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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诱惑

_5 北京玩主(当代)
   “有朋友插入房地产行业了,最近可能跟华驰集团发生些关系,所以得打探一下行情。”我嬉皮笑脸地说,“兄弟有好处的时候自然会拉上你呀。”
   “还是那副操性,算是巧了,我们最近接到一个地产商的自曝黑幕,说是按行规房地产开发商如果获得五千万利润,至少得行贿两千万。我正带人开始调查有关房地产行业的社会生态状况。”
   我觉得好笑,“还有这样大义灭亲的商人呀,一定是被贪官耍了一道,收了银子没办事,把人逼得狗急跳墙了。”
   他哈哈一笑,说还有更离谱的官儿,位至省会城市的一把手,其手下知其所好,纷纷送钱买乌纱帽儿,有个贫困县的县长为了挪个窝儿从官银中拿出10万行贿,结果未能如愿,一时气急败坏找上峰讨个说法,由于官位有限一把手只好退钱,但又忘记了进贡的数字,错中退回了20万给县长,后来被一锅儿端此事便浮出水面沦为笑料。
   “你们的调查是着眼一线城市房价被炒高还是以房地产的腐败内幕为主线?”我想了想问道。
   他摇摇头,说房地产行业的腐败已经不是什么新闻题材,八十年代末以来,中国违规土地出让、转让所造成的国有资产流失每年要超过100亿元。其中有多少被开发商以灰色成本方式返还给手握签字大权的人无法考究。2003年以前,我国各地开发商盖房子的地皮基本上95%是和地方政府 “协议出让”。如此大的空白地带自然成了寻租的沃土,一块地定价多少往往就是领导大笔一挥来定调。
   “靠,看来房地产这行当催生了无数亿万大款和贪官呀,你们也不抓几个典型。我明白了,人家在媒体上整版地投广告,是你们的衣食父母,自然动不得。那你们还搞什么狗屁调查,整个一个奸商、贪官和妓(记)者与狼共舞,。”我撇撇嘴说道。
   他不屑地扫了我一眼,“你丫怎么越来越肤浅,简直跟女人似的胸大无脑。你以为中国每年超过8%的经济高速增长是天上掉下来的馅儿饼呀,要不是每年大量的工程建设和房地产开发,官员的政绩从哪里来,数千万闲着的农民聚众起义怎么办,老百姓存在银行的逾十万亿存款往哪里花,要是买套房跟上商场扛抬电视回家一样便宜,政府能够靠中国的餐饮业维持GDP的增长么?”
   我嘿嘿地笑道,“GDP是多少还不是你们媒体说了算,国家大政方针我等草民也犯不上操心,你还是跟我说说关于华驰集团的事儿吧,我还有个小蜜在那里混饭吃呢。”
   这孙子端起茶杯装模作样地喝上一口,咂咂嘴说:“我早已经不关心经济领域的道德问题。金钱是没有良知的,它的本能是不断追逐更高的利润,哪怕每个毛孔里都滴着鲜血。这才是我正在调研的一篇大文章:一个试图成为产业整合者的企业的未知命运和前景。”
   原来王信义早就盯上了华驰,一年前在外省采访时就听几家地方新华分社的记者分别提起过这家行事低调作风神秘的企业,最近开始陆续高调亮相,逐渐显露出隐藏海底的冰山的巨大轮廓。
   房地产是个资金密集型行业,要想打造地产航母就必须先打通资本渠道。华驰集团没有上市公司背景,自有资金积累肯定不足以支撑其全国扩张的野心,看来曾荃着力兼并豪华酒店便是看中其资产的抵押能力和日常的现金流可供周转。
   “格林柯尔的顾雏军和德隆的唐万新都没有玩转产业整合,曾荃再长袖善舞,又能够走多远呢?”我疑惑地问。
   “光荣的荆棘路,他应该有机会赢的,但风险巨大。企业做到这样的规模就有了自己的生命驱动力,在生存竞争的压力下不得不拼命往前跑,只有把对手甩下去才能存活下来。这也许是企业家的宿命。”王信义因为自己的见解很有些得意地看我一眼。
   跟我分手道别时,他告诉我为了深入了解华驰集团的产业结构和人才构成,他经向其公关部提出了长期跟踪采访的要求,从下周开始就会约曾荃深谈几次。“我还是那句老话,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哦。”这孙子鼓起一对烟泡眼儿,扬起右手模仿一代伟人风范。
(37)
   余阳刚的办公室在华驰总部大楼的5层,地处金融街西南一角,隔着玻璃窗往外可以看到二环上蜗牛般蠕动的车流。
   在经过敞开式的办公区进入办公室之前,是华驰酒店管理集团总裁行政助理的小隔间,我一眼瞥见杨泓端坐在电脑前忙碌着,她穿着藏青色制服套装,里面是白衬衣,一副干练白领的模样儿。
   我斜倚着办公桌,面对杨泓笑呵呵地把一束鲜艳的黄玫瑰递到她面前。为了找到我喜欢的这种颜色鲜花,我开车跑了好几处花店,最后在燕莎女人街才终于找到。
   “第一次给女人送花,算是处女作,但愿合你的意。”我一脸诚恳地说。
   杨泓猛一抬头,对我的出现无比诧异,她咬住嘴唇问道:“你到这里来干嘛?”我装模作样地看看四周,凑到她耳边悄声说:“你们老板出事了,捅了几十亿的贷款黑洞,中纪委正式宣布‘双规’,你的顶头上司余阳刚也没跑掉,给银行领导行贿的银子都是经他的手……”
   她花容失色,下意识地往里间望了一眼,“你是说瞎话吧,上午还看见曾总来跟余总交待事情来着呢?”
   我正色说道:“他们是在商量攻守同盟还是毁销证据,组织马上要采取行动,他们怕伤及无辜,派我来先把自己的同志接到安全的地方,你赶紧收拾东西跟我走吧。”
   杨泓终于明白我是在逗她,又气又恼伸手就掐:“你这个混蛋!”我顺手把鲜花插到桌上的花瓶里,嬉笑着对她说,“我要再不来看你,中国妇联就要给我严重警告处分了,怎么能这么不重视妇女工作呢?”。
   “你少来,谁知道你每天在女人堆里打几回滚哦。”我就喜欢看她那副回嗔作喜、欲语还休的娇俏模样。
   “最近因为你老不理我,开始怀疑人生,昨天开始潜修炼《金刚经》,到今儿头午晌已经满眼色空啦,可一见到你还是忍不住思凡呀。”我握住她的纤纤皓腕,仿佛对待一件稀世珍品轻轻爱抚。
   “这是在公共场所噢,不能这样乱来的。” 她有些惶惶然,抬眼四下看了看,想抽出手来却被我抓得更紧。“那在哪里可以乱来呢?”我紧紧盯住她的眼睛,看见她的脸颊腾地泛红,一边松开她的手一边笑着说:“我会等你到下班,一起跟我去吃素,中国文联大院里新开的净心莲餐厅,我先去余阳刚那里谈个事儿。”
   说话间我折到余阳刚的办公室,他正拿着电话跟人嘀咕些什么,见我进来,他先抬手致礼,接着指指沙发示意我先随便坐下。我打量了一下他的办公室,侧墙上挂着大幅的中国地图,不少城市上标贴着小红旗,想来是华驰酒店集团的全国分布图。
   杨泓这时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走进来,放到我面前的茶几上,“谢谢!”我伸手在台面上敲了敲。她迅速抬起眼瞥我一下,柔声回答道:“不客气。”随后转身轻轻离去。
   “怎么样?老兄还在跟人家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呀?”余阳刚放下电话坐到我对面,打开一盒烟递给我取,我摆摆手谢绝,他便自取一根点着火抽了起来。
   “老童发了份邮件给我,说是在美国跟一些投资银行的朋友交流,还都看好中国的酒店连锁集团上市前景,但他们几乎百分之八十以上都建议要跟网络概念结合起来做。老童的意思是最好跟周钒的自由通网站结合,派生出一个全国的酒店预订网站,否则就得另起炉灶自己创立一个专业性的B2C网站。当然,这得先征求你们和周钒他们的意见。”
   余阳刚若有所思,问道:“你跟周钒沟通过了吗,他是什么意思?”
   其实童正戎回美国前就和周钒他们聊过这个构想,当时周钒满口答应,但也同时提出要另立一个平台,自由通网络公司提供网络技术和后台管理支持,以此作为股份投入。后来更明确向老童说要开设一个叫“自由行”的商旅网,他的公司要相对控股。
   余阳刚微微撇了撇嘴,“周钒这孙子算盘打得也忒精了些,这样他自己没一分钱现金投入,还会再找老童和华驰要资金实际投入,三年后一上市他倒是占尽便宜。”
   其实他心里也明白,单靠华驰的连锁酒店订单远不足以支撑这样一个网站的运营和收益,但如果华驰不投入现金到这个网站童正戎也许不会融资给华驰,实业家其实往往像被操纵在资本家手里的提线木偶一样可怜。
   我看看时间差不多到下班时候,起身跟他道别,“你们再想想看有没有别的操作手法,最好在老童再来北京前我约周钒和你见面碰一下?”
