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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路

_8 倪匡 (当代)
  黄绢在不到一秒钟之内,就恢复了常态,她先呷了一口茶,然後淡淡地道:「不必道歉了,你为了要自然而然说出这句话来,只怕已练习了好几小时?成绩很不错,我是不是应该鼓掌?」
  这一下,轮到王一恒尴尬了,他心中想:好厉害的女人!他打了一个哈哈,道:「我看餐桌准备好了,是继续讨论这个问题呢?还是进餐之後再说!」
  黄绢满不在乎地笑了起来,道:「一般来说,这种问题,都是在饭後讨论的!」
  王一恒站了起来,道:「请!」
  黄绢也站了起来。
  餐厅中,三名小提琴手一看到他们进来,立时开始了演奏,甚至音乐也是黄绢最喜欢的一首幽默曲。
  整个进餐过程中,王一恒和黄绢,都说著不相干的话。从开胃茶一直端上来的,全是黄绢最喜爱的食品,不必等到甜品出现,黄绢已经可以肯定,王一恒为了这餐饭,不知化了多少心血。
  这样的精心安排,当然不是单为了要请她帮助陈维如那麽简单,黄绢的心中,十分明白王一恒是为了甚麽。作为一个出色的美女,从少女时代开始,就不断接受各种各样异性的赞美和追求。女性的虚荣心,使她十分乐意有眼前这种情形出现。
  当她的手中,转动著酒杯,远年白兰地琥珀色的光芒隐隐闪动之际,她还在想:王一恒提到了卡尔斯希望自己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他是那麽露骨地在暗示!
  黄绢把酒杯举高些,透过酒杯,去看坐在她对面的王一恒。王一恒有多大年纪了?从他的外表来看,实在很难估计,可以从四十岁到六十岁。一大半是由於他的地位和财富的衬托,他自然而然,散发著成熟男性的魅力。而且,他还保持著体育家的体格。他暗示知道卡尔斯的弱点,那言外之意是甚麽呢?是说他自己是一个真正的男人?
  黄绢一想到这一点,心跳得剧烈起来。她连忙呷了一口酒,来掩饰一下。可是,芳香柔滑的酒,顺喉而下之後,却令得她的心跳得更剧烈。
  是的,卡尔斯离真正的男人,很有一段距离。黄绢自然不会忘记,在死海边上,她跟著卡尔斯回他的国家去,开始一个月,卡尔斯还对她维持著礼貌,一个月之後的某一个晚上,卡尔斯闯进了她的卧室。
  黄绢并不感到意外,她早已知道,这是迟早会发生的事。卡尔斯将军在言词中,已经不知暗示过多少次:她想获得全部的信任,至高的权力,就必须使她属於他。
  对於这一点,黄绢也不感到意外。财富和权力,是地球上的最高级生物──人类一直在追求的东西,不论男女,毫无例外。男人获得财富和权力的方式,和女人多少有点不同。大多数的男人,在获得财富和权力的过程之中,都需要经过极其痛苦的挣扎过程,如今成为一国元首的卡尔斯将军,就曾成为俘虏,几乎死在大沙漠中。但是女人却可以有一条捷径,只要有一个已经拥有财富和权力的男人,愿意把财富权力和她分享的话,她就可以得到她所要的一切。
  当然,代价还是要的,代价,就是拿她自己去交换她所要的东西!
  卡尔斯将军曾经侵袭过黄绢,当时,他的手中握著一把钻石,可是被黄绢坚决拒绝,反而把他击昏了过去。这并不代表黄绢和卡尔斯之间的「交易」已经就此中止了,只不过表示她不喜欢这种方式──任何女人都是一样的,在不同的方式之下,可以得到各种不同的女人。黄绢不愿意被当作娼妓一样让卡尔斯到手,可是在相处一个月之後,她可以自己告诉自己,卡尔斯,人不讨厌,甚至样貌也算得上英俊,尤其他那麽想得到自己,可以说是爱情吧!
  这是一个最好的自欺欺人的幌子,对女人来说,「爱情」两字,真是恩物,可以掩饰事实上是为了轻易获得权力和财富的目的。
  卡尔斯将军那一晚闯进黄绢的卧室之际,事实上,已是黄绢等待他第七个晚上了。黄绢经过刻意的打扮,使得任何男人一看到她,绝没有十分之一秒的余暇去想及旁的事。
  卡尔斯将军一下子就将黄绢拉了过来,紧紧拥在怀中,这位充满了征服世界野心的将军,在那一天晚上,居然在自己的身上,洒满了香水!
