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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独秀传

_11 任建树(当代)
④指责陈独秀对北伐“糊涂闪烁,加以投机权位之恶名”,并说“因北伐而 筹款,为此间不得已之办法”,你却“据远道传闻,遽施攻击,”①②

④《中共中央文件选集》(2)第247页。 郑超麟:《我对瞿秋白的一些回忆》,《上海文史资料选辑》第42期。
《瞿秋白选集》编辑组:《瞿秋白选集》第291—293页,198
5年版。
《人民周刊》第18期,1926年8月12日。 陈独秀对张静江这样一个头面人物的来信,把它刊登在《向导周报》第
171期的读者来信栏里,并作答复,这自然是要存心贬低他。陈独秀在答 书中说:北伐军“是否含有投机权位分子,即训练最好之党军现在是怎样,
你们倘不需求我详细指陈,我姑且不必多说”。
至于筹款,既然出兵,那当然是“不得已”的,“然不筹之于殷商,不 第之于官吏中饱,而摊派公债预征钱粮及于小商贫农,且有恢复赌捐之议,
好一个不得已之办法,这都是远道传闻吗?”你说我“对于国民政府的政治 实力及国民革命军革命一概加以否认,尤近于臆断”。我认为“凡是尊
重国民政府的人,应该要求他有高度的革命性,事实是怎样呢?中山先生拥 护农工利益联俄联共,此革命政策,都几乎推翻了,现时还在推翻的运动中,
北伐总司令部成立后,国民政府几乎无形取消了”。广东、广西许多县的农
民“被驻军县官蹂躏的事,你们不知道吗?中央党部中,国民政府中,都有 大喊农民协会是土匪,你们不听见吗?这样怎令农民不怀疑!”①陈独
秀的答书痛快淋漓,好似把“三二○事件”以后憋着一肚皮的晦气一股脑儿 地发泄了出来。
但是,陈独秀对国民党和国民政府的批评,并不能对北伐战争的进行产 生多大的影响。
7月11日,北伐军占领长沙,然后挥师北上。9月7日攻克汉口,而 后东进江西,与东南五省联军总司令孙传芳部展开激战,并于10月9日第
三次攻克南昌。10日占领武昌,击败了直系军阀吴佩孚的主力。北伐①《向 导周报》第171期,1926年9月20日。
军进军之迅速,出乎交战双方的意料。在北伐军节节胜利的形势下,7 月31日中共中央及时发出《通告第一号》,说“在一月前还是为防御吴之
南侵必须北伐”,现在“乃由防御而转为进攻形势”,北伐“是为民众争自由 而战,应该由民众积极的起来推动这个北伐,响应这个一北伐,才能使北伐
更具有革命意义”。①这时,陈独秀纠正了他对北伐的消极态度。但是北伐 战争的胜利推进所造成的革命形势又远远地向前发展了。
北伐战争首先使两湖地区出现了革命高涨的形势。人民支援了北伐战 争,战争的胜利为群众运动的迅速开展提供了有利的条件;两湖地区的国民
党组织基本上是由共产党人建立起来的,现在得到了发展壮大的机会;地方 旧政权有的崩溃,有的瘫痪,新政权的建立刻不容缓。另一方面,那些怀有
二心的北伐将领,虽然扩充了地盘和实力,但他们正忙于同直系军阀厮杀, 他们还没有站稳脚跟,稳住自己的阵脚。蒋介石由于在“三二○事件”赶走
了第一军中的共产党员,战斗力衰退。同时由于北伐军第八军军长唐生智部 扩充至六师之众,占据了两湖,蒋唐之间开始发生了矛盾,但无论是蒋,或
是唐,他们这时都还需要共产党的支持。北伐战争的进展,确为中国共产党 争取革命领导权提供了一个极为有利的时机,问题是中共中央和陈独秀能不
能把握住这个时机,和用什么政策去争取领导权。
面临着北伐战争引起的新形势,中共中央与远东局于①《中共中央文件 选集》(2)第204、205页。
东中派政权之下,“亦可发展农民运动,这个见解完全不合实际。因为 我们要不反对中派政权,只有停止发展农民运动;愈发展农民运动,则民众
愈不满足,愈反对中派政权。”这个见解是非常正确的。问题是用什么政策 和策略去对付中派政权呢?
会议认为“不维持中派政权有三条路可走:一,迎汪倒蒋;二,汪蒋合 作;三,使蒋成一个左派,执行左派政策”。
会议经过讨论之后,感到“第一个办法太危险”。现时正在北伐,一旦 去蒋,影响不好,而且继蒋而起的唐生智等“亦不可靠”。他们现在虽然反
蒋,“恐怕去蒋后,行动比现在之蒋还右”。“第三办法进行亦多困难。 比较最好的是取第二办法”,即迎汪复职,汪蒋合作。陈独秀和国际代表过
分地重视上层人物的力量,他们的眼睛紧紧地盯住了蒋介石、唐生智、汪精 卫等,完全忽视了在北伐的新形势下,发动群众,联合国民党左派,壮大两
党的组织,建立地方革命政权这一重要任务,更不要说乘机建立工农武装力 量了。
迎汪复职的主张提出以后,蒋介石即派胡公冕来上海见陈独秀,“请
C.P.勿赞成汪回,汪回后将为小军阀所利用和他(蒋)捣乱”。陈 独秀回答说:是在下列三个条件之下赞成汪精卫回来的,“一、是汪蒋合作,
不是迎汪倒蒋;二、是仍维持蒋之军事首领地位,愈加充实,扩大蒋之实力 作更远大之发展,决不主张别的军人拥汪以倒蒋;三、不主张推翻党务整理
案”。①总之,在陈独秀看来,“现在已非汪回不可①《中共中央文件选集》
(2)第224、225、261页。 了”,①“汪回左派将有中心,左派政权在广东将能建立”。②9月20
日,中共中央局作《关于最近全国政治情形与党的发展的报告》,系统地提 出了迎汪复职,汪蒋合作的方针。《报告》认为“革命势力分散了是不好的;
但现时的军队,若果权力集中在一人之手,反而更有右倾的危险。因此我们 现时对于蒋唐的冲突不去助长,也不去消灭,只维持其平衡,在这个平衡的
维持中,还可以逼他们多做点革命工作。”为了保持权力的平衡,蒋介石“只 能做国民政府军事首领,党及政府首领仍请汪回任,否则无法减少”唐生智
等人对蒋的“反感”。③
军权归蒋,党政大权归汪,那末什么权力归共产党呢?陈独秀说:“我 们的人力务全用在民众方面,万勿参加政府工作”,④共产党“必须立脚于
在野党地位”,⑤党权、政权、军权都一概不要,这正是制定迎汪复职、汪 蒋合作这一右倾错误政策的基本出发点。
这个政策不仅在共产党里得到了贯彻,例如,10月22日湘区书记的 报告里就明确地向中央表示要“彻底的取在野党的态度”,⑥中央要求江西
一些担任地方行政职务的共产党①②③④⑤
⑥《中央政治通信》第10号,1926年11月3日。
《中央复湘区的信》,《中央政治通信》第6号,1926年10月7日。
《中央给鄂区的信》,《中央政治通信》第5号,1926年9月27日。 陈独秀在“五大”上的报告,《中共党史资料》,1982年第3辑第2
40、239页。
《中共中央政治报告选辑》(1922—1926)第113页。
《中央政治通信》第3号,1926年9月15日。 员,“必须辞职,或者退党”,①也推行到国民党和群众团体。
