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北京诱惑

_10 北京玩主(当代)
  
   茶院老板看来也是腹中藏有韬略的主儿,“所谓时势造英雄,当今是中国社会经济发展最快的历史时期,抓经济就是最大的政治,无论为官还是经商都有因缘巧合,历史潮流可以让草根能人成为一代枭雄,自也具备淘汰功能,最后干成一番轰轰烈烈大事的人必有其过人之处。”
  
   他看了看座中人物,笑着说:“所以我看邹兄和曾总你们俩政商好好联手作为,在这片土地上好好折腾一番,没准儿就是中华儿女多奇志,敢教日月换新天的局面呢。”
  
   茅大师嘿嘿一笑,语气森然诡异:“历观古往今来,盛世只有人才,惟乱世才有英雄。每逢帝星晦暗中枢衰微,所谓英雄才开始磨刀霍霍,揭竿于草泽。小则游行罢市,大则起兵作乱。成则为王败则为寇,今日盗贼明日神圣,人心习俗惟强是崇。”
  
   我听这大师所言的确有些门道,看来并非浪得虚名,于是也开口说道:“不过当今之势,大泽舞龙蛇,身怀大志的人物顺势而起,在没有游戏规则的市场上纵横捭阖浮沉起落,终有一批人能够成就大业,世称财富英雄。”
  
   茅大师鼠眼精光一闪,“世不同而理同,势不同而道同,权不同而术同,难得小兄弟知晓圆融通达的理数。”
  
   曾荃饶有兴致地看着茅大师,说:“以前听您提到过唐朝的《推背图》,似乎预言了几千年的历史乱象,今天有机会不妨详细演绎一番。”
  
   推背图,传闻是一千三百多年前,初唐的司天监李淳风和袁天罡合著的,由唐开始一直预言到未来世界大同,其中共包括六十象。六十在中国古代传统纪年中代表著循环周而复始的意思。由于李淳风推算上了瘾,一发不可收,竟一家伙推算到唐以后中国2000多年的命运,直到袁天罡推他的背,说道:“天机不可再泄, 还是早点回家洗洗睡吧!”。由于事关天命与王朝气运,历代统治者皆列为禁书,这样反倒使推背图由此而名震天下,在民间江湖一直流传不息。
  
   茅大师从怀里掏出一本翻得污迹斑斑薄薄的线装纸册,在桌面上摊开来,“其实这推背图极简单却极精骸,大家看开篇第一象,是甲子,乾下乾上。谶曰:茫茫天地,不知所止;日月循环,周而复始。颂曰:自从盘古迄希夷,虎斗龙争事正奇;悟得循环真谛在,试於唐後论元机。就是说古今治乱相因,如日月往来,阴阳递嬗,自有规律可循。”
  
   见大家均聚精会神侧耳凝听,他接着往下说:“就象月亮绕地球,众星绕太阳,轨道不变,是因为有各种力的作用。如果说《推背图》确有神秘,那也是预测了历史的梗概。而历史遵循着固有的规律前行,周而复始,也是各种力的作用。进程中虽则小有偏差,大方向不会变。”
  
   “你们看这第四十象:一口东来气太骄,脚下无履首无毛;若逢木子冰霜涣,生我者猴死我雕。指毛蒋之争,成就蒋介石的是孙中山(猴),惨败蒋介石的是毛泽东(雕)。木子指李登辉,将国民党弄得涣散溃败在台湾也丢了政权。”
  
   大家顿时兴致盎然,纷纷伸过头去看个端详。俞悦看见卦象上一小个人形,笑嘻嘻地问大师:“那这第四三象就该说到邓公了吧?”她吐吐舌头,生涩地辨认着小册子上的字迹:“谶曰:君非君,臣非臣;始艰危,终克定。”
  
   余阳刚按捺不住,也插言道:“看来这一卦正是讲的邓公几经浮沉,拨乱反正,改革开放的年代。他主导国家大局却只当过军委副主席的职衔儿。”
  
   茶院老板则问道:“那这一卦象的颂辞曰:黑兔走入青龙穴,欲尽不尽不可说;唯有外边根树上,三十年中子孙结。又该怎么解释呢?”
  
   茅大师淡然一笑,回答道:“你们可以查一下哪位领导人属兔就知道谜底了。万里长江谓之青龙,其穴是上海,‘欲尽不尽不可说’是指的那段特殊时期的权力更迭。‘三十年中子孙结’,可以理解孤悬海外的台湾去留在三十年后终有个了结。”
  
   我伸手那过这本外界褒贬不一的奇书,接着往下翻阅,第四四象却又貌似神奇:谶曰:日月丽天,群阴慑服;百灵来朝,双羽四足。颂曰:而今中国有圣人,虽非豪杰也周成;四夷重译称天子,否极泰来九国春。
  
   我哈哈大笑,看一眼大师,说道:“且让我先来试解这一卦象吧。日月丽天指胡温新政,百灵来朝,指的是2008年的奥运会,百国贵宾共聚北京同台献技。双羽四足,鹰鹫双羽,可能就是‘燕’字,唐朝时北京称之幽燕。四足谓马,大家回去也可以查一查哪位首长属马,到时候他会庄严宣布北京奥运会开幕。这奥运会是我党我族历史上的一件大事,否极泰来,光耀东亚九国,标志着伟大祖国一猛子就和平崛起喽。”
  
   余阳刚颇不甘示弱,补充说:“马为四足,可能指马英九2008年大选为国民党夺回政权。否极泰来九国春,没准儿说的是中国被拉到西方八国会议中,改G 8为G 9了呐。”
  
   俞悦一脸似信非信的古怪表情,“要是历史就在这个小薄本中安排妥当,那活在世上的人再怎么折腾,又还有什么意义呢?”
  
   一阵凉风自林梢掠过,几片落叶飘然而下。桌中人一时间沉默无语,感受着天地所蕴涵的无限造化玄机……
(79)
  
   不知道大觉寺的得名是否可以跟“大梦方觉晓”关联起来,反正当我踏入这片地界的那一刻起,便能感觉到高远宁静的空气中隐约弥漫着清香,水云最深处的一份安详,未近其身先净我心,仿佛一切尘埃都无形中涤荡殆尽。
  
   曾荃也感染了这阵子与世隔绝的气氛,伸了个懒腰,长舒一口气说道:“偷得浮生半日闲,俞悦,你也不要去穷究那些玄奥的天道轮回,还是老话说得好,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茅大师双眼一阖,说:“这话就接近正道,其实从大局上说是天道有常,但其中又蕴含无穷动因,与人的作用交互衍变,形成一时一世的小格局。凡人只知道听天由命,豪杰则是尽人事博天命,所以世上人等,哪怕同年同月同日生长于同一地区,最后命运却殊然不同。”
  
   茶院老板嘿嘿一笑,自我解嘲似的看着邹区长说道:“这话就是调侃你我俩个了,从小光屁股一起长大,如今一个指点江山一个还在卖书卖茶。”
  
