俗呀。”
   说罢我一把撩开被子,搂住她娇弱的身躯,“流氓,”她的声音还没来得及完全发出了,就被我的嘴唇堵了回去。我在她柔嫩的唇上吸吮,使劲撬开她紧闭的齿缝,“不要,我都还没心理准备呢,”趁她张口说话的当儿,我含住她的嫩舌品啜少女般清泉津液,同时腾出手来伸进白色厚棉套头衫里探摸她的双乳。
   蝴蝶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迅速地用手阻挡住我的攻势,执拗而坚决地坚持使得我疑惑地停止了动作。她长长地吁了口气,“放开我,我要先去洗个澡。”我一时愣在那里,不知道这个女孩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她轻轻地推开我,“把脸转过去,不许偷看我。”我只好依言行事,只听得细细索索一阵子,她光溜溜地从被窝里钻出来,从床的另外一侧跳到地上,闪身进了卫生间,紧跟着“嘭”地一声关上门,放开水阀。我回头时只看见一个白皙纤细的身影,和乱七八糟扔在床上的内衣、胸罩、三角裤衩和牛仔裤。
   我起身把她的衣物收拾归整好,放到床边的藤椅上。然后到厨房拿出半瓶尚未喝完的龙蛇兰酒(tequila),分别斟在两只高脚杯里,顺手从冰箱里取出几个冰块扔进去。 龙蛇兰是一种长在沙漠中的植物,有点类似仙人掌,全世界只有墨西哥有出产,叶子之中含有糖分,所以可以拿来酿酒,因其具有极独特的香味而闻名于世。有一次泡酒吧时偶尔喝到后,便一直不能忘怀它怪异的味道。有一次玩网络游戏《大航海时代》里面的一句旁白让我印象深刻:“我坐在电脑前握着手中的龙蛇兰,轻轻的舔舔指缝中的盐,淡淡的酌上一小口手中的酒,咸咸的涩涩的,这就是我的人生……”
   大凡男女之间调情的最高境界,便会是游戏角色交替在主动与被动之间转换游移,这个外貌稚气却揉合了猫一般滑腻的成熟女人行为方式的女孩勾起我莫大的兴趣。
   “没看出来,你还蛮小资情调的嘛。”当我端着酒吧走到客厅时,只见蝴蝶已经端坐在沙发上,套着我挂在浴室里的男式睡衣显得身躯瘦弱滑稽,睡衣下摆掩不住圆润的小腿。见我眼光所向,她下意识地拢紧双腿,同时还不忘把领口往上提一提。
   我将手里的一杯酒递给她,“可惜我这里没有新鲜柠檬,只能将就一下了。”
   她接过酒杯,努起小嘴轻轻抿了一下,接着叫起来:“怎么又咸又涩呀。”我哈哈大笑,“这种酒喝的时候要在杯口抹点盐,就是想让你品味一下真正的人生滋味。遗憾的是我弄不到极品的龙舌兰酒,那种叫作Agave的酒是在采收时把植物叶面上寄生的一种像蚕宝宝的虫一起酿造,酿出的酒品质和香味最佳,世人称之为同生共死。”
  ”
   看着我悠然神往的样子,蝴蝶也似乎受到感染,伸出酒杯和我轻轻一碰,说:“好一个同生共死呀,就为了这个境界也值得干一杯噢。”我俩相视一笑,同时一饮而尽。
   蝴蝶提议说应该放点音乐,我起身到组合音响架上找唱片,她坚持要自己挑选,把握挤在一旁自己席地而坐在一大叠CD碟中翻将起来。我坐在她身边,伸手轻轻揽住她的腰肢,呼吸着她湿漉漉的黑发散发出的香甜气息,这回她没有避闪。
   “你这里竟然有Fleetwood Mac的碟呀,我最喜欢那首《Little Lies》,多好听呀。我找遍了南京所有的音像店都没有买到哩。”蝴蝶大呼小叫如获至宝,把唱片塞进碟仓,一种成熟而富有感性的软摇滚旋律在房间里飘荡起来。
   FLEETWOOD MAC FLEETWOOD MAC是成立于60年代末,乐队风格几经变革,最终创造出音乐风格, 是美国前总统克林顿的至爱,一度成为白宫特邀嘉宾乐队。每当我联想到中南海的高层喜欢听宋祖英的《走进新时代》和《辣妹子》风格的音乐,就深刻地认识到中美两国国情和文化差异果然不一样。
   看着蝴蝶沉醉在音乐中摇头晃脑的小女孩样,我心想她也许知道这个关系错综复杂的乐队的故事,他们男男女女在一起,相互之间的似乎谁跟谁都有一腿,或许正是这种迷乱和疯狂的关系造就了那么多旋律优美的好歌。
   不知是龙舌兰酒开始在体内刺激神经还是音乐有意无意的撩拨,蝴蝶的眼神渐渐迷茫,顺着我的手臂把身体倚靠在我怀中,隔着薄薄的衣衫能感觉到她身体的燥热,透过宽舒的睡衣领口往里可以看见如嫩笋般隆起的乳房,我用嘴轻轻撩开垂落的秀发,咬住她的耳垂,顿时感觉她绷紧身体,双手紧紧抓住我的腿……
   法国作家纪德曾经在某本书里要求人们的肉体能够克制欲望,而克制的目的正是为了使它更为强烈。真是浪漫国度的调情圣手哦,如此深谙情欲的本质。曾经有一个极度沉溺于感官享乐的女朋友聊天时告诉我说,在经历了各种花式的性爱尝试以后,高潮的快感离她似乎越来越远,除非有更强烈的刺激作用于感官和肉体,但那将是一个由海洛因、大麻纠葛缠绕的死亡深渊,使人放弃意志因肉身堕落的欲望引领走上不归的祭坛。
   蝴蝶蓦然转过身来,双膝着地半跪在我面前,一脸肃穆,“你知道吗,今天是我20岁生日,我把它当作一个纪念日,把自己当作一个礼物呈现给你。”我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我有个朋友,跟女伴干完那事儿总要点燃一根烟做沉思状,女伴往往不解地问,你怎么啦,是不是不爽呀?他则深沉地回答,我在思考什么是存在与时间。看你现在这样子,跟他有一拼哦。”
   “你好讨厌,人家跟你说正经的来着呢。”蝴蝶一时间被弄得有些哭笑不得,我继续发挥,运起丹田之气从口腔里吐出CCTV著名赵老师般浑厚的男中音:“经过一个漫长而严寒的冬天,春天终于来临。煦暖的阳光照在阿尔卑斯山南麓广袤的草原上,万物呈现出勃勃的生机,这时候,动物准确地进入了发情的季节……”
   蝴蝶终于被彻底惹恼了,大叫着“你才是个发情的公狼呢,看我怎么收拾你来,”说话间双手把我按倒在地板上,叉开腿骑在我腰间胡乱地咯吱我起来。我任她瞎闹一气,猛然间吸了一口凉气,冲她做出一副呲牙咧嘴的怪样子,“哎呀,你压坏我那里了,疼死我啦!”