   “好吧,听你安排。”余阳刚站起来送客。走到办公区的时候我不经意发现余阳刚把自己的办公室设置在整个楼层的东端,心下一动:风水上讲“东来紫气西来财”,绝大部分讲究的商人都会把自己的办公室设在布局的西端以聚财气,他却偏坐到东首的“官”位,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为之。
   到地下停车场后,我掏出手机给杨泓发了一条短信,然后打开汽车音响放平座椅靠背闭目养神。约摸过了十来分钟她就下来了。我们开车来到东三环农展馆附近的毫不起眼的文联大院,穿过楼间的空地上拥挤着各色汽车,便看见“净心莲素斋”的招牌。
   这是一家红尘闹市中相对安静的所在,门外的墙角供着一尊观音,旁边伴着一束小花、一杯清水、几样果品。走到门里,有面容清秀、打扮得有几分沙弥样儿的侍者向客人合掌问好。墙上挂着敦煌飞天曼妙写意图卷,上楼梯的拐角处养着盆景莲花,餐座旁垂落的绢纱上也绣着淡雅的荷花图案。
   我们要了一个小雅间坐下来,不一会儿侍者就送上两杯“文殊普贤罗汉茶”,其实也就是以前户外活动时爬小五台常常见到的金莲花而已,不过加上一点烛光,一汪清澈的水,竟活生生给你营造出几许安详如意的心境来。
   “今天要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佛家诳语菜单。”我随手点了一串菜品,当侍者送菜上来一一报出名称时杨泓果然被弄得云山雾罩的。所谓 “点点寒梅处处香”,用几枚浑圆饱满的圣女番茄切个半开,填进乌黑的西梅,再用签子穿了,静卧于墨绿的方盘里,便是一道餐前开胃菜小菜。 “回头是岸”看起来是几只鲜红的对虾漂浮在盆中,其原料不过是芋头粉加胡萝卜。“游化人间长情鲜”则是整条的素鱼,以紫菜做鱼皮并雕出鱼鳞的形状。而 “一指禅”先是一个硕大的海螺,螺口摆着两根面筋做“香肠”。 无明火豆腐是燃着明火,包着锡纸端上来的。切开里面是潮州卤水豆腐,与香菇、枸杞、辣椒、竹笋蒸制,味道略辣略香;惜福结缘菠萝藕也动了十足的脑筋,月亮蛋似的玻璃瓶里,橘色的菠萝蜜包裹着脆脆的莲藕,单是看着也会勾起人的谗劲儿来。
   杨泓忍不住吐了下舌头,“太有文化啦,我都不敢下手吃哦。”我告诉她说这家餐厅本是五台山一位唐姓居士和她的儿子贯霖师傅带到京城来,上次去五台山错过了,这次特意拉她来补偿一下。
   一听我提起那次的五台山之行,她便把面前那盘叫“回头是岸”的对虾菜盆换到我手边,瞪着我说:“哼,这道菜全部归你啦。” 我暗自偷乐,女人心思有时候就像小孩儿,唬弄得法了就能云开日霁。
   席间,忽然手机响了,我接听时讯号模糊不清,便起身来到包间外的过道,恰好有个侍者给旁边的雅间送菜,推开门的霎那间,我一眼瞥见里面居然是沈黎黎,她对面背对着我的那个中年男人看不清面孔。见我露出讶异的神态,她悄悄冲我使了个眼色,我会意地赶紧悄然离开门边。
(38)
   也许她陪着的那个男人就是传说中别墅的主人?我有些纳闷地回到雅间,刚坐下就听得手机的短信提示音响起来,打开一看是沈黎黎发过来的:“哥,想办法帮我劝汪睿华今晚不要出来见任何人。求你!”我一时有些发懵,半晌才想起来她说的姓汪的指的是上次约着拍片的那个杂志编辑。
   而且我手机里根本就没有留存那个家伙的电话,除非拐个弯,找他们主编西玛要,但要为这种争风吃醋的事不明不白地打电话给他又有些莫名其妙,何况即使联系上姓汪的孙子,我得话又能有多少份量。想了一想,我决定置身事外。
   “有事么?”杨泓见我一言不发的样子,关切地问。“没什么,一个朋友找我要另一人的电话,我身上也没带着,以后再说吧。”
  埋单出来时,我发现沈黎黎那间包房已经人去屋空。
   我把车小心翼翼地从狭窄的通道倒出来,驶上三环主路。到了SOHO现代城出口,我顺势拐到辅路上,正准备进入地下停车场时,杨泓开口说道:“你想把我带到哪里去哦?”我狐疑地看她一眼,“当然是回家啊。”她斜睨我一眼,“我要回通州。”
   我盯住她看半晌,她一言不发,执拗地目视前方。我微微有些愠怒,“那就送你回你的通州国好啦。”猛地一打轮,我把车转回京通快速主路。一路上沉默笼罩在车厢里,快开到她住的小区时,我用眼角余光看见杨泓的双肩微微耸动,并听到轻轻地啜泣声。我把车在楼上停住,侧过头问到:“你怎么啦?”看见泪珠从她眼角不断淌下来,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样子,忍不住揽过她的肩拥入怀中,一只手轻抚她的后背。
   终于,这个丫头仿佛承受了八百年的委屈,聚成洪灾在我怀里奔涌出来。泪泉弄湿了我的襟袖,恨意化成我手腕上深深的贝齿印痕,郎情妾意千回百转终于归于平静。我揾干她眼睫上残余的泪花,如同伺候娇柔新娘扶上楼梯,送入闺房粉阁。
   进得门来,我一把将她的娇弱身躯抱在胸前,径直走进卧房。杨泓这回如小鸟依人,双手环绕于我颈间,星眸微闭、雾鬓风鬟,我解开她的外套,依次褪下她的白衬衣,乳白胸罩还有奶黄色的小三角裤头,她如美酒微醺般任我施为,全身似已瘫软,嘴角似启非启,吐气如兰、暗香浮动……
   正待有所作为,忽然听得衣袋里手机铃声猛响。去他妈的爱谁谁吧,我把外套脱下谁手扔到地板上,翻身上床,凑过头去探寻甜香清馨的甘泉。手机铃声仍然如啸叫如同寂静旷野的狼嚎,杨泓紧蹙眉头,用手轻轻推开我的额头。
   我嘟囔了一句,俯身从地板上抓起外套,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手机,正待按下关机钮,看见上面不停闪动的人形标识是沈黎黎的呼号。我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按住接听键,听筒里传来黎黎急乱慌张的哭腔:“杨哥,出人命啦,快来,我在海淀的富丽岛夜总会。”我一下愣住了,“怎么啦,出什么事了?”“你别问啦,求求你快过来呀,我实在找不到人能帮我了。哎哟,天哪……”话还没完讯号突然中断,我拿着手机意识空茫不知所措,直到杨泓抓住我的手臂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才清醒过来。
   我告诉她有个朋友遇到麻烦了,我必须赶过去帮助处理。说话间我胡乱穿好衣服,伸手想拍拍她的脸颊告个小别,她一偏头,我没能够得着。只好假装没看见她眼中的怨尤匆匆而别。
   我一路疾驶,丝毫也不顾忌可能拍摄超速的探头,只用了约莫三十分钟左右就赶到了海淀桥附近黎黎所说的那家夜总会。一路上想那几个被警察逮住的环路飙车党也不过如此神勇罢。
    富丽岛夜总会的门前停车两辆帕萨特警车,车顶旋转的橙色警灯和夜总会闪烁的霓虹灯交相辉映。我停好车往里进时被门厅后面的俩刑警拦截下来,问我有什么事情。我灵机一动,说有朋友打电话喊我过来K歌,不曾想到这里还被警察包了场子?他俩互相对视一下,随即把我带到一旁详细询问经过来由。我假装一头雾水想问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其中一个白净面孔的警察告诉我他们接到报警,说是歌厅包房有人斗殴,其中一人被利刃伤及内脏大量失血已经被送往医院,在场的三个男子和一个女孩被当场刑拘,已经押往当地派出所待审。
   “如今的人火气怎么这么大,动不动就舞刀弄枪的至于吗?好好唱歌大不了摸摸小姐屁股也犯不了什么大错呀。”我嘟囔着说。
   身形魁梧的黑胖警察有些狐疑地盯着我,“你说是朋友交你来唱歌,他们在哪个包间呀?”