   原来他俩本是一个部队机关大院的子弟,从小学一起厮混到高中,结果考大学时一个上了清华,一个上了北大。
  
   有一年假期两人结伴出游,南下深圳时,偶然遇到一个香港命相师,那人先对清华的学生娃说:“你有贵相,当走仕途,如果跟对人,前程未可限量。”转过头又对北大学生说“你呢,将一直穷困潦倒,直到三十岁……”他听了眼睛一亮,心想有转机,于是问:“然后呢?”相师淡然地回答:“然后你就习惯这样的生活了……”
  
   往下的发展就是分野。上清华的毕业后分配到海淀区政府,从办事员开始,到中关村高新科技产业园区主任助理一步一步往上爬升,修桥造路,招商引资,兴学办厂,造福一方,政绩不敢说光辉,政绩工程却斐然,终于顺风顺水地官至京畿的大区行政首长。
  
   上北大的毕业后先是在海淀区文化馆诗词歌赋吟风弄月一通,慢慢身边的文学女青年们陆续投奔大款和海龟精英的怀抱,于是他也终于按捺不住寂寞,辞职下海开书店、茶馆,不论大小名片上总也印上了董事长的头衔儿。
  
   自打曾荃的华驰集团悄然成型,刺激着茶院老板跃跃欲试进军地产领域,但他自忖势力不济,初期必须依凭大树,于是可劲儿撮合邹区长跟曾荃的合作,吃水不忘挖井人,更何况有些分钱分利的事情有他居间反而安全稳妥。
  
   茶院老板兴致勃勃谈起他的宏愿,要在海淀温泉镇一带打造一个生态休闲旅游度假区,结合温泉镇的历史人文环境等各方面条件,这里很适合做一种较为高端的别墅或高档公寓,因为大隐于市、倦鸟归林的文化情结终将在海淀周边释放,而地利人和的温泉镇不失为一个最佳的释放点。
  
   “奥运会不过是一时的热点,在亚北地区角逐的地产企业把那里都弄成了一片焦土,哪一个地块没经过几番倒手折腾?华驰还不如另辟蹊径,在上风上水的海淀作为一番呢。”他看样子是多少了解些华驰在奥驰项目上的进退两难。
  
   曾荃哈哈一笑,打起了太极拳:“海淀是北京的文脉渊薮,能有机会在这里拿地盖房当然是天赐机缘,找时间我们好好考察你说的项目,今后还要拜托邹区长多予照应。”
  
   这时候俞悦的手机响起来,另外有客来到,她赶紧起身到大门外迎接,邹区长和茶院老板等三人也借机告辞。
  
   直到瞿彦、李聪和俞悦相拥而进时,我才知道除了会议邀请的一些嘉宾,还有女眷也坐上华驰的大巴同行来到大觉寺优游度假。
  
   晚餐时,大家喝了不少餐馆推荐的绍兴八年藏酒女儿红,面酣耳热,曾荃也跟大家挨个敬酒,座中人惟有茅大师只喝白开水,端的是仙风道骨级人物。
  
   饭后女眷们开始各处闲逛,我们则聚集在茶房开始商议。
  
   华驰的财务总监,一个穿着严谨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简要地通报了集团的财务状况:上半年销售回款缓慢,新开工项目和待开工项目所需资金缺口大约在八亿元左右,更为严峻的现实是,已经有部分城市的银行已经在调低华驰的信用等级,再次从他们那里套取贷款的可能性已经不大。
  
   曾荃沉着地看了一眼大家,语调平稳波澜不惊:“可能大家都预感到我们目前面临的形势,由于政府防范经济过热和缓解房价暴涨造成的社会影响,指示商业银行严格控制房地产贷款规模,华驰以前跑马圈地的扩张战略面临调整,目前摆在我们面前有几种选择:一是收缩战线,出卖二、三线城市储备土地保证京、沪等一线城市重点项目;二是丢车保帅,转手华驰连锁酒店业务回笼资金,确保地产主业正常运转;三是放弃竞争激烈的一线城市,投入房地产业蓬勃向上潜力巨大的成都、武汉、杭州、长沙等二线城市。
  
   由于涉及自身利益和权力格局变化,这几种应对方案引发了激烈争论。余阳刚认为华驰连锁酒店市场份额快速增长,且奥运会将强力拉动相关消费,坚决反对出售这块优质业务板块。财务总监则主张放弃其他城市项目,集中力量在一线城市精耕细作,理由是京、沪的单一项目利润远远超出二、三线城市同样盘子的收益。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座中只有我和茅大师身份特殊,可以好整以暇冷眼旁观。正好我们有比邻而坐,于是我凑过头去跟他一番切磋。我悄声问他,若以时论势,因人就局,华驰此一劫将如何?
  
   大师眉棱往上一挑,目光犀利若冰:“不妨随手占一字,且看偈语如何说。”
  
   我略一思忖,写了个“狂”字。茅大师信手拿起桌上的铅笔,在信笺上龙飞凤舞:“秋风欲起,黄沙纷飞;狼侍卧榻,虎落平阳;蛙沉井底,蛇行八字;苟安残局,虽笑亦哭。”
  
   一旁的俞悦看我们交头接耳、嘀嘀咕咕的样子,心下疑惑,问道:“又在装神弄鬼的干些啥呀?”
  
   我把大师偈语小心折叠起来,对她诡异地一笑:“法不传六耳,还是晚上咱俩私下沟通吧。”
  
   她用脚在桌下轻轻踹了我一下,表露出一副貌似嗔怪的笑意,我便明白她是错会了我的意思。
  
   曾荃很是敏感,眼神往我们这边一扫,冲着我开腔道:“杨尘,你有什么好主意也别藏着掖着,说出来大家一起分享哦。”
  
   仓卒间,我只好随口应答说:“其实最难之局是没有任何选择,华驰目前有多条路可以走,所谓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譬如下午茶院老板提出的在海淀另开新盘的主意也似乎也不错,只是每一种抉择将会形成不同的格局,其中利弊得失要仔细算帐才能权衡清楚。”
  
   曾荃点头表示赞许,不过他倒是另有耳目说邹区长上面的靠山似乎地位有些不稳,所以下午才虚与委蛇不谈正题,观察一阵子再作打算。
  
   散会出门时,俞悦跟我前后脚一起走出院落,她拉住我问道:“你是不是又动什么歪心眼了?”
  