   她停下手里的动作,信以为真又不知所措地望着我:“真的呀?”我哈哈大笑,一把将她拉入怀中,“如果有一天,所有的野生动物都挣脱了羁绊、冲出了牢笼,那一天,就是野生动物的节日。”蝴蝶紧闭双目,一任我在她身上随意施为,我解开睡衣的纽扣,豆蔻少女般的双乳袒露在我眼前,平坦光洁的下腹和稀疏的暗夜丛林迷津,诱导着我缓慢而耐心的进入,蓦然间似乎遇到阻障难以深入秘境,她忍不住绷紧双腿,双手十指握着我的手紧紧相扣。
   我俯身问道“你还真的是第一次呀?”她柔顺地告诉我曾经在男友强求下初试云雨情却不得其门而入,最后只好偃旗息鼓无意间完璧其身。说罢主动把嘴唇送上来和我纠结不休,唇齿间暗香浮动使我精气猛增,随着下身直趋蕊心她也狠狠咬住我的舌尖,在彼此腹腔深处涌出的吼叫和娇叱声中完成了通向慵懒空茫虚脱的旅程。
   伴着樱红色鲜血渗出来的,还有她紧闭的双睫间的泪珠,我俯身轻吻,那竟是龙蛇兰一般的咸涩滋味。
(31)
   半夜时分,在首都机场接到老傅,我直接把车开到黄寺大街附近的东方明珠洗浴健身俱乐部。保安引导我们停车入位,候在旋转门口袅袅婷婷的旗袍小姐们齐声招呼“先生晚上好。”
   大堂经理见是熟客,满口“傅大哥,杨哥”叫得热情万分,内堂服务生们接包挂衣殷勤周到。我们赤条条径直到桑拿房蒸出一身汗,让光膀子的扬州壮汉像洗萝卜一般搓弄一番,冲洗干净换上休闲套服上二楼吃宵夜。
   老傅叫了乌鸡炖人参汤,生蠔、扇贝、斑节虾,两瓶喜力啤酒,这家伙胃口总是好得惊人,而且讲究食补养生之道。我则点了一份白粥,一个水果拼盘,一边吃喝一边聊起来。
   “我来之前托朋友做了个调查,你知道曾荃这家伙的户籍在哪里么?”老傅神秘兮兮地瞅着我。“无非是美国、加拿大或者北京呗,总不会是什么巴西、加纳或者广州吧?”我随口答道。如今有些背景和实力的老板都会把家人投资移民办到北美,也有些财力不逮者又想弄个外籍身份于是把自己搞成南美或者非洲国民,好像兜里揣了本洋护照就脱离了茫茫苦海。
   “还真叫你说着了,这小子竟然是广州户口,而且是香港新上市的富华保险公司的自然人股东之一。”老傅说着看我有什么反应。我顿时一个激灵,富华保险公司作为内地三大保险公司之一,半年前在港发行17亿H股,成功集资净额150亿港元,在海内外引起不小的轰动。曾荃竟然名忝其发起股东之一,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老傅一边往肚里灌啤酒,一边不紧不慢地说,“我还动用关系查了你说的清华土木工程系那几届毕业生的全部档案,名单上均没有叫曾荃的。”
   我顿时惊愕万分,“这么说,这家伙的经历是伪造的呀?”“经历应该是真的,只不过他改了名字。要知道,如果你愿意,我明天也可以给你办一个广州户口,然后成立法人公司大笔转移资金。”老傅意味深长地说,“陈公子应该了解他的底细,但却守口如瓶不肯吐露半点信息,逼急了只是告诉我他背后有人。老弟,看来这回我们遇上大家伙了。”
   看着老傅狡黠的表情,我情不自禁地四下张望,看见周围的餐席和沙发隔间埋头吃喝或窃窃私语的客人,仿佛置身一个真假莫辨的诡异世界里,有一双窥视的眼睛在随时刺探我们的交谈。
   老傅的手机这时候响了起来,他拿起来接听:“哦,宝贝儿,我到一会儿了,正在跟杨尘吃宵夜谈事情呢,马上就去你那里哦。”我知道是电视台的小蜜在催他。
   为了拿下广州的地块,老傅花了一年时间打通了上上下下的所有关节。本来在招标环节只需走个过场,但内部关系人突然告诉他临时挤进来2家公司应标,其中一家公司的法人是曾荃助手余阳刚,另外的一家公司法人竟然是曾荃的司机。
   “曹正戎搬进了曾荃的水天一阁你知道吗?”老傅问道。我点点头,自从周钒的投资案确定以后,曹正戎就开始打探北京的豪宅行情,我还陪他去看过星河湾、朱雀门和观塘等著名楼盘,结果曾荃以极优惠的价格近乎半买半送硬是把他拉进自己楼盘的业主队伍。
   在这个巧取豪夺的世界上,总有人想要你已经得到的东西,你想要的东西又往往在别人手里,愚笨的人往往紧紧抓住自己的东西不放手,聪明者则懂得通过不断的交易积累更大的筹码。
   “你打算怎么一个玩法?”我直言不讳地问。老傅眨眨小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缝儿:“天河的那块地有一半属于区政府,另一半属于市五金公司。来之前我买下了这个快破产的企业,这样我就成了这块土地的半个主人,嘿嘿。”
   国家骗国家是外交, 百姓骗国家是犯罪, 百姓骗百姓是做生意, 父母骗孩子是教育,男女互骗是爱情。老傅也算是聪明人中的尖子,所以这些年来诸多暴发的老板忽起忽落,他却经历若干次大风大浪而未翻船,见风使舵的本领端的是越练越强。
   商海凶险,遇到巨鳄的办法要么是你迅速避开,要么是与其合谋分上一小杯羹,对抗的结果则是尸骨无存。我想,下一步老傅就得找曾荃讨价还价了。“曾荃最近约一帮人去他在昌平新盖的乡间别墅聚会,我们按习俗去给主人暖暖房讨个吉利吧。”
   老傅连连点头说,这个主意好,回头我准备好见面礼一起登门拜访吧。
   送完老傅,我独自开车在阒寂的二环路上行驶,收音机里正在播放陈升的《北京一夜》:不想再问你到底在何方/不想再思量你能否归来么/想着你的心想着你的脸/想捧在胸口能不放就不放……
   猛然间我想起了杨泓,自从那天负气而走后就与我形同陌路,我给她打了几次电话也不接听,有一次我正在王府井闹市的星巴克喝咖啡等人,无所事事地看着一群群漂亮的女孩子带着街上的阳光与馨香蜂拥而入而无动于衷,眼神空茫地打量着城市街景,广场、露天咖啡座、路灯、教堂、电话亭、十字路口、红绿灯、斑马线……蓦地看见杨泓似乎从落地玻璃窗前匆匆走过,等我追出门来时,她已经消失在摩肩擦踵的人流之中。
  one night in beijing 你会留下许多情,不敢在午夜问路怕触动了伤心的魂……这歌声中的苍凉和无奈瞬间击中了我灵魂中柔软的地带,一股酸涩的情绪止不住往上涌动。
【郑重修正:鉴于本主功力不及,虚得不好,“有些地方不对,”为避免“对很多人产生不好的负面影响”,特此更正如下:
  原文“周帆是当今某赫赫有名的国资商业银行行长的侄子,从美国斯坦福大学毕业后回国,拉着一帮海龟派玩起了网络和通讯服务,烧钱如流水,都快撑不下去了,这才到处找关系融资。梁总是周钒的连襟,于是通过老傅把童正戎这尊财神请到了京城来。”
  现改为:“周帆并不是传说中靠后台关系起家的英雄,从美国斯坦福大学毕业后回国,他和战友们一起投身于中国互联网的伟大事业,为网络和通讯服务夜以继日贡献才智,把自己的积蓄都献给了理想,为了节省宝贵的国家外汇,他们利用转让股份利用外资发展壮大自己的事业,成功地开拓了移动彩信、彩铃服务的新领域,为年轻一代中国创业好男儿的表率,我们不禁要为之加油喝彩!!!”】
(32)
   北方的冬天,郊野一片萧瑟,西山脚下连绵不绝的柿子树林,深黑的枝丫直刺苍穹。
   我们把车开进曾荃新落成的乡野私人会馆墨红色的铁门,落入视野里的是一个占地将近300亩的院子,周围用石头垒墙与外界隔绝,主体建筑是全落地玻璃的中心会所,面积达5000平方米,还有林林总总的客舍、马场、室外游泳池、网球场、酒吧、马厩、狗舍和鸽笼、花房等附加建筑。
   湖景、溪水和起伏的山丘,青绿色的草地上有几匹毛色光亮的蒙古马在吃草,远处传来几声犬吠,一幅世外桃源的景象,与几十分钟前喧嚣的市井都市判然两样。此情此景,让老傅这个算是很见过些世面的老江湖也禁不住嘟囔说;“大手笔呀!”
