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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宴:浮华背后的五代十国

_2 杜文玉 (当代)
2十七年后梁
太祖暴戾*
朱全忠当上皇帝以后,改名朱晃,史称梁太祖。这一时期局势变化很快,朱全忠的头号敌人李克用在开平二年(908年)因病死亡,其子李存勖继晋王位。李存勖继位之时,潞州已经被梁军围攻了一年有馀,形势非常危急。李存勖利用梁军以为他正忙于丧事,戒备松懈之机,亲率大军,直扑潞州,打破了梁军围攻潞州而修筑的夹寨,斩梁军统帅符道昭,梁军大败,死亡万馀人,委弃的资粮、军械,堆积如山。此战对梁晋两方关系都很大,如梁军获胜,等于打开了河东的门户,可以直攻晋的首府太原;如晋军获胜,不仅可以巩固河东的南境,而且向南可以威胁梁的统治中心——河南地区。朱全忠听到夹寨被攻破的消息后,大惊失色,感叹地说:“生子当如李亚子,我子豚犬耳!”亚子是李存勖的小字。
动荡:夜宴的时代 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藩帅当皇帝(4)
然后李存勖着手整顿松弛的军纪,发展农业生产,减轻赋税,优抚孤寡,稳定内部秩序,选用人才,整军备战,使河东境内面貌焕然一新。
这一时期后梁内部却接连发生变乱,义武节度使王处直、成德节度使王镕,因朱全忠处心积虑地削除异己而举兵反梁,并且投靠李存勖,推其为盟主,共同反梁。朱全忠听信谗言,杀死佑国节度使王重师,并诛灭全族,大将刘知俊疑惧,遂在同州举兵造反,与李茂贞联合,共同讨朱。朱全忠还妒贤嫉能,借口马瘦斩杀了屡立战功的骁将邓季筠;又以违抗军令罪,处死了大将李重允、李谠;宿将氏叔琮、养子朱友恭,因参与杀害唐昭宗,朱全忠为推脱罪责,将他们处斩;朱珍是其著名的战将,朱全忠寻故杀之,诸将苦苦求饶,被朱全忠赶出;李思安本为朱全忠爱将,因故被贬后,心怀不满,也被处死。后梁内部矛盾激化,极大地削弱了实力。
开平四年(910年)十一月,朱全忠派大将王景仁率大军*成德王镕、义武王处直,晋王李存勖亲率大军增援。次年,两军在柏乡(今河北高邑县境内)相遇,后梁军队铠甲鲜明,缕金挂银,光彩耀日,晋军望见颇有惧意。晋大将周德威鼓励将士说:“梁军为汴州天武军,皆为市井之徒,衣甲虽鲜明,然战斗力极差,十不能挡汝一,希望大家努力作战,擒获一人,足可致富,此乃奇货,机不可失!”晋军斗志昂扬,士气大振。周德威先派小股部队袭扰梁军,待其疲惫困乏之时,全力出击,大败梁军,死尸蔽野,抛弃的军资器械不计其数。柏乡之战是梁晋争衡的转折点,此战之后,战略主动权转移到晋军一方。
乾化二年(912年),幽州刘守光(刘仁恭之子)进攻成德、义武,李存勖率大军赴援。刘守光担心不是敌手,遂向朱全忠求援,朱全忠为报柏乡之仇,亲率大军攻晋。行至下博,讹传晋大军涌至,梁军惊慌失措,急忙逃至枣强。晋将李存审仅率少量军队,突袭后梁大军,朱全忠夜间不辨虚实,烧营而遁。情急之中,迷失方向,错走了一百五十多里。河北之民对梁军的残暴非常愤恨,纷纷拿起农具袭击梁军。朱全忠连吃败仗,羞愤交加,狼狈逃回汴梁,患病卧床不起。
朱全忠流氓出身,性情暴躁残忍,晚年由于战事不利,猜忌之心日重,除了肆无忌惮地杀戮外,便是纵欲宣淫。除了在宫中宣淫外,他还对大臣的女眷肆行*。河南尹、魏王张全义,是五代十国时期一个重要的历史人物,他在恢复中原地区的社会生产方面贡献颇大,朱全忠连年征伐,所需军需物资全赖张全义支持,就是这样一个人物,朱全忠对其家属女眷也不放过。他巡幸洛阳时,住在张全义家中,将其女儿、媳妇一一奸淫。张全义诸子气愤难忍,打算杀死朱全忠,被张全义苦苦劝阻。尤为荒淫的是,朱全忠对自己的儿媳也不放过,无论是养子或是亲子之媳,逐一召见侍寝,公然宣淫,行同禽兽。而他的那些儿子为了争宠,甘愿献出自己妻子,而毫无羞耻之心。他们利用自己妻子入宫侍寝的机会,打听消息,窃取机密,争夺储位。养子朱友文之妻,貌美灵巧,深得朱全忠宠爱,由于这个原因,朱全忠对朱友文也非常宠爱,竟然超过了自己的亲子。
动荡:夜宴的时代 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藩帅当皇帝(5)
乾化二年,朱全忠败回汴梁,又转至洛阳,由于病势垂危,遂打算将朱友文从汴梁召来,嘱咐后事。郢王朱友珪虽是朱全忠的亲子,但由于其母只是一个营妓(即军妓),故不为朱全忠所喜。然而朱友珪却是一个野心很大的人,不甘心目前的地位,也参与到争夺储位的斗争中来。这时他的妻子张氏正在朱全忠身边陪侍,探知这个消息,并且得知朱全忠要将朱友珪贬为莱州刺史,马上密告给朱友珪。朱友珪惊恐不安,顿起杀机,于是他买通禁军将校,引兵入宫,将朱全忠杀死,称帝于洛阳。为了斩草除根,他派人赶到汴梁,杀死了朱友文。庶子代位不长久
朱友珪弑父篡位,引起了朱全忠诸子的气愤与不满,他们想方设法,要取而代之。对于朱友珪的这种状况,明眼人都很清楚,知其必败无疑。宰相敬翔称病不出,朱全忠的养子朱友谦传檄诸道,问罪朱友珪,并以河中镇归降了晋王李存勖。后梁宿将杨师厚,素为朱全忠所猜忌,这时也乘机占据魏博。朱友珪不敢得罪,只好承认既成事实,任命其为节度使。对于这样一个人物,朱友珪当然不愿轻易接受其摆布,他令杨师厚入朝商议军情,想借机铲除,以绝后患。杨师厚率精兵万人入洛,朱友珪见状,那里还敢动手,只得厚赐遣送归镇。在这场斗争中,朱友珪非但没有得利,反倒示弱于人;杨师厚更加骄横,对于朱氏诸子视若草芥。
朱全忠的第四子朱友贞,也想夺取皇位,只是苦于没有实力。朱友珪命他杀害朱友文,他也不敢违抗,只得奉命办事。因此,朱友珪即位后,任命他为东京留守、行开封府尹、检校司徒。这时后梁的另一大臣赵岩有事来到汴梁,朱友贞设宴款待,席间言及皇位之事,朱友贞遂乘机向他请教,如何可以取而代之?赵岩说:“此事易如反掌,成败全在杨令公(指杨师厚)一人,只要得其一言,禁军立即奉命而行。”杨师厚位高权重,禁军将士多为其部下,又占据魏博重镇,精兵猛将多在其掌握之中,所以赵岩才劝朱友贞结好于杨师厚。赵岩当时也在禁军中任职,返回洛阳后,便把与朱友贞商议的内容告诉了侍卫亲军都指挥使袁象先,得到了袁的支持。朱友贞又派心腹马慎交前往魏州见杨师厚,答应事成之后,赐给劳军钱五十万贯,并许愿杨师厚可以再兼领一个藩镇。杨师厚犹豫不决,对其部下说:“我与友珪君臣之分已定,今无故改图,别人又会怎么议论我?”马慎交劝喻说:“友珪以子弑父,天下人皆知,友贞是太祖至亲之子,仗义讨贼,名正言顺。如果一旦事成,令公又如何相处?”杨师厚醒悟,决意支持朱友贞。于是他派人入洛阳,密与赵岩、袁象先等商议举事计划。
得到杨师厚的支持后,朱友贞便放心大胆地行动起来。在此之前,龙骧军的一个军官在怀州反叛,搜捕其同党的行动四处进行,朱友贞派人潜入其军中,散布谣言说:“友珪因为龙骧军曾经发生过叛乱,此次把你们召到洛阳,将要全部坑杀。”当时左右龙骧军驻扎在汴梁,朱友贞伪造友珪诏书,调其入洛阳,然后借机煽动龙骧军起事。龙骧军将校闻知这个消息,非常惊恐,纷纷到朱友贞处,向他请教逃生之路。朱友贞乘机煽动他们起兵诛杀友珪,诸将校也表示愿意拥戴友贞。朱友贞掌握了龙骧军的兵权后,马上派人密告赵岩、袁象先,于是赵、袁等人率禁军突入宫中,杀死了朱友珪,然后拥立朱友贞在汴梁即皇帝位。末帝殉国无人陪
动荡:夜宴的时代 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藩帅当皇帝(6)