   我装模作样往大厅一角聚集的人堆儿里瞅瞅,看见以前来玩时混得较熟的一个妈咪正朝着我这里张望,便冲她挥挥手示意,“韩姐,张总他们这会儿在哪儿呀,是不是提早就颠啦?”这个女人到底是风月场上见过阵仗的老粉头,嗲声嗲气地回应说,杨哥你也来的忒晚了,他们在出事前刚刚离开说要去吃宵夜哦。
   我看着俩警察,做出一脸无辜的表情,“真他妈不够意思,算了,今天也没心情玩了,打道回府洗洗睡觉。”斯文模样的那个小警察说:“没事儿就赶紧走人,我们得封锁现场整理证据。”
   我跟他陪个笑脸,说马上就撤人,过去找朋友先讨根烟抽压压惊。见他俩不再为难我,便凑到那堆看热闹的人群里,跟妈咪韩要了根中南海点着了,低声问她究竟犯了什么事儿。她告诉我好像是两拨子人为了一个漂亮模特儿干起仗来,其中一个留长发的年轻小伙儿带了俩同伴,另外一边只有一个中年男人,好像双方没谈拢条件,结果动起手来中年男人被捅了一刀。
   我大概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心下明了应该是包养黎黎的那个神秘的中年男子发现她的偷情,那个长发青年自然是男性杂志叫汪芮华的那个编辑。只不过黎黎的施主事先毫无预防有些蠢货的嫌疑。而汪姓小厮居然敢痛下毒手颇为出乎我的意料,印象中文人一般都是口蜜腹剑虚拟过招而已,不过知道黎黎毫发无损多少令我心下安定几许。
   返回的路上,我把车窗放下一半来,任清冷的气流吹拂我烦乱的头脑。看见仪表盘的指针已经是深夜一点半钟,思酌这会儿再去找杨泓定然是自讨没趣,于是径直回家冲了个热水澡,躺到床上时睡意全无,沉沉黑暗中睁开眼睛任大脑无意识闪过一幅幅平生所经过的场景。
   归根究底,,人是追求快感的动物。有的人不仅陶醉于器官互搏(包括异性和同性)带来的肉体快感,还有人迷醉于捉奸带来情绪化快感,只是后者智慧含量不高。北京人归纳的四大窝囊:小蜜被撬,老婆被泡,赃款被盗,伟哥失效,大抵是难为人言的隐痛,其实所谓的绿帽不过是男权社会维护财产和社会结构稳定的道德家们的杰作,如果是武则天和叶卡捷琳娜之流英雌则会反其道而行之,也未见当时有卫道士敢站出来喝叱她们伤风败俗,否则可能连他们胯下那话儿连同吃饭的家伙皆不能保全。倒是草根百姓常常一怒而起,手刃情敌而后快,实在是愚夫莽汉行径。此等境况中的女人表面上是被抢夺的羔羊,实际上受伤的总会是公的一方。
   在我看来,牛逼如狂人李敖,自称不婚只有机会给别人戴绿帽,没有机会让人家给自己戴绿帽,纯属男人自欺欺人的臆想。好像女人跟他时不红杏出墙就挣足脸面,分手后哪怕天天跟汉子偷情也无伤他的自尊。说到底男人还是脐下的命根子连着上头的面子。
   一时间又连想到杨泓身上,和这个女孩总有的尴尬情事令我回忆起青春期总是相伴着的性的痛苦和欢愉,有时候痛苦往往在记忆中烙下更深的印痕。
    记忆中我认识的女孩中有一个比较主动外向的,她是北京工商大学的硕士,北京女孩爽直的个性,长得苗条秀丽。好像在学校有不少男生追她,但她爱理不理的,于是获得一个“冰美人”的绰号。我们认识不久就来我的宿舍玩。有一天只有我们两人在,闲聊着突然大家都沉默了。四目相对,她的眼神变得迷离起来,我也仿佛中了魔法,把头凑过去就和她接吻起来。
    舌尖溢满甜香的气息,大脑也膨胀起来,晕晕乎乎就把她推倒在床上,笨手笨脚地解开她的衣裤,她还轻轻在我耳旁笑言说:你想玩高难度的呀?我操,此话一语成谶,老子底下竟然成阮小二啦!
    很多人的初次都是不成功的,所以欧洲有开放的老爸在儿子成年时往往会带着到妓院上人生重要的一堂必修课。老子当时也这么安慰自己,一次不行再试一次罢。过几天跑到学校找她,在校园附近树丛中草地上再试云雨情,情急之中怎么也摸不着玉门关,她倒是很给面子,还说是不是她有什么问题需要到医院检查(其实人家心里明镜似的哦)。老子没脸再见她,后来打过几次电话我也没有接她的茬。如今想起来,这竟成我心中永远的痛,伊人也成为我记忆中时常出现的美好形象,有一次梦中还与她相会并痛快淋漓地办了她。男人在一定程度上也真是尚未脱型的动物胚子。
    另一次则是我的自愿。一直以为女人是不能勉强的,否则就是强奸了。有一派观点认为女人被强奸也会达到高潮,可是身为男人我今生无法感受,女人在这点上往往有不说真话(大抵遭遇强奸的女人是沉默的少数,如果有人还逼着她讨论是否有快感那真他妈连牲口也不如了)。那次我出差到冰城,住华侨宾馆。由于是国庆假期,客人很少。为我服务的姑娘面容姣好,热情大方。我住的楼层没有别的客人,冷清之下于是就老找她聊天耍贫。一来二去混熟了,她还热情地陪我上街选购民族特色工艺品。
    第二天跟朋友玩牌熬了通宵,回来倒头就睡,醒过来天已是黄昏,整整睡了一整天呐。睁开眼发现床头柜上放着一份饭菜,原来是她从食堂给我打回来的。这丫头不错会体贴人哦!不一会儿她来房间换开水,我叫她过来坐在身旁,握着她的手就往怀里拉。她挣脱开来,却又不走。我说晚上要找她,她俏脸一红,说还要晚上还要值班的。我说那就等你下班,她说不行,站起来,竟在我额上轻轻一吻,叮嘱我好好吃饭睡觉不要胡思乱想,便带上房门出去了。剩下我自己只好吃完饭在床上继续沉沉睡去。再醒来已经是半夜啦,我拉开房门一看,过道里没有,看来她已经下夜班休息啦。我轻手蹑脚走到电梯旁的值班室,一拧门把手,发现竟然没锁。上帝有灵噢,我闪身进去,发现她躺在被窝中双目闭合,不知是否真的在睡,床头的台灯光线调到昏暗。我三下五除二褪下衣服赤条条钻了进去,搂着她就就是一通亲热。无论是亲她的唇还是乳房,她都很配合,但只要我往下发展到她的双腿间,就会遇到顽强的抵抗。尽管我察觉她也湿润了,但就是有意志力阻止我的进攻。几个回合下来,我告诉自己得放弃,她则有些歉意似的主动抚摸我的身体以示安抚。女人有时真的难以理喻。
    最近的一次,则是认识了一个公关公司的美女,我给她介绍过一个客户。为了感谢我请我在地坛公园旁边的金鼎轩吃饭,后来一看天色尚早,我就问她是否还想安排什么节目,意思是这回我请她啦。她倒不笨,立马说去工体那边的酒吧玩。于是我们开车到工体北门的威克斯。两人要了一瓶红酒,兑着雪碧开喝,其间下舞池热身,看花式调酒师表演鼓噪,该玩该闹的尽兴后,伴着微醺的她回到车上,她就主动把头靠过来,接吻。往下我没再动作,问她“我是送你回去还是去酒店开房?”未曾想她回问一句“你本来是怎么打算的?”往下再说什么就是傻逼,我启动车就直奔亚运村五洲大酒店。
    先后洗澡后睡进被窝,她却穿着睡袍背对我。 我把手伸进去抚摸她的胸,得逞,再往下动作,遇阻。硬把她扳过身来,却死活不依顺。如此数次,我也恼了,转身罢手便睡。
    几天后在MSN上遇到她,主动和我打招呼,问我是不是生她的气了,大男人的劲儿又被这个鬼丫头逼出来了,我说没事儿,我一向让着女人。她竟然呵呵乐啦,说了一句:你也太绅士呀!流氓都不会当呀。NND,简直是天理何在呀!