   曲折迂回的舒缓路径将来宾引导到主体建筑中心会所,我一眼看见站在门口迎宾的竟然是余阳刚和杨泓。“傅总好,杨兄今天看起来很精神呀,”余阳刚笑容可掬地招呼我们,杨泓和我的眼神一碰又飞快地闪开,浅浅一笑地接过我们手中的贺礼:老傅专门准备了一份编号068的黑珍水晶装路易十三佳酿限量藏品,并为我准备了一份格兰杰金装威士忌礼盒。
   步入大堂,只见里面已经熙熙攘攘到了不少人,三三两两凑堆儿交谈,名士名媛觥筹交错,一派上流社会的繁华盛景。曾荃穿着一身中式连襟服装,穿梭在人群中不断与人客套寒暄。看见我们进来,笑吟吟地迎上来,伸手在老傅手臂上轻轻一拍,“久违呀!”,接着拍拍我的肩膀,“你们先到处看看吧,一会儿我介绍些有意思的新朋友给你认识哦。”
   我和老傅随着闲散的来宾四处溜达了一圈,这个建筑群的却有些想法,房间被作为取景器来设计,从任何一个房间望出去都是美丽的风景。仔细审视,我发现这是主人典型的中西结合的做派:外部建筑材料以石材为主与周围环境浑然一体,内部装潢每一个门厅的设计都拥有了巴洛克式的精致华美、细腻浑然;有着隐而不发的含蓄,散发著浓浓的贵族气息。会所内不仅有地热恒温游泳池,还配备有康体中心、SPA水疗房、红酒雪茄吧、多功能厅等设施。
   偶尔转悠到一个小型放映厅,只见里面有五、六人围坐在一起,其中一个丫头冲我挥了一下手,嘿,原来是李聪,旁边是她报社的顶头上司黄主任。原来他们正在采访这幢建筑的设计师,一个留美回来的看起来气质平和、内敛的中年男人。
     我摆摆手拉着老傅转身离去,想去找杨泓这丫头叙叙旧情。“怎么,你小子是不是把杨泓甩了,又勾搭上人家女记者呀?我还说怎么进门时小姑娘怪怪的呢,”老傅歪着头瞅着我直乐。我没法解释,只好打哈哈岔开话题,“如今世道人心散了,我床上不知是谁媳妇,我媳妇不知在谁床上,大家不计较彼此就都爽了。”老傅一叹,说“老弟活得太明白,其实也不一定好,老耍单身会折寿呀。”
   我把话头往曾荃身上引,“老傅,你不觉得这个大宅院里缺少点什么呀?”他若有所思,对哦,感觉是少点什么。我提示说,难道曾荃还是钻石王老五,这么盛大的场合应该有女主人粉墨登场才对哦。老傅猛地一拍脑门,是呀,这还真是有些蹊跷呢。
   待我们转回大堂,钢琴乐声已经在宽阔的空间里缓缓流淌,一个优雅妆扮的旗袍女子自台阶上逶迤而行,老傅眼尖,这不是那个凤凰卫视的主持人么,好像是在华尔街做过投行高管呢。厅中顿时安静下来。“各位亲爱的来宾,大家下午好!相信你们和我一样,从红尘闹市一个转身,穿过门外这片慈禧年间种下的柿子树林,就像经过百年的历史沧桑进入一个神秘的自然之所在……城市怂恿了人类欲望的膨胀,城市使人和自然远离,天上的蓝色在消褪,自然资源正在成为城市的奢侈品。如今,在这里我们重新发现了生活与自然的完美融合。”
   到底是名嘴果然名不虚传出口成章,串完场,她把曾荃请到前台致词。“一百年前,有一个美国人偶尔发现了一片湖畔的幽静所在,在那里盖起木屋开始远离都市的缓慢节奏的生活,这个叫梭罗的人写了一本后来热销的著作《瓦而登湖》。其中有一句话也是当初我发现这片柿子树林地时的感受:我来到这片树林是因为想过一种经过省察的生活。幸运的是,我的想法在建筑师王璞先生那里得到契合,感谢他的杰出设计,为我们提供了今天这样一个中国传统的天人合一居住境界的实践样本……”
   曾荃的致词简洁明了,同时迅速将表达的机会让给了杨璞,看来他的确深谙人类心理。我想起有个在政府机关工作的朋友,不堪忍受会议的折磨,总结说开会尤如嫖娼,上面的很认真,很使劲,下面的装着很投入,很舒服;上面的没完没了,希望时间长些,下面的表面兴奋,心里却盼快点结束。
   往下设计师杨璞的侃侃而谈就冗长的令人昏昏入睡,“我们走在北京的街头,随处可以感受到现代化的气息,爆炸般的消费信息无孔不入地迎接着人们的眼睛和身体,可是心灵却越来越麻痹。我们不得不面对一个陌生的城市,一个空洞而失语的城市,一个看不清面容和心情的城市。城市和我们的心灵越来越远。有时候瞬间的时空错觉会使我们恍惚,不知道这个城市是真的还是我们是假的。总之,你和这个城市失去了默契,失去了亲密,甚至于在华丽的街灯下也很难找到自己长长的影子。我认为人和城市最好的关系就是若即若离,最好的办法就是在郊区圈地造屋,营造一个属于自己的独立的乡野空间。这个空间离城市不远也不近,在这里能找回人的自然本性,保持身心的清醒。我们想通过会馆表达对居住的理解和价值观……”
   我转头四下张望,想搜寻杨泓在什么地方。后面有人轻轻捅了我一下,原来是李聪。她冲我努努嘴,我顺着她指示得方向看过去,大厅的一角杨泓正和余阳刚凑在一起窃窃私语,那股没有隔阂的亲昵劲儿引发了我的胃部轻微痉挛症。李聪“咳”地一声把我的注意力收回来,“到书房透透气也许对你有好处?”这主意不错,我俩悄悄钻出人堆溜到旁边的阅览空间。
   透过窗户往外看,在萧索寂寥的背景里,有几只天鹅在湖面上游走。高尔夫球场用的电瓶车停在角落里,屋内的壁炉哔剥燃烧着,大厅里传出欢声笑语,一只黑色罗维纳狗在沙发上懒洋洋地趴着。
   李聪忍不住对我感叹,“今天我才真正知道穷人和富人的差别有多大哦。”我嘿嘿一笑,“是呀,要知道穷人穿的叫衣裳,富人穿的叫品牌;穷人平时吃家禽,富人平时吃野兽。”
   到底是新闻系高材生,李聪脑袋转的就是快,紧赶着着往下续:“嗯,写字的一般都是穷人,盗版的一般都是富人;上网的一般都是穷人, 上市的一定都是富人。”我补充道:“还有,欠别人钱一般是穷人, 欠国家钱一般是富人;跟自己的女人睡觉一般是穷人, 跟别人的女人睡觉一般是富人……”一语未终,小丫头一手捂腹一手指着我,直笑得花枝乱颤。
(33)
   “原来你们俩躲在这里享受两人世界哦,我还正纳闷杨尘怎么会人间蒸发呢?”老傅和曾荃、余阳刚出现在书房门口。“呵呵,我比较习惯溜边沉底,抛头露脸的机会一般留给文艺界的朋友噢。”我随口应答说。
   曾荃也微微一笑,“正想找老傅和你闲扯呢,咱们就在这里聊聊也好。”大家随意择位坐定,老傅开口说道:“以前说是不到北京不知道官儿小,不到广东不知道钱少。我看从今以后得加上不到柿子林,不知道宅子小。”
   “单论占地面积,曾总您这会馆应该真正算起来是中国第一宅了。”李聪评论说。老傅一拍手,附和说:“这个概括好,论气势和做派也当之无愧。”