  在卡尔斯将军双手粗野的抚摸之下,黄绢的情欲,也被煽动了起来,她那种热切期待著外表看来如此粗犷的卡尔斯进犯她的神情,令得卡尔斯兴奋得发出如狼嗥一般的叫声。
  可是一切却全在绝对意想不到的短时间中结束了。黄绢在那一刹间,感到一种接近爆炸的愤怒,她陡然睁开眼来,已经准备要将卡尔斯推开去。
  可是当她一睁开眼来之际,她看到卡尔斯满脸全是汗,充满了内疚,懊丧和愤恨的神情。
  在那一刹间,她知道自己应该怎麽做了。以後,每一次她都做著同样的事,尽管每一次,她都同时在心中,用尽了她全身的气力在呼叫:不,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应该是这样的!应该是酣畅淋漓,应该是极度的快感,应该是……就像原振侠在那暴风雪中的山洞一样。
  可是不管她心中怎麽呐喊,她表面上的做作,都可以令得卡尔斯感到满足,於是,她得到了她要得到的东西。
  当黄绢想到这里的时候,她不由自主,轻轻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虽然她立时觉察。自己在王一恒的面前,绝不应该现出这样的神态来,但是,一直在目不转睛注视著她的王一恒,却已经看到了。
  王一恒也立刻知道,已经找到了黄绢的要害。
  王一恒也缓缓地转动著手中的酒杯,道:「由我所统领的,其实也可以算是一个王国,一个庞大的经济王国。」
  黄绢缓缓地吸著气,一双妙目,望定了王一恒,那种眼神,令得王一恒不由自主,喝了一口酒,那口酒令得他的胆气也壮了些。他也回望著黄绢,道:「苏联国家安全局和美国中央情报局,都拥有卡尔斯的资料,黄小姐,这不是什麽秘密!」
  黄绢有点倔强地抬起头来:「那又怎麽样?」
  王一恒说得十分露骨,道:「所以,我不认为你是一个快乐的女人!」
  黄绢像是听到了一句十分普通的话一样,一点异特的反应也没有。王一恒会开始对她挑逗,她是早已预料得到的。她笑著,道:「请问,你是一个快乐的男人?」
  王一恒低叹了一声,道:「你的问题如果是:「你是一个快乐的人?」那就十分难回答,现在你问的是我是不是一个快乐的男人?」
  黄绢自鼻子中发出「嗯」的一声,那麽简单的一下声响,可以令王一恒的手不由自主,发起抖来。王一恒道:「这比较容易回答,只要我有一个能令我快乐的女人,那麽,我就是一个快乐的男人了!」
  黄绢「格格」地笑了起来,道:「太简单了,就像二加二等於四一样,是不是?」
  王一恒跟著笑了起来,谈话进入到这种程度,他也比较大胆了。他知道,黄绢不是普通的女人,拥有极高的权力,一个国家的财政可以归她调度,她几乎和世上所有的女人不同,超乎她们之上,要去擒猎这样的一个女人,绝不是容易的事,所以他一直小心翼翼地在进行。然而这时黄绢的神情,却给他极度的鼓励。
  黄绢像是不经意地微伸出舌来,在唇上缓缓而又轻柔地舐了一下。王一恒立时想:那是饥渴的表示麽?
  黄绢的心中也在想:王一恒自然是男人中顶尖出色的人物,他对自己这样子,算是迷恋麽?是不是就在今晚,就和他……
  两个人都不讲话,突然静了下来。那一分钟的寂静,简直使他们两人,互相之间,可以听到对方的心跳声。他们非但保持静默,而且几乎一动都不动,只是互相注视著对方。
  等到黄绢又再一次用那种诱人的动作,去舐她的唇之际,王一恒认为时机成熟了!
  王一恒想到的是,黄绢是那样成熟的一个女人,而卡尔斯将军绝不能满足她,以她的地位,也不能太随便,自己这样身份的男人,应该是她理想的对象。她接连两次那样的动作,岂不是正表示她某种需要上的饥渴?
  当王一恒想到这一点时,他轻轻按下了沙发扶手上的一个按钮,本来,他和黄绢是相对地各自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的,当他按下了那个按钮之後,沙发下面,看来铺著象牙色的西藏纯羊毛地毯的地面,突然缓缓地转动起来,将两张单人沙发,转得巧妙地靠在一起。
  王一恒的书房中,有著这样的设备,倒也颇令黄绢感到意外,就在她睁著眼睛,现出一个惊讶的神情时,王一恒已缓慢,但是坚决地,向她的唇际凑来。
  开始时黄绢并没有任何动作,但是,当王一恒和她距离变近时,她扬起手来,挡在两人中间,并且轻轻把王一恒推了开去。
  王一恒在商场上勇猛非凡,但是在这时,他却敏感无比,立时坐直了身子,只是以询问的眼光望定了黄绢。黄绢像是刚才根本什麽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微笑著,道:「谢谢你告诉我叫人跟踪尼格酋长的原因,这三张请柬,如果可以给我带回去的话,我会设法找出是谁发出这种请柬的,尼格酋长的失踪,一定和这发请柬的人有极大的关连!」
  王一恒缓缓吸了一口气,黄绢拒绝了他!
