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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路

_7 倪匡 (当代)
  徐玉音笑得更邪恶,双手的动作没有停止,而且更加不堪,她一面还在道:「真不错,你知道,我经常照镜子,欣赏你妻子的胴体,我感到我和她比你要亲近,你已经多久没亲近她了?可是我──」
  陈维如陡然跳了起来,叫道:「住手!」
  他一面叫,一面已经伸出了双手去,这时,他已经完全失去了自制力,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了,在他眼中看出来,在他面前的已不是徐玉音,而是一个极其邪恶的阿拉伯男人,这个阿拉伯男人,正在用人类历史上从来未曾有过的方法,在侮辱他的妻子!
  他双手向前伸著,摸过去,一下子就扼住徐玉音的脖子。
  当他的手指,深深地陷进徐玉音喉际之时,他听到徐玉音的喉际,发出了格格声。
  这时,如果不是徐玉音还睁大双眼看著他,而且,眼神仍然是那麽邪恶的话,他或许会松开双手来。
  但是,徐玉音却一点也没有害怕的神情,只是望著他,像是在嘲弄他。
  那更令得陈维如怒发如狂,不断在双手上加劲。
  陈维如一面用力掐著徐玉音的颈,一面一直盯著徐玉音,直到他看到徐玉音的脸转了色,双眼之中,现出的眼神,也变得一片茫然之际,他才松了手。
  当他松开双手之际,只感到自己全身脱力,身子向侧一歪,「咕咚」一声,跌倒在地。
  他用手撑著地,大口喘著气,大滴大滴的汗,自他的额上,向下滴著,他完全无法思想,整个人,像是被禁闭在一块大石之中一样。
  他不知道自己维持了这个姿势多久,在这样的情形下,谁还会去注意究竟过了多少时间?当他又可以开始想到一些事情的时候,他转动著僵硬的头部,向在一旁,睁大著失神的双眼的徐玉音望去。他一看到了徐玉音,整个人就像是受到了雷殛一样地震动起来。
  「杀了人!扼死了玉音,杀死了玉音!」陈维如在片刻之间,只能想这一点,他撑起身子来,坐在地上,好几次,想站起来,可是在剧烈发抖的双腿,根本无法支撑他的身子!
  他杀了人!被杀的是他自己的妻子,可是,他又强烈地知道,当他下手的时候,那绝对不是他的妻子,那是另一个人!
  在经过了极度的混乱之後,陈维如开始渐渐地冷静了下来。他知道,不论自己怎麽说,人家都不会相信的,他要人家相信,就必须寻找徐玉音不再是徐玉音的证据。
  在这时侯,他想起了徐玉音不断在写著字的那个本子,他冲进了卧室,翻抄著,终於在一只化妆箱中,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不单有那本本子。还有许多图片,剪报。
  陈维如匆匆看了一下,就合上了箱子,提著箱子,又来到了客厅。
  他没有勇气再向徐玉音看多一眼,这时他所想的以有一点:我要逃走,我杀了人,没有人相信我的话,我一定要逃走!
  他提著化妆箱,冲出了住所,甚至性急得来不及等电梯,他是从楼梯上直冲下去的。
  他一口气冲到大堂,由於他冲得这样急,所以才会碰撞到了东西,把大厦管理员吵醒,起来看他。
  当他离开了大度之後,他想到要把那只化妆箱藏起来,箱子中的东西,就算不能证明他没有罪,至少也可以证明他杀的不是徐玉音,他截了一辆车,来到了机场,把那只箱子,存在行李寄存处。
  陈维如在机场并没有耽搁多久,他感到每一个警员,都像是瞪著他,看穿他刚杀了一个人一样,他匆匆离开,在街上徘徊了一会,感到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能帮助他的只有他并不是常来往的舅舅王一恒一个人了。所以,他就来到了王一恒的办公室。
  而这时,警方早已发现了凶杀案,开始在搜寻他了,一有警员发现了他的行踪,搜捕的行动就展开了。
  X      X      X
  陈维如怔怔地望看原振侠,原振侠神情苦涩,陈维如的口唇发著抖,道:「你……你信不信我讲的……全部过程!你一定要相信我!」原振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才好。陈维如的整个叙述,都是怪诞得不可思议的,不可相信的,但是,除非他先肯定了陈维如的神经有毛病,不然,陈维如为什麽要编出这种没有人相后的谎话来!他想了一想,道:「我相信你,维如,暂时,你很安全,黄绢可以设法把你弄到更安全的地方去!」