   话锋一转,老傅迅速往主题上靠,“要说这中国的地产界,浮在面上的那些人我看也不过如此,冯仑有理论也有实践,可惜拢不住手下精悍强将结果分崩离析,潘石屹整了几个时尚概念楼盘,但二线明星终究底气不足,任志强这门大炮专门跟政府和媒体干仗较真儿我看快走到头了,江湖上混这么多年还没摸透官员说一套做一套的脾性。你看那几个大鳄级的朱孟一、许荣茂、黄如论谁没事儿在媒体上做戏子?我倒佩服这王石这人有一套,规模不算最大,品牌却玩得高超,手下猛将如云四面出击都有斩获。”
   “傅总您这话有些偏颇,我们媒体是帮助企业扩大影响力的平台,信息时代会利用媒介的才是英雄。”李聪插言道。我也接过话头,“就是哦,如果拿破仑当时手里有个新华社,那滑铁卢惨败还不得变成平型关大捷呀。何况媒体和企业是如今是一根绳上拴着的蚂蚱,忽悠好了大家可以一起挣钱。”眼见李聪甩给我一个白眼儿,我吐了下舌头就此打住。
   “傅总的说法有意思,有人把地产商分为南北两派,北派有冯仑、潘石屹、任志强、张宝全四大天王,南派含万科、招商、中海、金地等旗舰企业。北派喜欢边干边吆喝,南派推崇只做不说,我以为华驰算是逍遥派,我们曾总的玩法才是真正高手,看似无招实有招。”余阳刚年轻气盛,开始指点江山起来。
   曾荃看他一眼,若有所思。余阳刚按捺不住,继续发挥:“但是市场发展需要地产领袖,企业品牌需要领袖人物,行业的发展更需要领袖。华驰发展到现在的规模,正到了亮剑的时候了。”
   “目前中国的大城市房价上涨很快,政府开始张罗抑制房价上涨,曾总您看房地产行业还能有几年的好光景呢?”老傅把皮球抛给曾荃。
   “我们华驰搞个一个政策研究院,对这个题目有专门的研究。就绝对规模而言,中国目前的城市化速度超过了以往历史上的任何阶段,短短十年间城市人口爆增了2个亿,这得增加多少住房才能满足市场的需求哦。国家要保持持续经济增长,必须不断制造需求,尽管都市化会带来诸多负面因素,但房地产作为经济成长的主要推动力就不可改变。”
   “华驰的酒店连锁集团发展得也很快呀,是不是在广州天河也要搞酒店开发哦。正是巧合得很,来之前我的副总说我们参股的一块地皮华驰也正计划投标,没准儿还能成为一家子呢。”老傅不动声色间把话头顺势扯到生意上。
   曾荃显得略微有些吃惊,看一眼余阳刚问道:“阳刚,是有这样的巧事么?”余阳刚嘿嘿一笑,“原来天河那块地后面有傅总的份儿呢,真是不打不相识哦。”
   我灵机一动,插言说:“其实还不如大家绑在一起做哦,老傅和曹正戎投资了周钒的自由通网站,跟华驰的酒店集团可以合作网络在线销售,没准儿都能混成行业老大呢。”
   “这样提议有创意哦,我建议曾总考虑看看。”余阳刚当即附和说。
   曾荃点一点头,“我看这主意也不错,阳刚抽时间详细研究一下,最好跟傅总、杨尘多沟通,先弄个初步方案再聚一起讨论讨论吧。”
   聚会散席时,余阳刚拉我一下,等他们几人都出了门,他笑嘻嘻地问我说:“杨兄什么事情得罪杨泓了吧,我看她好像憋着什么委屈又不肯说,是不是你被人家捉奸在床呀?”
   我瞪他一眼,单刀直入地回答:“靠,我只能给人舒服,不能给人幸福,只好往边上闪人。你老兄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啊。”他打起哈哈说:“兄弟的女人怎么能动,再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呢。”
   我拍拍他的肩:“这才是爷们的做派,麻烦兄弟帮我照看好这小丫头,等我腾出手再来收复失地。”
(34)
   回市区的路上,李聪借故搭上我们的车。
   天色已暗,车窗玻璃返照出的路旁的灯火像是夜空繁星闪烁。这座城市尽管在急剧扩张,但四环、五环外仍旧是大片空旷的农田,其间穿插着像望京、回龙观、亦庄和天通苑这样容纳几十万人口的新兴居民小区。政府在市区的大规模市政开发推倒了大批古旧民居,其中包括不少有历史文化价值的四合院。很多被拆迁的居民都被安置在城郊的这些区域,再加上很多工作不久成家立业的年轻白领,到北京做形形色色生意的外地人,组合出混杂的生活圈子。
   由于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工薪族,每天照例得上下班,于是每天早晚的上下班高峰时候就会看到车流的壮观长龙,市民最常用的传统交通工具自行车在这样的距离已经失去使用的价值,于是自驾车和中巴成了主要的交通方式。只是当初市政规划时没有考虑到如此庞大规模的居民形成的交通压力,以至于有人形象地概括这些大型小区是一座座“睡城”----人们工作完一天赶二、三十公里路程回去睡个觉,第二天又往城里赶着上班,周而复始。
   “北京真像一个畸形膨胀的怪兽,把每个人都吸纳进高速旋转的漩涡之中,真正的逃离者能有几个人哦。”李聪微微叹息一声,若有所思地说。
   老傅接过话茬,“这个世界对女人来说就轻松多了,嫁对人就能保证基本的生活品质。男人就得辛苦打拼创家立业,男人累,所以才会去敲背; 男人愁,所以才会去洗头; 男人苦,所以经常才去赌; 男人忙,所以经常上错床。”
   李聪扑哧一笑,“是不是做女人难,做男人更难呀?”老傅嘿嘿笑,“男人这辈子得确挺难的:找个漂亮女人吧,太操心,找个不漂亮的吧,又不甘心;会挣钱吧,怕你包二奶;不挣钱吧,又怕孩子断奶;不去应酬,怕被老板废了,去应酬吧,怕把老婆废了。还是杨尘聪明,干脆不娶老婆自己潇洒快活。”
   “老傅你自己一国两府,南宫北院的滋润着,就别老拿咱光棍说事儿。看人家曾荃那才叫生活,我等只不是活着而已。”我虚晃一枪转移话题,果然他俩中计,讨论起曾荃的家世问题。
   “我听人说曾荃的太太是个高干子女,常住在纽约长岛呢。”李聪的话引起了老傅的莫大兴趣,他探起头来询问说:“那应该是很高的高干家庭背景吧?好像曾荃对外讳莫如深呀。”
   “嗯,这个人城府太深……”我感觉李聪似乎欲言又止。
   把老傅送到西直门的成铭大厦,下车时他先向李聪道了别,然后交待我说曹正戎回美国大概几天后就返京,这几天就拜托我跟余阳刚多接触。我答应说好,反正闲人一个。看着老傅转身消失在大楼门厅之间,我转过头跟李聪说:“好像你有些事情了解得不少哦,要不找过地方再聊聊呀?”