因为迎汪复职的目的是削弱蒋介石的专权,这在当时不仅为国民党左派
所拥护,也是那些出于个人权力欲的右派分子所乐于接受的。10月中旬, 国民党在广州召开中央委员和各省市代表联席会议,通过了迎汪复职案。
当两种势力因利害关系而发生矛盾的时候,第三种势力若企图使这两种 力量保持均势,而不致发生尖锐的冲突,那就必须具有较强大的实力,因为
只有用实力才能维持两种势力的平衡,并使其向有利于第三者方面发展。可 是当时中共除了掌握群众运动的领导权,并没有掌握军权、政权和国民党的
党权,这是迎汪复职、汪蒋分权合作,纯属为他人作嫁的政策产生的客观原 因。因此当均势一旦破裂之后,为他人作嫁者往往会成为两方的牺牲品。
以陈独秀为代表的迎汪复职、汪蒋合作政策的产生,若就陈独秀本人的 思想而言,主要有以下两方面的原因:一、对资产阶级力量的错误估量,陈
独秀认为现时中国
社会“民族资产阶级还未完全形成,故进步的资产阶级也只有走向 K.M.T.来”。
在民族革命的时代,和中共合作的“K.M.T.乃是现时中国的惟一
民族党”。国民党里代表小资产阶级的“左派已走上了民族革命的道路”;代 表买办、地主、军阀的老右派已被开除出党;代表资产阶级的新右派与左派
“均尚在形成的过程中”;新右派的力量虽“不及老右派①《罗易赴华使命》 第33页。
大”,但“确是反对老右派的”。①陈独秀就是这样分析资产阶级和新右 派势力的,在他看来民族资产阶级既然“还未完全形成”,新右派和左派也
不过是“在形成的过程中”,而且又“确是反对老右派的”,因此争夺领导权 的问题似乎是压根不存在的。
二、不理解民主革命与社会主义革命的内在联系。他认 为现在既然“是国民革命时代,而不是无产阶级革命和专政时代,现在
不但资产阶级需要民主政治,即无产阶级亦需要民主政治,或者比资产阶级 需要民主政治更为迫切;因此,即在国民革命成功后之建设时期,也必
然是革命的民主的民众政权,而不是无产阶级专政,并且还不是工农政府; 在那时革命的民主的民众政权之下,中国的资本主义当然要发展起来,也只
有到那时,真正的中国资本主义才能够自由发展。我们不是乌托邦的社会主 义者,决不幻想不经过资本主义,而可以由半封建的社会一跳便到社会主义
社会”。②革命成功之后,既然政权落在“现在这样的左派领袖之手”,③因 此也就用不着去争夺革命的领导权了。陈独秀还惟恐资产阶级不放心,说“至
于国民革命成功,共产党便要与国民党左派争政权,这也是不会有的事。共 产党取得政权,乃是无产阶级革命时代的事,在国民革命时代,不会发生这
类问题”。④①②③
④《我们现在为什么争斗?》,《向导周报》第172期,1926年9 月25日。
《中共中央文件选集》(2)第283页。
《我们现在为什么争斗?》,《向导周报》第172期,1926年9月
25日。
《中共中央文件选集》(2)第279、280页。 那末未来的新政权给工农什么利益呢?陈独秀回答说:在工人方面如减
少工作时间,增加工资,工会自由,改良待遇等等。“至于农民政纲如武装、 土地及农村政权等要求,左派未必充分容许。我们和左派的联盟,将来会因
此分裂, 这时候世界革命的状况或已有新的变化,中国的国民革命也许转入一个
新时期”,但这是“较远将来的事”了。①可见陈独秀对于中国民主革命的 领导权的见解,又回到了他在1923年4月发表的《资产阶级革命与革命
的资产阶级》一文中所表述的观点:既然革命的性质是资产阶级民主革命, 那就由资产阶级去领导罢。至于无产阶级领导革命,那是资产阶级民主革命
胜利之后,进行无产阶级革命的事。这次他所表述的二次革命论的观点较过 去更明确了,而且出现在北伐战争的高潮期,因此它的危害性也就特别明显 和严重。
陈独秀在1925年9月曾说过这样一段话:我们固然需要民主政治,
“然而民主革命这个口号,未免偏于纯资产阶级的,在殖民地半殖民地的经 济地位,决没有欧洲十八世纪资产阶级的革命之可能”。②他朦朦胧胧地观
察到十八世纪欧洲资产阶级革命与中国民主革命之间的差异,但是他没有深 入地研究它们之间的质的区别,他不了解在二十世纪二十年代的中国,只有
无产阶级才能真正担负起领导民主革命的使命,将革命进行到底;不了解民 主革命与社会主义革命的区别与联系。陈独秀的认识水平在当时共产党里具
有相当代表性,它是党的幼年性在革命理论上的一个主要表现。共产党必须 经过长期的革命实践,无数的革命志士在斗争、失败、再斗争的过程中,付
出血的代价之后,党才能成熟起来。
①《本报三年来革命政策之概观》,《向导周报》第128期,1925 年9月7日。
②《中共中央文件选集》(2)第283、284页。
{{立于主体地位决策武装起义}} 上海,推翻反动军阀的统治,建立市民政权,领导上海工人举行了三次
武装起义。这期间陈独秀除到汉口出席十二月特别会议外,他一直坐镇上海。 共产党在工人武装起义中所执行的重大政策,都是经陈独秀认可,或是由他
亲自制定的。这时期上海工人斗争的得失成败、功过是非,都同他的活动密 切相关,都反映了他的思想。
1926年7月11日,北伐军占领长沙以后,挥师湘北。这时苏、浙、 皖、赣、闽五省联防军总司令孙传芳以“保境安民”为借口,迅即调兵遣将
分三路援赣,并伺机进攻湖南,切断北伐军的后路。这使东南五省资产阶级、 士绅以及一些社会名流顿感不安,他们惟恐战火蔓延到东南,危及他们的利
益和安全。苏州、无锡等六县商会会长联合通电,要求孙传芳“休养生息”。
①全苏公会赞同孙传芳“消极增防”,警告北伐军总司令蒋介石“不得越闽 赣边境一步”。②苏浙公团、全浙公会要求孙传芳“保持五省安全”。③上海
总商会通电,要求孙、蒋双方“解除误会,划守疆界”,如战端一开则“商 家命①②③《申报》,1926年8月9、12、15日。
脉不通”。总之,他们既不同意孙传芳援赣,也不主张北伐军东进,一 味地要求所谓东南五省的和平。这时只有上海总工会发表通电,反对孙传芳
“援赣之军事行动”,①但孤掌难鸣,应者寥寥。中共四届三中扩大执委会 虽然通过了《军事运动决议案》,指出“本党是无产阶级革命的党,随时都
须准备武装暴动的党,助长进步的军事势力,摧毁反动的军阀势力”,
②但这时上海还不具备武装暴动的条件。 然而,战争的形势却发展得非常迅速。9月1日,北伐军攻克汉口以后,
即挥师东进,攻入江西。在福建战场上,北伐军攻克永定,孙传芳军两面受 敌,他把主力部队投入了江西战场,上海的防务一时空虚。
北伐战争的胜利开展,诱发了上海资产阶级的头面人物和上海国民党负 责人士推翻孙传芳的统治、获取政权的欲望。
虞洽卿由于孙传芳取消了他的上海商埠帮办,推倒了他的上海总商会会 长的地位(改由亲孙的傅筱庵任会长),又解散了他所依恃的南、北市保卫
团,“所以虞极反孙”,“极力联络”