  陈维如苦笑,道:「振侠,我不想落在警方的手中,并不是不敢对我的行为负责,而是我要保留自由活动的权利,去弄清楚究竟这是怎麽一回事!」
  原振侠苦笑道:「这怎麽可能?全市的警员,都在找你,只要你一离开这里──」
  陈维如摇头道:「我不用自己去,你代我去!」
  原振侠怔了一怔,一时之间,不知道陈维如这样说,是什麽意思。陈维如接著道:「那化妆箱,箱子中的一切文字记载,我看不懂,这里是阿拉伯国家的领事馆,一定有人看得懂的!」
  原振侠「哦」地一声,道:「那简单,你存放行李的收据呢?我可以帮你去取来。」
  陈维如道:「我相信那些记载,一定极其重要,不然,她不会不断地写著──」他用力敲打著自己的头,咬牙切齿地道:「我一定要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麽!」
  原振侠没有再说什麽,只是安慰了陈维如几句,取过了存放行李的收据,离开了那间房间。他才一走出房间,就有一个职员走上来,道:「原先生,黄部长在等你的电话,她要你和她联络!」原振侠跟著那职员,到了另一间房间中,由那职员拨通了电话,把电话交给了原振侠,黄绢的声音传了过来:「我和王一恒约会的时间快到了,我要你来参加!」
  原振侠感到了一阵迷悯,不知该怎麽回答才好。
  第八章 五度空间灵魂离体
  黄绢和王一恒的约会,是的,那是黄绢救陈维如的交换条件,王一恒答应黄绢,告诉她为什麽派人去追踪尼格酋长。
  可是,尼格酋长的失踪,如今看来,似乎和陈维如的妻子徐玉音的怪异行为有关连,原振侠实在不愿意相信这一点,他宁愿相信徐玉音是患了严重的精神分裂症,彻头彻尾地幻想自己是另一个人。可是,看来事情却又绝不是那麽简单!
  还有一点原因,是原振侠无法立即作出决定的,那就是他自己在问自己,黄绢和王一恒的约会,自己坐在里面,算是什麽呢?
  黄绢和王一恒,是同一类的人,叱咤风云的大人物,王一恒还曾经明显地回原振侠表示过他对黄绢的野心,他,一个普通的心医生,算是什麽呢?
  黄绢可能完全不了解原振侠那极复杂的心情,她听不到原振侠的回答,催道:「怎麽啦?」
  原振侠道:「我有一点事,陈维如告诉了我一个十分怪异的故事──」
  黄绢不等原振侠讲完,就放肆地笑了起来,道:「别理会陈维如的故事,一个人杀了他的妻子,总会编一些故事出来的!」
  原振侠忙道:「不,陈维知所讲的,还和失踪的尼格酋长有关!」
  黄绢呆了一呆,随便她怎麽想,也无法把一个在夏威夷神秘失踪的阿拉伯酋长,和这里的一个医生的妻子,联在一起。所以,她并不在意,道:「还是先听听王一恒的解释好!」
  原振侠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你要注意,王一恒绝不会欢迎我也在场!」
  黄绢又呆了一呆,道:「你是说──」
  原振侠没有进一步说明,只是道:「你应该知道的,我不信你感觉不出来!」
  在电话那边传来的,是黄绢充满了自信的笑声,十分动听,她道:「好,那我再和你联络!」
  原振侠放下了电话,叹了一声,离开了领事馆,这时,天色已快黑下来了。
  他离开了领事馆之後,直赴机场,在行李寄存处,拿到了那只化妆箱,化妆箱上著锁,原振侠也没有法子打得开它,他小心地提著箱子,在走出机场大厦之际,有两个人,向他走了过来,一个是头发半秃的中年人,一个是一头红发,个子矮小的西方人。
  这两个人来到原振快的面前,那半秃的中年人问:「是原医生?」
  原振侠十分讶异,只是点了点头,但是在刹那之间,他「啊」地一声,指著面前的两个人。这两个人,他虽然从来他没有见过,可是却不止一次听人讲起过他们!那半秃的中年人,是吕特生教授,而那一头红发的西方人,是温谷上校!
  原振侠所不明白的是,这两个人何以知道他会在机场,但这个疑问,也立时有了答案,吕特生立即道:「陈维如打电话给我,说在机场可以见到你!」
  原振侠迟疑了一下,陈维如是什麽时候打电注给他的?陈维如现在的处境十分不妙,为什麽他还会和吕教授联络?他是为了什麽?