   “听你安排罢,反正方向盘握在你手里哦。”听她应允,我便把车驶上北二环,不一会儿开到王府井附近的天伦王朝大酒店。在一楼车场停好车,穿过旋转门进入大堂,在滚动电梯上楼的时候李聪对我说:“你在北京可真是熟门熟路哦。”
   “那是当然,首都是俺家,别说它坏话。”我把她带到欧洲风情的咖啡廊,身着制服的女伺者翩然而至,把两份酒水单放到我们面前。李聪点了杯鲜橙汁,我则要了份卡布奇诺咖啡。在等饮料期间,李聪把外套脱下来搭在椅背上,红色的高领毛衣衬得她的脸色娇柔艳丽,胸部显得比我想象的要丰满得多。
   天伦王朝的中庭广场是亚洲酒店中最大的中庭广场,一直以其独特的文化艺术氛围而引人入胜。入口处有一组晶莹剔透的现代造型水景,光滑如缎的水幕从玻璃顶棚滚滚滑落,流入碧波池内;世界艺术雕塑和精巧的西方传统艺术摆饰品点缀在广场的四周。还有那欧洲风格的石亭酒吧、别致的大理石围栏、乐声悠扬的灯光舞台,营造出浓郁华贵典雅的氛围。
   李聪四下张望以番,饮品上来后,她用嘴轻轻吸了一口,像是经过了细细的品味,然后抬起头盯住我的眼睛:“你是不是常和姑娘们来这里谈情说爱呀?”
   “偶尔为之吧,这个地方老有不错的钢琴师演奏,还有环境和装潢让人觉得适宜,尤其女孩子会有安全感吧。”其实这个地方一度也是男人猎艳的热地,酒店附属的首都豪情夜总会曾经是北京最早红火的KTV夜场之一,有不少漂亮女孩儿伴唱伴舞。
   李聪挺直上身,双手捧着玻璃杯倚在餐桌上,身体的曲线起伏有致婀娜动人。“你这人有时候行为方式有些跟人不一样,怎么说呢?”她咬咬嘴唇,像是想了想,说:“还算是有意思的人罢。”
   我哑然一笑,这叫什么评价呀。她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着神情肃然地把话转到正题上,“报社有一个负责房地产行业报道的同事,跟我关系还不错,他在做一篇关于北京房价的调查报告,其中涉及到水天一阁开发过程中的违规问题。”
   如今房价已成为压在中国百姓头上的“新三座大山”之首。人们呼吁房价成本公开的同时,一系列问题也被提出:楼市的灰色成本知多少?潜伏于哪些环节?在权利寻租中呈现什么特点?多大程度上决定着房价的飙升? 有些敏锐的记者开始深究内幕,看来李聪的同事应该是在水天一阁的操作过程中发现了黑金交易的可能。
   “有公章之处,就有滋生腐败的可能。”一个房地产项目从签定意向、选址试点直至销售,有数十道环节。除了熟知的国土、规划、建设等部门外,还需经过人防、消防、环保、地质勘探、园林、卫生防疫、交通、市政等职能部门的审批或备案。为了提高效率,开发商往往会以红包形式打点各个环节使之顺畅通达,这在业内已经是游戏规则。
   “那么是有发现曾荃行贿受贿的把柄么?”我问道。李聪摇摇头,垂下眼睫盯着手里的玻璃杯,不停地转动着折射出黄橙色的光晕。
   “这似乎不算什么罢,他告诉我背后还有更深的隐情。不过报社领导不让他继续往下调查,还给他换了个岗位,让他去机动记者部做调研了。”
   我哈哈一乐,“这不把人给废了么,俗话说当今有四闲:大款的媳妇、贪官的钱、和尚的JJ、调研员。”
   李聪却没笑,抬头白了我一眼,“人家跟你说正事,老是不正不经地打岔。要不是怕你不明不白卷进华驰的局里,我才懒得理会呢。”
   我收敛起嬉笑,“你那个同事打算怎么办,就此收手还是怎样?”
   “在他的位置也只能这样,听说上面有人给报社打了招呼。不过他跟我说因为积累了很多调查素材,不想浪费掉,就转给新华社的朋友了。”
   我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埋头沉吟,一时间两人无话。只听得大堂一角悠雅的钢琴声若有若无荡漾在夜空。
   李聪的报社隶属于北京市,涉及到负面问题报道时会受到方方面面的掣肘,不像新华社做为国家通讯社,地方势力一般难以企及,还因为其分支机构遍布全国各地,内参专奏可以直接上达天听,可以对当地政府的违规行为形成监督和震慑。
   过了一会儿,李聪想起了什么来,“对了,黄主任在拼命讨好曾荃,可能是想弄些广告完成创收任务吧。可能要邀请曾荃参加他策划的中国地产精英高峰论坛,但曾荃好像不太感兴趣。”
   “我要是想在中国建一艘航母,也会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否则早会被人盯上要钱的揩油的和化缘的都会排着队找上门来。” 我宽慰李聪说,“也许人家曾荃真的是雄图大略想在中国成就一番事业呢,至少民间的智慧、动力和效率要比国字头的企业来得强烈。 但是他们苦于缺乏资源和资本,只能按潜规则和贪官妥协。其实他们每一步的发展也是在夹缝里求生存。”
   我想起有个同学在新华社内参编辑部,决定有时间联系一下了解些情况。打定主意,我开始把话题挪移到她上班的心情呀,平时都爱跟朋友都玩些什么呀等不着边际的事情上去。
   “你怎么还没谈男朋友呀,这么漂亮的姑娘照理说不应该耍单呀?”说话间我飞快地瞥她一眼,看见她白皙的脸颊似乎有些泛红。“毕业时他去了深圳的华为公司,现在被派到美国培训有快一年了。”她低声回答说,同时用右手无意思地在左面上轻轻划拉着。
   “哦,劳燕分飞。这个距离可是够遥远的呢,人生的变故往往在于不可把握的空间阻隔。他不很在乎你么?”
   “现在好像更在乎他的事业和前途吧,是不是男人都觉得只有发达了,女人就会像蜜糖一样往上粘呀?”