   如此这般如放小电影般把历练中的溴事胡乱穿插意识流过一遍,又想起明天应该去打探黎黎的音讯,这个丫头那里遭遇过这样的变故,还不知道她怎么能捱过今儿夜里。慢慢地我的困意袭来,眼皮开始打架,便在晨光微熹间沉沉睡去。
 朦胧中仿佛听得房间里有什么怪异的响声,我抬起手抓过床头柜上的闹钟意看,还不到早上八点,才睡了不到两个小时,倦怠的身躯如在水中翻转沉沦,大脑迟钝若锈涩的钟表齿轮欲走又停。
    “嘭!嘭!嘭!”这回我终于明白是有人在砸门。我下意识地套上睡袍,耷拉着拖鞋走到门后凑过头往猫眼外边看,有两个在凸镜中有些变形的穿着警察制服的男子站在门口。我刚把门锁拧开,那个黑脸壮汉一闪身抢了进来,他推门的力道之大以至于门扉差点砸到我的脸上。
    “你小子昨天晚上装得还很像那么回事哦,出了人命撒丫子就溜,快穿好衣服跟我们走。”他凶巴巴地冲我吼道。
    我一脸茫然,“什么人命呀?”那个后进来的斯文警察比较和蔼可亲,“昨晚富丽岛夜总会斗殴事件被捅的那人死在医院了,打电话叫你过去的女孩说什么也不开口,非说要见你。收拾收拾跟我们去分局吧,算是协助调查。”
    在这个世界上能跟警察较劲儿的,一是警察的爹娘,二是警察的婆娘。而我二者皆不是,于是只好乖乖穿好衣服跟他们上路。
    警车就停在楼下,是一辆白色帕萨特。在楼下邻居和路人纳闷的目光注视下,我则像被匪军抓获的地下党员一样高昂着头穿过甬道,跟在斯文警察的屁股后面钻进车的后座。黑胖子警察随后挤在我旁边,使劲带上车门。这个家伙身上有一股子浓重的膻味,就像是几个月没洗澡给捂馊了似的,弄得我一个劲儿抽抽鼻子,强忍着没打出个大喷嚏。
    我坐在警局的会客间冰冷坚硬的木椅上,等着警察把黎黎带进来。当她走进门坐在我的对面时,我还是禁不住吃了一惊:她往日娇柔的面容一夜之间憔悴如斯,几绺黑发散乱在额前,眼神呆滞宛如磕药兴奋劲儿过去后退潮的海滩寂寥空茫。
    “黎黎,你,你没事吧?”我小心翼翼地问道,仿佛害怕惊醒了她的游离状态。她定神看了我半天,终于咧咧嘴带着哭腔说道:“杨哥,怎么会这样哦,怎么会呢……”
    接下来,沈黎黎嗫嚅着断断续续向我絮说了一段红尘孽缘:那个次刻已经躺在医院阴森冰凉的太平间的男子,本是她的一个非常要好女朋友的叔叔,北京某区园林局的副局长。初来北京的她人地生疏得到他的照应。在机关混了几十年的老男人一但手中握有实权,便有商人如蝇附蛆盘算着利益勾兑交换。没有多少人知道一座城市每年花费在花花草草上的预算是多么惊人的数字,如今中国大凡有工程的地方就有一条官商勾结的灰色产业链。副局长做官还是能干为人也算谨慎,但天下哪有男人不爱美女金钱,包括那些皇宫里被煽了卵蛋的太监,都会变着法子克扣银饷包养菜户满足残余的半寸断茎遗念。在带着黎黎吃喝玩乐游遍京城各色奢侈场所后,如愿地把她引导到了自己的床上。
    在我浅薄的历史知识积累中,只知道流传千古所谓的金屋藏娇始于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却不免于恨海难填的悲怨终局。颇为后世今人推崇的汉武大帝当年还是稚童刘彻,赖在姑妈的膝盖上许诺会珍爱自己的表姐----长公主的掌上明珠陈阿娇,一句“若得阿娇为妇,当以金屋贮之!”赢得当时最有势力的姑妈馆陶长公主的支持,促成了他与阿娇的婚姻,助他登上了太子之位。后来阿娇花残粉褪,娘家失势,便因善妒而被打入冷宫。甚至重金行贿著名作家司马相如为其作《长门赋》,诉说相思之情,幽怨之苦。只是帝王后宫佳丽三千,圣宠缘何向一人?“千金纵买相如赋,脉脉此情谁诉?”
    爱之一生痛之一世,藏尽了青春风华也藏尽了苦乐哀愁。金屋里曾经的郎情妾意、娇柔红颜,最后青灯常伴忧郁而终,阿娇死时年华26,花开最浓的时节却过早的枯萎。“夫何一佳人兮,步逍遥以自虞。言我朝来暮来兮,饮食乐而忘人。左右悲而垂泪兮,涕流离而从横;忽寝寐而梦想兮,魄若君之在旁;夜漫漫其若岁兮,怀郁郁其不可再更;妾人窃自悲兮,究年岁而不敢忘。”
    2000多年以后,有一个演艺界的“真龙天子”也演绎过一段经典的金屋藏娇案例,这个阿娇也曾是笑餍如花,颠倒众生。因为与巨星珠胎暗结,为了爱情在事业上激流勇退,守着美国的豪宅雪藏了20余年。不曾想功夫巨星闹出“小龙女”事件舆论滔滔,一个女人有多少青春可以藏尽,更有多少痴心堪与他人诉说?纵有千种风情,红颜流水易老,千帆过尽之处,徒余悲凉而已。
    太阳底下无新事。如今天下金钱当道物欲横流,到处都是藏娇之人,到处都是被藏之人。沙窗日落渐黄昏,金屋无人见泪痕,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
    只是今世红尘男女已经不像古人为情所困宁愿吊死在一棵树上,于是黎黎晃来晃去遇上了个多情文人,一朝出墙春情难禁,忍不住夜夜偷欢却不期然被养主撞破了真章,最终人逝屋空春梦一场。
    “从小到大,凡是我喜欢的人,最后总是会遭殃,也许我真的是算命师傅说的那种扫帚星。”黎黎喃喃自责,令我苦笑一声。
    “那么,我想知道,你喜欢的究竟是哪一个?”局座大人艳福不再,只能阴曹地府冥间寻欢;多情文人难脱干系,不免牢狱之灾。两个男人皆遭此一情劫,本始之于自身贪欲,与色何干?多少情场高手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各有造化,怨不得别人。
    黎黎默然不语,我却知道她的心思:局座有钱财而缺情少趣,文人富才华却囊中羞涩,此事古难全。
    “算啦,恩怨情仇暂且放到一边。你可能还要有些麻烦,那个死人的家属怕是会与你为难。先好好配合警察按程序办案,估计你也不会受到太大的牵连。出来后先到我那里呆一段时间再做打算罢。”听我说完,她双手捂住脸庞,两行清泪顺着指缝潸然而下。
    看着黎黎被警察带出房间,女子单薄的背影不堪重压的佝偻让我心生怜惜。不由得想起人们时常提及的一句老话,婊子无情,戏子无义,的确至理名言。任何生存状态的人都应有其应该遵循的规则,你若违反必遭天谴。
    从警局出来时,我拜托斯文警察在可能的情况下照顾一下沈黎黎,毕竟女孩儿初逢大变,心里和精神状态都极不稳定。这人善心未泯慨然应允,只是那个黑胖雷子满脸鄙夷,仿佛世人皆是男盗女娼惟有自己道德高尚。一想到公检法系统的公家人日常接触的全都是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难免成为愤世嫉俗的怀疑主义者,我也就心下释然不予计较。设身处地如果换着是我可能就会心理变态,弄好了成为蜘蛛侠除暴安良,弄不好也许会是警匪一家沆瀣一气为虎作伥。
    陡然间从温暖的房间走到阴冷的大街面上,刺骨的寒风让我打了个冷战。我下意思地捂住衣襟蹒跚前行,路过街区拐角处时发现自己原来溜达到了颐和园旧宫门前。冬日游客较以往稀少,但仍有不少小摊贩在向过客兜售千遍一律的廉价仿古工艺品。在一个卖冰糖葫芦的老汉旁边,有一留着一绺山羊胡的卦师蹲坐在马扎上招徕顾主。我一时动念凑过去,问他可否会看看感情之命途。卦师咪起三角小眼成一缝,煞有介事地端详一会儿面相,“小兄弟你眉重发焦,赤脉贯睛,应似遭遇困厄。”接着让我伸出左手,捏着掌面左看右看。“你的手掌柔软,金星线时间时断,对异性表示情爱至为柔细。但在另一方面,却是神经过敏,容易受情绪支配。这样的纹理如果头脑线太薄弱则难以得到异性垂青,可能陷溺于变态性欲或自慰。好在小兄弟你有好的头脑线相配合,这样对于异性的情欲,可以在文学,美术,艺能等方面表现出来。”
    我打个哈哈不予置评,只是说,你再帮我仔细看看有没有金屋藏娇的命吧。他伸出另一只手,食指带着积垢的指甲尖在我的掌面划来划去,“一般紧靠结婚线旁边,如果有一短线平行,表示会发生三角恋爱,而且意味着已经进入肉体关系,大抵都会是正在金屋藏娇之人人。可惜小兄弟此处空无一物,看来是无此福缘呐。”
    一时间我竟如释重负,嘿嘿一笑,“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百元钞票扔给卦师,抬手招呼一辆的士扬长而去。
(40)
   钓鱼台国宾馆门前的武警战士永远站得身形挺拔,和天安门广场国旗班有一拼,代表着我们泱泱大国的端庄与牛气。
   我把车开到门口时,守卫战士作了个标准的交警停车示意手势,然后向传达室里通报了车牌号,得到认可后予以放行。