  原振侠迟疑的神情十分明显,吕特生和温谷两人互望了一眼,吕特生道:「原医生,陈维如做了什麽事,我们全知道了,所以,收到了他的电话,我也觉得很突兀,我们是不是可以先找一个地方谈谈?」
  原振侠心中暗自嘀咕著,如果他知道陈维如的下落,而不通知警方,他也有罪的,他只好谨慎地道:「陈维如……有告诉你他在什麽地方?」
  吕特生摇头道:「没有,他只是说,他觉得我的话──我曾对他说过一些话──」
  原振侠道:「是,我知道,他告诉过我!」
  吕特生继续道:「他认为我的意见,值得参考,而他又有进一步资料可以提供,所以,他才打电话告诉我,要我赶快到机场来找你!」
  原振侠又想了一想,才道:「我们可以详细谈谈,我们到──」
  吕特生道:「到我的住所去怎麽样?」
  原振侠并没有异议,点了点头。他只是注意到,满面精明的温谷上校,自始至终,未曾发言,只是用他锐利的目光在观察著他。
  原振侠他们三人,一起出了机场,坐上了吕教授的车子,由吕教授驾著车,一路上,三个人都保持著沉默,并不出声。
  到了吕特生的住所,由於陈维如曾向原振侠形容过这地方,所以原振侠有并不陌生的感觉。吕教授将原振侠直请进了书房,坐定之後,吕教授才道:「原医生,我,我和温谷上校,都假定你可以接受一些非现代科学所能解释的现象。」
  原振侠勉强笑了一下,道:「多谢你们看得起我,但是我不以为这样,以两位的身份而言,会有什麽离奇的设想!」
  吕教授笑了一下,道:「我是学心理学的,可是近十年来,我专研灵学。我在灵学上的研究,只有同是研究灵学的人才知道,因为直到如今为止,灵学的研究,还在摸索的阶段,而且,并未曾在科学界被肯定。」
  原振侠道:「我明白。」
  吕特生又指了指温谷上校,道:「温谷上校和我一样,也是一个灵学研究者!」
  温谷上校扬了扬眉用手拨了一下他那头大红的头发,道:「和我的职业不是十分相称,嗯?」
  原振侠摊了摊手,道:「简直不可想像!」
  温谷上校道:「其实,那和我的职业,有很大的关系。我的职业,需要对许多谜一样的事,展开彻底的调查,在许多事件中,我发现有许多事,是完全无法解释的,逼得我要向另一方面去寻求答案,像尼格酋长失踪的事,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原振侠知道温谷已经说到了正题上,所以他只是点著头,并不打断温谷的话头。
  「尼格酋长神秘失踪的经过。真是不可思议,从任何角度来看,都是无可解释的!」温谷上校扬著手,语调之中,仍然充满了疑惑。
  原振侠道:「由於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已经知道了全部详细的经过,也知道你是负责调查工作的。」
  温谷上校笑了笑,重演了原振侠的一句话,道:「偶然的机会?」
  原振侠怔了一怔,温谷上校已然道:「黄绢一出发到东南亚来,我们便已经有了情报,知道他的真正任务,是负责调查尼格酋长的下落,也知道她到了之後,和王一恒取得了联络,和你也取得了联络!」
  原振侠「嗯」地一声,道:「你们的情报工作做得很不错,什麽都知道。」
  温谷上校的神情,像是有点歉意,道:「你已经知道的事,我们不说了,只说你不知道的。尼格酋长失踪,我尽我所能去调查,结果仍然一点头绪也没有,那就使我想起,我用的调查方法错了,我不能用常规的方法来解决这件事!」
  原振侠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温谷吸了一口气,道:「我作了一个大胆的假设。」
  原振侠扬了扬眉,仍然不明白,温谷搓了一下手,加强他说话的语气,道:「我的假设是,尼格酋长连人带车,在刹那之间,进入了另一个空间,或者说,在那一刹间,空间和时间,发生了我们全然不知道的变化,所以,令得尼格酋长连人带车,彻底在我们习惯的空间之中消失了!」
  原振侠皱著眉。四度空间,甚至五度空间的理论,他多少也知道一些。但那些,全只不过是一些人提出来的假设,是不是真的另外还有空间,谁也没有法子确切证明。温谷上校的推理倒是最省事的,因为完全找不出尼格酋长失踪的原因来,所以,就委诸於另一空间!