朱友贞即位后,史称梁末帝。由于他是依靠禁军将校的拥戴当上皇帝的,所以即位之后,大肆赏赐,花费了巨额钱财。加之连年征战,军费开支浩大,使后梁财政日趋紧张。为了满足需要,梁末帝任用贪吏,搜刮民财,致使社会矛盾骤然激化。
杨师厚倚仗其拥立之功,更加骄矜不法,目无君主。梁末帝惧怕其势大,朝中事务无论巨细,皆先咨询后而施行,杨师厚俨然成了后梁的太上皇。好在杨师厚毕竟年高,不久就病死了。梁末帝得知消息后,如释重负,在宫中设宴庆贺。
但是杨师厚所在的魏博镇仍然是一个很大的威胁,魏博兵多将广,勇悍善战,地理位置又靠近汴梁,如果这一威胁不解除,梁末帝仍然难以安生。于是其亲信赵岩献计,不如趁其军中无主,将魏博一分为二,可以达到削弱其强势地位的目的。梁末帝听从其计,下诏将魏博分为天雄、昭德两镇,其府库将士对半而分。又恐魏博将士不服,遂派大将刘率大军六万渡过黄河,逼近魏州,准备弹压。
魏博将士不愿背井离乡,聚众哗变,他们纵火大掠,劫持了新任节度使贺德伦,请降于晋。李存勖喜出望外,亲率军队到魏州,接收了军政大权。这一变化对晋来说,无疑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不仅一举占据了魏博这一军事重镇,直接威胁到后梁的统治中心汴梁,而且获得了魏博的久战之精兵,使其军事实力大大地增强了,尤其魏博银枪效节军的获得,意义更大,这支军队战斗力勇悍异常,李存勖收其为亲军,后来在灭亡后梁的战争中出力甚大。
梁末帝当然不甘心魏博就此失去,催促刘迅速进军,收复魏博。刘是后梁诸将中非常杰出的将领,多谋善断,用兵诡诈。他自知晋军兵力强大,不能正面硬拼,于是派军队间道袭击太原,妄图调动晋军主力回救,然后再攻取魏博。李存勖洞察其谋,结果没有得逞,只好退屯莘县,闭营不出。梁末帝连诏催其出战,刘因军粮不足,请求每人发给十斛粮,才可进行反攻。梁末帝大怒,下诏严责,又派人督战。刘无奈,只好勉强进兵,结果大败而回。从此,刘坚壁不战,以避晋军锋芒。贞明二年(916年),李存勖为了引诱梁军出战,留大将李存进驻守原处,扬言自己返回太原。梁末帝闻言,又一次催促刘进兵魏州,并且说:“社稷存亡,全系此战,望将军勉之!”刘只好再次进兵,在故元城(今河北大名东)西与晋军遭遇,梁军大败,仅步兵被歼的就达七万之众。这时派去袭击太原的梁军在城内守军与城外援军的夹击下,也大败溃退。晋军还乘胜进击,连下邢、洺等州,从而使河北之地尽数归于晋,与后梁形成夹河(黄河)对峙的局面。围绕着争夺魏博镇的这场战争,以晋军全胜后梁彻底失败而宣告结束,梁末帝得知战败的消息后,哀叹说:“吾大事去矣!”
这一时期后梁皇室内部的矛盾也趋激化,朱氏诸子互相猜忌,时刻想发动宫廷政变,以夺取皇位。贞明元年,梁末帝的张贤妃死亡,临出葬的前一夜,末帝之弟康王朱友孜遣心腹之人潜入寝宫,谋刺末帝,事泄被杀。从此以后,末帝更加疏远宗室兄弟,宠信赵岩及德妃兄弟张汉鼎、张汉杰等人,他们均居近密之职,军国大事,多与他们商议,每次出兵也一定派这些人前往监军。而赵岩等人也倚仗权势,卖官鬻爵,离间将相,搞得朝中乌烟瘴气,人心涣散。老臣敬翔、李振等,虽居相位,所言多不见用。李振干脆称病不出,不问政事,以避赵、张祸害。自此,后梁政事更加混乱,直至灭亡。
动荡:夜宴的时代 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藩帅当皇帝(7)
契丹人从后梁贞明三年(917年)至龙德二年(922年)期间,晋与后梁展开了夹河大战,双方你来我往,死伤惨重。总的来看,晋军胜多败少,消灭了梁军不少有生力量,但自身消耗亦很巨大。之所以出现这种状况,与契丹对晋军的牵制有极大的关系。好几次晋军都获得了很大的胜利,正要乘胜进兵之时,都因为契丹军队在北部边境的骚扰,而不得不分兵抵御,从而使后梁有了喘息之机,减轻了压力。
晋王李存勖是一个颇具军事才能的历史人物,但也有明显的缺点,这就是恃勇好斗,经常亲自率轻骑逼敌营挑战,也数次遇险被包围,被诸将救出,却依然如故,没有丝毫改变。正因为如此,往往导致一些不应有的损失,其中最大的损失便是宿将周德威的战死。有一次李存勖侦知梁军内部发生矛盾,勇将谢彦章被杀,认为有机可乘,决定攻取洛阳。周德威认为时机还不成熟,不宜过早地进行决战,李存勖不听。当晋军进抵胡柳陂时,梁军大批涌至,周德威主张先以小股骑兵袭扰敌军,待其疲惫之时,再大举进攻,李存勖仍不听。他一意孤行,亲率军队应战。混战中周德威父子战死,幸得老将李嗣昭整军反击,才使晋军反败为胜,歼灭梁军数万人,但晋军也损失惨重,得不偿失。正因为李存勖存在这样的缺点,所以后梁大将王彦章称他是“斗鸡小儿”,不足为虑。
贞明五年(919年),晋将李存审在德胜夹黄河修筑了南北两城,中有浮桥相连,以加强守御。为了对付晋军,梁军也在德胜上游十八里的杨刘夹河筑垒,造浮桥相连。从此双方在杨刘与德胜之间展开大战,互有胜负。龙德元年(921年),成德节度使王镕被部将所杀,李存勖闻讯急率大军*,梁军也乘机反攻,经过激战,晋军虽然平定了成德兵变,并且击败了梁军的进攻,但兵员、物资却损失惨重,老将李嗣昭、李存进等也都在此战中战死。与此同时,后梁内部也发生了内乱,陈州刺史惠王朱友能想乘梁军屡败,重兵皆在前线,后方空虚之机,举兵向汴梁进攻,虽然很快便以失败而告结束,但仍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后梁的实力。
龙德三年(即后唐同光元年,公元923年),李存勖在魏州称帝。因其家得到过唐朝的赐姓,故国号仍为唐,史称后唐。李存勖也以唐朝的合法继承人自居,史称后唐庄宗。
李存勖即位后,决定大举攻梁,一鼓而灭之。梁末帝急命老将王彦章与段凝为大将,统兵前去抵御。王彦章勇猛善战,人称王铁枪,而段凝却无勇无谋,只是因为善于讨好权贵,才得以重用。宰相敬翔深知这两人同时为将,段凝肯定会嫉贤害能,阻挠和牵制王彦章,必然导致战争的失败,于是面见末帝,要求专用王彦章。
王彦章率军至前线后,奇袭德胜,连下德胜北城和潘张、麻家口等寨,并进逼杨刘。双方在杨刘周围展开激战,均损失惨重。不久,梁军康延孝降后唐,王彦章又为赵岩、段凝等人所诬陷,罢去了兵权,改由段凝任主帅。段凝怯懦无谋,人心不附,他不敢主动进攻,竟在滑州决开黄河,东注于曹、濮、郓等州,企图阻止后唐的进军。正在这时,后唐大将李继韬举潞州投降后梁,梁末帝急派军协助李继韬攻下了泽州,切断了后唐军队的退路,并进攻太原,直捣后唐老巢。后梁还调汝、洛之兵进攻成德,使后唐军队前后受敌,处在非常紧张的生死关头。
动荡:夜宴的时代 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藩帅当皇帝(8)
就在这时,李存勖听取了谋臣郭崇韬、大将李嗣源的建议,自杨刘渡过黄河,绕开梁军主力,然后向西直捣汴梁。这一路后梁没有驻扎重兵,只有王彦章率少数军队进行过阻截,结果战败被擒。唐兵轻骑兼程袭击汴梁,很快便攻到汴梁城下。守将惊恐失措,只好开城投降。梁末帝走投无路,命侍卫杀死自己。后梁百官见状,纷纷出城迎降。段凝所率的梁军主力,在前线得知其都城失守后,人心涣散,全军解甲投降。后梁至此灭亡,前后历时仅十七年。
3十三年后唐
伶人贪吏害庄宗
后唐的都城建在洛阳,是五代中疆土最大的一个王朝,不仅占据有原后梁的全部疆土,而且还占据了关中、汉中、两川等地区。由于后唐实力强盛,当它灭亡前蜀时,南方诸国无不震恐,担心会蹈前蜀覆辙。然而,事实却是后唐没有能够并吞诸国,完成统一大业,唐庄宗本人很快就身败名裂了。