   东门进去后路径即往南北分岔,老傅指着路口立着的“中国新地产国际高峰论坛”标示牌让我沿着右侧前行,国宾馆内河道环绕,弯曲有致,遍布形状各异的小桥、假山、假石,适逢冬季只有油松、白皮松等针叶植物仍然郁郁葱葱,遮掩着幢幢别墅深院。
   钓鱼这等事情在平常百姓那里不过是人生闲暇的消遣,在达官贵人那里却能玩出大名堂来。姜太公钓鱼是待价而沽,袁世凯钓鱼是韬光养晦,背后玩的还是政治。汉代有个叫严子陵的家伙境界似乎更高一些,身为光武帝刘秀的同窗铁杆儿,在刘秀登上皇位后觉得趴在哥们脚下三跪九磕有些掉价,于是隐居富春江畔,每日凭石台悠然垂钓,从此以后钓鱼台便成了隐逸闲处的代名词。
   昔日京城有四处钓鱼台,即东钓鱼台、西钓鱼台、南钓鱼台和玉渊潭钓鱼台。
   东钓鱼台在药王庙村以东,三里河村以南,清光绪二十六年以前,该处是北京颇有名气的玩耍胜地。清溪环绕,一派水乡泽国风光。西钓鱼台,位于玉渊潭以西,马神庙西南。一片农田中间有一条旱河穿过,东岸土山连亘,茂林绵绵。辽金时代有士大夫追求隐逸雅趣的“养尊林泉”、“钓鱼河曲”等风景名胜。南钓鱼台在白云观以西的会城门,曾有金朝外城北城墙会城门的护城河。
   最牛逼的当然是沾上皇气的玉渊潭钓鱼台。它本是金代旧运粮河边的一座花园。中都城在广安门外西南一带,城外有护城河。玉泉水由西北而来,流经玉渊潭,汇注于护城河。这条河道在辽代称为“萧太后运粮河”。河道弯弯构成水乡一片,不少达官富户抢地建园,皇帝也在这里盖起御园行宫,钓鱼台仅是这许多大小花园中的一座,由于金海陵王曾在钓鱼台开宴赏月,金章宗也在此筑台钓鱼,“皇帝的钓鱼台”自然成为百姓的禁地。“金主銮舆几度来,钓台高欲比金台”。清代定鼎北京,皇家御苑建设达到高峰。乾隆当政之时,恐雨患成灾殃及京师,便下令挖掘玉渊潭。沿湖四周堆石造山,栽种花木,建亭阁殿堂,使废墟的钓鱼台再度繁华起来。
   人民共和国建立后的第九个年头,开国巨头们商量,马上得办一下立国十年大庆的事儿,万邦来朝需要安置十几二十个友好国家的元首和使节,于是摊开地图寻摸半天,觉得古钓鱼台在地理位置上最是合意,北京的国际机场在大东头,钓鱼台宾馆在大西边儿,当外夷们抵达机场前往宾馆之前,从东往西走,肯定经过无比宽阔的长安大街,会瞧见伟大祖国日新月异的整体面貌且留下深刻印像。这事儿便交给外交部去办,此间便建筑起一个面积达40万平方米的国宾馆,里面陆陆续续兴建了十几座雍容华贵的迎宾楼。
   老傅是个八面灵光的钻营老手,从钓鱼台管理局的头儿到养源斋的国宴掌勺大厨,都混得跟家人似的熟络无比。有一次陪着南方的某市长来北京公干,原来约定请某副总理在养源斋用膳,结果人家临时要参加重要的国事活动不能赴约。老傅已经定下了两桌大餐,无奈之下只好把庄姐等一干熟人朋友抓来顶替。一干闲杂人等不明就里,煞有介事地品尝了一席高规格的国宫廷肴菜式,先是一溜小菜儿放在景泰蓝的蛊碟里一一上来,无非也就是泡绿菜苔、紫菜生沙拉、凉拌苦瓜、炸薄荷叶、樱桃萝卜之类,不过就是鲜嫩异于平常菜市场采购的时蔬。至于热菜,只要一看每个人面前精美的菜谱就诱人口水:鸡吞群翅、烤酿螃蟹、鲜菇烩湘莲、纸包鳟鱼、推沙望月汤。等餐后点心水果上来时大家都意犹未尽,一边取食鲜豌豆糕、鸡丝春卷、炸麻团、六兰卷、汤圆核桃露和新疆哈密瓜,一边向往着这里最著名的满汉全席要是吃将起来该是什么风景。最后老傅为这顿倒霉饭局埋单花了近2万银子,为此我还时不时拿他开涮取乐,说亏得那天我们没点那道“金钓翅”,否则那面条一样的粗的名贵鱼翅落到一帮闲人嘴里岂不暴殄天物。
   八方苑前的停车场已经挤得满满当当。迎宾小姐把我们引入内庭,左右两侧分别是嘉宾和媒体的签到席。承办方国际文化交流中心的副理事长齐龙在旁迎候,陪同步入主会场,只见巨大的背景板上“中国新地产国际高峰论坛”下面分列着若干发起单位,都是相关房地产行业协会、媒体支持单位等等。协办方挂名是华驰集团,我估摸曾荃应该为赞助这个活动掏出了上百万费用。
   自打那年国家领导人在上海出席了一家国际性财经杂志的全球论坛,仿佛打开了潘多拉德魔瓶,神州大地形形色色的高峰论坛遍地开花,中国本来就是世界第一开会大国,这下名人准名人相继粉墨登场,穿梭奔波在不同的会场间。会议经济催生了一大批本土公关公司,也养活了不少步履艰难的行业媒体。
   庄姐陪着一位白发霜鬓的全国政协副主席和华驰集团的董事长曾荃坐在主席台上窃窃低语,见老傅和我们进来挥了挥手致意。童正戎坐在前排,正和一个大腹便便的洋人嘀嘀咕咕。齐龙把我们引导到他们旁边安坐下来,转身继续忙碌。童正戎向我们介绍那个洋人的来头,是美国一家著名的咨询公司的高级顾问,同时还是著名的捷顿私募基金投资管理公司的董事。
   趁着老傅和童正戎寒暄的当口,我掉头四下环顾,想看看杨泓是不是也有上会场来。没有发现她的身影却见后排的媒体席上,李聪这丫头正冲我挤眉弄眼的傻乐,想着她们报社也是论坛的主要媒体支持单位,当然少不了会莅临捧场。一般这种场合是老板的秀场和媒体的盛宴,智商高的地产商经常会冒出一些惊人之语招惹媒体八卦一番,算是为自己免费宣传。各色媒体一方面需要爆料填充内容版面,另一方面也可以勾搭上老板为广告版面找到现实的买家。
   领导的作用是提升会议的档次和规格,在德高望重的副主席发表热情洋溢的致辞以后,接着发言的是房地产行业协会的会长,他自然王婆卖瓜先炫耀中国的房地产最近几年如何气壮如牛,已经成长为一个年销售收入每年接近两万亿元人民币巨大的行业,远远超越几千万级别的食品制造业、烟草制品业、家具制造业和医药制造业,俨然是中国国民经济的支柱产业,而且仿佛这些成果都是他作为幕后推手早就的。
   曾荃的讲话让人饶有兴味侧耳倾听,他认为中国经济20多年来平稳、健康、高速地发展,国家和个人都积累了一定数量的财富,而中国人在住房问题上历史欠账又太多。中国的住房近百年除了皇宫和庙宇,绝大部分人住的都是土和草盖的房子。与西方国家的房子相比,使用寿命很短,长期保存下来的也不多。中国人现在的这种住房需求是积压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而在这几年集中爆发了,并且以从未有过的速度把这种需求释放出来了。这种爆发在区域上的表现也各不相同,北京和上海无疑是两个爆发力最强烈的地方。我想也许是余阳刚给他准备的发言稿吧,其中还列举了一组数据,仅北京、上海这两个城市这几年房地产的销售收入就占到全中国销售收入的20%左右,而这两个城市的人口仅占全国人口不到3%。从2005年房地产税收的数据来看,北京、上海、广州,再加上浙江和江苏,“三市两省”房地产的税收收入占到全国房地产税收的55%。由此也可以推算,“三市两省”房地产行业的销售收入也基本超过全国的50%。
   “我们华驰集团的战略就是抓住中心城市的热点地区,进行规模开发,迅速成就中国地产的龙头势力……”他的结语引起了台下一阵骚动不安,我也觉得有些出乎意料,这意味着曾荃和华驰集团公开亮剑,一改以往的低调做风开始主动发起市场的进攻。
   茶歇时间,我向李聪使个手势,约她一起溜出来欣赏园内精致的景色。古木参天的钓鱼台里既有中式亭台楼阁,也有西式的厅堂馆所和别墅式花园。这十几栋楼房,是从东大门北边按逆时针方向依次编号,为了尊重外国人的风俗习惯,楼号的编排,也含1号和13号。最有特色的是雕龙画凤的18号楼和清新典雅的12号楼,通常接待国家元首级的“一级团”,英国女王伊丽莎白和美国总统克林顿都下榻在18号楼。
   “看来光是傻有钱也不成哦,还得有权才有势。上次去曾公馆就让我大吃一惊,跟这里相比,那又是另一个境界啦。”李聪看着林木隐约中的楼台亭阁不胜感叹。
   “也曾经有海湾国家的石油富豪想花钱住18号楼,国宾馆开价是一晚5万美金,而且还得是他们国家政府元首介绍的特别关系才接待,要不楼里搁着的从故宫调来的宝贝古董要丢一件,那点房租费还抵不上个零头呢。”
   李聪咋咋舌头,把话题转到曾荃身上:“是不是你们男人都有当老大的心态呀,谁都嚷嚷要做行业老大,累不累呀?”
   我鄙夷地看着小毛丫头,“当老大的好处农民兄弟都明白的你还问,我都不好意思教导你。没听说有一家哥儿五个聊天,老大给大家打气:爹说了,好好干,秋后咱都娶媳妇。老二反驳说:球!那咋还把妹子嫁人?老三插嘴:傻逼!一家人不能日!老四有不同意见:屁!那爹咋还日妈?老五最聪明一语中的:一把手日谁都行!”