  原振侠并没有说什麽,但是当他在这样想的时候,他自然而然,现出不以为然的神情来。
  吕特生和温谷互望了一眼,吕特生挥了挥手,道:「另一个空间,这本来是很玄妙的事情。但是像尼格酋长这样的失踪案,历史上有记录的,超过二十宗。只不过发生在夏威夷,还是首次而已。」
  原振侠道:「我知道,所谓大西洋百慕达神秘三角或魔鬼三角,就有不少船只和飞机无缘无故失踪的记录。」
  温谷接著道:「对,在印度,有整队士兵出去步操,结果消失了的记录。在马来亚的金马伦高原,著名的泰丝大王,晚饭後出去散步,就永远没有回来。这些神秘的失踪案,除了他们突然之间,进入了另一个空间之外,简直就没有别的解释!」
  他讲到这里,略顿了一顿,又强调了一句:「不管我们对另一空间知道多少──实质上,还只好说是一无所知,但是我们必须在观念上接受这一点!」
  原振侠有点讥讽似地道:「在没有出路的情形之下,假设一条出路?」
  温谷上校立时道:「是,如果你能假设出另一条路来的话,请讲我听!」
  原振侠呆了半晌,摇了摇头,道:「我想不出──」他向温谷作了一个手势,不让他插言:「好了,就算尼格酋长达人带车,忽然之间,进入了另一个空间,那麽,他和万里之外的一个医生的妻子,又有什麽关系?何以徐玉音会以为她自己是尼格酋长?」
  温谷和吕特生又五望了一眼,像是商议如何措词,才能使原振侠接受。他们静了一会,吕特生道:「是的,这个现象,比较奇特一些,是两种奇特现象的一种复式的组合。」
  原振侠一时之间,听不懂对方这样说是什麽意思,他道:「复式组合?听你这样说,倒有点像是什麽彩票的赌博方法!」
  吕特生苦笑了一下,道:「别开玩笑,我所说的两个特异现像,一个是空间的转移,另一个,是灵魂和肉体之间的转移!」
  原振侠一听得吕特生这样说,不自由主,「咯」地吞下了一大口口水。他瞪著眼,道:「所谓……灵魂和肉体的转移,意思是──」
  这时侯,他只感到了极度的迷惑。实际上,吕教授的话,他是明白的,但是他必须再听对方解释一次。因为这种事,实在太玄妙了。
  吕特生沉声道:「我们从事灵学研究的人,有一个根本的大前提,这是近年来才形成的。那就是,我们不是去研究灵魂的是否存在,我们都绝对肯定了灵魂的存在,然後,再去研究灵魂存在的形态,活动的方式,和肉体的关系,等等。」
  原振侠深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说什麽。
  吕教授又道:「可以证明确然有灵魂存在的实例太多了,这方面的记录,出成专书的,在普通的书店之中,就可以买得到,其中牵涉到人的前生,托生,灵魂脱离肉体後单独存在的情形,冤魂转移肉体的情形,等等,灵魂转移肉体,中国有一个俗称,叫作「鬼上身」,想你必也听说过!」
  原振侠不禁苦笑,想起陈维如告诉他,第一次发现妻子的异行之後,去找精神病医生的事,当时那位老医生向陈维如开玩笑,想不到吕特生真的这样解释!