共产党,希望帮助他“取得上海政权”。③国民党上海军事特派员钮永 健也“要工人帮助他,听他的号令起来动作”,答应在暴动成功后“保护工 人”。④①②③
④《上海自治市的运动计划》(十月十七日),《教育杂志》(区委油印刊 物)。
中共《中央政治通信》,1926年9月15日。
《中共中央文件选集》(2)第15页。
《申报》,1926年8月15日。 起义和市民自治问题。区委书记罗亦农认为”应提出‘人民自治’的口
号”,建立“从虞洽卿起一直到工人”的联合战线,反对孙传芳的统治,“上 海地方非有一次民众暴动不可”。①关于第一次武装起义的指导思想,根据
罗亦农的讲话可概括为如下两点,一,起义“以商界为主体”,②“无产阶 级避免领袖地位”。如果无产阶级“急于来领导,必引起帝(国)
主(义)害怕,而大进攻,而大屠杀”,“资产阶级必害怕不来合作”。 所以“要把这个领导权给虞洽卿”。罗亦农说,这个政策区委“及中央都已
赞同”。③这当然包括陈独秀在内也是赞同的。二,起义成功之后,“政权给 谁,工人可不参加,我们完全让他们组织商人政府”,“我们只求得民众
自由,不要奢望”。④
这个政策,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当时的上海阶级状况,北伐军攻入江西 以后,上海资产阶级对反对孙传芳表现了一定的积极性,上海工人没有武装
起义的准备和经验,区委不能不采取慎审的态度,但是过分地重视了资产阶 级的力量及其革命性的一面。工人阶级不拿政权,或者如陈独秀所主张的共
产党处在野党地位,就能“求得民众自由”,这在半封建半殖民地中国不能 不说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奢望”。
资产阶级对这样的政策自然是乐意接受的,虞洽卿认为①②③
④上海市档案馆编:《上海工人三次武装起义》第20页,上海人民出 版社出版。
市运会议记录,1926年9月20日。 中共上海区委主席团会议记录,1926年10月9日。 中共上海区委主席团会议记录,1926年9月3日。
既有工人参加起义,又“以商界为主体的办法是对的”,①并表示“设
法捐钱”援助工人。②但当北伐军攻打南昌受挫之后,资产阶级害怕了。这 时区委又以“国民党的钮永健和吴稚晖二人为主力”策划起义。10月16
日,孙传芳的部下浙江省长夏超宣布独立,并率部由杭州向上海进发。区委 确定起义的目的是要求和平!撤退孙传芳在上海的驻兵!上海市民武装自卫!
上海市政归上海市民!等等。24日,夏超部已被孙军击败,区委误信北伐 军攻克九江的传闻,乃仓卒发动上海工人第一次武装起义。这时资产阶级“不
干了”,号称拥有1000人实力的钮永健,实际上不过百把人,工人纠察 队也只有200余人③,且大多赤手空拳,因此,起义在当天就失败了。
第一次起义的失败,提供了宝贵的经验教训。25日,罗亦农在区委临 时主席团会议上指出:“过去我们只是要资产阶级起来,而我们只是后面跟
着进行”,以后“要以自己为主体”,去“推动”资产阶级,过去当配角,今 后争主角,“惟此问题须到中(央)局讨论”。11月2日,他在全体区委会
议上又指明这次起义中的“一大差误”,是对共产党的领导力量“没有信 心,而依赖钮、虞”。罗亦农首先提出了武装起义以上海工人为主体的
基本方针。 陈独秀没有接受罗亦农的意见,到11月上旬,他仍然认为“我们现在
可以要两个领袖,钮永健(是)军事的,虞洽①②
③活动分子会议记录,1926年10月26日。 区委主席团会议记录,1926年9月7日。 区委主席团会议记录,1926年9月10日。
卿(是)民众领袖”。 追击,孙传芳军也无力反攻,交战双方一时处于体战期。陈独秀指示区
委“可以停止暴动宣传,要注意工会及党的内部工作”。①同时,由于奉鲁 军阀张宗昌部南下援孙,使东南五省人民受到极大的震惊,于是区委积极开
展市民自治运动,不仅国民党市党部、江苏省党部主张市民自治,各马路商 界总联合会也发表宣言,谓“当此危急存亡之际,各界人民应起自卫,图谋
永久和平。(一)划上海为特别市,永不驻兵,并本主权在民之义,以上海 市民组织市民会议,管理上海市政;(二)召集国民会议,解决国是;(三)
拒绝奉鲁军南下”。②这个宣言得到了许多团体的响应,即使迷恋东南和平 的三省联合会③,其中也有不少人士转向公开地反对孙传芳。中共中央及时
指示区委“要尽力拉出(三省联合会)各派分子”,与我们合作发动自治运 动。④
28日,上海400余团体5万余人在公共体育场召开“反对奉鲁南下 上海市民大会”,三省联合会的主要成员都到会讲话。大会决议:要求奉鲁
军撤回南下军队:一致拒绝(奉鲁的)军用票:上海划为特别市,由工商学 各界组织自治政府。①②③
④区委临时主席团会议记录,1926年10月17日。 三省联合会,由全浙公会(代表人为蔡元培、褚辅成等)、新苏公会(代
表人为杨千里、张君劢、黄炎培等)和全皖公会(代表人为李次山、许世英
等)三团体组成。
《申报》,1926年11月17日。 上海市档案馆编:《上海工人三次武装起义》第79、97页。
会后,总工会纠察队作先导,举行示威游行。当晚,被查封的上海总工
会自动启封。 会是领导自治运动的统一战线组织,它由闸北商会、商总联会、上海学
联、全国学联、上海总工会和三省联合会六团体组成,“以实现上海特别市 市民自治,谋市民利益为宗旨”。①区委在市民公会和国民党省、市党部都
建立了党团组织,以加强对自治运动的领导。群众性的自治运动为第二次起 义作了广泛的舆论准备。
正当北伐战争节节胜利之时,国民革命统一战线内部发生了深深的裂 痕。北伐军总司令蒋介石策动了一连串的破坏三大政策的活动。1927年
1月3日,他在南昌非法召开国民党中央政治会议,决议将广州国民政府迁 至南昌,公然反对国民政府已通告全国迁都至武昌的决定,企图挟天子令诸
侯,使国民政府成为他的囊中之物。2月21日,他在南昌行营总理纪念周 发表演说,口口声声叫嚷要“制裁”共产党;驱逐鲍罗廷。并唆使他的党羽
杀害江西省总工会副委员长陈赞贤,强行解散执行三大政策的南昌市党部和 学联。此后在九江、安庆也发生了同类性质的事件。蒋介石还派戴季陶到日
本与外务省次官密谈,日本帝国主义者奔走于南北之间,撮合蒋介石与张作 霖相妥协,以致报界一时盛传“南北妥协共同反赤”之说。这位权势炙手可
热的人物,他的一系列的反动言行不能不引起共产党人的戒备与批驳。
①《申报》,1926年12月7日。
演说,所谓共产党员排挤国民党员纯属诬陷不实之词,“事实恰正相 反”,蒋介石“对于腐败官僚投机分子方尽量容纳”,而对“共产党员却防闲、
排挤,且一再声言制裁之,这究竟出于何项动机”?①陈独秀连续发表文章,
不指名地批判蒋介石“和军阀妥协便是间接和帝国主义妥协”,提醒人们“留 心着!