   李聪扑哧一声差点笑岔气,我赶忙拍拍她的背一番怀柔安抚,方才缓过劲儿来。
(41)
   晚上的饭局安排在东四的王府会所,曾荃坐定东道主位,美国捷顿私募基金投资管理公司的董事格罗斯位列主宾席。
   这个体形肥硕的大胡子美国老汉个性诙谐随和,而且算是个中国通了。他在一杯白酒下肚以后,歪着头问道:这个酒应该是五十年的茅台,专门供应中南海的那种?曾荃点头称是,并招呼服务员把包装简单的专供酒拿过来给格罗斯欣赏一番。
   酒兴助谈兴,面泛红光的格罗斯也开始吹牛,说上次他和《第三次浪潮》作者托夫勒一起来北京,在中南海里接受过国家最高领导人的款待,那次一气连干了好几瓶儿御用极品茅台。我心下一乐,凑过头跟老傅耳边说道,如今江湖上全乱啦,连老美也学会拉虎皮作大旗,他还以为跟国家主席喝贡品和路旁小饭馆里胡同混混光着膀子拼小二一样可以胡抡呢。
   老傅嘿嘿一笑,举杯高声说道:“来来来,我借花献佛,以曾总的酒敬美国友人一杯,感谢您不远万里来到北京,为了用美元换取人民币的伟大事业,不惜奉献了自己的胃和身体。”格罗斯侧耳听完童正戎的翻译和解释,也随即端起酒杯跟老傅一碰,用别扭的汉语大着舌头回答说:“你和我,感情深,一扣门儿(一口闷)。”大家哈哈哄笑,席间气氛开始活跃起来。
   曾荃顺势谈起自己以前认真研读了《第三次浪潮》,最近还看了美国智囊机构发表的《中国的崛起与挑战》,佩服美国人对中国研究得很透彻。从中国的大局面上看,从东南沿海往中部和西部延伸,正是信息文明、工业文明和农业文明的三级梯阶过渡,具体到北京,也是三种文明杂糅并存,海淀中关村电子信息产业园区和朝阳CBD等区域是信息生物和服务业的前沿,到石景山首钢一带则是典型的大烟囱林立的第二次工业文明景象,而五环外广袤的田园则又呈现着田园牧歌的农业生态。
   格罗斯感叹说,美国学者什么都敢预言,唯独就是对中国不敢下结论。这个古老神秘的国家变化莫测,时而大步向前时而原地转圈儿时而还往回退几步,但政府总能保持对社会强有力的控制,着实了不起。
   余阳刚趁机插话说,其实最理想的状态是中国的高层领导格局加上美国的各州官吏组合来管理中国。美国的总统要当中国的主席肯定是玩不转,除非他先恶补一下《资治通鉴》。中国的封疆大吏和州县首长如果象美国的技术官僚一样恪尽职守,不搜刮和鱼肉百姓中饱私囊,那就政治清明全国上下一心赶英超美如探囊取物。
   我看这小子说得不伦不类,也打着哈哈胡说八道起来,“余兄还是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套路呀。现在政府每年都派很多官员到哈佛进修EMBA,想学习人家的公共事务管理,莫如直接引进些老美来中国做做官儿,看看他们是不是马上就会变质,嘴上挂着三个代表,私下不断往自己腰包里捞钱。”
   格罗斯没听明白我们争论的就里,或许是童正戎不知道该如何准确翻译,他疑惑地问道:“你们中国是有什么官职,想请我们美国人来做哦?”
   我一时禁不住大乐,“我们中国发展太快,自然资源不免有些紧张,所以老得从外国进口些石油、玉米什么的,但有一样资源我们最丰富的那就是乌纱帽,可以大量往出卖,现在还有几顶大个儿的正剩着,那就是政治局局长,国务院院长,书记处处长,中央办公厅厅长,不知你们美国朋友是否感兴趣?”
   满座顿时哗然大笑,格罗斯听老童翻译完也咧嘴开心不已,连说有意思,要死要活地非要跟我干上一杯才罢干休。喝罢一蛊小酒儿,老头用手指指脑瓜儿说:“中国人,聪明。以后是美国最大的伙伴,也是最大的对手。”
   “哪里哪里,做生意我们差太远。你们做的全都是大买卖,先弄一战争把人家政权给颠覆了,军火商先挣一大笔。跟着石油一上涨,原油期货接着爆赚。我们顶多也就派出点民工出去修建被你们炸毁的房屋挣点苦力钱。我们吃亏就在于不懂知识产权,要是大宋朝我们有明白人把火药给注册了,一发子弹只要收你们一分钱,一发炮弹收一毛钱,一战、二战和海湾战争我们守在家里就点钱,早就发达国家啦,也用不着用一盗版Windows还跟贼似的被你们追杀。其余那些什么指南针呀,印刷术造纸术什么的就不跟你们计较了,算是免费奉送罢。”
   庄姐坐在曾荃右首,见我说得不堪,赶紧作为辅东道主站起来圆场。她得体含蓄地笑笑,举杯向格罗斯敬酒说:“其实中国和美国没有利害冲突,历史上还帮助我们完成了抗日战争。我的家族就有人跟着陈纳德将军参加飞虎队的经历,那时也是生死之交呢。”
   格罗斯一听赶紧站起来回礼,说中国其实向世界贡献了许多文化和智慧,美国的将军们在两伊战场上都怀揣《孙子兵法》,如今中国的成长具有扩大全球经济规模的潜力,带给全球的财富将超过史上任何一个国家云云。
   老傅低声跟我说,这个美国佬看着木瓜,其实不傻,看来曾荃要扎他的钱不太容易。我也在暗自揣摩想看看曾荃的道行如何,便回答说,如果曾荃和童正戎联手做局就没准儿,他会意地一笑,不再言语。
   格罗斯接着感概每次来北京都会发现有新的变化,还说捷顿基金最英明的决策就是很早发现了北京作为一个新兴市场的价值并果断地投资进来,事实证明随着中国的不断崛起外国投资者也一起获益匪浅。
   曾荃马上接过话头,“二十年前,一直是权力改变着中国,如今是权力和资本联手改变中国,再过二、三十年,就应该是资本的力量改变中国了。我们华驰希望能有机会和捷顿这样的国际资本结盟,共同开拓巨大的中国市场。”
   格罗斯会意地说,捷顿基金一直看好中国大城市的房地产市场,按照发展中国家的普遍规律,像北京、上海这样的超大型城市,集中着全国的政治、经济和文化资源,自然也会吸引最精英的人才资源,所以房地产价格会不断持续的增长。如果有合适的项目符合他们的投资需求,他会很乐意促成双方的合作。
   话说到这个份上,自然宾主相得益彰,彼此把酒言欢。接下来的便是具体的生意经,那会是在更私密的场合进行。
   几天后,老傅从童正戎那里得知,曾荃花了将近4亿元人民币在奥运村附近拿下了将近16万平方米的土地,计划修建一座超五星级豪华商务酒店“奥驰中心”,由于华驰在全国的投资战线拉得过长,资金周转困难,这块地皮一直没有动工。随着北京2008年奥运会临近,这块原本因狭长难于利用的地块也日渐变得金贵起来,不少有背景的开发商纷纷打听这片闲置地块的内情,有人还想以当初2倍的价格从曾荃手里二次买地开发。曾荃一算账,按照当前的行情,如果自己拉到资本合作开发,得到的将是五倍以上的回报,于是便一门心思寻求合作伙伴。他认定中国人善于内斗不好合作,主要目标便锁定在老外身上。不曾想到的是,由这块土地之争引发的恩怨纠葛最终会扩散成为轩然大波,并改变了诸多参与游戏的局中人的命运。
(42)
   早春二月,江南已是杂花生树草长莺飞美女秀腿的时季,老傅拉着我去了趟广州。一起飞过去的还有央视的小蜜。他运作的那块地终于被曾荃吃下,根本原因还是华驰急于构建全国一线城市的土地储备和开发网络,以期大规模战略融资。
   我知道除了挣到钱想庆贺一下,还有一个原因是小蜜想动一动,我一起过去至少可以掩一下耳目,免得后院生疑起火。其实广州女人是全中国最不在乎老公人乱上他人床的,只要你不把狐狸精带回家,她就权当你早出晚归是在忙事业。
   小蜜想吃河豚,我们开车往南澳。汽车艰难地通过过拥堵的市区市区,这座被洋人枪炮威逼着开阜通商的城市如今也是一副国际化大都市的派头。每座城市都有自己的个性,尽管缺乏想象力的官员和商人把中国的城市都规划建设得几乎一个逑样,但在这里求生存的红尘男女会用城市深处的人性空间给城市增添不同的色彩。如果说北京是刚性的雄性的硬度的城市,那广州就是柔性的雌性的暧昧的城市。