  原振侠缓缓地道:「这类事情,也有很多实录,我也听说过,例如一个英国的农夫,忽然会用希腊文来写诗之类,也有很多了!」
  吕特生道:「是的,这种情形的实录非常多,在灵学研究之中,已被普遍接纳成为事实,而不当作是什麽神秘不可思议的怪事!」
  原振侠苦笑了一下,伸手在脸上用力抚摸著。
  他自己也不知道这种动作是什麽意思,像是想自己从极度的迷惑中清醒过来。
  他道:「两位知道,我是一个医生──」
  他的话还未曾讲完,温谷上校已接口道:「对,你学过解剖学,把人体的每一部份,都剖开来看过,找不到有什麽灵魂,对不对?」
  原振侠想说的,正是这两句话,既然已被温谷抢先说了,他只好点了点头。
  温谷转向吕特生,道:「教授,我的意见是,我们有必要向原医生介绍一下,如今世界各地灵学家研究的初步结论!」
  吕特生道:「是!」
  他回原振侠望来,原振侠的心中,仍是一片茫然,他只好等对方说下去。吕教授侧著头,想了一想,道:「现在的假定是,灵魂是一组电波,这组电波,由人体发出的生物电积聚而成。人体的活动,会发出生物电,这一点,是已经由实验证明的了!」
  原振侠点了点头,吕教授又道:「假定,人脑在活动之中,不断放出生物电,这种生物电,形成组合、记忆,那一组虚无飘渺的电波,实际上就是人的灵魂。」
  原振侠「嗯」地一声,仍然没有表示什麽意见,他不是灵学家,也根本没有意见可以表示。
  吕教授继续道:「这一组合,根本一直是在人的身体以外活动,原医生,你学过解剖学,可曾有人在人体中找到过人的记忆、思想?而人有记忆、有思想,这又是不容否认的事!」
  原振侠只好挥著手,吕特生的话是合乎逻辑的。问题是他的逻辑,全建立在「假设」上。
  吕教授又道:「这种组合,在绝大多数的情形下,都只跟随特定的一个肉体,或者说,只跟特定的一副人脑,发生作用。举个浅显的实例来说,等於一个电台,发出一极特殊波长的无线电波,只有一具收音机可以接收得到,而且这具收音机,是无法仿制的!」
  吕教授说到这里,向原振侠望来,原振依又点了点头,他在想:这种说法,黄绢一定十分有兴趣。黄绢和王一恒已经会面了吧?他们会面的情形不知道怎样?当原振侠一想到黄绢的时候,他有点心不在焉,以致没有听到吕教授的几句话,他忙请吕教授重说一遍。
  吕教授道:「可是,在非常特殊的情形下,另外有一副人脑,也可以和这组组合发生联系,那麽,这组组合,就可以在这个人的身上,发生作用。」
  原振侠「啊」地一声,张大了口,道:「灵魂的转移或鬼上身?」温谷高兴地道:「他明白了,关於这方面,还有一个浅显的比喻。」
  温谷上校忽然向原振侠指了一指,道:「听说你对音响,相当有兴趣!」
  原振侠愕然:「你们的调查工作真是无所不包!」
  温谷耸了耸肩,道:「那你一定有录音座?录音座,像是人的身体,而录音带,就是那种组合。放什麽录音带进去,就播出什麽声音来,录音座并不决定一切,决定的是录音带!
  人活动的情形,也是一样。决定的,是和人脑组织发生感应的那组组合」「原振侠来回走了几步,道:「这一点,我明白了。」
  吕特生道:「好,你明白了。我就可以解释复式组合这回事了。尼格酋长,忽然之间,基於不明的原因,进入了另一空间,在那个空间中,他的思想记忆组合,又和他的肉体分离,灵魂离开了身体之後,又再回到我们的空间来,那可以说是迷了路,而那组迷路的组合,和徐玉音的脑部,发生了感应!」
  吕特生在讲了这番话之後,顿了一顿,又强调地道:「整个事件,就是这样。所以当日,陈维如对我一讲,我就通知温谷上校,说我已找到尼格酋长了!」
  原振侠的脑中,紊乱得可以,吕特生的话,其实已经说得再明白也没有了,但是,他却实在无法一下子就接受过来。
  他举起手来,道:「等一等,等一等!」
  他怕吕特生再一口气说下去,他更消化不了。然後,他把吕特生的话想了一遍,整理了一下,道:「我有三个问题!」
  吕特生和温谷,一起作了一个「请问」的手势。
  原振侠一口气地道:「一、是不是尼格酋长已经死了?二、徐玉音原来的灵魂呢?三、如今,尼格酋长的灵魂──那种组合,又到哪里去了?」