   我嘿嘿一笑,信口胡诌道:“茅大师说你是棵小榆树,眼前会面临风雨摧残有血光之灾,必需背靠大树才能苟且保全平安。我是大杨树要护佑你是责无旁贷呀,看来我是在劫难逃了。”
  
   她哪里肯信,不依不饶地找我讨要那张写着偈语的信笺。我说天机不可泄漏,她才不管那么多,竟然将手伸到我牛仔裤的屁股兜里乱掏,我反手按住她的手腕,用力似乎过猛,捏得她嘤咛一声轻叱。
  
   我还是第一次跟这个美女有肌肤接触,月光皎洁,朦胧间我似乎看见她眉眼间似戚非戚的表情煞是迷人,略一迟疑,却被她得了手,硬把那张纸条给抢走了。
  
  更正版 (80)
  
   前辈有文化的高人一般都是会写诗的人,会写诗的高人往往都喜欢在月下浪着漫着,直弄得两眼犯晕大脑迷瞪,本是光棍一条,却对影成了三人;当代有才华的高人一般都是会写爱情小说的人,会写爱情小说的人也喜欢在月下忽着悠着,直弄得是花朦胧,人朦胧,连小鸟儿也跟着一起朦胧。
  
   所以王信义有次看了琼瑶阿姨的电视剧后走火入魔,整天念叨说,她奶奶个腿的,这鸟怎么会朦胧呢?
  
   其实人家纯纯的情和浓浓的爱搅和到一起,还有一种登不得大雅之堂的欲在心底蠢蠢而动,三合一的暧昧境界就是我当下的状况。
  圣人们说过:美女是可以当饭吃的----秀色可餐。圣人们还说过:吃饱肚子以后想和美女上床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食色,性也。
  
   此时此刻,我傍着一个妩媚的女子站在丁香树下,月光温柔地裹挟着我们衣衫单薄的肉身,佳人举着信笺仰头辨认着上面的字迹,如水的光华勾勒出窈窕的腰身,空气中氤氲混杂的是诱惑的气息,胯下的小鸟儿自然是思慕那靡丽的深潭幽径。
  
   “秋风欲起,黄沙纷飞;狼侍卧榻,虎落平阳……”她一字一顿地念着偈语,脸上神色忽变,瞪着我说:“是预示华驰的结局么?”
  我也正色道:“大概算是现在进行式吧,你我也还是剧中人呢。”
  
   她半晌无语,耽了一会儿,说道:“以前读《红楼梦》看闹哄哄红楼开场,喜刷刷客如云来,到最后食尽鸟投林,直落得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就想着这样子的境况自己可千万别遇到,我还就是不相信华驰会落到这步田地。”
  
   “放心吧,也不会是死无葬身之地,至少能偏安一隅,南宋小朝廷还能欢唱后庭花,老板是有理想的人,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呢。”
  
   说话间,有脚步声夹杂着人语渐近,我们正好处在浓郁的紫藤和丁香花架下,我拉着俞悦闪身藏匿在花丛背后的阴影中,过来的两人正好踱步到我们刚才站立的丁香树前。
  
   “这么说,如果曾总要将连锁酒店业务转手,你也真的不打算留在华驰干了么?”女的声音却是李聪那丫头的,那男子自然是余阳刚了。
  
   只听得余阳刚长叹一口气,“壮志未酬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襟。华驰连锁酒店是我拚尽力气折腾大的,本想攻城掠地建成本土最牛的酒店品牌,不能跟香格里拉、万豪、希尔顿抗衡,至少也不输于锦江、首旅和粤海。两年前老曾疯狂圈地的时候,我就劝他当心现金流出问题,现在果然掉了链条,还想把最能提供现金流的酒店这块业务割肉舍弃掉,简直是有些晕头转向了。”
  
   李聪善解人意,劝慰道:“曾总待你也算不错,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还可以帮他好好打理地产业务呀。”
  
   “你不知道华驰的内情,终究是私营企业,老板再大度,也会对属下防着一手。干得再好,说到底也还是个打工仔。”想了一想,余阳刚显然是欲言又止,“其实条条大路通罗马,我也不是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
  
   李聪说道:“其实,我看你有时也过于自负,总想以天下为己任,这样弄得自己会很累的。像杨尘那样不也挺好么,成天东晃西荡的,到处都能混一下,惬意自在。”
  
   余阳刚打断她的话:“杨尘是个聪明人,就是胸无大志。成天优游泡妞谁不会?但男人总不能一辈子莺莺燕燕泡在脂粉堆里,赶上乌鸦拉屎砸着头都能变成金子的时代,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不抓住机会干一番事业就会后悔终生。”
  
   他奶奶的腿,我想到了余阳刚这王八蛋平时总把自己当根葱,就是没想到能把自己当成恁大的一根葱,不惜踩乎哥们拔高自己取悦美人。
  
   这时我脸颊上忽然一热,原来是俞悦伸出手指比划着寒碜我。我顺势握住她的手掌,她想挣脱却被我捏得更紧,又怕弄出响动惊着他们俩个,只好任我所为,同时又用指甲狠狠地在我掌心划拉着,弄得我也只好强忍疼痛咬紧牙关不敢吭气。
  
   便在这时,又似乎有些人往这边溜达过来,李聪悄声说:“好像是瞿彦姐的声音,我们还是转悠到后院去吧。”接着俩人似乎是携手相挽施施然离去。
  
   俞悦从我手心抽将出来,长吁一口气,“妈呀,这么傻站半天不动地儿,简直累死我了。”我伸出食指在她嘴唇间一比划,悄声说:“嘘,没准儿又有一出好戏开场呐。”
  
   果然,边聊边走过来的两人不是别个,正是瞿彦和曾荃,一左一右慢悠悠地晃荡过来。
  
   曾荃边走边说:“小崔弄的那个重走长征路节目,华驰也算是个友情赞助商,最近要过若尔盖大草原,有意拉我跟着走几天。”
  
   “你这么忙,哪里有时间脱开身哦。是不是事情不顺利,想出游散散心呀?再说爬雪山多艰苦,要不我陪你去海滨休憩几天吧”瞿彦一副体贴温柔的劲儿。
  
   曾荃思绪飞扬,“华驰现在的境况某种程度上跟当年红军长征有些类似,内忧外患交错。你想想当时也没有红利呀、股份呀、期权呀,连加班补贴也没有,好的时候吃顿红米饭南瓜汤而已,几万人能够跟着领袖一起出生入死,进行旷世大迁徙,完全是靠一种精神的支撑,历史上除了《圣经》上记载的摩西带领以色列人出埃及可以相比美,如今又有几家企业能有这种凝聚力?”
  