  虽然黄绢拒绝的方式是这样不著痕迹,但是在几乎任何事上,都无往而不利的王一恒而言,却感到自尊心受到了极度的伤害。那种强烈的羞辱感,令得他的脸色一阵发红,一阵发青。他竟然无法保持镇定,这真是他这三十年来未曾有过的事。
  黄绢装成完全看不见的样子,半侧著身站了起来,道:「我应该告辞了!」
  她已经测念到了王一恒对她的迷恋程度,这令她很高兴。在这样情形下,她当然不必再有任何行动。她了解王一恒这种成功典型的男人的性格,越是得不到的,他们越是要尽一切力量追求!
  黄绢站起来之後,跨出了一步,估计王一恒已经恢复正常了,她才转过身来。果然,王一恒的神态已经完全回复了正常,也跟著站了起来。
  他们一起离开书房,在走廊上,黄绢的保安人员已迎了上来,其中一个低声向黄绢讲了一句话,黄绢转头道:「真要走了,有几个很特别的人在领事馆等我。」
  王一恒作了一个无所谓的神情,心里却恨不得抓住黄绢的头发,把她拉回来。他一直送黄绢到车边,才道:「希望我们再能见面!」
  黄绢给王一恒一个令他充满了希望的微笑,道:「当然,一定会!」
  王一恒深深吸了一口气,看著黄绢上了车,车子缓缓驶过花园,向外驶去。
  王一恒怔怔地看著驶远的车子,其实,他已经根本看不到车子了,可是,他还是怔怔地站著,令得他的仆人,个个也站著不敢动,心中诧异到了极点。过了好久,王一恒才转过身,慢慢地回到书房,喝了一大口酒,坐了下来,不由自主,苦笑起来,摇著头。争著向他投怀送抱的美女,不知有多少,而他,却像是一个普通人在追求公主一样,在黄绢面前,一筹莫展!
  在这时侯,连王一恒自己也觉得有点意外,他突然想起了那请柬上的话:「你将会见到意想不到,又乐於与之见面的人物,和发生意科不到而必然极之乐於发生的事!」
  当他突然想到这一点时,他整个人都为之震动,惊讶於自己会突然想到了这一点。
  然而,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继续向不想去。他先想到:如果我在约定的时间,到了毛夷岛的针尖峰,我会见到什麽人?什麽人是我最乐於见到的?
  他的心底深处,立时自然而然叫出了一个人的名字来!黄绢!然後,什麽又是他「极之乐於发生的事」呢?是黄绢带著动人的微笑,投进了他的怀抱?王一恒一想到这里,不禁剧烈地心跳起来。近年来,他几乎已没有什麽愿望,或者说,他的一切愿望,都可以经而易举地达到。他倒一直不感到,这样的生活,其实十分乏味。
  如今,他又迎接了一个新的挑战:要把黄绢猎到手!黄绢临走时的话是这样挑逗,意味看只要自己进攻,就可能有收获。但是,王一恒也不禁想:自己想猎获黄绢,黄绢是不是看穿了这一点,而在玩弄自己呢?王一恒的心中七上八下,他只是呆呆地伫立著不动,令得他的仆役,越等越是诧惊。
  第十章 一死以求灵魂会妻
  吕特生,温谷上校和原振侠三人,在到了领事馆之後,没有立即见到黄绢,他们略为商量了一下,原振侠的提议获得了通过:先去看一看。
  陈维如和上次原振侠来看他的时候一样,身子蜷缩著,缩在沙发的一角。当原振侠等三人进来的时候,他才缓缓地抬起头来,用失神的眼光,望著三人,身子仍然一动不动。
  原振侠来到他的身边,坐了下来,伸手按在他的肩头上,道:「维如,这位就是温谷上校。吕教授你是见过的了。我们三个人,已经讨论了一下,认为你是一种极其特异的现象的牺牲者。你一点也没有任何过错,这种特异的现象之所以和你有关,完全是偶然的。」
  他讲到这里,略顿了顿,才又道:「至於徐玉音,她比你更加无辜!」
  一提到了他的妻子,陈维如的身子,又剧烈地发起抖来,他仍然望著原振侠,一声不出。原振侠就开始简单扼要地把他们三个人的设想,从吕教授提出的「复式组织」开始讲起。
  等到原振侠讲到了一大半之际,陈维如尖声叫了起来:「我早已说过她,她已经不是她!」
  原振侠对陈维如的遭遇,寄以极大的同情,他道:「是的,从某方面来说,你扼死她的时候,她早已死了,是由於尼格酋长侵占了她身体而死的。在某种意义上而言,你是替她报了仇,所以,你应该尽量减轻你心中的内疚。」
  原振侠用这样的话来劝慰陈维如,这样的话,对於一般人来说,是绝难接受的,可是这时在场的几个人,却都觉得这样的话,十分自然。