   我依稀记得N年以前的某天,在这座城市腹地,中山纪念堂附近的一幢建筑物围墙上爬满大片枯萎的藤蔓。我在五楼的一间公寓中和茱儿一夕缱绻。头天晚上跟一帮子新老朋友在酒吧玩耍,这个刚从广州外院毕业的女孩跟着女伴一起来凑热闹。身材单薄的她穿着一件白棉T恤和百褶裙,素面朝天不施粉黛。认真看她的五官,除了颧骨显得有些高,其它还算匀称得体。喝酒时我问她为什么广州女人那么会煲汤,男人却还是那么瘦小势弱,她有些迟疑不知该如何作答。旁边的朋友起哄说广州男人每天在外要交公粮回家还要交余粮自然落个精瘦,茱儿脸一红说你们男人就喜欢胡说八道,当心回家被老婆罚跪。
   跳舞时我一把拉着她下场慢四步悠悠转转,感觉她纤细的手掌里汗津津的。她的腰肢柔顺撩拨起男性的本能欲望,在舞池中混杂的各色人等的体味中我依稀能分辨出她令人遐想的肉体芬芳。
   后来大家玩起掷骰子游戏,茱儿开始也参与,待输了几回喝了几杯珠江啤酒开始红脸到脖子,我看她实在不行就拔刀相助代她喝了一杯。那帮子坏蛋便起哄说英雄救美结局一定是床上。我要让茱儿坐在身旁看着北京爷们在广州的范儿,挽起衣袖跟他们大战三十回合结果赢多输少,期间茱儿身体轻轻依偎着我让我意气风发斗志昂扬,广州的好女孩儿就是这样温婉可人。
   我们大醉而归,我扶着茱儿的肩沿着街道缓步前行。南国潮湿的空气里混杂着她的体味让人感觉到这是一个无比美好的欲望蠢蠢欲动的夜晚。我在仿仿佛佛的状态下没有意识到不是回到我的酒店住所,茱儿在街边小店买了可乐和薄荷口香糖。我醉眼惺忪地被她推进单身公寓的小浴室,强逼着我脱下衣裳躺进浴缸。剩下凸出的三角内裤时她转过头去叫我自己动手,我赖不唧唧揽过她来笨拙地亲吻她的嘴唇。浓重的酒气熏得她皱起眉头,躲过我舌头的胡乱进攻帮我褪下最后的遮羞布,用清新的柠檬浴液将我周身遍体彻底清洗,到胯下雄赳赳气昂昂的物件时她手里的浴棉略停了一下,我不受大脑控制的动作和呻吟让她把我完全当成行尸走肉般,手下尽管依旧轻柔却开始无所顾忌。我的肉体躺在单身女孩整洁干净的被褥间,思维漂浮于狭小的公寓空间,看见她从浴室穿着薄如蝉翼的真丝睡衣出来,坐在窗前的梳妆台前发呆。我踉踉跄跄起身过去从背后搂住她,她把双手握住我的手臂没有动弹。我发力将她抱起放到床上,伸手到胸前抚摸,茱儿执拗地拉住我的手,如蚊声细语道,我的胸太小呀。我施蛮力按着她的手,凑过头去隔着绢丝咂吻她的乳头,身下她修长光滑的双腿时而紧张地绷起时而惬意地舒展。进入她柔润狭窄的花园秘径,茱儿全身似乎触电般蜷起,我借助酒精尚余的威猛刚劲一次又一次向波峰冲击。无意识间眼前幻化出花丛间雄蜂雌蜂交集景象,那雌蜂弓腰向上拼力迎合,雄蜂则刚劲强势如同狂痴般向花蕊撞击,随着撕心裂肺的嚎鸣,雄蜂精刚般的身躯开始颓然变软,最后衰竭而亡……
   人类的性爱尽管是造物主的恩赐,不象动物有固定的发情期而可以随时随地华筳欢宴,但也有人性的极致者喜欢死亡边缘的肉体狂欢。中国人大抵被孔孟之道弄得中庸不堪,倒是号称一衣带水的日本大和民族有猛人以身试险。我常常揣摩三岛由纪夫在性爱高潮中切腹自刎时,心中应该充满着对整个民族的绝望和悲愤,肉体心灵在狂乱巅峰间的徒然崩溃霎那间绽放的是血色娇艳的美丽之花,转瞬间便又消逝无痕空余残骸令后人惊心动魄。
   我离开广州后还和茱儿间断地联系过几次,只知道她先是进了一家外贸公司,后来嫁了一个做首饰生意的港佬,随他去了香港,后来又辗转到澳洲,就再也没有下落。如果你在一个陌生的城市能找到相契合的异性,就仿佛这个城市敞开胸怀容纳了你的闯入,当你远离它是心中仍然会有温暖的记忆相伴随。
   几经折腾,我们终于找到虎门天后宫后面那条小街,坐落在珠江虎门入海口背僻处的几间简陋的餐馆从门脸看破破乱乱,跟诗人“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暧鸭先知。萎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的描叙完全不搭界。
   吃河豚也是与死亡的亲近之旅。人类为了性爱很少如此自我牺牲,为了口腹之乐却甘于冒死涉险,真正是有些不知好歹。每年珠江口河豚上市时节,报纸上有新闻说又吃死了几个顾嘴不顾命的,所以一说吃河豚就先叫人先胆寒三分。
   老傅带着我们随便进了一家名叫“新潮”的渔邨。先是要招牌吃法的中式“刺身”,还有就是勾人馋虫的鲜汤河豚了。小蜜兴奋无比地在鱼池挑选了几条胖乎乎圆滚滚的河豚,大厨拎进了厨房后不过十来分钟功夫,几盘鱼生就端上了桌。鱼生中的极品就是河豚刺身,远胜我们常见到的挪威三文鱼刺身。
   每年早春,河豚由大海进入江口,然后逆流而上,不到2个月就销声匿迹了。河豚的血、内脏、眼睛剧毒,河豚的毒是一种影响神经中枢的毒素,中毒的人一般很快就休克,来不及救,连送医院抢救的时间都没有。因此,江湖上素来有“拼死吃河豚”一说。
   鱼生片薄如蝉翼,晶莹如玉,切得很有水准,它就放在我们面前,鱼片均匀地铺在盘子里的冰块上,邪恶而美丽,散发着难以抗拒的诱惑。服务员把大盘小盘的佐料上桌,仔细数来竟有十道之多,诸如花生、芝麻、洋葱、炸芋丝、姜丝、酸荞头、紫天椒、芥末等等,还有一种深绿色的“香芒叶”小草作辅料。
   我们先在小碗里把各种配料调好了,小蜜忍不住下筷夹住一片先尝为快。我和老傅相视一笑,目不转睛地盯住她看了半晌,弄得她莫名其妙地问,“你们怎么啦?”我俩哈哈大笑,说既然你吃了没事,皇上就开餐啦。她猛然醒悟过来,一脚踹向老傅,“好讨厌,你们拿我当实验呀!”
   老傅嘿嘿地笑,忙解释说烧河豚必须是专门大厨,有规矩说客人吃之前大厨要先尝,尝完没事才能给客人吃。我把把冰好的鱼生放在碗里一拌,细细品咂,端的是鲜甜爽口,似乎有些嫩蟹肉的淡淡甜味,冰滑清爽的口感让人精神为之一振,令人欲罢不能。
   “你们知道生吃河豚最形象的比喻是什么吗?就象偷情--明知有毒,却忍不住又要吃,然后边吃边怕死,边怕死边吃。我想你们俩这样彼此之间最能体会这种战战兢兢的乐趣吧。”
   老傅反戈一击,说“你小子怕是触景生情感物伤怀吧,你要被河豚放翻这世界上岂不少了一个大情种,多少妇女同志38节会缅怀你的革命火种呢。”
   “我是留情不留种,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天下非我有放胆而走,听说即使是烧得最保险的河豚,也还含有微量的毒素,吃到最后,嘴里会发麻,才算是恰到好处,就像喝酒的人喝到微薰,你们俩有感觉么?”我坏坏地笑着,瞅着对面的一对偷情男女。
   小蜜立马杯弓蛇影,咂咂舌头说好像是有些麻呢。说话间鲜汤河豚端上桌了,每个人面前一碗,上面盖着河豚的鱼皮,汤水粘粘的仿佛有胶质。那汤的味道确实极好----细腻绵长,回味不绝。
   正在安享天下美味的悠然间,我兜里的手机响了。打开一看,是庄姐的,问我在哪里,能不能第一时间赶回北京,她哪里有应总的特别要务需要应对,最晚今天最迟明早开个碰头会。如此这般,我叹一口气,说正是打着飞机的来广州吃了顿饭哦。老傅明白原委后呵呵直乐,说又有发财的机会啦呀,你也是两下里都不耽误呢。
(43)
   京城这时节乍暖还寒,我花了3个小时连夜把自己从白云机场位移到首都国际机场。到了空港出口时还是打了个冷颤。
    新华社名记王信义同学开着他那辆老桑2000正候着我,庄姐交待一定要抓上这小子一起来。我打开车门一屁股坐在副驾位置上,顺手把在机场免税店买的2条醇三五给他扔到后座。
    “我正忙乎着赶明天要发的稿件,你小子自己跑到广州快活,还要来压榨我的时间。”他一边抱怨一边着车驶向机场高速公路。
    “嗨,时间就像女人的乳沟,只要你肯挤总还是有的。《夜宴》不是挤出来了么,《黄金甲》不也挤出来了么?”