果有谁敢经过日本帝国主义之拉拢,而与北方军阀妥协,以葬送革命”!
②蒋介石演说开口“我主张如何如何,反对如何如何,时常‘我’呀和‘我’ 的大喊,这在党便是表示‘我即党’,在政府便是表示‘朕即国家’,这些口
气乃是个人独裁性之自然流露”。③指责蒋介石对盛传两个月之久的南北妥 协共同讨赤的言论,“无一字声辩”。但是,这些揭露和批判虽然是较委婉和
含蓄的,但关心时事的人一眼便可看出指的蒋介石。
在中共上海区委内部讨论时,却无所顾忌的表明了他们对蒋介石的愤恨 和戒备心。1927年1月25日,区委即明确指出中外反赤联合战线的危
险性。罗亦农说:“上海为财源之地,北伐军如果一来,必将勾结资产阶级, 也许蒋介石到上海后,就正式攻击C.P.,而爆发直接冲突。”④区委决定
发动以“工人为主的武装暴动,现在局面很紧,我们要赶快准备,①②

④区委会议记录,1927年1月25日。 实:《我即党与朕即国家》,《向导周报》第191期,1927年3月
12日。 实(即陈独秀):《是谁愿与北方军阀妥协?》,《向导周报》第188期,
1927年2月16日。
《向导周报》第192期,1927年3月18日。 表示民众的力量”。蒋介石来到上海,“我们如无运动,他必与帝(国)
主(义)妥协”。现在就要让民众知道,“蒋实为反革命”,但在“宣传时, 只用口头不用文字”。①这是区委第一次讨论反蒋问题,也是第一次把工人
武装起义的作用与防止蒋介石和帝国主义妥协联系起来。 方针。区委依据中央的通告于17日发出《秘书处通讯(第十一号)—
—应付目前国民党内右派进攻及我们对蒋的态度》,这个文件的主要内容: 分析了1927年2月间的国内斗争形势,指出“北伐军的胜利,革命势力
之伸长”,迫使帝国主义及国内反动势力变换压迫民众的手法,“不由外面进 攻,而从内部破坏”。因此,国民党内部的斗争“已成为目前革命中最严重
问题”,政府迁移南昌之说,工农运动受摧残,“皆是右派进攻的具体事实”。 我们对于右倾势力的进攻,“无论在任何方面,皆准备与之冲突,不能让步,
因为让步就是革命的损失”。中央决定斗争的方针及对目前工作的意见是:
“1.不可使这个争斗简单成为C.P.与K.M.T.的争斗,无论在任 何斗争中都要拉出左派,与左派联合进行:2.不过所谓与左派合作,是要
我们能勇敢的立在主体地位,使左派来帮助我们,而不是要左派为主体,我 们去助他。总之,我们以后在一切斗争中一定要自己肩起责任去冲锋,
但同时又不要丢掉了左派,要领导着左派联合进行,要使这个争斗在①
②《“六大”以前》第721页。 上海市档案馆编:《上海工人三次武装起义》第115、118页。
形式上是左派与右派的冲突,而不是简单的C.P.与K.M.反对蒋
之个人独裁”,“现时蒋介石已成为反动势力之中心”,但“只能在口头上宣 传,文字上不能明提蒋介石的名字”,要依据事实“用很巧妙的词句暗射蒋 介石”。
中共中央的指示中最重要的是第(2)点,它鲜明地指出共产党在同国
民党左派联合时,要“勇敢的立在主体地位,使左派来帮助”共产党,也就 是自觉地主动地肩负起领导革命的职责,改变“以往在K.M.T.中斗争,
均是要左派顶头去干”,共产党“只在后面出主义(意),不肯直接上前”, 以致“左派一退”,共产党“也跟着退”的状况。①这个指示反映了中共中
央对革命领导权和同左派关系的认识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陈独秀是中共 中央总书记,这个指示如果不是他首先提出的,也必定是经过他同意的。而
且在第三次起义时,他所提出的许多主张,都是和这个指示的精神相吻合的。 因此,有理由作出这样的判断:这个指示也反映了陈独秀对革命领导权(至
少表现在上海工人斗争中)问题认识的转变,并自我批判了他过去的一些观 点。例如,他在1926年12月特别会议上所陈述的一些观点:共产党员
包办国民党,“包办的结果,国民党没有群众,左派的群众和左留领袖隔离, 于是左派未能有力的形成”。②现在他主张共产党应当立在主体地位,使左
派来帮助共产党。也纠正①
②《中共中央文件选集》(2)第384页。 上海市档案馆编:《上海工人三次武装起义》第119—122页。
了他在第一次起义时以商人为主体的思想,和起义后的幻想——钮永健 做军事领袖,虞洽卿做民众领袖,而主张中共“在一切斗争中一定要自己肩
起责任去冲锋”。1927年的二、三月间,陈独秀的思想处于明显地向上 发展期,在上海工人运动中抛弃了二次革命论的观点,这同即将爆发第二、
三次起义有着十分密切的关系。 在区委下达第十一号通讯的同一天(2月17日),北伐军攻打杭州,
守敌望风披靡,弃城而逃。捷报传来,上海人民精神振奋,工人斗志昂扬。 上海工人武装起义自始同北伐战争的形势发展密切相关。北伐军的东进,为
起义提供了条件,起义的口号之一是响应北伐军。18日,上海总工会发布 总同盟罢工通告,号召全市工人“援助北伐军,打倒孙传芳”,并郑重声明
这次罢工“全系政治性质,而非经济斗争,目标是对付军阀,而非对付 资本家”。①次日,又发布罢工宣言,提出建立真正保护人民利益的政府,
承认工会有代表工人权力等17项要求,到22日罢工人数增至36万余 人。
但是,在罢工之前没有向工人广泛地宣传“夺取政权”,“工人群众都不 知道这次罢工是什么意义”。罢工以后,也没有迅速地转入武装起义,直到
21日区委才下达起义的命令,宣布成立由11人(其中共产党员4名)组 成的市民临时革命委员会,以及由于准备不周等等的原因,这次起义除了闸
北和南市工人纠察队同军警发生零星的战斗外,其他地区大多没有发动起 来。因此中共中央和区委在23日晚便立即决定停①上海市档案馆编:《上
海工人三次武装起义》第123页。
止起义。 第二次起义虽然又失败了,却充分地体现出工人阶级的主力军作用。而
资产阶级在罢工和起义时畏首畏尾,拒绝宣布罢市;大资本家虞洽卿甚至“不 满意”把他的名字列入革命委员会公布于报端。①国民党钮永健的命令“毫
无效力”:②三省联合的一些知名人士由于受到通缉早已逃之夭夭,事实证 明他们根本没有资格充当起义的主角。第二次起义虽然又失败了,但192
7年初的上海滩越来越显得骚动不安,山雨欲来风满楼,更大规模的斗争即 将呼啸而起。