   我心下暗想,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老曾想得倒是很美。当年红军跟朱毛闯天下的时候,想得近的是打了胜仗有猪肉吃,想得远的是相信如果日后得了天下,可以当个家做个主啥的。你一民营企业,还赶不上弄传销的那帮子家伙有号召力,人家心里明镜,知道自己反正都是穷光蛋,要发财除了造反就是行骗,苦练嘴上功夫,自可迷倒一片,舍出性命做上线,舌粲莲花取天下。
  
   他俩溜达过来,竟也在丁香树前站定,瞿彦伸手抚弄着曾荃的头发,柔声说道:“白天看你的时候,都发现头上冒出好多白发了。再怎么操心,身体还是最要紧的呢。”
  
   曾荃也伸出手臂环绕着瞿彦的肩头,“知道有你心疼我,也就很满足了。男人做事业最关键的时间也就是十几、二十来年,赶上机遇就得大干快上。我们不过现在遇到些资金紧张的麻烦,所有干大事的企业谁不资金紧张,政府还不断发行国债呢。只要中国经济发展的热劲停不下来,华驰就一直会有希望。你也别分心,好好做你喜欢的那摊事情好啦,我都很久没有去你那边了。”
  
   这时俞悦忽然把嘴凑到我耳旁,悄声说道:“好酸呀,让我靠会儿。”说着双臂搭在我肩上,一股软玉温香的气息搅得我心神大乱。一时不知道她是说人家花前月下的亲热劲儿,还是指她自己站久了腰腿疲乏酸胀。
  
   瞿彦跟曾荃亲昵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我的小姐妹李聪,最近好像跟你那个助手余阳刚走得很近的。”
  
   曾荃“哦”了一声,没往下搭话,似乎对此并不关心。瞿彦却不依,继续沿着自己的思路往下说:“本来我觉得她跟杨尘挺合适的,余阳刚这人好像有些,有些叫人琢磨不透。”
  
   我忽然觉得耳根一股热辣的感觉,原来俞悦伸手使劲捏了我一下,“你这混蛋,是到处留情吧?”一股芝兰香气直往我脖子里袭来。
  
   “余阳刚还是一员干将,华驰的几个楼盘在他手里推广得有模有样,连锁酒店业务也井井有条。华驰目前就是缺这样能独挡一面的人物,他除了有些时候计较些个人得失,品性方面也没什么大碍,姑娘们能靠上这样的男生也算是不错的选择呀。”曾荃回答说。
  
   “至于杨尘,本来也是个人才,只是人有些懒散,看不出他对什么有强烈的兴趣爱好来,如果选对方向,也应该是有所成就的干才。”顿了一顿,他又补上一句:“俗话说得好,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但这人是最为复杂的动物,随时都会因为情、因为物、因为权而改变本性做派,所以我从来不给任何人下结论。用人,都是因时因地制宜,避其所短,用其所长。”
  
   “也是,我也就是帮李聪打算一下而已。余阳刚是你的左右手,能力自然不差。杨尘对人家也未必有意,这家伙见谁都是嘻嘻哈哈,调戏勾搭,也不知是真是假。近来还对俞悦投李送桃的,看起来也是个蛮不靠谱的家伙。”瞿彦轻叹一声:“唉,算了,不管他们这些破事儿,反正都是半大不小的人了,让他们自己穷折腾去吧。”
  
   夜渐渐深沉,月亮漂浮在一片云翳中,清凉如水澄澈凉爽。瞿彦说她觉得有些困乏,于是俩人迤逦着往回走去。
  
   俞悦长吁一口气,把身体松弛舒展开来,兴师问罪说:“你这个偷听人家隐私的坏蛋,还把我拉进来陪绑。哼,人家都说你竟敢打我的歪主意,我怎么就光看见你给人家投李送桃的,我却没有见到过一瓜半枣呀?”
  
   我嗨嗨一笑,“佛说前世500次回眸才换得今生的擦肩一过,1000次回眸才有缘今生相视一笑,像咱们这样子能挨这么劲见上一小脸儿,上辈子和这辈子没干别的,光顾着他妈的回头了,哪还有功夫斤斤计较……”
  
   说着,我作势要凑过去亲她一下,却被她一把推开:“少来啦,我的腿都站麻木了,老实帮我揉揉脚丫子算是正经事儿。”
(81)
  
   天子脚下即是江湖,有江湖就免不了打打杀杀。达人考据说,长江和洞庭湖古老的年代地处偏远蛮荒,京城里犯了思想错误、经济错误或者作风错误的干部往往都会被朝廷放逐到这里,从庙堂之高来处江湖之远。
  
   他们很快就发现,尽管江湖上生存的规则是不讲政治讲义气,但江湖上的老大和宫里的皇上其实都一个鸟样,都是靠暴力维持自己和团伙的利益。回头望长安,更是一个争权夺利、血雨腥风的角斗场,于是心下大悟:原来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不知道沈黎黎的江湖生涯是否快意,自打她从职业模特儿沦为职业三陪以后,一直就没有再跟我联系过。大觉寺会议结束后没两天,正是华驰老板曾荃一手倡导、公关总监俞悦一手张罗的奥驰中心作为北京奥运会新闻文化中心的奠基仪式前一天,在江湖上摇身一变艳名叫雪儿的黎黎突然给我来了个电话,说是有紧急事情要面谈,要我在京城名声日隆的巴蜀演义酒楼请她吃福寿螺。
  
   当我踏着镂刻着诗经汉赋唐诗宋词的楼梯,上到人满为患的二楼大堂,正要东张西望,靠窗户前有个丫头站起来肆无忌惮地挥手大喊:“杨尘,过来,我在这边!”我随着众人的眼光一道看过去,黎黎穿着一件露脐的丝缎小吊带背心,乳头在胸前顶出明显的轮廓,里面明显是没戴胸罩,浑圆的屁股上套了件白色短裤,毫不吝色地裸露出长腿细腰。我穿过人群走过去的时候依稀听见无数男人往喉咙里咽口水的声响。
  
   甫一落座,黎黎就大大咧咧地拍出一包烟来,自己抽出一根叼在嘴里,“啪”的一下用精致的打火机点着,随手扔给我说:“想抽自取,菜已经点了,全是我喜欢的,你要加什么尽管再添,反正也是你请客,哈哈。”
  
   “我一上楼就已经吃了盘豆腐,现在还没消化呐,”我压低嗓音说:“你这真空装杀伤力太强,楼上这百十号人都好像都不幸中弹了。”
  
   “那怎么不见你也倒下?”她嘻嘻哈哈地调侃着,我也随口应答道:“我已经练成金刚不坏身,百毒不侵了岂能被两颗肉弹轻易打倒。”
  
   她捡起筷子照我头上就打过来:“你这张臭嘴,还是喜欢占人便宜。”
  
   有日子没见,这丫头有一种明显的变化,就是文人常常形容江湖女子的所谓风尘味。我定神瞅着她看来半天,心想:“美女见多了,清气上升浊气下沉;臭男人见多了,浊气上升清气下沉。看来也是一条江湖规则。”
  
   黎黎一努嘴,谙熟地朝我吐出一个烟圈,“看什么看,要是吃完饭有时间脱光了给你看个够,现在谈正事不许往床上想。”
  
   “我都闭关修炼一个月不知肉味了,难得今天开荤,上天待我不薄呀。”我色迷迷地瞅着她,冷不防她伸出腿在桌下踢我一下,疼得我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时服务女生端上来一大盆麻辣福寿螺来,这玩意儿原产于南美洲亚马逊河流域,其肉质细嫩鲜美,据说含有丰富的蛋白质、胡萝卜素、多种维生素和矿物质,由于含脂量低,是高血压、冠心病患者的优质滋补品。也不知哪一年被国人发现引入为餐桌上的佳肴,忽然就风靡京城。我放眼望去,酒楼里满大堂几乎桌桌都有一盆,人人手执一竹签专注地操练着。
  