  陈维如呆了半晌,神情仍茫茫然,他怔怔地道:「你的意思是,人的生命存在与否,并不是由……由身体决定,而是由……由……」
  吕特生接口道:「由灵魂来决定。」
  温谷上校补充道:「我们通常,说一个人死了,并不是指这个人的身体消失了。这个人的身体还在,甚至於用化学分析法来分析,他的身体也没有少了什麽,可是他的生命却已消失了!」
  陈维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身子挺直了些,道:「请再说下去。」
  原振侠继续说著,等到讲完,陈维如才苦笑道:「那麽,玉音的灵魂到哪里去了呢?」
  原振侠望向温谷和吕特生,两位灵学专家的神情都很苦涩,显然,这都不是他们可回答出来的问题。陈维如又道:「会不会在另一个空间?就在你们所说的另一个空间之中?」
  吕特生沉吟看,没有回答,温谷上校道:「有可能,谁知道?什麽可能都存在!」
  他的话才一出口,就听得有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随著房门的推开而接了上来,道:「这算是什麽?一个哲学教授的话?」
  随著声音飘进来的,是长发飞扬的黄绢。她已经拆下了梳起来的发髻,可是那朵黄玫瑰,还插在她的鬓边。原振侠又一次感到有点窒息。
  温谷上校只是向黄绢冷冷地望了一眼,道:「不,不是哲学教授的话,是一个竭力在探索灵魂的秘奥,可是,所知道还极少的灵学家的话!」
  黄绢显然不准备接受任何和灵魂有关的理论,她挥了挥手,道:「温谷上校?吕教授?」然後,她又转向原振侠,蹙了蹙眉,道:「我好像没有说过,你可以带任何人来见陈先生!」
  原振侠道:「他们两位不是任何人,是对整件事,能提得出解释来的人!」
  黄绢有点肆无忌惮她笑起来,道:「灵魂学家?」
  原振侠正经的道:「是!我们也要你出点力,请你看看这些东西!」
  一面说著,一面原振侠已将化妆箱打开,递到了黄绢面前。
  黄绢满不在意地顺手抓起了一叠化妆箱中的纸张来,可是她才看了一眼,就怔住了,她显然不愿意在各人面前,过度地表露她的震惊,所以她略低著头,维持著视线才接触到纸张时的姿态,过了一会,对她内心的震惊,已渐浙平复下来了,她才缓缓抬起头来,道:「上校,你真本事,从哪里弄来这些尼格酋长写的东西?」
  温谷上校叹了一声,并没有回答,吕特生的声音有点紧张,道:「你肯定这是尼格酋长写的?」
  黄绢扬眉道:「当然!我负责调查他的失踪,你以为我没有做过准备工作?我绝对可以肯定!」
  陈维如仍坐在沙发的一角,这时,他不由自主,发出了一下呻吟声来。
  原振侠勉力使自己的声音镇定,道:「可是,写下这些字的人,是徐玉音,就是陈维如的妻子!」
  黄绢怔了一怔,然後用力拍打著手中的纸张,道:「这种鬼话,我不会相信!」
  吕教授道:「是的,可以称之为鬼话,但是你必须把鬼话从头到尾听一遍。」
  黄绢现出一副倔强而不服的神情来,望向各人,可是她所接触到的眼光,连陈维如在内,都是那样坚定不移。
  她坐了下来,道:「好,鬼话由谁来开始说──」
  原振侠道:「我来说!」
  黄绢向原振侠望了一眼,忽然有点情怯似地,低下头去,道:「好,请说!」
  她在说了那句话之後,就一直低著头,一面听原振侠说著,一面迅速地翻阅著那些写满了阿拉伯字的纸张。她的神情,看来倒还不是十分紧张,但是在她的鼻尖和上唇上,却渐渐有细小的汗珠在渗出来。
  当一个人静坐不动的时候而会有这种现象,那说明她正感到极度的恐惧、惊诧和迷离。
  就在她对面的原振侠看得很清楚,他也想到,黄绢的震惊,当然是由於纸上所写的一切。然而,娇俏如黄绢的脸上,有细小的汗珠渗出来,那是极其动人的一种情象,令得原振侠在不知不觉之中,停止了叙述,而由吕特生和温谷两人,接了下去。
  原振侠感到了自己的失态,半转过头去!黄绢也停止翻阅,静静地听看。
  等到温谷和吕特生两人讲完,黄绢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点燃了一支烟,一口接一口吸著。房间里没有人说话,是一种难以形容的,使人在精神上感到极度重压的沉默。最先打破沉默的是黄绢,她道:「这些文件,是不是可以交给我处理?」