次极为重要的会议。它不仅果断地决定立即停止暴动,由总工会下令复 工,同时还决定“扩大武装组织”,“充实市民公会”,积极准备第三次起义;
这次会议建立了武装起义的最高领导机关——特别委员会(简称特委会或特 务会)。特别委员会以陈独秀为首,由中共中央和上海区委的主要负责人罗
亦农、周恩来、赵世炎、汪寿华等8人组成。此外还成立了以周恩来为首的 军事委员会,和以尹宽为首的宣传委员会。③特别委员会从1927年2月
24日至3月30日,共召开了31次会议,及时地汇总和研究上海党务、 工运、青运、工人纠察队、国民党党务、资产阶级、帮会、北伐军的进军以
及军阀部队在市区的兵力部署和对敌军策反等各方面的情况,①②
③上海市档案馆编:《上海工人三次武装起义》第136、137页。 上海市档案馆编:《上海工人三次武装起义》第205页。
上海市档案馆编:《上海工人三次武装起义》第210页。 然后制定出党的政策和方略,再去分头执行。现由上海市档案馆保存的
丰富的三次起义档案史料,有力地证明了特别委员会是一个十分精悍的领导 班子。他们有坚强不屈的革命意志,继承和发扬了中华民族优秀的道德传统
——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他们才华横溢,精力充沛。下 午开会,晚上作出决议,第二天就能传达到活动分子中。工作千头万绪,却
有条不紊。他们有着令人惊异而敬佩的工作能量和高效率。
特别委员会开了31次会,陈独秀出席了30次,他到会必发言。如果 把特别委员会的会议记录,与上海区委会议、区委主席团会议、各部产总联
席会议、活动分子会议等会议记录,以及区委的《每日通讯》,对照起来阅 读,便不难发现陈独秀在特别委员会议上提出的许多意见,是得到了及时贯
彻的。3月5日,特别委员会在讨论拟定起义日期时,决定“整个行动,由 特务会议指挥,紧急时亦(农)、恩(来)、松(松林,即汪寿华)、独
(秀)”4人负责。①因此,如果说第一、二次起义陈独秀是作为中央总书 记间接地对区委进行指
导的话:那末在第三次起义中,他是作为直接领导起义的最高决策机关 中的一位为首的成员。陈独秀在特别委员会上的发言,主要有以下三个方面:
一、总周盟罢工、武装起义和召开市民代表会议,三者紧密结合进行
陈独秀在24日的特委会上,提出“要造成工人群众夺取①上海市档案 馆编《上海工人三次武装起义》第283页。
武装的野心”。在26日的会议上又提出“我们要集中口号工作,群众 的夺取武装,群众的开代表会议,这二层是武器与政治同有意义的。无
论是警察的兵士的一支二支(枪)都夺取”。“市民代表会议,要在各地方各 区域都成立,成功一种权力。上海市政府即建筑在许多小政府上面,非常有
力量的”。总同盟罢工“要决定为夺取武装,为开代表大会而罢工。
(罢工后)工人不应回到家去,不要为罢工而罢工”。罢工时,“事先要 组织广大的交通队”、侦察队、宣传队,“以便很快的行动”。①3月4日的
晚上,陈独秀还关心地询问:“罢工后工人能跑到街市上去”吗?罗亦农回 答说:“已宣传为暴动而罢工,不能像上次那样,罢了工都回家去。”②根据
陈独秀的这些意见,经过集体讨论,会议做出决议:总同盟罢工以后,工人 立即冲上街头,夺取武装,转入起义,与此同时召开市民代表会议,为建立
市政权做准备。第三次武装起义正是根据这个纲领性的决策而举行的。
二、争夺市民代表会的领导权
秀说:“北伐军来后,最重要的问题,即为市政府问题。我们要群众的, 而他们必是领袖的。我们要选举的,而他们要委任的。此为重要争点,我们
应赶快做代表选举的工作,
在北伐军未来前,造成很浓厚的民选空气,预先选好”,他们①
②上海市档案馆编:《上海工人三次武装起义》第276页。 上海市档案馆编:《上海工人三次武装起义》第191、192页。
来后,再“与他们讨论名单,结果就成为民选的政府”。①市民代表会
“代表人数,至少一千,工人占一半。工人名单由上总负责,学生名单学联 负责”,“如果商人太多,工人要增加”。②
当时,上海国民党的一些头面人物,先是说市民代表大会不合法。后又 主张以市省党部为市省议会,不必再有市民代表大会。军政时期人民未训练,
不能实行代表会议。如果要选举的话,他们主张职业团体与地方团体同样有 选举资格。
陈独秀反对这些意见。他明确提出要同国民党“争持三点”:一、立法 机关与行政机关合一:二、得经过群众选举:三、选
举人与被选举人要发生联系。“不赞同”地方团体有选举资格,“即照中 山国民会议的办法,也只限于职业团体”有选举资格。
如果以训政为借口,“我们因(应)指出中山以训政为手段,民权为目 的”。③3月15日,罗亦农在活动分子大会上传达和解释了上述三点,并
着重指出市民代表大会就是民众的直接政权,“是国民革命的苏维埃”,因此
“必须以工人阶级为主体”,反对以地方区域为单位的选举,防止无职业的 流氓、土豪劣绅当选。代表大会“无立法与行政的划分。革命民众应该是随
时自己立法,自己执行”。我们“必须做到”这三点,“不能让步与妥协”④ 共产党一面与国民党争论这些问题,一①②③
④上海市档案馆编:《上海工人三次武装起义》第327页。 上海市档案馆编:《上海工人三次武装起义》第302、304页。
上海市档案馆编:《上海工人三次武装起义》第283页。 上海市档案馆编:《上海工人三次武装起义》第227页。 面积极准备选举,国民党想阻止也阻止不住了。
三、掌握火候,确定起义日期 应规定六号(礼拜日)为准备罢工期。实际上的(行)动,要临时决定”。
5日晚9时,周恩来在特委会上报告,关于起义“各方面动作已预备好,集 中力量在闸北。”①这时会议集中讨论起义日期问题。第一次起义是在
夏超战败、误信九江攻克的传闻时发动的;第二次起义是在总同盟罢工后的 第三天才发动的,时间选择都不确当。而起义时间的选择与起义的胜负有着
密切的关系。陈独秀说:起义“仍要带点机会色彩,不要太早。有二标准: 一、上海已无驻兵,二、北伐军到松江后仍前进,或待至到龙华。”因为“我
们武力单薄,鲁军作兴索性蛮动一下”呢。周恩来说北伐军攻下松江或苏州
“必可”发动。会议经过讨论以后,陈独秀决定:“一、松江下;二、苏州 下;三、麦根路与北站兵向苏州退。三条件有一个就决定发动”起义。②根
据以上三方面的作用,将陈独秀评为上海工人第三次武装起义的决策者,该 不会是溢美之词吧!