   黎黎熟练地挑食着螺肉,一边跟我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着。我对螺呀贝呀什么的兴趣不大,却对虾和蟹情有独钟,吃了两个福寿螺便罢手。我一边对付那盆馋嘴牛蛙,一边想起以前看《水浒传》,净是一帮子男人在江湖上恩怨情仇,有数的几个女人中,阎婆惜见财起意被宋大哥砍了,潘金莲见色起义被林大虾剁了,母夜叉顾大嫂落草前后一直开酒店卖艺卖不了身,招安后当了县长政绩乏善可陈,唯一活得出彩的只有绝代艳妓李师师,这浪蹄子上勾皇帝下惑黎民,左右逢源风流快活,银子也不少挣,煞是惹人欢喜。
  
   如今是三陪小姐繁荣的盛世,据说这一低耗能零排放的娱乐产业的灰色收入在GDP中占据着不小的份额,以至于当年广东一扫黄,四川督抚大人就头疼。但我有时纳闷,以本朝国力之盛,只是为什么就没有产生几个像大宋时代李师师这样芳名远播人物呢?如今有些聪明敬业的老板给旗下的三陪小姐都拍照成册,标上籍贯、身高、三围,凭客人钦点鸳鸯谱,怎么就没有人仿照富豪榜推陈出新,每年排出个“江湖百美图”或者“当代群芳谱”,没准儿也是一门好生意。至少应该比捣鼓什么“公交妹妹”、“国学辣妹”什么的有积极的现实意义和深远的金钱价值。
  
   “发什么愣呀,真的是禁欲给禁傻了呀,这么好吃的东西也不动手?你要不填饱肚子,待会儿经不住我折腾咋办哩?”黎黎习惯了赤裸裸的挑逗,我也只得就坡下驴:“看来你在6号公馆阅人无数,武功精进,我老人家拉不动车,推车的劲道还是有的,嘿嘿。”
  
   黎黎立马翻脸,拿起水杯就往我脸上泼来:“作死呀你,当我是公共汽车谁都给上呀,姑奶奶跟谁上床是看得起他,只要我喜欢倒贴都干。你要是嫌我,老子马上就走人,再也不跟你腻歪。”说罢拎着包起身边要走,被我一把拉住:“你发什么神经,我就是随口瞎掰你还当真,又不是故意攻击和影射,大权还在党手里,你怎么比中宣部还敏感?”
  
   旁边座位的食客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都诧异地抬头张望,我按着黎黎的肩让她安坐下来,顺便挨在她旁边,伸手往下就摸“哇!这家店真不错噢,连坐椅都是真皮,又软又滑,多好的皮呀!”
  
   黎黎转怒为嗔:“住手!妈呀,你摸得我的大腿都起鸡皮疙瘩了。”
  
   我转过话题问她,有什么神秘的事情要告诉我哦。她诡异地笑,回答说还不着急待会儿再说,接着又主动承接先前的话题,说她们夜店的姐妹们在一起聊天,讨论来世做什么,甲说要做花人人都吻我,乙说要做麻将个个都摸我,丙说要做雪糕人人都舔我,丁说要做救护车个个都从后面上我还能哇哇叫。
  
   我不再往坑里跳,反而看着窗户外的景色顾左右而言他:“今儿天气不错,我决定改艺名叫风和,你呢也别叫雪儿,就叫小丽吧。”
  
   黎黎确实已经见惯风月,用手作势就往我胯下抓过去,嘴里骂道:“臭流氓!”我一把捏住她的手腕,正色道:“公共场合不得宣淫,影响河蟹社会把你抓到清河筛沙子去。”
  
   她嘻嘻一乐,说那天有个官人被一堆老板簇拥着到她们场子玩,说过一幅对联儿,上联是:上级压下级,一级压一级级级加码马到成功;下联是:下层蒙上层,一层蒙一层层层掺水水到渠成。横批就是:和谐社会。
  
   我连声称善,说如今你也是阅人无数,都可以去天涯上面写网络小说了,如果开个博客叫“进啦”,艳名当直追老徐也难说。
  
   黎黎圆睁双眼:“真的,老徐是驻那个场子的?”我哈哈大乐,说人家是那个电影明星不是夜店小姐,每天把风花雪月的琐事搬到网上就万众追捧点击率过亿,还有老板追着屁股给她投资要做新媒体呐。
  
   她一撇嘴,说:“明星泡夜店的多了去了,上次有一诗人叫我陪着,见我不怎么搭理他,还当场朗诵了自己的破诗,什么你看了我一下/我有了眼睛/你骂了我一句/我有了耳朵/你踢了我一脚/我有了屁股/你亲了我一下/我有了嘴巴/你搞了我一下/呵呵,亲爱的/我们有了爱情。”
  
   “你说这叫什么狗屁玩意儿,要这么说那满天下不都是诗人了?”黎黎很有些愤愤不平的意思,看起来诗人这个职业在她心目中还是高尚的象征,我想告诉她如今文人、商人、官人和妓女都一样,分别靠出卖灵魂、物品、人格和肉体来谋生,又怕她再无端生事,便忍住没有说出口。
  
   饭饱意犹未尽,沈黎黎夸张地摸一下小圆肚皮,“下一个节目是饭后甜点,我们上你那狗窝去嘿咻罢。”
  
   我有些怵她,大男人被一野丫头拨弄来吆喝去的,总让人有一种怪异的感觉,就像A片中被捆住手脚的男主角,只能尴尬和被动地迎合。“还是先说正事罢,消食运动耽搁一会儿死不了人。”
  
   黎黎见我迟疑,咧嘴直乐:“我们以前不是约定你当我的性奴么,随时应召不得怨悔。何况我又不会强奸你,怕什么啊?”
  
   我不知道她葫芦里到底卖的是啥春药,只得依她,一同开车回到家中。
  
(82)
  
   女人一旦放得开,万夫皆被脚下踩。沈黎黎天生一副魔鬼身材,天使面孔,当模特儿时走南闯北见惯了春花秋月,因情场生变后沦落至夜店欢场,依然是如鱼得水,对付起男人来驾轻就熟。
  
   一关上房门,她就像只小狗似地到卧室、书房和卫生间东看看,西嗅嗅,最后从身后抱住我说:“很久没有和女人亲热了吧,我的直觉很灵的,要有女人的味道绝对瞒不过我。”
  
   “唉,最近一直没有命犯桃花,只好在家闭关修炼,都快成圣人了。”我觉得她的乳房顶着我的后背有些瘙痒,反手便环抱住她的腰肢。
  
   黎黎用嘴咬住我的耳垂,肆意挑逗说:“别说是圣人,就是女人我也会让她变得硬起来。”
  