  黄绢这样问,其实是一种客套。这时,是在她国家的领事馆中,在这里,她可以行使至高无上的权力,若是她要得到这一批文件,谁也没有力最阻止她。所以,原振侠等人互望了一眼,原振侠道:「那要问陈维如──」
  陈维如立时道:「可以,但是我需要知道,上面写的是什麽!」
  黄绢的神情,看来若无其事,道:「上面写的,全是道吉酋长国上层人物之间互相斗争的来龙去脉,他们和他们之间各自培植的政治势力之间的恩怨。」
  陈维如不由自主喘著气,道:「不止这些吧,他难道没有提及……灵魂的遭遇?」
  黄绢并不是立即回答这个问题,她停了片刻,才道:「提到了一些,但他只提到说他迷路了,不知怎麽,他从镜子中看出来,自己忽然变成了一个十分美丽的女人,他觉得这件事十分的滑稽。」
  在房间中的所有人,连讲述这几句话的黄绢在内,显然并不觉得这件事有什麽滑稽,反而都感到了极度的阴森。
  陈维如喃喃地道:「一定……一定还说了些其他什麽的,一定有……」
  黄绢冷冷地道:「没有。」
  温谷上校钉著道:「他也没有说及他失踪……迷路的经过过程?」
  黄绢摇头道:「也没有。我也有一个问题,这些文件,基本上已经可以证明你们的推测是对的,那麽,现在,尼格酋长到哪里去了?」
  原振侠苦笑了一下,道:「这正是你刚才推门进来时维如在问的问题。」
  黄绢把文件放回化妆箱中,道:「这件事,我看应该宣告结束了。我回去之後,当然不能据实报告,我只好说,我的寻找失败了,就像温谷上校的报告一样!」
  温谷上校苦笑,用手指抓看他那头大红的头发,黄绢又道:「我们在这里讨论到的事,绝不是世界上普遍存在的观念所能接受的,所以,我主张这成为我们几个人之间的秘密。」
  吕特生缓缓摇著头,道:「那不行,在灵学专家的集会上,我要报告这桩典型的灵魂离开一个躯体,又进入另一个躯体的例子。」
  黄绢现出了一丝愠意,显然她对吕特生的话表示了不满,可是她也料到,自己的力量无法阻止对方这样做,所以她只是闷哼了一声,转过头去,望回温谷上校,道:「上校,有一件事,以贵国的情报局设备之齐全,倒是可以做一下调查工作的!」
  温谷上校挺了挺身子,黄绢已将王一恒给他的那三份请柬取了出来,道:「调查一下这请柬是谁发出来的!」
  温谷接过了请柬来,看著,在旁边的其余人自然也看到了这三份请柬,黄绢又解释了有关请柬的一切。吕特生「啊」地一声,道:「尼格酋长是应邀前去的,他到了那里,才生了意外!」
  黄绢沉声道:「你们的假设,我其实还只是接受下半部,我不相信什麽迷失到了另一个空间之中这种说法,你们都看到了请柬,尼格酋长的失踪,毫无疑问,是一桩经过极度精密安排的阴谋了!」
  温谷上校虽然是灵学家,但是他由於工作的关系,想法倒和黄绢比较接近。
  所以,温谷上校在听得黄绢这样说之後,道:「对,不应该排除这个可能,但是你又如何解释他以後的事呢?」
  黄绢相当沉著,道:「我认为在那件阴谋之中,尼格酋长已经死了!就像你们刚才所说的那样,在通常的情形下,灵魂和躯体分开,都是在一个人死了之後的事情──」
  吕特生举起手来,道:「这只是一般的说法,其中情形相当复杂,不可一概而论,灵魂和躯体,我们认为本来就是分开存在的,不过其间有看联系而已!」
  黄绢毫不客气地道:「不必咬文嚼字了,总之,我认为是尼格酋长在阴谋之中丧生,才会有以後的事情发生。」她忽然低叹了一声,道:「至於尼格酋长的灵魂,和徐玉音的脑部发生了联系这一点,倒是不用怀疑的。」
  温谷闷哼了一声,道:「黄小姐,尼格酋长在他的记载中,应该说明了那是什麽阴谋,以及他是如何遇害的!」
  黄绢冷冷地道:「你不相信我?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他没有提到!」
  这时侯,原振侠、吕特生和温谷三人,都不禁有点後侮,化妆箱中的那批文件,不应该带到这里来让黄绢看的。懂阿拉伯文的人很多,为什麽要给她看?如果是给一个不相干的人看了,他们就可以知道全部内容,但是这时,黄绢却明显地不肯将全部内容告诉他们,只是约略而含糊地提了一下*原振侠缓缓地道:「难道尼格酋长连自己是怎麽死的也未曾提及?」