当蒋介石率领的北伐军愈是逼近上海,共产党人也愈是加紧起义的准备 工作,因为他们越来越认识到革命形势的严重性。3月15日,罗亦农在向
活动分子作报告时,说:国民党新右派“领袖蒋介石已被一切反革命势力所 包围,根本丢①
②上海市档案馆编:《上海工人三次武装起义》第281、282页。 上海市档案馆编:《上海工人三次武装起义》第265、281页。
弃了中山三大重要政策,且将与一切反革命的势力妥协,将使整个 革命运动右倾而倒败”。如果共产党“坚决起来做民众政权的运动,能拉住
民众自己的力量,与武汉的民众遥为应援,共同合作,未始不可以抵制右倾 力量的发展”,防止蒋介石到来上海出现反动局面。为此,共产党“应完全
取得”对罢工、暴动以及市民代表会议的领导地位,“丝毫不能退让,以为 革命成功之保障”。①这就是以陈独秀为首的中共中央发动第三次上海工人
武装起义的指导思想及其根本的目的。如果说在第三次起义时还不得不保留 了响应北伐军这个口号,那末隐匿在这个口号之下的更重要的目的,是通过
武装起义,建立由共产党领导的市民政权,使蒋介石将来一踏进上海便面临
着既成的革命局面,而受到抵制。 亦农下达第三次武装起义预备动员令。起义的总口号是罢工罢市,响应
北伐军,建立上海市民革命政权,打倒一切反动派。
20日晚,北伐军兵临城下,占领上海近郊龙华镇。午夜12时,上海 总工会主席团召集特别紧急会议,会上一致决议于21日正午12时开始总
同盟罢工。各工会因经过长久的准备和普遍的宣传,在接到命令的三小时内 便实现了全市总同盟罢工,参加罢工的工人不下80万。各商店也同时休业。
②伟大的上海工人第三次武装起义爆发了!①
②《申报》,1927年3月22日。 上海市档案馆编:《上海工人三次武装起义》第319、322、32
3页。 开了,到会的有千余团体,4000名代表,大会产生了上海特别市临
时市政府执行委员19名,其中共产党员9名。当日下午6时,上海工人在 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之下,经过28小时的巷战,占领了上海全部华界地区,
赢得了武装起义的胜利。
3月25日,区委召开扩大活动分子会议。罗亦农首先讲话,说我们今 天得到了自由,是我们忠实勇敢的同志和几十万工人奋斗出来的。现在全体
起立静默3分钟,追悼在武装起义中死难的同志。默哀毕,由陈独秀作报告, 他说:今天我们能在这里公开的开会,这不是官府或哪个阶级给的,是我们
工人“用热血换来的”。上海这个最难打下的城市,“实在是革命的(群)众 与勇敢的工人打下来的”。这次斗争的胜利,证明我们党“已经能开始武装
暴动了,这使我(们)的同(志)有了自信”,使我们“看清楚了无(产) 阶级的力量。
大资产阶级是不革命的,小资产阶级革命是赞成的,但自己是不干的”, 所以中国革命只有无产阶级“出来担任”。小资产阶级虽赞成革命,“但没有
工人来领导,也就没有意义了”。
我们“现在是胜利了,但还是争斗的开始,因(为)资产阶级帝国主义 者已经由恐慌而向我们进攻了。所以(我)们要准备继续的争斗,我们要看
清这个开(始)的序幕”。“在全国我们争斗的目标,(一)帝国主义,(二) 军阀、右派”。
“我们是革命的政党,所以每个党员要懂政治,懂得谁是敌人,谁是朋
友”。① 陈独秀发言完了以后,由罗亦农代表区委做报告,其中谈到“独秀同志
已告诉我们重要话,我们要特别注意”。他的讲话和区委的报告“以后要尽 量宣传,使所有一切
群众明白”。最后由帅朝伶(吟)发言:“陈同志是我们中国革命领袖, 我们应一致表示,坚决的表示拥护陈同志的报告。”
尹宽“提议大家坚决表示拥护领袖”。大会在众人的掌声②中结束。 上海工人第三次武装起义胜利后的陈独秀恐不免仰首伸眉,踌躇满志,
但为时不久他就变得忧郁、恼怒而踌伫不前了。
{{困惑中的思索起草《汪陈宣言》}} 上海工人第三次武装起义消灭了盘踞上海的反动军警,推翻了军阀的反
动统治,使北伐军不费一枪一弹,垂手进驻上海。 在第三次起义之前夕,陈独秀曾说:“将来上海武力是蒋据《扩大活动
分子大会记录》,但该《记录》缺会议召开的日期。据《上海工人三次武装 起义》档案史料一书第394—403页载有1927年3月25日《中共
上海区委召开扩大活动分子会议记录》,该书编者注“原文无第一页”,该《记 录》缺第一部分。据笔者查阅三次起义档案史料,并核对两份《记录》的原
文,可确定所谓“原文无第一页”缺的第一部分,就是罗亦农和陈独秀讲话 的内容。
①②上海市档案馆编:《上流工人三次武装起义》第394、396、
403页。 介石,民众是C.P.,革命武力与民众分离,结果,两家不利。现在
我们要有很大的群众来威胁武力,使他让步。”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一、“扩 充市民代表会议”,团结小资产阶级,拉住资产阶级;二、迅速地发展国民
党党员,“将来对付右倾军阀,可用党员大会来解决最后难解决的问题”;三、
“尽量扩充C.P.,以后北伐军来后,就整个的加入国民党”。①这三条措 施中最重要的是着眼于阶级力量对比的第一条。现在起义胜利了,新的市政
府诞生了,北伐军也来了,可上海阶级关系的变动却朝着与陈独秀预期的相 反的方向发展。
共产党人早已怀着戒备心和警惕的眼光注视着统率北伐军的蒋介石,而 资产阶级却把蒋介石当作能给他们带来福音的天使。因此,在第三次起义和
市民代表大会的准备过程中,他们原有的一点革命热情也丧失了。当北伐军 逼近上海的时候,钮永健说暴动已“无对象,不要徒然牺牲”。民族资
本家也认为北伐军就要占领上海了,犯不着再去冒偌大的风险,搞什么起义。 他们左顾右盼,离他们不远的是一支实力强大的正规军;站在他们身边的是
已经动员起来的不怕任何牺牲的工人队伍。于是,资本家不得不敷衍应酬工 人,“承认工人开办工会,并拨房子给工会”,甚至“自动”地给工人增加工