   “你什么时候练成了独门功夫呀,不仅采阳还能纳阴?”我嬉皮笑脸地回答,说话间她的双手已经无赖地伸到我的胯下无所忌惮地游动。
  
   当她伸出柔嫩的舌头在我耳洞里舔舐,终于燃起了我饱满蓬勃的欲望之火。我猛然转身一把抱住她,这丫头却挣开来,狡黠地笑着说:“猴急啥,一身臭汗,先陪我去冲个凉。”
  
   黎黎先是为我涂满浴液,全身冲洗干净,接着让我乖乖地背对她而立,随后我便觉得有个湿漉漉的东西在皮肤上游动,原来她是用舌功在做全身按摩,麻痒难捱却又让人食髓知味,欲罢不能。当我终于按捺不住时转过身来,她就势搂住我的脖子,分开修长的双腿让我进入,接着将腿盘在我腰间,像一只美女蛇紧紧地环绕着我的身体……当冲刺和撞击的高潮来临时,她张开嘴在我脖子上狠狠地留下了两排齿痕。
  
   当我们并排躺在床上,放松疲惫萎顿的身体。黎黎习惯性地点燃一支烟,依偎着我安静了片刻。
  
   “哎,你玩过3P么?”她用脚蹬我一下,忽然发问。我不明所以,疑惑着反问道:“什么意思?”
  
   “笨蛋,这都不知道。就是两女一男,或者两男一女的性游戏呀?”她一脸不相信的样子。
  
   “真的没有哦,这等伟大光荣的好事,有便是有,还用得着藏着掖着吗?”
  
   她俯身瞅着我:“哪天我叫个小姐妹一起过来,让你体验一下当皇上的滋味?”
  
   我闻言大喜,也不知杨尘这厮前世积了什么德,竟然有美女这样垂青?迟疑间我回答说:“像你这样的蛇蝎美女,我要是说好,怕是掉进你给我挖的坑;我要是说不好,又是欺骗自己的良心。”
  
   她将一口烟雾喷在我脸上:“真没劲。看你个臭样儿,如今的男人怎么都那么贱,为了床上这点事儿,不管是当官的还是经商的,个个都跟没吃饱饿汉一样。”
  
   我忽然想起有一次跟某旅游业老板闲聊,他说起德国男人是世界上少有的最一本正经的人,在女人面前从来都不苟言笑,循规蹈矩。一到暑期休假期间,德国到泰国的色情旅游生意会十分火爆。那些平时看起来道貌岸然的家伙,在泰国一下了飞机就马上迫不及待,色相毕露。
  
   中国古代的政治家深谙人性的特点,二千六百年前的齐国总理管仲便开设国营妓院品牌连锁店“女闾”, 配备了妓女700人,一时间国家财政收入大增,旷男怨女忙于苟合创造了社会和谐气氛,同时有效地吸引国外优秀人才纷纷海归,另外还在妓女中发展最早的情报人员,以色情为利器刺探来访的使节。有这样的盛举,齐国自然“九合诸侯而不以兵车”,在春秋五霸中名列魁首。所以权、钱、色的买卖古已有之,要是弄好了看来也不并会亡党亡国。
  
   黎黎见我发愣,用脚踹我一下,说:“怎么哑巴了?你这家伙一没权二没钱的,哪还犯得上让人挖啥坑、设啥陷阱啊?实话告诉你吧,我有一个主意,想让你帮我合计看看是不是能行?”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我嘿嘿一笑,“黎黎,美人计我已经笑纳了。你就直说吧,有什么麻烦事情需要我帮你解决的?”
  
   她也不拐弯抹角,径直问我还记不记得上次葛达裕在6号公馆请客设局,请了一个很有来头孙主任。后来黎黎就被那家伙惦记上了,只要有空,就会三天两头地去泡她,大有为红颜一掷千金的劲头。
  
   “那又怎样?他愿意出多少银子为你赎身?”我冷冷地问,这种事情见多不怪,男人泡妞没有得手时,哪个不是慷慨又多情。
  
   “他在东二环边上有套公寓,说是朋友送的,说我要是愿意的话,就把钥匙给我随我使用。”黎黎回答说,
  
   这个男人也真会算计黎黎,不仅跟着他没有名分,房产还不知花落谁家。摆明了也就是偷情一把。黎黎再傻,想来也不会轻易就掉进坑里吧。果然,黎黎幽幽一叹,感时伤怀,说自从跟《男仕》杂志那个编辑情场梦断,自己便割断了情丝,一心一意趁着年轻貌换取美真金白银。只是陪笑卖艺到底还是来钱慢,身边那些姐妹要么傍上大款为妾,要么出台卖身夜入千金。
  
   于是她动了心思,想答应孙主任的邀请,不过她不是想去孙主任说的那套公寓,而是要在她事先预订的酒店客房成就男女苟且之事。
  
   “黎黎,捉奸敲诈仙人跳这类游戏并不那么好玩,弄不好会损人也不利己啊。”我揣度她的心思如此,应该是八九不离十。
  
   果然,她嗫嚅道:“我只是想要留些证据在手里,如今的男人,转过脸不认人的多了去啦。”
  
   我默然无语,天下男人的弱点我身上也有,这个时代奔腾喧嚣就没让人消停过,初时俺还相信人如果坚守了自己的道德情操,就能脱离低级趣味,成为高尚、纯洁的人们中的一分子,后来发现那原来是大人们的阴谋,让大家精神上压抑、灵魂上平庸和想象力枯萎,煽了蛋的野马可以随意驱牧。可悲的是,一旦让自己成为流氓或是嫖客,你的灵魂便又会向内心中的道德律投案自首,并茫然地接受善与恶的拷问。如果你不想精神分裂,那就只好装傻充愣,用句沦落的旗人的话说:瞎混着呗。
  
   我们的祖宗前辈老瞧不起西方蛮夷,其实人家在处理三陪小姐的问题上比我们狡猾。人家先是把娼妓列为宗教工作者,享有有较高的社会地位。政府还一个劲儿鼓励少女成年应到神庙中履行若干次神娼的义务,将报酬作为对神庙的捐献,让她们觉得这种肉体的捐赠无上的光荣。而神娼和寻欢者觉得在神庙中交合是神圣的,尤其是在同性之间。
  
   对比我们对三陪小姐的分野,大抵是发廊妹为民工服务;吧女为小资、白领忙活;模特、影星为达官富豪献身。相较起来高下立判:一是形而上的宗教情结,一是形而下的肉欲市场。如此看来一个社会多少还是应该有些宗教信仰的好呵。
  
   “黎黎,我要是教你无私奉献创造和谐社会,那是把头掖到裤裆里装佯。我要是给你出主意设桃色陷阱勒索些细碎银子又违背我做人的原则。只有当作不知道这回事儿,劝你好在为之。钱这个东西既帮人也害人,生命有限,欲望无穷……算啦,这些大道理我他妈自己也不相信,你就爱干嘛干嘛好了。”
  
   她粲然一笑,“看你一本正经的样儿,真像个正在回答老师提问的小男孩。我也就是有时候心情不好,想找你唠唠磕解闷,也不是真的要做什么。谁让你曾经对我好过呢?”说话间黎黎又俯身下去,用嘴含住脐下三寸间,再度挑起战端。
  