  黄绢道:「没有,他只是说突然之间,当他再看到自己时,已经变成了一个美丽的女人!」
  几个人对黄绢这样的答覆,显然都不满意,是以他们都保持著沉默,一声不出。黄绢感到了各人态度的不友善,她恼怒地道:「我相信意外是突如其来的,皆如说,他正在驾车前驶,忽然之间死了,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会死!」这个解释,虽然比较合理一些,但是也无法解释何以在极短的时间内,会连人带车一起失了踪影这种怪现象。黄绢像是不准备再讨论下去,道:「陈先生,我已经替你安排好了,你会乘搭外交飞机到巴西去,你舅父说,在巴西他已经叫人照顾你!」
  陈维如的神情,一直十分沮丧、惘然,像是失魂落魄一样。可是这时,他陡然站了起来,斩钉截铁地道:「我不到巴西去!」
  各人都怔了一怔,黄绢道:「陈先生,除了巴西之外,我想不出你还有什麽地方可去!」
  陈维如的神态更镇定,显见得他的心中,已经下定了决心,他一字一顿,道:「我有我的地方去,玉音到哪里去,我就到哪里去找她!」
  这本来是一句很普通的话,出自一个对妻子感情深厚的丈夫之口,更不足为怪。可是这种话,竟出自陈维如之口,却人人为之一震!
  谁都知道,徐玉音已经死了!那麽,陈维如这样说,是什麽意思呢?原振侠首先叫道:「维如──」
  可是他还未曾来得及讲下去,陈维如已经一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头。他像是在演讲一样地站著,道:「各位,本来,我对於灵魂,一无认识,也根本不认为人有灵魂,是一种什麽另外存在的组合,可是发生在玉音身上的事,除了确定灵魂确然存在之外,似乎无法作别的解释!」
  他讲到这里,顿了一顿,他的神情是那样认真,以致令得人人心中,都不由自主,感到一股寒意。自然,也由於各人都料到了他已经打定了什麽主意之故。陈维如继续道:「你们又推测尼格死了,灵魂害了玉音,这说明,如果我要找玉音的话,我的身体是找不到她的了,唯有──」
  他讲到这里,陡地住了口,而且「嗖」地一声,吸进了一口气。然後,他陡地「哈哈」
  大笑了起来,道:「所以,我不要到巴西去,玉音在巴西麽?当然不会,我要到她的地方去!」
  这时,人人都屏住了气息,说不出话来。陈维如却越说越是坚决,道:「玉音被尼格切断了……那极联系,我要自己切断那种联系,只有那样,才能使我再找到玉音,黄小姐,你说是不是?」
  他说著,忽然问了黄绢一句,黄绢正因为陈维如的话,而感到震撼,陈维如忽然向她发问,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陡地怔了一怔。
  就在黄绢一呆之间,意料不到的事发生了,陈维如站起来讲话,大家都在注意他的话,没有注意到他站立的位置在移动,更没有注意到,他已经移到了黄绢的身边。
  黄绢这时,穿的是一套军服,腰际,挂著手抢,这样的打扮,正是卡尔斯将军最喜欢的装束,黄绢在这种装束下,看来倒也英姿勃发。陈维如在这时,就在黄绢一呆之间,突然极用力地一下子撞向她!
  陈维如的那一撞,令得黄绢的身子,一下子向身旁的沙发跌去,而陈维如的动作,快疾无比,在其余几个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事之擦,他已经扑过去,扑在黄绢的身上!
  平时看来文质彬彬的陈维如,这时的动作,却又快又有力,他方一扑向黄绢,手一伸,已将黄绢腰际所佩的那柄手枪,拔在手中。
  那是一柄威力十分强大的军用手枪。对於枪械稍有常识的人,都可以知道,这种手枪如果在近距离发射,子弹射进人体的後果是如何可怕。
  一时之间,所有的人都呆住了,陈维如握枪的手势,极其笨拙,那可能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握了这样的武器在手,但是这并不能令得紧张的气氛减轻,因为他至少懂得把手指扣在枪的扳机上。那大约只要二十克的重量,就可以使子弹呼啸而出!