  吕教授苦笑了几下,道:「你这三个问题,我真的无法全部回答。尼格酋长的灵魂分离,是发生在另一个空间中的事。我们对於那另一个空间,一无所知,自然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原振侠道:「如果是发生在我们生活的这个空间呢?情形怎麽样?」
  吕特生十分小心地回答道:「首先,是次序的问题,绝大多数的情形下,都是人死了,灵魂离体,而不是灵魂离体之後人死。当然也有例外,中国古代的小说笔记之中,就有很多关於「离魂」的记载,离魂之後,人也可以不会死亡的。」
  原振侠想不到吕教授会引用古代的传说,他吸了一口气,道:「对,古代的笔记,有关离魂的,大都是美丽凄幻的爱情故事──主角之一,太思念他的爱人,以致魂魄离开了躯体,去到他爱人的身边。」
  原振侠在这样说的时候,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黄绢,也自然而然长叹了一声。
  温谷和吕特生显然不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是为什麽在烦恼。吕特生继续道:「你第二个问题,我的解释是,在开始的时候,尼格酋长的灵魂,只不过是对徐玉音的脑部进行干扰,在干扰的过程中,徐玉音的那种组合弱,尼格酋长的强烈,结果,就由尼格酋长的灵魂,全部占据了徐玉音的脑部!」
  原振侠失声道:「照这样说,在某种程度上而言,徐玉音早已死了!」
  温谷立时向原振侠望来,缓缓地道:「据我所知,没有一个法庭会接纳这种辩护的,何况就算这种说法成立,杀了尼格酋长,一样是杀人!」
  原振快的神情极其苦涩,道:「作为一个不幸的丈夫,陈维如是早已知道的,他一再说:「她已不是她!」陈维如是早已知道的!」
  这时侯,原振侠是无论如何不应该发笑的,可是他却有了强烈想笑的感觉,虽然他发出的笑声,结果是如此之乾涩。他道:「想想看,陈维如的妻子,是一个阿拉伯酋长,而那个阿拉伯人,却可以随便欣赏抚摸他妻子的胴体,换了任何人,也会杀人的!」
  吕特生把他的眼睛,紧紧地闭上了一会,才又睁了开来,他显然不愿讨论陈维如那种可怕的处境,他道:「第三个问题是:我不知道。尼格酋长的灵魂,可能又遇上了第二个会对他发生感应的身体,可能回到那另一个空间去了,也可能仍然在我们这个空间之中,漫无目的地飘荡。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原振侠半晌不语,温谷上校道:「原医生,这样的剖析,你满意了吧?」
  原振侠道:「我们的假设,只不过是假设,陈维如说,徐玉音每天都用阿拉伯文字在写一些什麽,他已取了全部她写的东西。照你们的假设,这应该全是尼格酋长写下来的东西?」
  温谷道:「可以这样说!」
  原振侠道:「那我们就来看看他写些什麽,岂不是可以得到进一步的证明?」
  吕教授道:「当然,我们来机场找你的目的,正是如此,但是我们必须先使你对发生的事,有一个概念,才能作进一步的了解!」
  原振侠提起那只化妆箱来,温谷上校的职业,使他必须是一个开锁专家,弄开一只普通化妆箱的锁,对他来说,实在容易不过。化妆箱打开,先取出了一大叠报纸和杂志,全是有关尼格酋长的报导。然後,便是用各种各样纸张写成的记录。
  记录全是用阿拉伯文写的,三个人苦笑,他们全不懂阿拉伯文字。原振侠道:「这件事,必须让黄绢知道,她一定看得懂,而且,她是代表阿拉伯国家,来寻找尼格酋长的!」
  温谷上校并没有表示异议,只是喃喃地道:「我怀疑她如何向那些只知道石油可以换美金的阿拉伯国家领袖去解释尼格酋长的失踪!」
  原振侠道:「那是她的问题,我们是不是去找她?两位也可以和陈维如作造一步的详谈。」
  吕特生和温谷都没有意见,原振侠将一切仍旧放进化妆箱,仍然由他提著,一起离开了吕特生的住所,直趋那个领事馆。
  他们到了领事馆,试图和黄绢联络时,得到的答案是意料之中的:「黄部长正和王一恒先生在会谈。」
  第九章 王黄约会各展奇谋
  王一恒的豪华住宅中,从肯定了黄绢会来赴约起,就开始刻意的布置。他的资料搜集人员告诉他,黄绢最喜爱的颜色是浅黄色。