   一番云雨过后,她一看表说还得去上钟,整理好妆容,出门前忽然回过头来:“差点忘了告诉你正事, 前天葛达裕约了个包工头去6号公馆,密谋半天好像是要在华驰的什么开工仪式上闹事,你跟他们走得近,可要多给自己留个心眼儿哦。”
  
   黎黎叮咛完,抬手给我一个飞吻,带上门匆匆离去。我愣了半晌,摸出手机不知应该是先给曾荃还是俞悦打个电话。想了一想有了另外的主意,便拨通了朝阳刑警大队哥们儿战杨的手机。
(83)
  
  世道险恶江湖乱,如今你要想在社会上混着,如果不结拜个把黑道上的兄弟,至少也得结识一两个人民警察,要不你都不好意思出门。
  
  我认识战杨是偶尔的小概率事件,发现这家伙是警察里少有的好人。这么说倒不是故意诋毁我英勇机智的公安干警,他们一般在能逮到案犯的情况下基本都逮到了,在逮不到的情况下创造出嫌犯也都给逮到了。
  
  那次坐大巴在川康茶马古道旅行,中途上来停车时上来几个长相凶悍的彪形大汉,早听说过旅客被劫财的事儿时有发生,随着他们满嘴酒气骂骂咧咧往车厢里头挤过来,全车人都噤若寒蝉,下意识地抱紧随身包裹细软。快到我跟前,说时迟那时快,坐在过道旁边那个长相敦实、沉默了一路的小伙子冷不防腾地站起身来,手里居然操着一把手枪,大声断喝道:“都别动,把手举起来!”
  
  正当那几个可怜的康巴藏人莫名其妙时,坐在小伙子前排的那个老太婆战战兢兢地把手举到头顶,还拿着一个破手帕包裹,嘴里哆嗦着说:“钱,都,都在这里啦。”
  
  那个小伙子就是新刑警战杨,当时刚从公安大学毕业没多久,分配到北京朝阳分局,第一次出远门办案就上演了一出人间喜剧。
  
  后来经过几度风雨几度春秋,风霜雪雨搏激流,稚嫩的小鸟蜕变成老鹰,他的业绩单上经常有破获雇人将生意伙伴毁尸灭迹的,偷情女子引狼入室合谋钱财的,大学女生跟洋人开房卖淫的,官场对手雇凶制造意外死亡事件的……五花八门、不一而足。原本性格开朗的战杨却慢慢变得沉闷寡言。偶尔落落寡欢的时候他便会找我一起喝上几杯酒,谈谈旅行呀,滑雪呀什么的。
  
  有一个雪夜战杨顺道拐到现代城来,我俩在附近一个小饭馆吃宵夜。他忽然问我怎么不想移民到海外,我便问他是不是因为黑夜涂黑了他的眼睛再也找不到光明,这该算是警察的职业病,就跟小姐的性病一样再普通不过。其实当时他刚刚破了一个恶性大案。一个大人物把从山西老家找来的小保姆给办了,小保姆向尚在长治当武警的男友哭诉,男友连夜扒车进京拧断了老色鬼的脖子。战杨率领重案小组成功地把在穷山恶水小煤窑里藏身的案犯缉拿归案,因此立下了三等功。
  
  那晚他告诉我说,当他看见那个前武警战士满脸污泥煤黑蜷宿一团,双手青筋暴露紧紧抓住门槛,露出一双走投无路的困兽般绝望的眼神时,他的心忽然忍不住抽搐起来。
  
  我劝慰他说,有些事情见多了人就慢慢会变得麻木,就像酒喝多了味觉会迟钝一样。首都毕竟还是首善之区文明得多,王信义有次告诉我,新华社还有些地方分社记者调查案件时被人跟踪、监听、电话恐吓和收到匕首、子弹的,比较起来人家更像是深入敌占区,跟白匪斗智斗勇呢。
  
  闲话打住,且说战杨这会儿接到我的电话,等我说明来龙去脉,他只是简简单单地几个字回答说:“知道了,你放心,我来安排。”
  
  第二天,我也起了个大早,混迹于赶早班的车流人群中往亚运村进发。才到半路就接到俞悦的电话,听语气急促惶恐,说是新闻发布会现场出大事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好几百民工聚集在工地,声称讨要被奥驰中心项目拖欠的工资。
  
  看来农民起义军动手甚早啊,我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俞悦第一时间一定汇报给老板了,便直接问他曾荃什么反应,她说也是处于震惊中,指示俞悦先跟对方沟通周旋,等他知会马副市长看如何处置。
  
  等我赶到现场时,发现俞悦带着手下几个干将正跟民工们僵持。原本现场按照俞悦的设计堪称经典:66架钢琴围成巨大的圆圈,中央却是披着白纱的一架古琴,在百鸟朝凤,万邦来仪的气氛中,曾荃将和马守节揭幕北京奥运新闻文化中心的牌匾,向现场的中外媒体宣布奥驰中心项目的重新启动,600只和平鸽、800个五颜六色的气球一起飞向蓝天……
  
  当下的场景却有些滑稽,空场周围蹲满了衣衫褴褛的民工,互相交头接耳闹闹哄哄。一群穿着纯白演出礼服的琴师也聚在一起紧张、惶恐和兴奋地低声交谈。
  
  俞悦身穿一袭耀目的红裙,仪态妖娆,神情却是焦躁万分,提高着嗓门正跟一个身材壮实汉字嚷嚷:“谁欠你们工钱你们找谁去要,又不是华驰欠的帐。我们这个活动有重要领导出席,你们这么闹是要担责任的。”
  
  那壮汉也不示弱,嗓门吼得比牛叫还磁实:“我们才不管华驰不华驰,这些弟兄们在这个工地忙乎了大半年了,说声换了老板就不付工钱,搁那儿我们都不怕,就跟这地儿死磕,领导要来才好,就怕他们不来,以为农民工就不是他妈的人么!”
  