唐庄宗李存勖本是出身于沙陀贵族家庭的纨绔子弟,虽然在军事上颇有才能,但在政治上却是一个目光短浅的人。他在继晋王位初期,因为面临着生死存亡的问题,尚能克制自己,采取一些改革措施,虽然只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应急之策,但毕竟还是有所作为的,当渡过危机后,他性格中的劣根性便表现出来了。
李存勖喜欢赌钱,也爱好歌舞戏曲,经常需要大量的钱财用于支付赌账和赏赐伶人。在建国称帝之前,他把主要精力用于军事作战,河东军府政事则委于宦官张承业掌管。张承业是一个廉洁奉公、克尽职守的人,在他的惨淡经营下,晋王治内百业复兴,社会稳定,蓄积了大量的钱谷,供应战争的需要。李存勖在这方面的开支也需要通过张承业才能获得,而张承业却认为财赋应用于政事和军事,不应花在这些方面,所以常常拒绝支付。李存勖总觉不方便,于是便想了一个办法,另行设立了个“酒钱库”作为自己私用,并要其子李继岌为张承业跳舞,赚取钱帛。不料张承业仍然分文不给,只用他个人的财物,如宝带、良马相赠,公家的钱物却丝毫不予支付。李存勖指着钱库说:“和哥(指继岌)乏钱,七哥(指承业)应以公钱与之,宝带、良马的价值也太小了。”张承业说:“所给郎君之物,皆出自承业的俸禄,公家之钱是大王用于养战士的,承业不敢以公物作为私礼相送!”李存勖借酒耍疯,口出恶言,逼迫张承业出钱。张承业说:“老仆这么做,非为子孙计,只是想以此库钱为大王成就霸业之用,不然大王自取之,何必问老仆。不过财尽民散,一无所成而已!”李存勖恼羞成怒,拔剑行凶,张承业上前抓住他的衣襟,哭泣着说:“老仆受先王顾托之命,誓为国家铲除汴贼,若以爱惜公家钱物而死于大王之手,老仆就是在地下见到先王也无愧了!今日就请大王杀了老仆吧!”就在前庭闹成一团之时,惊动了李存勖之母曹氏,遂将他唤入内室责备,李存勖大孝,于是慌忙向张承业叩头谢罪。次日,曹氏又带李存勖专门向张承业赔礼谢罪,才将一场风波平息了下去。可见李存勖虽为恶少,但尚能顾及大局,不敢一味地胡闹下去。
登上帝位灭亡后梁后,唐庄宗李存勖便不再有所克制,开始骄傲自满起来。灭梁之初,割据荆南的高季兴闻迅后,非常惶恐,急赴洛阳朝见庄宗。返回后对部属说:“主上百战而得中原,对勋臣夸手抄《春秋》,又竖手指说‘我于指头上得天下’,如此则功在一人,臣下又有什么功劳呢?且经常游猎,经旬不回,不理政事,我可以高枕无忧了!”当时吴国得知后梁灭亡的消息后,上下震惊,而谋士严可求全不在意,从容地说:“我闻唐主始得中原,志气骄满,御下无法,不出数年,必有内变。”建议卑词厚礼,保境息民,等待其变。当时人对唐庄宗的这些看法,无疑是准确的。
动荡:夜宴的时代 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藩帅当皇帝(9)
唐庄宗灭梁以后,猜忌功臣宿将,信任宦官、伶人。从李克用时代起,这个家族就与宦官集团建立了比较密切的关系,李克用的重新被起用,就是出于大宦官杨复光的举荐。杨复光死后,他又与其兄弟杨复恭勾结起来,杨复恭在朝中专权跋扈,称唐昭宗为“负心门生天子”,两人闹翻以后,杨复恭在逃往河东的途中被杀。李克用上表为其鸣不平,并迫使唐廷为其*。朱全忠诛杀宦官,河东又成了宦官最大的避难之处。后唐建立后,庄宗颁敕要求各地将前朝宦官不论贵贱统统遣送到洛阳,致使朝中宦官人数达上千人之多。这些人在后唐又重新专断权柄,干预政事,并在各道再次设置监军使,军府之政皆监军决之,欺凌主帅,怙势争权,唐朝宦官专权之局再次死灰复燃,引起了朝野上下的不满。就此点而言,后唐与后梁相比,应该说是一个倒退。
宠信并重用伶人,是唐庄宗在政治上的又一特征。庄宗喜音律,好俳优,多与伶人交往,早在其为晋王时就是如此,只是那时他忙于灭梁大事,在这方面还不突出。即皇帝位以后,自以为天下太平,做事便无所顾忌起来。比如他所宠爱的伶人周匝被梁军俘去,得到后梁教坊使陈俊、内园使储德源的保护。庄宗进入汴梁后,周匝前来谒见,庄宗大喜。周匝诉说自己在后梁多亏陈俊与储德源保护,才得以与陛下重新相见,请求授给两人刺史之职,以为报答。庄宗遂授陈俊为景州刺史、储德源为宪州刺史。庄宗有时也粉墨登场,亲自表演,自取艺名“李天下”,有一次表演得兴头上时,四顾而呼曰:“李天下,李天下何在?”伶人敬新磨上前打了庄宗几个耳光,庄宗一时不知所措,左右伶人皆大惊失色,抓住敬新磨责问说:“如何敢打天子?”回答说:“李天下者,一人而已,哪得二人?”李,取“理”字的谐音,理天下者即指皇帝。听到此话,左右皆大笑,庄宗也非常高兴,赏赐敬新磨甚厚。
庄宗皇后刘氏出身寒微,其父刘叟以卖药算卦为生,人称刘山人。庄宗在魏州时,刘山人前来认亲,内臣刘建丰认识这位昔日的老人正是刘氏之父。刘氏却不愿认其亲生父亲,对庄宗说:“妾离乡之日,妾父死于乱兵,当时妾环尸而哭。这位是何田舍翁?竟敢前来冒充妾父!”命人打出宫门。庄宗明知此人是皇后的亲生父亲,但是也不便说破。刘氏生性凶悍,与宫中诸嫔妃争宠,由于其出身低贱,所以特别忌讳提起自己的家世。庄宗既好俳优,遂穿上与刘叟一样的衣服,背上药囊卦筹,命其子李继岌头戴破帽相随,直入刘氏寝宫,说:“刘山人来探望女儿。”刘氏大怒,不好对庄宗如何,只好把气撒在继岌身上,将其痛笞一顿而赶出宫去。此事一时成为宫中笑乐的话题。
刘皇后不愿认亲生父亲,却自愿认张全义为养父。张全义久居洛阳,在后梁时已经封王,家富于财,庄宗入洛之后,张全义便又投靠了新朝。有一次庄宗夫妇造访其家,刘皇后贪图钱财,竟对庄宗说:“妾幼年遭遇战乱,失去父爱,愿认全义为父。”张全义自然不敢拒绝,诚惶诚恐,认了这位义女,并献出大批财宝作为见面礼,以后每年都进献大批财物,才算保住了富贵荣华。
动荡:夜宴的时代 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藩帅当皇帝(10)
刘皇后贪婪已极,拥有大量的财富,仍不满足,又以皇后的名义经营商业,甚至樵果菜蔬也不放过,往来兴贩,乐此不疲。每年各地的贡献,先入后宫,除了写佛经、施僧尼外,靳惜不舍纤毫。同光三年(925年),发生大水灾,河南、河北百姓,流离失所,无以为生。由于漕运路绝,京师供给不足,六军兵士,往往有饿死者。可是庄宗与刘后却游猎宴乐不绝,所至之处,都要当地百姓供给,甚至售卖家具什器、拆毁房屋以供之。县吏畏惧,逃窜于山谷。次年春天,新粮未收,百姓军士仍然非常困苦。国库无钱,宰相请求打开内库以供应军队之需,庄宗已经同意,而刘皇后却不肯。宰相在殿上再三论请,刘氏在屏风后窃听,遂闯至廷前,拿出了自己妆奁首饰,并推出了皇幼子满喜,对庄宗说:“诸侯所贡,给赐已尽,宫中所剩就这些东西了,请把它们卖了以供军,如果不够就把满喜也卖了吧!”宰相那里还敢多言,惶恐而退。后来魏州兵变,才拿出了内库之物以赏军,军士一面背负着赏赐之物,一面大骂说:“我们的妻子儿女已经饿死了,要这些财物又有何用处!”所以说庄宗身败国亡,其妻刘氏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由于庄宗宠信伶人,于是伶人出入宫掖,侮辱公卿,专权用事,收受贿赂,引起了朝臣的愤恨。伶人景进最得庄宗信任,庄宗经常命他出访民间,事无大小,皆秉告皇帝。每次景进秉事,都要摒退左右,军机国事也经常参预决策,三司使孔谦称其为兄,呼为“八哥”。庄宗入洛之初,居于唐朝原宫殿内,由于宫室广大,显得宫人稀疏,非常冷清。于是宦官、伶人多说宫中夜见鬼怪,庄宗遂命景进等人负责选民间美女千人,以充实后宫。景进仗势弄权,无论官民军士,凡有女者皆在采选之列,致使军士妻女因此而逃亡者达数千人之多。