   我一时语塞,支吾着边想边说,“应该是大部分男人的想法吧。不过这应该是人类初始时就存在的状态。人刚从树上下来那会儿应该是女人的天堂,看看动物世界,其他哺乳动物像公狮子,公鹿,公孔雀,公鸡一般都是雄的漂亮,母系社会男人就是保镖和长工,每天累死累活就为了讨得山洞里女人欢心,直到男人中有智商比较高的开始琢磨,这样下去永远是当鸭的命,于是逃跑掉,自己搭起草棚打猎耕种,成为第一代房地产开发商兼业主,有了产业底气足了,女人就开始舔着脸上门求欢,他就开始挑女人的模样进行选美比赛,成为最早的部落首领,几代人传递下来,心眼好的首领就是尧、舜、禹、启他们成了楷模和圣君。美女大家都想要,于是强壮的雄性就互相厮杀,胜者为王可以占有更多的美女,于是杀人如麻血流成河,一代代暴君就这样诞生了。”
   李聪歪着脑袋瞅着我直乐,“这就是你的独门进化理论?我看可以申请诺贝尔生物奖去哦。”我嘿嘿笑着继续发挥,“按照弱肉强食的原则,手段越黑心眼越坏的人越有本事,好人一般都是面瓜被PK掉了,所谓干事业基本上是一帮子坏人互相过招,最后在场子里剩下来没有被干掉的就是成功人士。你说女人要是嫁男人是该挑好人还是该傍坏蛋呢?”
   “你这人就是鬼头鬼脑不想正事,按你这么说天下好女人就没得可嫁,只好学妙玉尼庵青灯老死一生?”李聪眨巴着眼睛看着我说。
   “那也不然,比如还有一些光明皎洁之士像屈原什么的,混不下去只好沉江自尽,这一类人不能嫁要不容易成寡妇。最好的是像范蠡那样的身携万金飘然一舟浪迹江湖。”
   “这也是不是你的人生理想哦?”她含着吸管,侧脸盯住我说。我哈哈大笑,“那我也得先找到越王勾践,还有美女西施才能施展雄图呀。”
   我伸手招呼服务生买单,付账后我们起身到停车场取出车开到大街上,发现外面竟淅淅沥沥下着小雨。路灯昏黄的光晕下寂静无人迹,车灯映射着黝黑湿漉漉的路面。我低声问李聪:“是送你回家么?”她“嗯”了一声就再不吭气。
   车开到她的楼下,她没有马上下车,迟疑着似乎在等待什么。我一时间也有些惶然,按说要是提出来跟她上床可能不会遭断然拒绝,不过委婉的方式也未可知。女人时常是情绪化的动物,你永远也不可能了解她们脑袋里随时在转悠着无数瞬息变幻的主意。
   “那个秦子佳还跟你住在一起么?”我打破这令人尴尬的沉默。“是呀,不过她这会儿应该睡了。”她的回答倒使我如释重负,我暗自松了口气说:“我送你上楼吧,万一楼道里藏着坏蛋呢?”她轻轻回答说“也好罢。”
   我熄了车,偎着她走进暗黑的门廊,她柔顺地挽着我的手臂往上爬楼梯,我能闻见她身上沁人心脾的馨香气息。到了五层,在房间门口停下来,她细细索索地从包里翻出钥匙差到锁孔里,转过头看着我,“其实子佳姐这些日子都在男朋友那里住,我刚才骗你来着。要不要进来坐坐?”
   黑暗中她的眼眸闪着亮光,我迟疑了一下,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肩,“今天就不啦,哪天我们再聚吧。”
   “嗯,那就晚安!”她的低语如同小猫般柔顺,手里的钥匙转动一圈打开房门,闪身进去随即掩上。听着“卡塔”的门锁落扣,我也转身下楼,伴着皮鞋在水泥台阶上囊囊的声音依次而下,再次穿过雨幕行驶在空茫的夜的街市上,仔细聆听着车轮在路面上摩擦发出的沙沙声……
(35)
   在北京这地界混,几天要不遇上牛人,肯定是因为你呆在家没有出门儿。
   这天我发现冰箱里没有多少存货了,于是溜达到附近的超市,挑了一堆鲜奶、水果、卫生卷纸什么的,推着购物车到结算口排队时,前面的两个大老爷们聊得正热烈。
   “昨天晚上出门时,正好碰到了崔永元,跟我打了个招呼。丫是当年我在电台带的实习生,他后来能到电视台工作,也是我给推荐的。只是后来名气大了,忙得也没功夫聚,哪想到中央台压力大弄成精神抑郁症了,现在想起来心里还老大不忍的,保不齐还是害了他。”一个膀粗腰圆的汉子说道。
   “嗨,那天在顺峰人请我吃饭,旁边那桌上是吴征和杨澜小两口儿,还特意跑过来敬酒。那厮在上海时还是一穷光蛋,跟我借钱泡妞儿来着。谁曾想去美国卖保险还能嗅上一明星,从此抖起来喽。”旁边一精瘦男子倚靠着手推车漫不经心的回应。
   “这人出名有好有不好,如今咱中国也有了狗仔队,名人老被人惦记。李咏开一破保时捷还被人拍照登到网上,我有一哥们有钱,想玩电影,惦记着请范冰冰当角儿,非要我安排一饭局,我还为挑地儿犯难,弄不好这帮小报记者又爆料说什么大款包明星什么的,名人这行当也不易。”
   出门到停车场时,我看见那位壮汉一边把康师傅方便面、燕京啤酒往捷达车后背箱码,一边跟把夏利车后窗摇下来的爷们挥手道别。冷丁里想起有一天收到的一手机短信不禁咧嘴偷乐:一北京人对河南人道:北京浪大水深,但咱还行,一百万没有办不成的事。河南人谦逊道:给你一千万办件小事,把俺爹照片挂天安门上怎么?
   蝴蝶这丫头最近就遇上了一个特能忽悠的主儿。从我这里搬走后,她住到了实习单位提供的宿舍,成天东跑西颠跟着主编忙于各种社会活动,穿梭于老板、政客和明星之间。她那单位是一家新创刊不到一年的时尚加财经类杂志,东家是赫赫有名的巨型国企,主业是金融、信托、证券和房地产,忽然有一天听人煽乎媒体是最后的暴利行业,于是砸下重金发掘图书出版、报纸杂志的金矿。一时间北京的N多饭局上演的皆是猎头挖角的剧情。
   大概是钱壮鬆人胆,主编大人放话要打造中国版的《财富》、《福布斯》还有《名利场》,做派也宛如阔绰大少爷,先租下大片豪华写字楼,添置好若干轿车、一溜儿苹果电脑开始招兵买马。树起行伍旗,自有吃粮人,各路揣着成名发财梦的文人骚客蠢蠢欲动云集旗下,就连远在陪都的女文青如蝴蝶之类也趋之若鹜唯恐落后。
   有一天她忙乎完,忽然来电话说想要吃火锅,我便开车拉她到白塔寺附近的口福居涮羊肉。
   没几天功夫,坐在我对面的小丫头竟然像变了个人:两小辫儿烫成披肩波浪卷儿,嘴唇涂着反光色的彩膏,眼影描得跟国宝大熊猫似的,我一时间竟然有些狐疑不敢相认。“你不会是抽空去了趟大韩国吧?”