  想来这厮就是跟葛达裕在6号公馆密谋的那个包工头,他旁边一个个子稍矮的家伙似乎理智一些:“其实我们一直都在找葛达裕讨债,他说是钱都花在支付政府的土地款上面了,现在项目有转给了下家,他也没钱付给工人,还说不行就法院告他,他再去告政府违约,这样子囫囵下来啥时候才是个完?我们这几百口子都指着每个月的血汗钱养家糊口,拖不起官司,就只好让政府来出面解决。”
  
  “这个项目是奥运工程,今天还有好多外国记者来,你们这样闹会造成国际影响的……”俞悦试图用另外的方式说服对方。
  
  壮汉一撇嘴:“甭拿洋人跟我说事儿,我爷爷当年还是义和团、红灯照,拿着大刀片子进京砍过八国联军呢。咱们也犯不上根你丫头在这儿废话,不把欠我们这几百口人的工钱付清,谁他妈的也别想在这块地头上动一锹一镐。”说完他斜眼上下打量了一番俞悦,最后把眼光停留在她鼓鼓的胸脯上,一脸淫亵地说道:“不就一交际花嘛,有本事摆平老板不一定就能摆平大爷我,一边呆着多凉快,该干嘛干嘛去吧。”
  
  俞悦气急:“你说话嘴里干净些,再要耍流氓的话我就报警。”一眼看见我走过来,她似乎盼到救兵:“杨尘,这些人不可理喻,不行咱们就通知公安出面解决问题。”
  
  那壮汉睨我一眼,“我们本来就是这工地的建筑工人,呆这里讨还我们的工资欠款天经地义也不犯王法,别说是公安,你就是派军队来老子也不怕。”
  
  “人人有本难念的经,这位小姐是我们今天活动的主持人,我才负责现场指挥杨尘,有啥事咱们慢慢商量着。听口音大哥您是胶东人?”我操起出门前在便利店买的一盒中华烟,摸出一支递给那壮汉。不曾想这厮却是一个地道的滚刀肉,一副油盐不进的架势:“你那玩意太高级,俺农民兄弟抽不习惯。”说罢掏出一包“一支笔”,反客为主递过来一支给我。
  
  我哈哈一笑,“看来您也是小老板级的人物,这盒烟应该值他们干一天活儿的报酬了吧。”我随便向民工群里一指,不阴不阳地接上一句。这时后面有一人凑近我,胳膊肘碰我一下,回头一看正是身穿便服、结实精干的战扬,眼角再往全场一扫,看见已经有二十多个同样身着便装的精壮男子已经分散在四处逡巡,我心里顿时踏实了许多。
  
  “请问大哥您怎么称呼,既然整这么大动静,最后还是得有一结果吧。咱们都打开窗户说亮话,拐弯抹角解决不了问题。”我拉开一副谈判的架势。
  
  那壮汉回答说:“我姓王,他们都叫我王老柄,北京城至少有十几个楼盘是我带着他们建起来的。”他一挥手指着那几百号民工,颇有一副横刀立马的派头。“看你也是个痛快人,咱就直白说,这个工地跟我们的纠葛没有了解之前,任谁也甭想再动一锹土。”
  
  俞悦插话说:“你们这是在要挟政府!”
  
  王老柄恶狠狠地说:“政府也得让农民吃饭,总不成官逼民反。”
  
  战扬死死地盯着他,眼神里有股子凛然的寒光,带着那种职业特有的冷冷口气说道:“这可是你说的,别到时候不认账就成。”
  
  那矮个子民工头这时开腔当和事佬:“柄哥,咱不要扯别的,就是把奥驰工地欠了我们这么多弟兄大半年的血汗钱讨要回来就是。”
  
  我向俞悦使个眼色,“你先到门口接下老板,我跟王大哥在这里摆一摆条件。”扭过头来我就跟王老柄说:“大不了我们今天就取消活动,你们还能在这里坐个一年半载。如果听我的,大家都好做人。葛达裕欠你们的工钱跑不了,他还有账押在政府部门那边,清算时先补发你们的工钱理所当然。至于你手下这批兄弟如果没有别的活计,我帮老板做主,聘用需要的人手在奥驰工地上继续干就得啦,反正我们也需要人手,何况还是熟练工人,你看如何?”
  
  俞悦正待转身,却被王老柄一把拦住:“谁也别走,想玩金蝉脱壳的把戏没门儿。”
  
  战扬和手下一个便衣迅速将王老柄一左一右夹在中间,王老柄大喝一声,民工们霎时间骚动起来,围拢过来,把我们包围在中心,四周空气立马紧张起来。
  
  这时俞悦的手机响了,她匆忙掏出来接听,旋即面色凝重地说:“老板陪马副市长赶到了,现在围墙外面已经调来了武警部队。”
  
  场面上突然鸦雀无声,人们纷纷往围墙外张望,入口处已经出现头戴钢盔荷枪实弹的武警战士的身影。
  
  我心底一声喟叹,今儿这事看来没有善终的机会了。
  
  果然,王老柄眼中凶光毕露,一把撕开外套,只见腰间绑着一排雷管。他一手紧紧揪住俞悦的手腕,一手死死拽着引线,低吼着胁迫说:“谁也别动,要不咱们就同归于尽。”
  
  一时间大家都不知所措,惊呆无状,现场惟有战扬反应敏捷,已经从腰间掏出手枪指着王老柄的脑袋。
  
  “大家都别冲动,事情要搞复杂了性质就不一样。”我先向战扬说道:“兄弟先把枪收起来,我相信王大哥并不是要制造刑事案件。”战扬却像没听见我的话一样,依然端枪直指包工头,我转过头去对王老柄说:“你在北京混了这么些年还不懂道理么,讨要工资和挟持人质性质可完全不一样。听我一句话,放开她,穿好衣服藏好腰里的家伙,被特警狙击手盯上,对你也不划算。”
  
  那矮个民工头没有经过这种阵仗,结结巴巴地规劝壮汉:“柄哥,俺看这位兄弟说的没错,我们就,就,就是讨要工钱,可不是要造,造,造反哦。”
  
  “你懂个蛋,今天就得答应我们的条件,要那个能做主的马副市长过来跟我们谈判,答应我们的条件交钱放人。大家要不同生共死,他们要是得手,咱俩都得进去蹲大狱。”王老柄狗急跳墙的样子,额角和手臂上的青筋毕露煞是吓人。
  
  我嘿嘿一笑:“你还不了解现在的官儿,面对面跟你谈判,做梦去吧。不信你就让俞悦给姓马的拨过电话问问看。”
  
  这时俞悦的电话恰好又响起来,王老柄一扯她的胳膊,“接,跟他说让姓马的听电话。”
  
  “老板,是我,这边情况有些复杂。杨尘跟我在一起呢,是,我让他跟您说吧。”我在王老柄警觉地眼光注视下接过俞悦的手机,跟曾荃简单解释了一下我们现在的处境,问他看看能不能让马副市长接电话,直接在场的民工头儿沟通一下。
  
  曾荃让我等一会儿别挂电话,接着应该是跟马守节商量去了。半晌,耳筒里传来马守节中气十足的嗓音:“小杨,你们别担心,局面已经在我们完全控制之中,那个王八蛋想跟我谈判,可以,你千万想办法把他带出来,到外面就好解决他的问题了。”
  
  操他大爷的,是不是人一当官就变蠢,把别人都当猪头玩呢。我把手机一合,跟王老柄一摊双手说:“马爷愿意见你,不过要到外面去谈。你自己琢磨吧,是跟这儿死磕还是我舍命陪着你出去谈条件。”
  
  王老柄骂道:“孬种,就是他来这里被老子扣住同归于尽,俺还觉着冤呢。”我接过他的话头往下拽:“就是,何况你老兄还收着葛达裕的钱没机会花呢,家里还有老婆孩子热炕头舍不得搁下呢。”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