资。②实际上他们并不赞成工人起义。
各马路商联会董“表示不需要”夺取政权。③南市总商会①②
③各党团会议记录,1927年2月25日。 上海市档案馆编:《上海工人三次武装起义》第279、325、32
9页。 特委会议记录,1927年3月17日。
作出决议,告诫“商家应守镇静态度,处此时局,任何政治行动,概不
加入”。①有些商人“不敢(做)市代表”,②如果要做,也“俟党军来后做, 否则恐引起误会”,③因为市民代表会议,是C.P.的”,“北伐军来时要
解散的”。④有的当上了代表,觉着是共产党把他“抬举出来的”,心里既“快 活”
又害怕,⑤不晓得将来究竟是祸还是福。因此,总罢工以后,商界宣布
“休业”,而不说是罢市。罢市,是政治行动;而休业呢?巷战打起来,商 店老板只好打烊,免得财产受损失。罢市和休业,这两个不同的词语反映了
资产阶级对第三次起义的微妙态度。资产阶级是最讲究实惠的,你没有足够 的实力,又没有具体的工商政策,他们是不会跟你走的。陈独秀想通过市民
代表大会拉住资产阶级,这个办法一开始便碰壁了。
武装起义胜利之后,有一支2000名武装的工人纠察队站在资产阶级 身边,这使他们胆战心惊。起义胜利后的第二天,总商会、南市商会、闸北
商会及银钱两业公会举行联席会议,棉纺业巨子荣宗敬在会上说:“工人手 中一有枪械,闻者寒心,务须收回枪械以维治安”,与会者一致赞成。⑥显
然,在推翻军阀政权之后,工人阶级与资产阶级之间固有的矛盾突出了,且 不说还威胁到帝国主义者的利益。于是资产阶级人士对刚①②③④⑤
⑥《荣家企业史料》(上册)第192、193页。 特委会议记录,1927年3月15日。 特委会议记录,1927年3月16日。
各党团会议记录,1927年3月3日。 各部产总联席会议记录,1927年3月2日。
《申报》,1927年3月6日。 刚诞生的市政府采取了拆台的手法。23日,第一次市政府委员会议竟
然召开不成,后经总工会代表以“不上工为威胁,终算开一谈话会”。①到
3月底,先后有钮永健及资产阶级代表六人声明辞去市政府委员职务,其中 有杨杏佛这样的进步人士。他们如此迫不及待地退出市政府,无非是向北伐
军总司令蒋介石公开表白自己是“清白”人家,与共产党决无瓜葛,请“党 军”切勿误会。种种迹象证明,赢得了武装起义胜利的上海工人阶级犹如在
五卅运动的后期那样,又一次陷入了孤立的境地。此时,市面流言蜂起,真 真假假,不胫而走,什么市政府是C.P.的,蒋介石反对;上总被白崇禧
缴械了;工人要冲入租界。上海滩阴风飕飕,寒气袭人。共产党人面临着严 峻的挑战。
除工人纠察队武装等问题。陈独秀提出整顿和健全工人纠察队和工会, 加强对国民党党部工作,还主张通过军民联欢、输送在起义时缴获的枪械、
补充士兵的办法,使当时比较左倾的薛岳部队(时驻扎闸北)能常驻上海。
②但机灵的蒋介石很快就把薛部调开了。
25日晚8时,陈独秀在特委会上慷慨陈词: 中国革命如果不把代表资产阶级的武装打倒,中国 就不想要革命,同时只要把此武装打倒,资产阶级就可以服从革命的力
量。上海现在资产阶级与右派勾结党军①
②上海市档案馆编:《上海工人三次武装起义》第376页。 上海市档案馆编:《上海工人三次武装起义》第372页。
也很右倾。我们如果情愿抛弃上海,就很容易。如果争斗,就要马上动
作。
因为将来的纠纷问题,为纠察队的武装解除问题,如果我们不马上动作, 将来就将纯全为国共争斗,完全失掉联合战线。所以我意我们现在要准备一
个抵抗,如果右派军队来缴械,我们就与之决斗,此决斗或许胜利,即失败 则蒋介石的政治生命完全断绝,因此北决斗,实比对直鲁军斗争还有更重要
的意义。①这是一段耐人寻味的讲话,它既有高昂激越的气氛,又有隐忍的 苦楚。陈独秀察觉到斗争形势的险恶,准确地指出了斗争的焦点“为纠察队
的武装解除问题”,并决心“要马上动作”,进行“决斗”。决斗的对手也是 明确的,即蒋介石。但这是个特别难对付的对手,他不是北伐军所要打倒的
对象——旧军阀吴佩孚、孙传芳等,而是一个要打倒旧军阀的北伐军总司令; 他是国民革命联合战线中的一位重要成员。自从“三二○事件”以后,他既
限制、排斥,又联络、利用共产党,他们攻击的主要对象是旧军阀,同时又 压迫工农群众运动;他在群众中有相当的威望,但人们并不了解他的底细。
就是陈独秀对他也了解不深,“始终牵就他向他让步想拉他向革命路上 走”,②惟恐“失掉联合战线”。陈独秀同这样一位对手进行决斗,首先在精
神上就处于被动状态了。 在英、美帝国主义炮轰南京之后,陈独秀指出“帝国主①
②《蒋介石反动与中国革命》,《向导周报》第198期,1927年6 月11日。
上海市档案馆编:《上海工人三次武装起义》第389页。 义与新军阀已经进攻了,中央与区委已决定准备防御战争”。可见
所谓决斗,其实质不过是防御而已。以一支纠察队去防御一支正规军的进攻, 且不说停泊在黄浦江的军舰里还有数万名帝国主义的海军陆战队员,谁胜谁
负,未卜先知,陈独秀不会不明白的。于是他在3月26日上午的区委会议
上,一会儿提出“包围白崇禧,号召反英,要蒋反英,民众愿作后持(援)”, 这样“可逼蒋对民众的进攻减少”,企图以发动反帝运动,突出民族斗争,
冲淡国内阶级矛盾。一会儿又说“最好要将反英反蒋联合一起”。①可见在 决斗之前,已经是主意不定,步伐乱套了。
以几分疑虑的眼光审视着他的态度。蒋介石明确表示:“本人对沪租界 绝无用武力收回之意。”②沪上商界希望他“对于商业有维护方法,而商界
当与合作到底”。他回答说有关护商的“各种条例,不日当可颁布,决不使 上海方面有武汉态度”。③“所有上海地方秩序与中外人民财产,自由鄙人
完全负责。”蒋介石确给帝国主义者、买办和资产阶级带来了福音。至于工 人纠察队,蒋说“在此军事期间,应该受军事当轴的节制”,④所谓“军事
当轴”舍蒋氏之外,还能是谁呢!