枢密使郭崇韬对伶人素来厌恶,常常加以抑制,因此伶人对他也非常痛恨。后来他与魏王李继岌伐蜀时,刘皇后听信宦官、伶人的谗言,指示李继岌杀死了郭崇韬。庄宗之弟李存乂是郭崇韬的女婿,郭崇韬被诛后,伶人景进进谗于庄宗说:“存乂将要谋反,为其岳丈报仇也。”于是李存乂也被杀害。梁将朱友谦以河中降于后唐,庄宗攻入洛阳后,伶人们向其索赂,朱友谦无法应付,予以拒绝。于是景进对庄宗说:“崇韬既诛,友谦不自安,必将谋反,应该早诛,以绝后患。”结果导致了朱友谦全族被杀。
伶人史彦琼任武德使,镇守邺都,魏博等六州之政皆由其掌管,自留守王正言以下官员,全都俯首听其指使。后来在邺都兵变时,史彦琼不知设法化解,反而率先逃走,致使邺都群龙无首,酿成大祸。另一伶人郭从谦,艺名门高,被庄宗任命为从马直指挥使,掌管亲军兵权。郭从谦因为姓郭,遂拜郭崇韬为叔父,又被李存乂收为养子。两人被害,郭从谦置酒军中,愤然流涕,称二人之冤。这时从马直军士王温利用宿卫宫中的时机,阴谋作乱,事泄被诛。庄宗对郭从谦说:“你与崇韬、存乂为亲戚,又指使王温造反,今欲何为?”庄宗此语本是戏言,但已使郭从谦惊恐不安。
正因为庄宗宠任伶人而最后死于伶人之手,所以宋代大文豪欧阳修撰《新五代史》时,专门创立了《伶官传》一门,并在序言中以此为鉴,希望能引起统治者的警诫。他总结这一历史经验说:“《书》曰:‘满招损,谦得益。’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自然之理也。故方其盛也,举天下之豪杰莫能与之争;及其衰也,数十伶人困之,而身死国灭,为天下笑。夫祸患常积于忽微,而智勇多困于所溺,岂独伶人也哉!”欧阳修的这一番话,可谓至理名言。
动荡:夜宴的时代 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藩帅当皇帝(11)
唐庄宗还重用贪浊之吏以敛财,早在他称帝之前,就重用孔谦为他筹措军费。称帝后任命孔谦为租庸使,掌管全国财赋的征收。孔谦为了讨好皇帝与皇后,不断地加重赋税额,即使皇帝有时发布赦令蠲免一些地区的赋税,孔谦仍然照征不误,自此每有诏令颁布,人皆不信。按照当时的制度,地方赋税收入,两税三分,即一份留州,一份送镇,一份上贡,可是孔谦却以租庸使的公文直下州县催征赋税,而不经过藩镇。这本是加强中央集权,抑制地方财权的一种措施,然其本意却不是如此,而是一种横征暴敛、多多敛财的措施。实施的结果,一是加重了百姓的负担,破坏了社会生产;二是引起了广大藩镇的不满,使庄宗处于孤家寡人的境地。孔谦还通过地方政府强制放高利贷来敛财,致使不少百姓因此而破产,有人因此弹劾孔谦,庄宗却置之不理。
同光四年(926年),魏博镇驻守瓦桥关的军队期满返乡,到达贝州时却突然接到敕令,不许他们返回。于是流言四起,兵士皇甫晖趁机发动兵变,推赵在礼为首,攻入邺都。庄宗闻讯,急命元行钦率兵*,结果战败而退。
这一时期后唐的宿将或被庄宗杀害,或老病而死,不得已庄宗只好令自己并不信任的李嗣源率侍卫亲军前往*。李嗣源本无异志,但是此时军心已乱,难于驾御,当其行至邺都城下时,当晚就发生了兵变。乱兵劫持李嗣源入城,与邺都的魏博军联合,共同拥李嗣源为主。李嗣源设法逃出,向庄宗上表,表*迹,然其表章却被元行钦扣下,不能上达天子。李嗣源的女婿石敬瑭趁机劝其起兵,先入汴梁,再下洛阳,利用庄宗人心丧尽之机,夺取帝位。当李嗣源决计南下之际,河北藩镇纷纷拥戴,因此得以顺利渡过黄河,并且迅速进入汴梁。庄宗闻变,急率军向汴梁进军,途中得知李嗣源已入汴梁,仓皇退回洛阳,行至半途,兵士已逃亡过半。他再三好言抚慰士卒,并许愿给与厚赏,兵士们回答说:“陛下赏赐太晚了,大家也不会感谢圣恩!”回到洛阳后,伶人郭从谦率亲军从马直叛乱,庄宗与其激战,中流矢而死,左右逃散,只有五坊伶人善友聚乐器于其尸之上,焚而烧之。
李嗣源入洛后,获得唐庄宗骨灰,葬于新安,名曰雍陵。随后李嗣源即皇帝位,史称唐明宗。明宗新局太短暂
李嗣源,也是沙陀人,无姓氏,小名邈佶烈。其父曾任雁门都将,因此他年轻时从军,在李克用帐下当兵。由于他厚重寡言,办事谨慎,被李克用收为养子,取名嗣源。李嗣源跟随李克用东征西讨,建立了许多功劳,逐渐升任天平军节度使、蕃汉马步军副都总管。庄宗攻汴梁时,李嗣源率前锋军队率先进入汴梁,庄宗后至,见到李嗣源后,抓住其衣襟,以头撞之,说:“所得天下我与你共同分享之。”因此功拜中书令,赐以铁券,后又兼任蕃汉内外马步军总管,移镇成德。由于李嗣源功高望重,宦官伶人经常中伤,引起了庄宗的猜忌,庄宗巡幸邺都时,他请求朝见,不许;太后患病,又请求入洛探问,又不许。当魏博军叛乱时,群臣皆请求派李嗣源平叛,庄宗不许,后来元行钦兵败,群臣再三恳请,这才允许李嗣源统军前往。可见李嗣源在庄宗统治时期的日子也不好过。
动荡:夜宴的时代 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藩帅当皇帝(12)
唐明宗即位时,已经年届六旬,虽然不识文字,但却饱经风霜,深知民间疾苦,因此在位期间采取了一些有益措施,在他统治时期一度出现了新局面。
首先,他革除了同光时期弊政,斩杀了民愤极大的孔谦,废除了苛敛之法;对于盗掘唐朝诸帝陵墓的温韬,庄宗本要严惩,因为他贿赂皇后、内官,得以逃脱惩罚,明宗即位后遂将其诛杀;罢去了诸道监军使,驱逐宦官、伶人;下诏禁止各地进献鹰犬珍玩,大量遣散宫女,撤消诸司有名无实者;分遣诸军就食近畿州县,以减少军需运送之劳;惩治贪官污吏,或贬或杀,使贪官有所惧,对改变吏风起到了一定积极作用。
明宗的这些措施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减轻农民负担,稳定社会秩序的积极作用,加上其统治期间基本没有大的战争,使得同光时期残破的社会经济有了一定程度的恢复,百姓流离失所的状况得了较大的改善。
明宗直到晚年仍不立太子,大臣们请求立太子,他就以为迫使自己让位下台而声泪俱下,使得大家再也不敢提起此事。而其嫡子秦王李从荣却是轻狂昏庸,信任谄佞之人,排挤老臣旧将,收揽一些无耻的文人,经常附庸风雅,吟诗弄文。明宗病重,他也不入宫探望。当明宗病危时,数日不见臣下,他误以为其父已经病死,自感素无人望,担心难以继位,遂采取主动,引兵入宫。枢密使朱弘昭、冯赟闻变,以讨逆为名,派兵攻杀了李从荣。此时明宗正在弥留之际,得知这一消息,悲痛过度,很快死去。闵帝在位仅数月
明宗死后,众臣立其第五子李从厚为帝,史称唐闵帝。闵帝身形肥大,做事优柔寡断,宠信朱弘昭、冯赟二人,由其专断朝政,排斥异己。明宗养子潞王李从珂,勇猛善战,时任凤翔节度使,被朱、冯二人视为眼中钉,必欲除之而后快。李从珂之子李重吉掌典禁军,任控鹤指挥使,闵帝即位后,遂罢去其军职,外任亳州团练使。又调李从珂任北京留守,以洋王李从璋代他任凤翔节度使。当年枢密使安重诲被贬为河中帅,就是以李从璋代他为帅的,随后安重诲就被诛杀。因此李从珂非常疑虑,不愿受代,聚将商议,决定举兵反抗。得知李从珂起兵的消息,闵帝遂以王思同为帅,率禁军及六镇大军*凤翔,并包围了凤翔城。李从珂登城哭诉,言其无罪,被奸人所害。禁军将领杨思权为了升官发财,遂煽动禁军兵变,率诸军投降了李从珂。李从珂尽出凤翔所有用来赏军,并许诺攻下洛阳后,再给予重赏。潞王大军很快攻下长安、华州、陕州,侍卫亲军纷纷归顺潞王。闵帝无奈,只好仓皇向魏州逃去,途经卫州,遇到姐丈石敬瑭,石敬瑭尽杀闵帝亲随,置闵帝于不顾,被潞王追获而缢杀。唐闵帝即位不过数月,便被推翻,随后潞王即皇帝位,史称唐末帝。末帝失位石敬瑭