   “怎么样,妩媚性感还带有几分成熟女人的味道啵?”她还好意思腆着脸问,我没好气地说:“你们主编的大号不会是是青楼笑笑生吧?”
   “你真老土,用古龙的话讲,青楼女子把自己弄成良家妇女的样子才诱人,大家闺秀偶尔露出点儿放荡的样子也才动人。”小妮子抬起杠来还一套套的。
   我长叹一口气,人心不古呀。看她乐滋滋正在兴头上,忍不住问道:“你们头儿是不是常常带着你和路易•威登的市场总监在王朔的酒吧里聊天,或者坐着大老板的保时捷参观郊区他的红酒山庄呀?回来以后你们的文章就应该这样写:不知不觉夜已经深了,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亮晶晶的劳力士,已经六点了。”
   “去你的,才没有你想得那么恶俗呢。社会进步了,富豪的审美情趣也提高了,人家现在客厅里挂着的是李可染、林凤眠的真迹,阁楼上陈列着陈逸飞、陈丹青和王广义的油画和雕塑。”
   “嗬,那厕所里挂的不会是方力钧吧,看着那一溜著名的秃瓢儿没准对便秘有良好的疗效呢?”
   蝴蝶一脸嘻笑的样子,看着我说:“你不会是有点酸酸的意思吧?”我自嘲地摇摇头,“就算是吧,我们今天不讨论这个话题了,主题是对付这嫩嫩的羔羊肉,来,陪哥走一个!”我举起杯和她一碰,仰起头一饮而尽,二锅头就是他妈的带劲儿,一股热辣的气浪顺着嗓子眼一路窜到丹田,浑身暖暖的情绪也顿时高涨起来。
   香港美食家蔡澜有句话深得我心,当时有一无聊人士问蔡澜:羊肉那么骚,你吃它干啥?他回答:羊肉不骚,女人不娇,有啥意思?
   我瞥一眼对面的蝴蝶,年轻女孩不胜酒力脸色无比红润娇媚,兴致顿时高涨。“你知道史书记载的涮锅子最HI的是哪一段么?南宋有一书生前往武夷山拜访止止隐士,当他快到山峰时,忽然纷纷扬扬下起大雪,一只野兔飞奔于山岩中,因刚下雪岩石很滑,滚下石来,被他抓到,他问止止大师会不会烧兔肉,大师回答他说,我在山中吃兔子是这样的,在桌上放个生炭的小火炉,炉上架个汤锅,把兔肉切成薄片,用酒、酱、椒、桂做成调味汁,等汤开了夹着着片在汤中涮熟,沾着调味料吃。于是两人如法炮制,真正是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的诗意境界,令人悠然神往哦。”
   “嗯,那我也回敬你一杯,酒逢知己千杯少,可我只能意思一下,你一口闷咱们感情深深好么?”蝴蝶端起酒杯,眼波流转,嘴角似启非启,活脱脱一只小狐狸精。我暗想,到首都没几天功夫,撒娇、放刁、耍赖的做派倒是学得很快。
   “去,小丫头片子别弄成京油子的德性。”瞅着蝴蝶抿着嘴舐一口杯中酒,皱起眉头难下咽的可爱劲儿,禁不住又开始给她普及生活常识。“你知道不,在北京有四惹不起:喝酒不吃菜、光膀扎领带、乳房露在外,骑车80迈。”
   “你们北京人就是贫,聚在一起就是段子,我到杂志后的第一次全体聚会,社长、主编、老总、副总一大堆。吃到一半,大家开始讲故事,开始还有点智力游戏的味道,后来就带色了。我偷看社长,哈!平时看着儒雅斯文的一个人,居然开怀大笑比谁都开心!”
   “真话不能讲,讲了领导不高兴;假话不能讲,讲了老百姓不高兴;只好讲骚话,大家都爱听。”段子文化是改革开放以来继“伤痕文学、诗歌热、哲学热”之后的新文化潮流。无论是官场、商场还是情场,不管生客还是熟人聚到一起,黄段子一上就和谐社会了,既能拉近人际关系,又可愉悦身心,提升中国人的幽默感。好段子格外能激起众人集体叛逆般的快感,让人产生一种类似共谋的亲密,个中高手能够把黄段子分成若干等级,判别什么样的段子在什么场合下讲,微妙地调控场上气氛和节奏,使聚会成为一门快乐的艺术。
   “我们还有女同事也横不吝,一上场就技压群芳,讲起段子把全桌都震了。”蝴蝶感叹起来。如今江湖上巾帼不让须眉,无数女中豪杰不仅酒量酒胆惊人,说起荤段子也毫无矜持之态,放开胆和男人们生猛逗乐,正所谓初看不是随便的人,随便起来不是人。
   大玻璃返照出的灯火像是夜空繁星闪烁。宽敞的餐厅里顾客熙熙攘攘,几十个服务员像勤务兵那样一路小跑端水上菜,左近的桌上若干溜着板寸穿着对襟的汉子在划拳行令胡吆海喝,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觉得北京有一股子豪爽的爷们气概。想当年乾隆皇帝六十大寿时办了五百多桌宫廷火锅,满朝文物大臣,亲戚朋友,凡是六十岁以上的老汉都请到故宫涮羊肉,一千几百号人满嘴吧嗒下来,估计一个内蒙草原至少一个旗的羊儿被消灭殆尽。其规模堪称登峰造极。
   中国民间的富奢浮靡之风应该发端于皇室,光大于巨富商贾。单说人家吃的羊肉,一般选自内蒙锡林郭勒盟生长一年半到二年的黑头绵羊,而且只是一年到一年半被阉的公羊,也就是羯羊。这种羊在刚断奶时就被去了势,丧失了生育功能。所以,肉质细腻,没有腥膻异味。一只羊身上能用做涮羊肉用的只限于上脑、黄瓜条、磨裆、大三岔、小三岔等五个部位,只占净肉的三到四成。为了好切,先要从护城河凿很多的冰,用冰来把羊肉冰冻住。由于那时候切肉片没有机器,全凭手切,刀功好的师傅每斤肉竟能切成八九十片,肉薄如纸,抻起来能照见人儿,见热就熟。码盘的时候也是肥瘦搭配,红白相间。有时还用配上几片紫色的羊肝,这样一来三色辉映特别的好看。
   “呃,你说说听过的段子里最好玩的有什么?”蝴蝶伸腿在桌下踹我一脚,问道。我想了想,一时还真不好回答。中国民间藏龙卧虎,无数经典段子可谓与日夜同辉呀。我一眼看见蝴蝶挂在脖子上的小巧手机,想起我手机里存过得调戏移动的短线即能谓之精品,于是让她坐到我旁边来看。
   初级版是:一天早上,移动一官员猪古力在外突然感觉内急,只好找公共厕所。“干什么的?”大爷喊。
   “我是移动老总,我内急。”猪古力。“你不知道现在什么都要收费啊?“行,多少钱?”猪古力。“进去5毛,出来3毛。”大爷看着他。“什么出来也要收费?”猪古力瞪着眼睛。“看什么看,我们这里实行双向收费。如果你办个厕所套餐的话,就可以单向收费了。 大爷站起来说道。
   “行,我付钱。”猪古力掏出十块钱。“大便还是小便?”大爷捏住钱问。“大便,快点。”“恩,你需要办理套餐吗?如果你一次性大便五十次,可以给你优惠再大便三十次。”大爷说。“别说了,我先进去,马上出来付钱。”老总进去后,选择了最后一个坑位爽了好久后出来了。 “先生,您选择的是五号坑位,得付选号费用5毛钱,你在里面呆的时候没有说不要选择放音乐,所以每次收费6毛钱。另外你在里面蹲了十五分零一秒,前一分钟按5毛每分钟计费,后面按每分钟四毛计费。不足一分钟按一分钟计费。另外由于你的排泄量占用了我们的下水道带宽,所以请你另外按包月付出费用50园。最后你可以通过小孔看到进 厕所的其他人,请付来人显示费1块钱。“猪古力先生已经呆在那里。“总共你要付59.4毛钱,如果逾期不交纳,按每日千分之三的费用计滞纳金,我方不另行通知,到积累到千元我方将通过法律手段催缴。“刚说完,猪古力先生扑通一声晕倒在小便池里。
   升级版是:有时候出门在外,谁也避免不了内急.这边移动的老总就恰恰赶上去公厕。移动老总:"我要方便。" 守厕者:"1号窗口咨询,2号窗口交费,3号安排厕位,4号负责保安........如有不明白之处请回1号咨询。"
   移动老总内急只好挨个询问,总算咨询完了想交费,守厕者:"预交半月厕费打八五折,预交半年厕费免费赠送矿泉水,预交全年厕费可办理亲情卡,老婆孩子都可以定点用厕.......本地入厕2角,漫游客户8元。"总算交了厕费进去方便,一条广告从便器播出,吓的老总直哆嗦:"专治男女不孕,本次广告免费,详情请打热线1234567,"刚刚回过味来的老总定定神想方便,又一个广告播出:"您好!你中奖了,奖品是卡迪拉克轿车一部,提车前交税1000万。"....."入厕寂寞吗?想和mm激情热聊吗?"老总生气了:"靠!怎么比他妈我们移动还拽!"