    名记终于一脸笑得稀烂,“你小子狗嘴里就是吐不出猫牙,说,又有什么活儿找我?”我告诉他木田汽车公司的老板应天时想在三月份的北京“两会”上弄出些动静来,今晚找了些策划营销圈里的高手开个诸葛亮会。王大妓者身踞要津德高望重高屋建瓴一览众山小,自然不得不到。他一边开车一边沉吟,转眼间我们来到昆仑饭店的咖啡厅。
    应天时、庄姐等一干人等早已在座,蝴蝶看来充作书记员,还有北青报的黄主任和一个看起来五十多岁的陌生面孔。我们入座时彼此介绍一下,才知道那人是强人策划营销公司的老板徐战强,圈内号称中国营销策划界十大高手之一。
    我一看这个阵仗便明白应老板不放心庄姐是否能完全拿下此战役,所以把徐战强拖进局中。那么看来今晚可能有一拼。
    我们进来时徐战强正在侃侃而谈,这会儿继续往下发挥,他的大意是在两会期间策划一件具有轰动效应的社会新闻事件,以木田公司为主角引发媒体和高层政要的关注。关于热点的选择,考虑从公益入手,针对社会上对民营企业原罪的争议,让应总以透明、阳光下的财富形象代言新一代企业家。现实可操作方案一是直接向慈善机构捐款,二是宣布在湖南韶山捐款成立基金会,发起筹办“毛泽东社会大学”。
    听到后者时我看应天时眉角一跳,眼波闪亮,“创办基金会和筹办大学是个石破天惊的动作,徐总前期都有什么准备了么?”
    徐战强朗声应答,已经跟韶山当地政府和省里有关方面作过沟通,方方面面都认为是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地方政府考虑无偿拿出土地,结合社会资本开发运作。
    看见庄姐一脸严肃,徐战强面露得色,我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就徐某这样的才具也在策划界混得人五人六的,引无数老板竞折腰,真是欺我堂堂中华无人耶!
    “现在离两会不到一个月时间,设立基金会需要一个很长的审批过程,即使能行,还要跟地方政府协调,另外还要安排新闻发布会什么的,肯定来不及。”庄姐想以此理由泼瓢凉水打消应天时的念头。
    “最佳的策划就是有出奇不意的想象和超强的可操作性,我们强人策划营销公司就有一支专打硬仗的队伍,如果应总认可,我保证最短的时间完成一流的执行。”徐战强看来是个狼性很强的家伙。
    应天时看看大家,说道:“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你们大家也发表一下意见呀。”
    我知道应天时是地方工商联的副主席,一口喝完杯里的咖啡后清清嗓子说道:“应总与中共休戚与共荣辱相联这些年,几度风雨沉浮还是痴心不改,着实是党的同路人。只是执政党的脾性您还不了解么?有些事情应该是党组织出手来干的,它都没想着弄,您一统战对象抢到前面露一小脸儿,人家能高兴得起来呀?您再有钱也不能跟国库的库银相比哦。大明朝朱元璋想修南京城墙,当地富豪沈万山抢着掏钱买单,结果不仅马屁没拍好,折了皇上的面子还丢了吃饭的家伙被砍了脑袋,前车可鉴,千万不要脑袋发热。”
    王信义打蛇随棍上,“杨尘说得对,意识形态的东西民营企业不要轻易往里掺乎,当年的首富牟其中就是把自己当成经济救世主想拯救国企还要改变中国,结果把自己玩残了,现在还呆在武汉的监狱里没出来。我们还是往本届政府倡导的与时俱进、自主创新、和谐社会上靠比较好。应总参加全国政协会议时可以准备一份提案,以您的身份结合自主创新比较合适,如果观点角度新颖,小组会上可能引发讨论,我们媒体可以借机采访报道,”
    我灵光一现,忽然有了个主意:“如果循前例的话,政治局常委们一定分头参加政协各界的分组会,企业家所在的经济组往往是总理亲自列席。能直接跟总理对话的人物一定成为新闻人物名闻天下……”
    草莽出英雄,应天时毕竟是江湖上摸爬滚打出来的好汉,话未说完即参透玄机。他兴奋地一拍桌子,“啪”地一声吓得蝴蝶禁不住一哆嗦。“小兄弟,好主意,就这么干啦!”
    黄主任也忍不住开腔说:“当年凤凰台吴小莉就是一个提问也成为明星,如果应总能跟总理对话我就专门安排一个整版专访,保证包装出一个冉冉升起的明星企业家。”
    庄姐也面露喜色,“两会结束时,我们的中国自主创新汽车展也开幕,正好珠联璧合,交相辉映。”
    一个多月后,正值全国政协会议期间,总理参加了经济界政协委员的分组讨论。委员发言到了尾声时,原本没有安排发言的应天时突然亮开了嗓子:“总理,我能不能向您提个意见?”会议主持人当着总理不好公开拒绝,于是应天时向总理建议说,国家应该把把对自主创新的政策扶持扩大到民营企业,因为只有自主产权的企业才能自主创新,民营企业是天生的自主产权,所以有优势。国家应该在政府采购方面多买自主品牌的产品,其中也应该包括民营企业的产品。
    应天时不按牌理出牌的大胆作风引起了总理的兴趣,总理问他:“应委员,你是干什么的?”“我的企业是专门生产摩托车和汽车的。”“那你的厂是制造呢还是出口?”“我们是又制造又出口,今年计划出口创汇3000万美元,还准备在国外办几个组装厂。我们的实践表明,有时候国企不行的时候私企行,这两种所有制企业是互相补充的。”总理大笑说:“你是我们的人,过去是,现在也是,因为民营企业是我们国家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
    当天,新华社向全国播发了一条题为“共和国总理与民营企业老板的对话”的通稿,全国大小媒体纷纷转载,黄主任也在北青报刊发了2个整版的木田公司和其老板的事迹专访,一时间应天时成了媒体的宠儿。几天后庄姐承办的中国自主创新汽车大展也隆重开幕,总理再度莅临参观,并和应天时亲切握手交谈,江湖老板风云际会、风流倜傥终成一代豪杰。
     背后的故事是:地方政府以相当低的价格划拨给应天时1500亩土地用于扩大汽车生产基地建设,银行予以每年数以亿元计的贴息贷款额度以示对明星式民营企业的支持,庄姐拿下了木田公司一年1500万元的广告宣传和公关活动的定单,黄主任得到了庄姐十个整版广告的业务,我和王大记者得到了为数不菲的红包和15天的欧洲旅游奖赏。
(44)
   杨泓这丫头近来有些古怪,好像社交活动很多似的,约了她好几回才终于落实一次面见圣上的机会。“你是不是攀上高枝啦?对哥哥也爱理不理的呢。”我们对坐在东方君悦酒店的咖啡厅里,看着她若有所思地转动着手中精致的骨瓷杯具,颇有些老情人叙旧的味道。
   当今的中国是一个传奇迭生的地界儿,就在我屁股下的这块土地,若干年前还是分割成诸多单位的东单菜市场,有那么一天有个从澳洲留学回京来的女孩想开个小店子,在这附近瞎转悠,结果人家告诉她这一片地儿政府规划是要成片开发。她的女伴是后来成为香港“特首”的富商的亲戚,有意在北京搞地产开发,于是俩丫头片子商量着把“特首”拉了进来整个亚洲最大的商业广场,“特首”一掂量觉得实力还略欠,便又把华人“首富”拉进局来。其后经历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的运作,中间还包括北京首脑的政治生涯沉浮,东方广场这个庞然巨物终于在华夏帝国的皇都中心区巍然耸立起来。这个白手起家以智慧、心机和能力结盟香港政商两界最牛人物的女人,后来在海内外投资市场上也攻城略地,屡有建树。所以任何时候都不能小看女人的力量,她们在合适的时候能够轻巧地转动男人手里的资源和资本魔方。
   “你整天周旋在美女丛中,哪里还顾得上我这根小草儿,现在反过来还倒打一耙呢。”杨泓瞥我一眼,随后即垂下眼睑,不作正面回答。
   “是不是余阳刚这小子近水楼台先得月,整出办公室的故事来了呀?”我打算刨根问底弄个水落石出。杨泓矢口否认,还说自己也不至于惨到没人追,三条腿的蛤蟆布好找,两条腿的男人满大街多的是。我看她的意思不象跟我玩猫儿腻,心想这丫头看来是要离我而去啦。
   男人都是一副臭德性,越得不到的就越来劲儿。我死皮赖脸地想磕开杨泓同学紧闭的心扉儿,无奈这丫头就象王八吃秤砣铁了心,始终跟我虚头八脑不入彀中来。逼急了我冲她吼道:“没看出来你丫还真是生就铁石心肠哦,哥哥再做错事对不住你,不想跟哥混了,咱们也掰辞清楚好不?没准儿哪天你公主落难什么的,还得哥哥帮凤凰临时找个鸡窝落落角呢。”
   一时间杨泓紧紧盯住我的眼睛,嘴唇动了动,终于说出来:“没见过你什么时候有这么重视过我呢?在你们男人眼里美女多的是,我们来来往往只不过是你们生活中的过客,商场上的花瓶,无聊时的解闷工具,你们什么时候对女人敞开过自己的心,你们装出强悍的样子,做出没心没肺的姿态在社会上混,什么时候顾忌过女人的感受,你知道吗,女人更多的时候就象龟缩在雀巢里的小鸟渴望得到庇护,希望在动荡漂泊中的物资和精神世界有安全感,你们男人争强好胜不过为了自己的面子和虚荣心,女人是为了自己的生存,我们还可能要作妈妈,现实逼得我们不能不实际。”看着她猛然间长篇大论说出这番道理,我不禁觉得以前老嘻嘻哈哈腻在一起的这个姑娘确实有我没有深究的另外一个心灵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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