  他缓缓地站了起来,当他站起来之际,他有点决不定枪口应该向什麽地方,所以手枪在他的手中摇幌著。当枪口无意中指向原振侠时,原振侠不由自主,「嗖」地吸了一口凉气。
  陈维如终於站直了身子,他喘著气,说道:「你们不要阻止我!」
  黄绢神情惊怒,在沙发上坐直了身子,她陡地挥了一下手,想说什麽,但是却又没有发出什麽声音来。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谁都看得出,还是不要激怒陈维如的好。
  陈维如的手发著抖,他握著手枪的手,指节在泛白,可知他是如何出力,心情是如何紧张。
  除了喘息声之外,房间中几乎没有任何声响,首先打破沉默的是原振侠,他竭力使自己的声音听来不发颤,道:「维如,没有用的!」
  陈维如陡然转头,向他望来,道:「怎麽没有用?你们不是已经肯定……有灵魂麽?为什麽会没有用?」
  原振侠在说了一句话之後,已经镇定了许多,他道:「可是,你根本不知道灵魂是存在於一个什麽样的空间之中,你怎麽能找到玉音?」
  陈维如怔了一怔,但是随却有点神经质笑了起来,道:「那总比到巴西去好!」
  他说著,陡地一停,然後,目光射回吕特生和温谷,陈维如这时的这种目光,令得吕特生和温谷两人,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颤。
  陈维如的声音,听来很尖利刺耳,道:「你们是灵学家,我舍弃了身体,我会尽量和你们接触!」
  吕特主和温谷两人,这时的心理都是一样的:他们都从事灵学研究多年,从来也没有遇上过一个人,为了切断自己肉体和灵魂之间的联系而采取过行动。这种行动,对灵学家来说,实在是极大的诱惑,可是他们又实在没有理由去鼓励这种行动。
  一时之间,他们两人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而陈维如的主意,看来更坚定了,他已经回过手枪来,使枪口对准了他自己的太阳穴。
  黄绢发出了一下低呼声,倏地转过头去,原振侠大叫一声,不顾一切地向陈维如扑了过去。可是原振侠的动作再快,也及不上陈维如手指的略略一扳。陈维如先是现出了一个惨然的笑容来,他那种笑容才一现出,枪声就响了。枪声是这样震耳,令得在向前扑去的原振侠眼前一阵发黑。
  他在感觉上,感到自己已经扑中了陈维如,由於他向前扑出的势子十分急骤,所以他一扑中了陈维如,就和陈维如一起跌倒在地。
  他立时恢复了视觉,眼前所看到的情形,即使原振侠久经医学上解剖人体的训练,也忍不住心胃一起翻滚,起了一阵强烈的要呕吐之感。
  陈维如的半边头颅,几乎全不见了,血和脑浆、碎骨,迸射了开来,形成一个可怕无比的深洞。原振侠发出了一下呻吟声,想站起来,可是只觉得双腿发软,身子才挺了一下,又「砰」地一声,摔倒在地上。
  在枪声还在各人耳际,发出回响之际,一阵急骤的脚步声传了过来,房门打开,几个军装、便装的人出现在门口,叫道:「部长──」
  黄绢立时道:「没有事!」她一面说,一面站了起来,又道:「各位,我们换一个地方,这里──」她向那在门口的几个人:「你们要用最快、最乾净的方法,处理这个尸体!」
  在门口的几个人,大声答应著,黄绢已大踏步地向前走了出去。
  温谷上校和吕特生,望著倒在地上的陈维如,喃喃地说了一句连他们自己都听不到的话,也跟著走了出去。原振侠实在也没有勇气再多看陈维如一眼。一个好朋友死了,活著的人能做的事,或许是抚下死者的眼皮。可是陈维如的眼睛也根本不见了,原振侠还有甚麽事情可做的呢?
  原振侠在那一刹间,心中只是极度的後悔,後悔自己不该向陈维如述及那麽多关於灵魂的事,使陈维如相信他的行动,可以和他的妻子相会合。
  可是,陈维如如果不采取这个行动,逃到巴西去,他有什麽办法如常人一般地生活?那几乎是没有可能的事,发生在他身上那些离奇的事,根本令他无法向任何人诉说,他亲手扼死了他的妻子,而他的妻子,却早已不是他的妻子了!这是足以令得神经最坚强的人疯狂的事!