   蝴蝶看完乐不可支,偏着头前仰后合的不时把头发撩到我脸上。我心下一动,“我估计你们那刊物撑不了多久,我还是介绍你换个地方干吧。”她深深看我一眼,“你怎么会这样想,我们后台老板那么有实力呀?”
“道理很简单,你们后台老板是国字头的,在它的垄断资源下干的事儿一般都会无往而不利。但是一进到市场化充分竞争的行当未必就能玩得转,就说移动、联通和网通也搞网站,但就是干不过新浪、搜狐,彩信、彩铃和视频甚至不一定玩得过TOM、空中网或者土豆网。”
   这些年中国的移动通信运营商可谓世界上最挣钱的行当,拿着国家的巨额投资建设好基本网络,又从老百姓身上聚敛大量财富,这时便有个叫吴鹰的海龟狂人觑见空门,竟以技术并不领先却经济实惠的小灵通,从铁板一块的垄断市场撬开一道小缝儿,与大象共舞竟然逼得其一路招架不断降价,如果不是诸多政策保护性限制,移动通信领域的实力版图也许可能会改写。
   媒体这个行业不知道何时开始成为资本抢占切分的蛋糕,手握巨资的老板们捏着支票踌躇满志杀进场来,梦想几年功夫能捣腾出来出中国版《福布斯》和《名利场》。结果往往头几年颗粒无收,眼见得银子如流水般地从指缝间流淌出去听不见响声,谁还愿意干这十年八年才能挣着大钱的买卖,于是立马扯呼走人,留下一批传媒精英满世界再去找饭辙。
   “你也许是对的,我们主编最近也亲自出马拉广告,听说我去之前都已经换了三任广告总监。”蝴蝶一边转动手里的酒杯一边若有所思。
   “现在的老板个个都是恨不得找个地方扎个眼下去就能冒出水来的主儿,换完广告总监下面就轮着换主编啦。”京城有一本文化周刊历时十余年前后换了五位主编最终才修成正果,大部分媒体就没这么坚韧的耐力熬得过严酷的哺乳期,往往尚未断奶便胎死腹中。
   蝴蝶实习的那本杂志没多久果然被休刊,好在她也不是正式员工,恰好庄大姐的文化交流中心正缺人手,我就推荐她过去帮忙跑跑腿儿,认识些关系多些历练。不过这都是后话。
   那天饭局结束时,出得门来却眼见天空中飘飘洒洒扬起了小雪,却又不是雪花而是雪珠儿,落到地上滑溜无比,我们开着车顺着西二环慢慢往前溜达,很快就被前面的车堵住又接着堵住后门的车辆,一路上竟然横七竖八地停满了车,其中有熄火的大公共、有追尾的小轿车、爬不上坡的大卡车……有的车里司机若无其事地在抽烟,有的车里干脆就没有司机,还有的人站在冰天雪地里兴高采烈地聊天,交通广播说是发生了上百起交通事故所有警力全部出动竭力疏导首都交通,我们开着暖风候在车座上大概有三、四个小时没有挪窝儿,不少车主被尿憋急了,纷纷拉开车门掏出家伙冲着大马路就放水。
   “看来我们赶上大事件了,”我转过头对蝴蝶字正腔圆说道: “大北京瘫痪了!”
(36)
   三味书屋算得上北京最早的文人书店,坐落在西长安街民族饭店正对面的一条国槐茂盛的胡同口。用做房地产的术语来说,“金角银边”都让它占齐了。隔几步远就是京剧大师马连良的老宅,如今是一家卖酸汤鱼和花江狗肉的贵州馆子,天气好的时候可以,坐在树影婆娑的院子当中露天吃吃喝喝,很是有一股子老北京的韵味儿。
   这家古色古香的民营书店在北京知识圈、国际人士的圈子里享有很高的声望,当年影响中国知识界的电视政论片《河殇》结集出书的首发式便是在此举行,美国驻华大使夫人包柏漪的小说《春月》中文版也在此签名发售。有段时间每逢周末,书店里还举办民乐和爵士乐演出。周五的爵士乐晚会多是外籍人士来玩票,像道•琼斯公司驻中国的首席代表饶猛志吹号、日籍美国驻华使馆官员大内竹矢吹萨克斯。周六晚的民乐则是真正的国家级演员,表演笛、萧、埙的都是北派的大家,笛子大师王铁锤,二胡演奏家周耀昆,琵琶演奏家吴玉霞曾跟马友友一起在维也纳金色大厅合作演出。有一次偶尔遇到一个中央音乐学院的小妮子弹奏古琴,那首名为《空山》的曲谱意境缥缈幽远,令我神往不已。
   书店的主人是对老夫妻,当年的右派分子。平反后辞职下海自立门户,得到不少知识界名士的支持,墙上挂着的字画有于光远、聂绀弩、刘再复等人的癦迹。老俩口时常会跟客人聊聊天什么的,使得书店有那么一种温馨的人情味儿。
   白天,幽静的二楼茶室只有三三俩俩的散客, 我和新华社的老同学王信义坐在靠角落的座椅上闲聊。这位仁兄如今是内参部的主任记者,看来是个工作狂,才三十出头就有些眼泡发肿和脱发的迹象。
   “你怎么突然对房地产行业感起兴趣来了,是不是闲不住了,糟蹋完MM又打算毁一个正在蓬勃发展的行业?”他以前也老跟我泡歌厅和桑拿什么的,算是彼此很臭味相投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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