  尽管有很多的「嘉言录」或是文学作品,一直在酸葡萄地说金钱并不是万能的,但是财富丰足到了像王一恒这样的地步,办起事来,毕竟容易得很。在几小时之内,豪华住宅之中,可以换上浅黄色陈设之处,全都变成了娇嫩的浅黄色。不但本市的罗马尼亚黄玫瑰被搜购一空,凡是计算到专机可以赶在约会之前到达的各邻近城市之中的黄玫瑰,也在最短时间内,被搜购一空,而用专机,一分钟也不耽搁地运到。
  所以,当黄绢到达,自她的专车中跨出之际,看到在浅黄色的地毯之旁,放满了娇嫩欲滴的黄玫瑰时,尽管是见惯大阵仗的她,也不禁扬了扬眉,现出惊讶的神色来。
  王一恒在大门口迎接她,他倒没有穿淡黄色的衣服,穿的是看来相当随便的真丝便装。
  黄绢的装束看来也十分随便,但实际上是经过精心搭配的。她把他的长发,梳向一边,梳成一个看来蓬松而佻皮的发髻,在另一边,配著一大只大到夸张程度的耳环,是德国著名首饰设计家的精心杰作,原料只不过是普通的银──黄绢知道,在王一恒这种超级大富豪之前,炫耀代表财富的珠宝,是一点意义也没有的事。
  黄绢走上了四级石阶,而王一恒恰好走下了四级。黄绢是算好了的。他们在石阶的中间见面,王一恒看来很自然地笑著。这是多年来,在波谲云诡的商场上训练出来的本领,尽管他的心,紧张激动得快要从口腔之中蹦了出来,但是他脸上的微笑,还是可以保持那样的优闲。
  这时侯,事实上黄绢从车子上一跨出来,他的心就开始剧烈跳动。黄绢的这种装束,简直可以令得看到她的人,受到她那种青春韵律的影响而弹跳!王一恒缓缓吸了一口气,他已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在那一刹间,他像是回复到了三十岁,全身的肌肉,都充满了一种急待发泄的力量。黄绢那种青春野性的美丽,简直是可以令人窒息的。
  但是王一恒的一切行动,都不显示他内心的情欲,他轻轻和黄绢握了握手,道:「欢迎!」
  黄绢矜持地微笑:「看得出,你是真的很欢迎我!」她一面说,一面大方地让王一恒挽著她的手臂,一起向石阶上走去。
  和黄绢隔得这样近,香水的味道相当淡,但是另有一股令得王一恒心跳得更剧烈的香味,那是自黄绢浅古铜色的皮肤中直透出来的!王一恒心中不禁想:是北非洲的阳光所形成的香味,还是她天生的?
  要遏制在黄绢额际深深吻下去的冲动,并不是容易做到的事,王一恒总算做到了。
  他们一起,走进了建筑物,客厅之外,是一个宽大的饭厅,一只大花盆中,插满了黄玫瑰,王一恒顺手摘下一朵来,望著黄绢,道:「可以吗?」黄绢仍然微笑著,略为侧了侧头,让王一恒把他手中的黄玫瑰,簪在她的发髻上。
  然後,他们一起走进客厅,在天鹅绒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立时有仆役送上饮料,那是极品的中国龙井茶,和几乎令人以为早已不再存在於世上的八式苏州咸甜点心。黄绢道:「我以为只不过来听你说一下理由就算了!」
  王一恒道:「我决不会食言,理由其实极简单,我可以先告诉你!」
  王一恒知道,对付黄绢这样能干的人,拖泥带水是最没有用处的事,一见面就开门见山,她愿意留下来谈别的,当然最好,不愿意,只好另外想办法,强迫也不会有用处。
  果然,王一恒这样说,令得黄绢略感意外,唇角向上略翘,作了个诧异的神情。
  王一恒先请黄绢一起喝了一口茶,然後道:「一连三年,我都接到一份神秘的请柬──」
  他讲到这里,伸手在沙发边的几上,将一只文件夹取了过来,打开,递到黄绢的面前。
  那每年除夕之前送到的请柬,精致而又特别,黄绢用心看著,她并不抬起头来,坐在她对面的王一恒,看著她低垂著的脸,在这个角度看来,她闪动著的长睫毛,特别动人。
  黄绢缓缓吸了一口气,令她丰满的胸脯抬起了一些,道:「你是说,同样的请柬,尼格酋长,也有一份?」
  王一恒道:「请注意请柬上的文字,我相信一共是六份,发给六个不同的人,除了我和尼格酋长之外,另外还有四个人,就是──」
  王一恒把另外那四个人的名字说了出来。尽管黄绢这时本身的地位已经是如此特殊,可是她每听到了一个名字,还是不自觉地扬一次眉。六个收到请柬的人,全是世界上顶尖的大亨!