蒋介石来到上海以后,陈独秀写信给区委,说:“目前我①②③
④《申报》,1927年3月30、27日。 上海市档案馆:《一九二七年的上海商业联合会》第48页。
《申报》,1927年3月28日。 上海市档案馆编:《上海工人三次武装起义》第392页。 们表面上要缓和反蒋、反张(静江),实际准备武装组织,上总除力争
保持纠察队外,要少说政治。对蒋要求我们的问题,差不多都可答应,但要 他积极反英”,发动罢工反英的“第一先决条件要得到国民党及老蒋同意”。
①可结果呢?反英罢工发动不成,而且老蒋也决不会同意反英的。
“在此军事期内,一切行政处处与军事政治统系攸关,若不审慎于先,
难免纠纷于后,中正为完成政治统系及确定市政制度计,务望暂缓办 公。”②这当然是封恐吓信,但是出自于手握重兵的总司令之手的恐吓信。
蒋介石早已看中了东南这块宝地,他要在这里安营扎寨,卧榻之旁岂容他人 鼾睡。他一定要把市政府这个新生的婴儿扼杀于摇篮里。而市政府的惟一的
武装支柱是工人纠察队,因此必须从这里开刀。
30日,陈独秀“决定以市政府与老蒋冲突,免工人纠察队直接与他们 冲突”。③而这个时候的市政府委员们已是“中夜徨徨,莫知所适”,还怎能
“与老蒋冲突”呢! 从工人武装起义的准备开始,蒋介石就像个鬼魂似的一直纠缠着共产党
人,陈独秀和特委会的委员们曾设想过各种方案,以对付这个魔鬼,但觉着 既不能战胜他,又不能摆脱他。
陈独秀提出过反蒋问题,却没有公开地揭露蒋摧残工农运动的罪行,发 动群众向他作坚决的斗争。蒋介石还拥有相①②
③区委主席团会议记录,1927年4月1日。
《申报》,1927年3月30日。 上海市档案馆编:《上海工人三次武装起义》第428页。 当雄厚的政治资本,他还没有完全撕开他的假面具。陈独秀害怕因公开
的反蒋而导致联合战线的破裂,他面对着一个阴险狡黠、令人捉摸不定的对 手,苦思焦虑的结果,除了工人纠察队固守自己的阵地,再也想不出良计妙
策了。陈独秀智穷力竭,陷入了无法摆脱的困境。
就在这个时候,共产国际于3月31日发来了电报,指示中国共产党“开 展一次反右派运动。鉴于力量对比上处于非常不利的地位,我们不要仓卒进
行公开斗争。武器不要交出,必要时须隐藏起来”。①罗亦农“看了这个电 报,很愤怒地把他摔在地下”。②罗的“愤怒”表达了上海共产党人的义愤 心情。
在第三次起义前后,共产党处于公开的或半公开的地位,工人纠察队更 是完全公开的。
工人用鲜血和生命夺来的数千支枪也许是可以藏起来的,可数千名纠察 队员藏到哪儿呢?!
藏起来就能避免斗争和屠杀吗?4个月之后,武汉工人纠察队不是主动 地交了枪的吗,结果又如何呢?秘密的零星的持续不断的搜捕与屠杀,未见
得比公开的大规模的屠杀要仁慈宽厚些。罗亦农把收藏武器斥之为“自杀的 政策”,是符合当时共产党人的认识逻辑的。
无巧不成书。也就在这个时候,一位为各派政治势力所瞩目的人物汪精 卫从法国途经苏联,于4月1日回到了上海。
陈独秀是主张迎汪复职,削弱蒋介石的权力的,并已得①
②陈独秀:《告全党同志书》。
《罗易赴华使命》第58页。 到国民党左派的支持。3月10日至17日,国民党举行了二届三次全
会,通过了若干限制蒋介石权力的决议案,并推举汪精卫任国民党中央常委 和国民政府主席。蒋介石原是极力反对汪精卫复职的,反对不成功,便接过
迎汪的口号,欢迎他回国。
汪精卫一到上海便被蒋介石、吴稚晖、李石曾、蔡元培等人包围,并连 日举行会谈。他们说:“共产党已提出打倒国民党、打倒三民主义的口号,
并要使工人冲入租界,引起冲突”,造成不可解的纠纷。蒋介石提出两件事 要汪赞成,“一是赶走鲍罗廷,一是分共”。
汪精卫是在“三二○事件”被蒋介石排挤出洋的,现孤身一人在沪,不 免心有余悸,而且他也不愿在蒋的麾下进行“分共”,他的目的地是武汉,
他需要了解那里的情况,因此对蒋表示等将来中央党部和国民政府迁至南京 以后,“召开第四次中央全体会议,以讨论决定”这两件事。①
所有军政、民政、财政、外交诸端,皆须在汪主席指挥之下,完全统一 于中央”。②这个通电在字面上完全符合陈独秀过去的主张,党权、政权交
与汪,军权交与蒋。处于困境中的陈独秀本来是希望缓和与蒋的矛盾的,现 在他认为缓和的时机随着汪精卫的回国而到来了。因此,当汪精卫与陈独秀
会晤时,汪将中共要打倒国民党、冲入租界一类的话,向陈提出①
②《申报》,1927年4月4日。 汪精卫:《武汉分共之经过》,1927年11月5日。 质问。“陈独秀力称决无此事”,并“亲笔”起草了国共两党联合宣言,
“以解释谣传表明态度”。①据郑超麟回忆,宣言草成之后,陈独秀把自己 的名字签在稍后面一点,前面留给汪精卫签名,还说在大报上很久不见我的
名字了。可见他这时的心情是兴奋和舒畅的,是很相信宣言能起作用的。《汪 陈联合宣言》于5日见报。它的主要内容有以下四个方面:一、郑重声明“中
国共产党坚决的承认中国国民党及国
民党的主义,中国共产党无论如何错误,也不至于主张打倒自己的 友党,主张打倒我们的敌人(帝国主义与军阀)素所反对之三民主义的国民
党,使敌人称快”。这段声明表示中共是坚持国共两党合作的,在政治上是 有利的。
二、严正指出现在“国内外一切反革命者,造谣中伤离 间,无所不用其极”!所谓“共产党组织工人政府,将冲入租界,贻害
北伐军,将打倒国民党”等等,纯属谣言,是反革命分子破坏两党合作的阴
谋。 三、但是,把“国民党领袖将驱逐共产党,将压迫工会
与工人纠察队”,一律看作是谣言,甚至说“上海军事当局,表示服从 中央(指蒋的通电——引者)即或有些意见与误会,亦未必终不可解释”。
这段言论是典型的右倾麻痹思想的表现,如果主观上不是自我欺骗的话,客 观上也是欺人之谈。
四、因此,整个《宣言》只讲合作,不讲斗争,说什么 两党同志“立即抛弃相互间的怀疑,不听信谣言,相互尊敬,①汪精卫:
《武汉分共之经过》。 事事协商,开诚进行”,①纯粹是一厢情愿的痴想。
陈独秀对《宣言》里的每一句话,未必都信以为真,但这也不能减轻他 对《宣言》所产生的影响应负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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