唐末帝,本姓王,镇州平山(今河北平山)人,家世微贱。其母魏氏,年轻守寡,李嗣源为骑将时,途经平山,将魏氏掳掠而去,魏氏有子名阿三,年已十几岁,被李嗣源收为养子,取名李从珂。后唐皇室从李存勖始,至李嗣源,再到李(王)从珂,国号未变,但却已经换了三姓。李从珂形貌雄伟,谨信寡言,但却骁勇善战,屡立战功,深为明宗所爱。明宗即位后,历任河中、凤翔节度使,封潞王。
动荡:夜宴的时代 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藩帅当皇帝(13)
唐末帝是依靠兵变而获得帝位的,因此在其统治期间,兵骄将悍,百姓罹祸,生活悲惨。这种节帅通过兵变而夺取帝位的事例,对一些野心家来说等于是一个鼓励,使得后唐的统治更加不稳。在这一时期最大的野心家就是唐明宗的女婿、河东节度使石敬瑭,对此唐末帝也有所觉察,于是下诏调石敬瑭为成德节度使,石敬瑭不从,遂勾结契丹举兵反叛。清泰三年(936年)五月,末帝任命建雄军节度使张敬达为太原四面都招讨使,杨光远为副使,率大军*石敬瑭。后唐大军包围了太原,筑长围以困城中。
但是后唐君臣对契丹的来援却毫无戒备,没有及早截断雁门诸通道,致使契丹主耶律德光所率的军队顺利度过险要,进抵太原,大败后唐军队,将后唐五万大军包围于晋安寨。唐末帝派大将范延光、赵德钧分道进援,赵德钧心怀异志,向后唐朝廷讨价还价,要求任命其子赵延寿为镇定节度使,并要求将范延光部划归他统属。他还派人厚贿契丹主,要求立自己为帝。面对这样的将帅,末帝无奈,在群臣的劝说下,决定率军亲征,但又畏敌如虎,精神颓废,形神惨沮,不敢前进。
在这一时期内,不少后唐将领纷纷归降石敬瑭,如先锋指挥使安审信、振武守将安重荣、彰圣指挥使张万迪等,后唐统治岌岌可危,处于即将全面崩溃的前夕。被围于晋安寨的后唐军队内无粮草,外无救兵,军心已乱,副使杨光远、大将安审琦劝主帅张敬达投降,遭到拒绝,索性将他杀害,举全军投降了石敬瑭。末帝闻讯,急忙逃回洛阳,在石敬瑭军逼近洛阳时,*而死。
至此后唐彻底灭亡,历时十三年,有四帝三姓。
4十一年后晋
儿皇帝难服众
石敬瑭即皇帝位,国号晋,史称后晋,石敬瑭被称为晋高祖。石敬瑭也是沙陀人,家世贫寒,连姓氏也没有,至于石姓,也不知其来源。石敬瑭的父亲早年跟从李克用征伐,以功授洺州刺史。石敬瑭为人沉默寡言,稳重沉厚,李嗣源爱之,遂将其女嫁给了他。
由于这个原因,使他得以在李嗣源帐下为将。李嗣源称帝后,历任保义、宣武节度使、侍卫亲军马步军都指挥使,明宗晚年转任河东节度使。为了能够得到契丹的支持,他不惜答应割让燕云十六州给契丹,又与耶律德光约为父子,甘当儿皇帝,简直无耻之尤,尤其是割让燕云地区的行为,对以后的中国历史造成了极严重的影响,使中原地区长期处于异族的威胁之下。
石敬瑭依靠契丹自藩帅而夺得帝位,所以每年除了向契丹贡奉大量的财物外,吉凶庆吊,从未遗忘,使者相望于道,奉表称臣,称契丹主为父皇帝,其实他比耶律德光还要大九岁,契丹太后、太子、诸王、元帅以及重要大臣韩延徽等,也都有贿赂相送。每有契丹使者至,必于别殿拜受诏敕,契丹使者小不如意,多出不逊之语。对于这一切石敬瑭都忍受下来了,但朝野上下咸以为耻,有的大臣也因此而拒绝出使契丹。如兵部尚书王权就是如此,石敬瑭派他出使契丹,向其主献徽号,王权耻于向契丹主跪拜,宁愿丢官,也不愿充使。
后晋的将帅们也多有不服石敬瑭者,他们也想凭借自己的实力,夺取天子之位。如成德节度使安重荣就是这样一个跋扈的武夫,他常对人说:“天子兵强马壮者当为之,宁有种耶!”此话虽出自安重荣之口,却反映了当时藩帅们普遍存在的思想。此人虽是野心勃勃的武夫,但比起石敬瑭来,多少还有些民族气节,史书记载说:他每见契丹使者,必指着鼻子大声谩骂。他不服石敬瑭,遂收聚亡命,收市战马,屯积粮草,准备将来起事。又联合契丹境内的吐谷浑等族以为援,招纳吐谷浑首领白承福等率本族三万馀帐内迁,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契丹的实力。他还公然上书,指斥石敬瑭向契丹奉表称臣,贡献中国珍异财宝,并将此书散发给朝中大臣及诸镇藩帅,使得石敬瑭十分恼火。契丹对大批吐谷浑人的内迁也十分不满,接连遣使责备石敬瑭。石敬瑭内外交困,焦虑万分,亲自跑到邺都,连下诏书劝谕安重荣,却毫无效果。天福六年(941年)冬,安重荣大集境内军民,众至数万,向后晋的都城汴梁进军,由于石敬瑭收买了其部将,导致战败。安重荣兵败被杀后,石敬瑭为讨好契丹,竟将安重荣的头颅送给了契丹,表示自己的一片顺服之心。
动荡:夜宴的时代 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藩帅当皇帝(14)
其实早在安重荣起兵之前,后晋的天雄节度使范延光就已经举兵反叛过了,时在天福二年(937年)。当时义成节度使符彦饶、东都巡检使张从宾等,皆举兵响应。只是由于他们各自为战,相互协调不够,才被石敬瑭各个击破。在安重荣举兵的同时,山南东道节度使安从进利用后晋王朝全力对付安重荣之机,起兵于襄州,并进攻邓州,久攻不克,后来兵败身亡。
后晋诸镇藩帅的这种不稳定状态,使得石敬瑭十分不安。武力*,显然实力不足,于是只好采取姑息政策,以保住石氏家族的统治地位。因此在后晋统治时期,各地藩帅中骄恣残暴者有之,残酷克剥者有之,专横跋扈者有之,致使当时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晋昌节度使赵在礼,靠兵变起家,聚敛财富,不遗馀力。他先后历任十馀镇,所到之处,开设邸店,经营商业,积财巨万。他在宋州任上所为不法,百姓苦之,不久有诏移镇永兴,百姓听到后,欢欣鼓舞,互相庆贺说:“此人若去,可谓眼中拔钉子,何快哉!”赵在礼听到后,恼怒异常,特意上表请求再留任一年,昏庸的后晋王朝竟然同意了他的请求。于是他下令境内按户每年增收一千文钱,谓之“拔钉钱”,并且严令各地官吏催督,如不按数交纳,严刑拷打。
泾州节度使张彦骄横不法,憎恨慕僚张式的直言相劝,欲加杀害,张式逃走,朝廷为安其心,竟将张式判处流刑。但张彦还不满足,公然威胁说:“若不得张式,恐致不测。”言下之意,如不按其意办,将会举兵造反。后晋朝廷姑息藩镇,全然不顾朝廷颜面,竟将张式押回送给张彦,结果导致了张式被以“决口、割心、断手足”等非常残酷的手段杀害了。
石敬瑭外有契丹的不断索取和指责,内有不法藩镇的压力,终日处于紧张惶恐之中,郁郁寡欢,最终忧病而亡了。出帝终不敌契丹
石敬瑭死后,其侄石重贵继位。石重贵的亲生父亲石敬儒,是石敬瑭的兄长,早年在唐庄宗部下为将,早死,所以被石敬瑭收养为子。由于石敬瑭的五个儿子早死,而石重睿年纪尚幼,所以只好立石重贵为帝,史称晋出帝。
石重贵虽为皇帝,朝中大权却由侍卫亲军都指挥使景延广掌控。景延广无勇无谋,却狂妄自大,目空一切,不可一世。他自掌权以来,改变了石敬瑭对契丹的一贯政策,拘禁其使者,杀害契丹商人,抢夺其货物。石重贵对契丹称孙不称臣,引起契丹的不满,战争一触即发。景延广不做好战争准备,却口出狂言,声称“晋朝有十万口横磨剑,翁若要战则早来,他日不禁孙子,则取天下笑,当成后悔矣!”契丹主闻言大怒,连年进兵侵扰中原。而后晋王朝内部却有不少野心家也想乘乱夺取皇位,唯恐天下不乱,如石敬瑭的儿女亲家杨光远,原后晋大将赵延寿、北面都招讨使杜重威、李守贞等,无不是此类人物。在契丹与后晋的战争中,幸赖广大军民的拼死奋战,才使契丹军屡次受挫而退,有时还败得很惨。但是由于后晋内部有这些只图个*位,而不惜出卖民族利益的人的存在,最后的失败是不可避免的了。