  黄绢缓缓抬起头来,这时,她的神态,显得十分优雅高贵,发际的那朵黄玫瑰,颜色又是如此鲜艳,在柔和适当的灯光下,看来简直令人心醉。她道:「请柬是什麽人发出来的?」
  王一恒摊了摊手,道:「很奇怪,简直难以令人相信,以我们六个人的力量,居然也有做不到的事情,我们查不出请柬是什麽人发出来的!」
  黄绢微微一笑,道:「看起来,发请柬的,倒有点像是希望之神,可以给人三个愿望的那种!」
  王一恒跟著笑了一下,道:「我和其余四个人,都联络过,都认为那是无聊的玩笑,不加理会,可是,我们发现尼格酋长真的去赴约了,倒也忍不住好奇之心,想知道他如果依约到达毛夷岛针尖峰下,会遇到什麽事,所以──」
  黄绢「嗯」地一声,道:「所以,你就派人去跟踪尼格酋长了!」
  王一恒一摊手,道:「看,就是那麽简单!」
  黄绢将身子移後仰,把头靠回沙发的背。
  黄绢这样的姿势,把她全身玲珑的曲线,略为夸张地表现了出来。王一恒心跳得更剧烈,他迅速地在想:「要是得不到这个女人,自己的一切成功,还有什麽意义?」
  黄绢也在想:「事情就是那麽简单?但是看来,王一恒并不是在欺骗自己。尼格酋长的失踪一事,是如此怪异,这份请柬,看来更是怪异!」
  她想了片刻,又回复了原来的坐姿,道:「这份请柬,是一个极度的引诱。对普通人来说,引诱的程度,只怕还不大!」
  王一恒摇头道:「未必,「意想不到,又乐於与之见面的人物,意料不到而必然极之乐於发生的事」,这是每一个人都向往的,这等於说,到那里去,自己极希望发生的事,就会发生,可以实现自己的愿望!」
  黄绢道:「普通人的愿望太多了,一定要像你们这种人物,普通的愿望,十分容易实现,真有难实现的愿望,自然就只好应邀前去!」
  王一恒作了一个略为夸张的神情,道:「哦?尼格酋长有什麽不能实现的愿望?」
  黄绢略为思索了一下,就道:「他的统治权遭到了困难,他的几个兄弟已经使得他众叛亲离,不得不让出酋长的宝座!」
  王一恒笑了一下,道:「所以,前两年他收到请柬,全然不受引诱,而这一次,他独自去赴约。可是,他失踪了,难道这就是他自己心中想发生的事?」
  黄绢的心中,也感到十分迷惑。整件事,从头到尾,是不可解的谜团。她殷红的口唇,作了一个看来相当古怪但是极有趣的神情,道:「谁知道?」
  王一恒突然之间,有点放肆地哈哈大笑起来。
  自从黄绢下车开始,王一恒和黄绢之间,一直在表现著极其优雅的超级人物的风度,言谈、动作,都是那麽彬彬有礼,带著三分做作和矜持,以维持他们这种身份的人应有的礼貌。
  可是这时,王一恒却突然毫无忌惮她笑了起来,这很令黄绢感到愕然,也使她立时戒备起来,因为她知道王一恒并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人,他忽然改变了态度,一定有他目的。
  王一恒笑了片刻,将身子向前欠了欠,离黄绢近一些,道:「可惜,卡尔斯将军没有收到这样的请柬,不然,我敢打赌,他一定会立刻前去赴约!」
  黄绢将王一恒的话,迅速想了一遍,已经明白了王一恒的意思,王一恒说卡尔斯将军心中,有希望达到而不能实现的愿望!
  她淡然道:「我想是,将军会乐於见到整个阿拉伯世界由他来领导,变得坚强而统一,可以抵抗一切邪恶的力量!」
  作为一个国家的代表人,黄绢必须这样说,她说得也非常得体,而且,卡尔斯将军有这样的野心,那是举世皆知的事,也用不著隐瞒。
  可是,黄绢的话,虽然极其严肃,王一恒听了之後,却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一样,他的笑声,简直是爆发出来的。
  他肆无忌惮她笑著,那令得黄绢有点愤怒,脸颊上也益增红艳。她淡古铜色的皮肤,本来,配上浅抹上去的印地安自然胭脂土粉,浓淡恰宜,这时,变得更红了些,看来更增风韵。
  王一恒止住了笑声,用力挥了一下手,道:「他才不会有这种愿望!」
  黄绢用挑战的眼光望向王一恒,王一恒故意避开她的眼光,装成完全是因为忍不住笑,所以下面的话是冲口而出,根本未曾经过考虑一样,他道:「将军会乐於见到,他是一个真正的男人!」
  黄绢陡然震动了一下,以致她手中的那杯茶,也由於剧烈的震动,而洒出了几滴来。她的神情,变得恼怒但是又无法发作,看起来,有点像一头被激怒了的美洲豹。
  王一恒很善於做作,他立时装出了自己失言的神态来,连声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这样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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