  这样看来,陈维如的行动,倒是唯一的解脱之道了。原振侠心中十分茫然,他也跟著走了出去。
  他们全跟著黄绢,进入了另一间房间,黄绢先斟了一大杯酒,一饮而尽。原振侠走过去,在她的手中取过了酒瓶来,对著瓶口就喝,然後,又将酒瓶,递给了温谷和吕特生。四个人都不说话。
  黄绢来回踱了几步,脸色仍然十分苍白,道:「好了,整件事,已经全结束了!」
  她为了加强语气,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用力挥著只手,做了一个「一切全结束了」的手势。
  吕特生喃喃地道:「对我来说,事情只不过才开始!」
  黄绢一扬眉,道:「教授,请你进一步说明这句话的意思!」
  吕特生吸了一口气,道:「陈维如临死之前说,他会尽力和我联络、接触,这对於一个灵学家来说,是头等大事!」
  一听得吕特生这样说,黄绢的神色,立时和缓了下来。刚才,她显然误解了吕特生的意思,是还要追究这件事。如果吕特生只是研究和灵魂的接触,那对黄绢来说,是全然没有关系的。
  她有点嘲讽似地道:「希望你能成功!」当她这样讲的时候,她神情冰冷,眼望著门口,又如了一句,道:「会有人领你们出去的。」
  吕特生和温谷互望了一眼,温谷随即望向被黄绢带出来的那只化妆箱。黄绢立时把手按在箱上,道:「上校,你的调查任务早已结束了!」
  温谷一脸不服气的神色,但是他却地想不出法子,把化妆箱中的文件自黄绢的手中夺过来,所以他只好叹了一声,转身向外便走。吕特生和温谷离去之後,原振侠也慢慢站了起来,道:「看来,也没有我的事了!」
  黄绢徒然叫道:「等一等!」
  黄绢在叫了一声之後,原振侠向她望过去,看到她蹙著眉,像是正在想什麽。原振侠等著,过了好一会,黄绢才道:「王一恒那边,由你去告诉他吧,我暂时不想和他再见面!」
  原振侠感到十分失望,黄绢要对他讲的,就是这些?他仍然不出声,黄绢转过头去,故意不和他的目光相对,道:「我要立即赶回去──」
  她指著化妆箱,道:「这里面的记载,可以使我们的势力,轻而易举地进入道吉尔酋长国!」
  原振侠感到了极度的反感,道:「我们?」
  黄绢「哦」地一声,道:「我是指我和将军。」
  原振侠还想说什麽,可是却实在没有什麽好说,他转身回门口走去,到了门口,又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黄绢的侧影,看来是这样的俏丽。在那一刹间,原振侠心中想:她为什麽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孩,而要那麽突出?
  他不愿意让黄绢听到他的叹息声,所以他急急向外走了出去,直到走出了门口,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虽然在门外,可是黄绢还是听到了那一下叹息声。黄绢闭上了眼睛,眼前又浮起了在暴风雪中,和原振侠在山洞中相处的日子。她真不知道,是那几天的日子令她快乐,还是迅速增加的权力能令她满足。她所知道的是,如今,她已经无法退缩了。人一旦尝到了权力的滋味,就像幼狮尝到了血腥一样,再也不能放弃,终其一生,会连续不断地吞噬著权力!
  她坐了下来,点著了一支烟,深深地吸著,然後喷出烟来,让烟雾在她的面前,迅速消散。
  第十一章 遂心意王一恒赴约
  王一恒喷出雪茄的烟雾,他那口烟吸得这样深,以致他整个脸,全被喷出来的烟遮没了,令得在他对面的原振侠,一刹那间,完全看不到他脸上的神情。
  等到烟散开来之後,王一恒看来像是什麽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是「嗯」地一声,道:「这样,本地警方也不会再来麻烦我了!」
  原振侠想不到王一恒在听到了陈维如的死讯之後,反应竟如此冷淡,他感到了一股凉意,也对眼前这个到处受人崇敬的人,产生了极度的卑夷感。他冷冷地道:「我想是──我告辞了!」王一恒作了一个手势,示意他留下来,可是原振侠由於心头的卑夷实在太甚,假装看不见,转身走向门口。
  王一恒不得不站了起来,道:「请等一等。」
  原振侠站定,并不转过身来。王一恒不知有多久没有受过这种不礼貌的待遇了,那使他感到自己的财力,还不是可以使他自已每一件事情都能如心愿。他忍著心头的怒意,道:「黄小姐,她──」
  原振侠立时道:「黄绢只怕已在她的专机上了,她有重要的事务要处理,回去了!」
  原振侠讲完这几句话之後,拉开了门,向外就走,王一恒在不由自主之间,手指太用力,把他指中的雪茄,捏得变了形。
  黄绢看来对他一点意思都没有!他的暗示已经再明显也没有,黄绢绝无可能不明白的,但是,黄绢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王一恒甚至不由自主发起抖来,他感到羞辱,也感到愤怒。多少年来,他一直在成功的坦途上迈步前进,他所要得到的东西,往往可以加倍得到,再骄傲的女人,他都有办法用一个眼色,就令得那女人跟著他是,可是黄绢,根本没有将他放在心上!
  他用力转过身来,把雪茄重重地按熄在烟灰盅上。他感到自己面上的肌肉,在不由自主地跳动著,他忍不住高声叫了起来:「我一定要得到你,看著,我一定要得到你,一定要!」
  当大富豪王一恒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得到什麽的时候,真是可以得到的。可是在一定要得到黄绢的这一点上,王一恒却一点进展也没有。
  王一恒已经尽他的所能了,他先是用巨款──惊人的天文数字,贿赂卡尔斯将军的两个亲信,那是通过一个法国的大军火商去进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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