开运三年(946年),契丹主耶律德光再次发动对后晋的战争。他指示降将赵延寿与瀛州刺史诈降,送假情报给后晋。出帝不辨真假,急于成功,遂匆忙命杜重威为统帅,统领大军北上抗击。杜重威此次出征是有个人打算的,他想仿效石敬瑭,卖国求荣,当儿皇帝。所以借口此次出战深入敌境,必然要有强大的兵力才能保证成功。石重贵只好给他增兵,致使禁军皆归其麾下,京师空虚。杜重威到前线后,每日置酒作乐,不议军事,只知一味地向晋廷要求增兵运粮。晋军兵多将广,实力强于对方,由于主帅没有任何作为,反被敌军截断粮道,形势极为不利。杜重威正要使晋军处于危险境地,以便受其裹胁投降契丹。他与副帅李守贞商议,派人与契丹联系请降。耶律德光虽然包围了晋军,但晋军毕竟人多势众,且战斗力较强,欲想获得全胜,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当他得知杜重威率军投降的消息后,大喜过望,马上许愿事成后立他为帝。于是杜重威招集诸将,伏甲于营中,宣布投降契丹,诸将中虽有不愿意者,但在刀剑的威胁下,也只好连署降表。当杜重威向全军宣布投降的消息后,全军恸哭,震天动地。
动荡:夜宴的时代 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藩帅当皇帝(15)
杜重威投降后,耶律德光让他穿上赭黄袍,由于他早已许立赵延寿为帝,于是也让延寿同样穿上赭黄袍,将两个卖国贼玩弄于股掌之上,而实际上根本无意让他们中的任何一人当皇帝。这一回他本人要过当中原皇帝的瘾了。
由于晋军主力已经投降契丹,所以耶律德光很快便进入了汴梁,俘获了石重贵及其全家,将他们迁往契丹境内的建州(今辽宁朝阳境内)居住。耶律德光于次年,即公元947年,在汴梁后晋宫中即位。由于契丹军队在中原到处烧杀抢掠,美其名曰“打草谷”,激起了中原人民的反抗。他们聚集起来,多者数万人,少者不减千百,到处打击契丹军队,杀戮契丹派来的官吏。耶律德光无力维持其在中原的统治,只好匆忙立唐明宗之子许王李从益为帝,然后率军北撤,途中一病而亡。
后晋共历二帝,统治了十一年时间。
5三年后汉
后汉为后晋河东节度使刘知远所建。刘知远,也是沙陀人,家世贫寒,冒姓刘氏。早年与石敬瑭均在唐明宗部下为偏将,因为在战争中救过石敬瑭的命,遂被引为亲信。石敬瑭任河东节度使时,任刘知远为节度押衙。石敬瑭勾结契丹密谋造反时,刘知远也参与了。由于刘知远被石敬瑭视为亲信,所以后晋建立后,他被任命为侍卫亲军都虞候,领保义军节度使,后来又很快升任为侍卫亲军马步军都指挥使,成为禁军的最高统帅。天福六年(941年),任河东节度使、北京留守。
石敬瑭死后,刘知远预感到天下将要大乱,所以着意经营太原。为了加强自己的实力,他处死了吐谷浑首领白承福,夺取了大量的财富及数千匹良马。契丹军进犯汴梁时,刘知远既不出兵救援,也不抗击契丹,而是采取了冷眼旁观、等待其变的态度。契丹攻占汴梁,灭亡后晋后,他也曾派人奉表于契丹主,耶律德光呼其为儿,并赐与木拐,相当于中原王朝赐给重要大臣的几杖。在中原人民纷纷起来打击契丹时,诸将劝其发兵攻取汴梁,他却不愿与契丹硬碰,以免削弱自己的实力。待到契丹军队无法在中原立足而北撤时,刘知远看准时机在太原称帝,时在公元947年,为了掩人耳目,他仍用天福年号而不改元,称这一年为天福十二年。当晋帝石重贵一行被押北上时,他假装悲愤,率亲兵以迎晋帝,实际上走到寿阳便又转回太原。然后他亲率大军乘中原空虚之际,渡过黄河,进入洛阳,便迫不及待地杀死了李从益母子,以绝人望。
刘知远因为冒姓刘氏,故以汉为国号,史称后汉,称他为后汉高祖。后汉的都城仍在汴梁,刘知远的旧日僚佐均成为朝廷重臣,占据了各种要害部门。杨邠、郭威任正副枢密使,苏逢吉、苏禹珪任宰相,王章任三司使,史弘肇任侍卫亲军马步军都指挥使兼平章事。在这些人中除郭威外,其馀均为蛮横无知、贪暴残酷之徒。如宰相苏逢吉,早在河东为慕僚时,刘知远命其静狱以祈福,实际上是要他释放囚犯,而他却把全部囚徒统统处死,号曰“净狱”。当了宰相以后,仍后唐不改旧习,曾草诏要将为盗者的本家和四邻、保人全族处斩,有人驳斥说:“为盗者族诛,已不合王法,何况邻保,这样做不是太过分了吗?”苏逢吉不得已,才勉强删去“全族”二字。
动荡:夜宴的时代 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藩帅当皇帝(16)
至于史弘肇更是残暴绝伦,他掌握禁军兵权,警卫都邑,只要稍有违犯法纪,不问罪之轻重,便处以极刑。甚至太白星白昼出现,因为有人仰观,就被处以腰斩。有一百姓因酒醉与一军士发生冲突,也被诬以妖言惑众而斩首。至于断舌、决口、抽筋、折足等酷刑,几乎每日不断。
王章任三司使负责理财,惟知暴敛,致使百姓因此而破产者比比皆是。旧制,两税征粮时,每一斛加收二升,称之为“鼠雀耗”,而王章命令加收二斗,相当于以往的十倍;旧制,官库出纳钱物,每贯只给八百文,百姓交税也是如此,每百文只交八十文,称之为“短陌钱”,而王章规定官库给钱每百文只给七十七文,但百姓交税每百文仍交八十文。后汉还规定私贩盐、矾、酒曲者,不论数量多少,统统处以死罪。
中央大员如此,上行下效,地方官员更加残暴。青州节度使刘铢执法残酷,行刑时,双杖齐下,谓之“合欢杖”;他还根据犯人年龄的大小决定杖数,而不问罪之轻重,谓之“随年杖”。卫州刺史叶仁鲁捕盗时,往往将普通平民当成盗贼杀戮,或挑断脚筋,抛弃山谷,致使这些人“宛转号呼,累日而死”。西京留守王守恩为了聚敛钱财,胡乱收税,税目之多,包括上厕所,上街行乞,都要交税,甚至连死人的灵柩,如不交钱,也不准出城埋葬。有时还放纵部下,强抢或偷盗人家钱财。因此,在五代各朝中以后汉的统治最为残暴,百姓困苦,卖儿贴妇,仍不能度日。
后汉高祖刘知远称帝仅仅一年便患病死去了,其子刘承祐继位,史称后汉隐帝。隐帝年幼无知,在朝中这些重臣眼中更是无足轻重。这些武夫悍将,个个专横跋扈,议论朝政时,吵吵嚷嚷,大呼小叫,根本不把皇帝放在眼里,使隐帝难于忍受。这些人只知舞枪弄刀,却根本不懂安邦定国的道理,有时争吵起来,甚至动刀动剑,几乎杀人。这些跋扈行为使汉隐帝实在忍无可忍,于是和亲信商议,伏兵殿门,趁杨、史、王三人上朝之时,一举将他们杀死,尽灭其族。又密谋杀死镇守邺都的郭威,郭威闻讯,遂举兵反抗,率领大军杀奔汴梁,击败了后汉禁军。汉隐帝落荒而逃,途中被杀。
郭威进入汴梁后,请太后临朝称制,并决定迎立刘知远之侄武宁节度使刘赟为帝。在刘赟尚未到达时,郭威指使人假报契丹入寇,自己率大军出京迎敌,行至中途,兵士哗变,将黄袍加于郭威之身,拥立为帝,然后转回汴梁。刘赟行至宋州时,被人杀害。公元951年,郭威正式登上皇帝宝座,改元广顺,国号周,史称后周,郭威即后周太祖皇帝。
后汉仅历二帝,前后三年多时间,为五代寿命最为短暂的一个王朝。
在五代十国时期中原地区的五个王朝中,后唐、后晋、后汉等三个王朝都是沙陀人建立的政权,其重要大臣多为沙陀人,所以历史上将这三个王朝称之为沙陀三王朝。
6十年后周
太祖躬俭
周太祖郭威,邢州尧山(今河北隆尧县西尧城)人。有的记载说,他本姓常,幼随其母改嫁郭氏,遂冒其姓。年轻时,郭威不愿从事生产,只喜欢舞枪弄棒,十八岁应募从军。曾经负气杀人,被关入监狱。潞州留后李继韬因他有勇力,遂秘密纵他逃走,待事情平息后又召置麾下。郭威少年时曾在其颈上黥有一飞雀,故人称郭雀儿。李继韬被唐庄宗杀死后,其军队被编入从马直,郭威因能书会算而被任为军吏。刘知远任侍卫亲军都虞候时,特别器重郭威;后调任河东节度使,也将郭威带到任上。刘知远当了皇帝,任命他为枢密副使,隐帝时升任正使。郭威多次统兵征伐,皆有功勋。他在军中穿幅巾短衣,与军士无异,皇帝所赐钱财,多分与诸将与军士,因此在军中威信很高,士卒乐为其用。正因为郭威具有这样的优越条件,才使他一举成功,夺取了帝位。
动荡:夜宴的时代 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藩帅当皇帝(17)
周太祖即位之后,能够躬行节俭,下诏禁止各地进贡珍巧纤奇、山珍海味,又将宫中原有的金银玉器、镂宝床几、饮食之具,砸碎于殿廷,表示自己厉行节俭的决心。面对晋汉以来残破的社会经济,他又下诏奖励耕殖,招抚流亡,平均赋役,恢复农业生产,发展经济,使得北方的社会经济在其统治的数年中有了一定程度的恢复和发展。此外,他还针对当时轻视发展文化,轻视文士的现象,采取了一些较积极的措施,力图改变当时的不良风气。比如周太祖曾亲至曲阜拜祭孔子,以表示对儒学的重视;他还重用文士,重视科举选士,表现出了与五代其他各帝不同的一些风范。面对当时的骄兵悍将和败坏的吏风,周太祖首先从中央做起。枢密使王峻专横跋扈,居功骄矜,排斥异己,就连周太祖的养子柴荣请求入觐,由于担心会被留下而予以拒绝。王峻要求兼任青州节度使,得逞后又要求罢免宰相李谷、范质,另行起用自己推荐的人选,周太祖婉言推却,王峻马上出言不逊。周太祖忍无可忍,遂下令拘押王峻,将他贬死。对于敢于反叛的藩镇则采取坚决*的措施,限制藩镇对州县的权力,实行民政、军事分工管理。为了改变吏风,周太祖对贪浊的官吏实行严厉惩治的政策,处死了一批贪赃枉法、残酷暴虐的地方官员,在一定程度上扭转了当时的吏风。
周太祖郭威死于显德元年(954年)正月,在位四年。郭威诸子早在其起兵邺都时,就被后汉杀害于汴梁,所以只能由养子柴荣继位。柴荣是其妻柴氏之兄柴守礼的儿子,幼年即随其姑母长于郭威家,遂被收为养子。
关于郭威与柴氏的结合也有一段佳话,据宋人所撰的《东都事略》记载:柴氏本为唐庄宗的嫔御,庄宗死后,明宗将大批宫人遣散归家,柴氏也在其中。行至黄河岸边,其父母来迎,恰遇大风雨,只好暂住于旅舍。有一天,见一身躯伟岸的男子从其门前经过,衣服破旧,不能蔽体。柴氏问道:“此是何人?”旅店主人回答说:“此乃马步军吏郭雀儿也。”柴氏见其形貌不凡,产生了爱怜之心,想要嫁给他。其父母坚决反对,说:“你是皇帝左右之人,归家后当嫁给节度使,为什么却要嫁与此人呢?”柴氏说:“此乃贵人,将来前途不可限量。”遂将所带行李财物分一半给其父母,另一半作为嫁妆。柴氏父母见其意志坚定,知道不可改变,也就只好同意了。于是柴氏在旅舍之中与郭威成亲,并且以金帛资助,使郭威的生活状况得到了很大的改善。由于他们夫妇结合于患难之中,所以感情一直很好,郭威即皇帝位时,柴氏已经死亡,遂追册为皇后,谥号圣穆。此后郭威虽有嫔妃,却再也没有册立过皇后,并且立柴氏之侄为嗣君,可见他与柴氏感情之深厚。
柴荣也是邢州尧山人,在郭威诸子中年龄最长,郭威在后汉任枢密使时,他任左监门卫大将军,后历任贵州刺史、天雄军牙内都指挥使等,由于跟在郭威身边,所以才免于被害。郭威即皇帝位后,柴荣任澶州刺史、镇宁节度使,由于王峻作梗,他一直在外任职而不能留在京师。王峻死后,才得以回京任开封尹,封晋王。乱世辉煌在世宗
动荡:夜宴的时代 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藩帅当皇帝(18)
周世宗柴荣即位后,遇到的头等大事,便是如何抵御北汉的进攻。北汉主刘旻利用周太祖新丧,世宗刚刚即位,人心不稳之际,联合契丹发兵,妄图一举灭亡后周。当时朝中许多人反对用兵,只有宰相王溥一人支持世宗,世宗力排各种干扰,决定亲率禁军出征。双方在高平相遇,刘旻见周军兵少,遂不等契丹军到便发动了进攻。两军交锋,禁军大将樊爱能、何徽率右军溃退,一路杀掠百姓,并造谣言说:“官军大败,馀众已降。”这一情况的突然出现,使得周军的形势变得非常严峻,周世宗屹然不动,率领亲兵,临阵督战。禁军主将张永德等率偏将赵匡胤冲锋陷阵,拼死奋战,双方血战至傍晚,北汉军队支持不住,开始后退,万馀人被赶至山涧边,死伤惨重,死尸弃甲,填满山涧。刘旻仅率亲骑百馀狼狈逃走。夜间迷路,寻找一村民引路。由于北汉统治残暴,百姓恨之入骨,走了百馀里路,才发现走向了晋州,遂将引路村民杀死,另外找路逃回太原。到达沁州时,当地官吏前来献食,尚未举筷,听说周军追到,又仓皇逃窜。此战之后,北汉再也不敢轻言伐周了。
高平之战周世宗虽然取得了胜利,但也暴露出骄兵悍将难以驾御的状况。为了解决这一问题,周世宗决意改变五代诸朝对骄兵悍将纵容姑息的政策,他召集诸将,当众宣布樊爱能等将校七十多人罪状,并立即斩首。此举使骄兵悍将有所畏惧,初步整顿了败坏的军纪。周世宗深知仅靠杀若干个人是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要想改变五代军队长期遗留下来的积习,提高战斗力,必须从整顿禁军入手。返回汴梁后,周世宗任用年轻将领,裁汰禁军中的老弱病残,召募天下豪杰,精选骁勇,将藩镇军队中的善战之士,选入禁军。周世宗甚至亲自试阅武艺,选拔人才。经过此次整顿后,旧史记载说:“诸军士伍无不精当,由是兵甲之盛,近代无比,且减冗食之费焉。”有了一支精锐的军队,只能说为日后的统一战争奠定了一定的基础,并不等于完全具备了统一的条件。于是周世宗又从平均赋税,发展生产,整顿吏风等方面入手,进行了比较彻底的改革。
五代以来,社会生产发展迟缓,除了战争的破坏因素外,赋税沉重,负担不均,也是导致农民贫困的一个重要原因。周世宗在周太祖改革的基础上,进一步减免各种赋税,尤其是各种杂税,能免则免,能减则减。他还颁发《均田图》,要求各地均定田赋,虽显贵之家也不能免。如历代王朝对曲阜孔氏,因为是圣人之后,从来都不承担赋税,但是周世宗却不允许其家族成为特殊阶层,照样得与普通编户齐民一样承担赋税。对于朝中的权贵之家,也是如此,如窦贞固,在后汉时任宰相,后周时授司徒,致仕居于洛阳,当地官府将其家与普通百姓同样看待,赋税徭役皆未免除。周世宗的这种气概在历代帝王中还是不多见的。
五代乱世,但佛教的发展却没有受到大的影响,至后周时,全国各地寺院林立,僧尼众多,且广占良田,不交赋税,使得政府的财政收入受到了极大的影响。早在后汉乾祐二年(949年),当时有一个小官李钦明曾上疏指出:“佛寺精舍,每县不下二十馀处,僧尼求化斋粮,不胜饱饫,寺院之田,又免征税。”认为“聚僧不如聚兵,僧富不如民富”,要求朝廷裁汰僧尼,抑制佛教的发展。后汉朝政混乱,他的这个建议自然无人理睬。周世宗为了发展生产,增加财政收入,就不能不解决这个问题。于是在显德二年(955)颁诏裁减僧尼,拆毁佛寺,严禁私度僧尼,规定除了政府审核确定可以保留的寺院外,其馀一律拆毁。根据文献记载,共计废除寺院三万零三百三十六所,保留的寺院计有二千六百九十四所、僧尼六万一千三百人。文献未载勒令还俗的僧尼人数,估计不下保留僧尼人数的十倍。周世宗把收来的铜佛像及各种铜法器用来铸造钱币,发展商品经济,俗传此钱可以保佑家人平安,治病助产,人们得到后珍惜而不舍得用于流通,所以后世很少有“周元通宝”钱存世,至今已经非常珍贵了。
动荡:夜宴的时代 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藩帅当皇帝(19)
由于周世宗在抑制佛教方面,雷厉风行,措施得力,对佛教打击很大,佛教史上将此次行动与历史上的魏太武帝、北周武帝、唐武宗等三次打击佛教的行动并列,称之为“三武一宗之祸”。
在整顿吏风方面,也体现了周世宗雷厉风行的作风,他采用严厉的手段打击不法官吏,有时犯轻罪也要处以重刑,如重修永福殿时,主持工程的内供奉官孙延希克扣工食,虐待役夫,周世宗视察时,发现役夫在瓦中吃饭,大怒,立斩孙延希;楚州防御使张顺贪污官钱五十万、丝绵二千两,也被赐死;右拾遗赵守微品行不端,不学无术,为其岳父所讼,被处杖刑一百,流放沙门岛。因此,宋人认为周世宗轻率杀人,用刑严刻。其实周世宗本意是想以严刑峻法纠正败坏的吏风,当吏风有所改变时,他用刑也就减轻了不少。
在发展经济方面,周世宗采取了奖励农桑,兴修水利,疏通漕运,发展商业与手工业的政策,使得后周的社会经济得到了较快的发展,社会平稳,政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经济实力有了很大的提高。在取得了这些成就后,周世宗于是开始了统一全国的行动。
周世宗曾经命近臣各撰一篇《安边策》,实际上就是征询大家有关统一全国的方略,其中王朴献“先易后难”之策,也就是先平定南方诸国,积蓄人力财力,然后再北伐契丹,收复燕云失地,从而完成统一全国的大业。这个方略在北宋影响很大,北宋后来统一全国时,就是按照这个方略进行的。但是周世宗并没有采纳这个方略,而是制定了首先碰契丹这个硬钉子,收复燕云失地,然后再席卷南方诸国,可以称得上是“先难后易”之策。
为达此目的,周世宗首先对后蜀用兵。显德二年(955年),世宗遣凤翔节度使王景、宣徽南院使向训为将,率军伐蜀。仅动用偏师,小试锋芒,便收复了秦、凤、阶、成四州之地,然后答应后蜀的求和请求,罢兵归朝。此战并不在于灭亡后蜀,而是夺取战略要地,将后蜀封锁在两川的范围内,使其不敢轻动兵端,骚扰后周的西部边境。接着周世宗又策划了征伐南唐的战争,目的在于夺取淮南富庶之地。从显德二年冬开始,至显德五年,世宗前后三次亲征,终于击败南唐,完全占据了淮南十四州,饮马长江。此战巩固了后周的南部边境,扩大了疆土,达到了削弱南唐,使其俯首称臣,不敢轻易向北用兵的目的。经过这一系列战争,后周形势更加稳固,可以无后顾之忧地北伐了。
显德六年(959年),周世宗正式对契丹用兵,他亲率大军自汴梁出发,直抵沧州,然后统步骑数万直入契丹境内,大军一路顺利,契丹军非逃即降,势如破竹,兵不血刃,连下莫、瀛、易三州及益津、瓦桥、淤口三关之地。正当周世宗准备向幽州进军时,由于身染重病,只得班师回朝。这年夏天,周世宗病逝于汴梁,终年三十九岁。
陈桥兵变遗址“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周世宗虽然最后没有完成统一大业,但其所表现出来的英雄气概和制定的正确策略,却是后人尤其是宋太祖赵匡胤所难以企及的。宋太祖不敢对契丹用兵,采取了“先易后难”的策略,对燕云失地他积蓄巨额钱财,只想通过赎买的办法来解决,结果终其世一无所成,致使其后世子孙两度亡国,北宋亡于金,南宋亡于元,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燕云这一战略要地的丧失,使中原以北无险可守,抵不住骑射的游牧民族铁骑的驰突,始终处于被动挨打的地位。反观周世宗把注意力集中在北方,暂不贪图富庶的南方地区,利用这一时期契丹君主昏庸,政治混乱之机,毅然北伐,其决策之英明,令后世史家赞叹不已。同时他所开创的这种强盛的局面,为日后北宋统一全国奠定了坚实的政治、经济与军事基础。
动荡:夜宴的时代 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藩帅当皇帝(20)
周世宗死后,其子柴宗训即位,史称周恭帝。由于他年仅七岁,不能理政,显德七年(960年),大将赵匡胤利用手中掌握的兵权,演出一幕“陈桥兵变,黄袍加身”的闹剧,取代了后周的统治,建立了北宋王朝。五代至此结束。后周共历三帝,前后不过十年时间。
动荡:夜宴的时代 毛锥子安足用——武夫任将相(1)
1士族的衰亡
中国自古以来就是一个重视等级的国度,所谓门阀士族就是这种社会现象在一定历史时期内的集中体现。要想成为门阀士族,除了要求这些家族的祖先地位显赫,世代高官外,还有一个重要的条件,即在家学与礼法方面亦有特异之处,不同于其他家族,所以诗礼传家往往是这类家族的一个非常明显的特征。门阀士族制度形成于魏晋时期,鼎盛于南北朝时期,至隋唐时期已经衰落不堪,旧士族已经丧失了由制度所保证的政治、经济特权,然而其崇高社会地位仍程度不同地保持着,社会影响依然存在。一些旧士族赖其家学渊源和文化修养,或者与皇室联姻,继续保持着较高的政治地位,得以依附并挤入关中勋贵集团之中,还有一些旧士族则利用科举制度作为进身之阶。这些情况的存在,正好说明门阀制度的崩溃,因为在门阀制度下,高门大族获得政治地位的决定因素,主要是凭借门阀世资,这一条的丧失,就标志着门阀制度的没落。
隋唐两朝的皇室都出身于关陇士族,他们通常也都以门第而自高,而对山东旧士族采取了压抑的政策,唐太宗修《氏族志》就是这个政策的具体体现。隋唐两朝的统治者有意压抑山东旧士族,正好说明他们的社会影响仍然存在。在隋唐时期高门大族凭其门阀世资获取高位的制度虽然不存在了,但人们的门第观念仍然非常强烈,这就是那些旧士族得以继续维持很高社会地位的根本原因。由于门第观念的作祟,社会上婚姻尚阀阅的现象仍然非常严重,尽管有唐太宗禁令的存在,一些朝廷大员,如房玄龄、魏徵等,仍然乐于与山东士族联姻。直到唐朝后期,这种风气仍然不衰。唐文宗曾经针对这种现象说过一句非常经典的话,他说:“民间修婚姻,不计官品而尚阀阅。我家二百年天子,顾不及崔、卢耶?”可见这些旧士族社会影响是多么根深蒂固。
正因为在唐代仍然存在着浓烈的门第观念,所以先有唐太宗修《氏族志》,后有武则天修《姓氏录》,规定:“不须论数世以前,止取今日官爵高下作等级”,凡收入其中的家族则算是士族,否则就不再是士族。想通过官修谱牒的办法,以新士族代替旧士族,从而达到甄别士庶,压抑旧士族的目的。尽管唐朝统治者的这种努力并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士大夫们并不承认,甚至讥讽为“勋格”,但是从唐朝统治者的这些行为看,说明他们的思想中仍然存在浓厚的门第观念,也没有放下想成为高门大族的情结,尤其是出身于庶族的武氏家族,这一点表现得最为强烈。正因为如此,有的学者将唐代的统治阶层称之为士族与庶族合流的势官地主阶层,具有较高的社会与经济地位。
到了五代十国时期,情况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经过唐末农民战争,所谓衣冠缙绅受到了沉重的打击,韦庄诗所说的“天街踏尽公卿骨”,便是这一情况的真实写照。残馀的势官地主,在朱全忠篡夺唐朝政权的过程中,被彻底扫荡殆尽了。自天祐二年(905年)以来,对所谓门胄高华,以名检自处者,皆指为浮薄,“贬逐无虚日,缙绅为之一空”。剩下的为数不多的所谓“衣冠宿望”,在白马驿事件中,屠戮殆尽。因此,五代十国时期的统治阶层,主要是舞枪弄棒的武夫集团以及听其支配以幕僚为主的文士们,他们是新的一代势官地主,完全不同于唐代的情况,最突出的标志便是这个阶层多出身于社会下层,受传统的儒家思想观念影响较浅,门第观念淡薄。
动荡:夜宴的时代 毛锥子安足用——武夫任将相(2)
这个时期的帝王与藩镇完全是一体之人,并无根本的差别,全都出身于社会下层。除了后唐庄宗李存勖出身于沙陀贵族外,后梁太祖朱全忠,出身农家,本人早年为流氓;唐明宗李嗣源、晋高祖石敬瑭、汉高祖刘知远,全都是地位卑下的沙陀军人,甚至连姓名都没有;周太祖郭威,早年穷得衣衫不周,作为黥面皇帝为历史所仅见。十国的统治者情况更是五花八门,吴国杨行密是走卒出身,吴越钱镠出身农家,本人为无赖,南唐李昪为流浪孤儿,荆南高季昌家奴出身,闽国王潮兄弟世为农家,南汉刘氏可能是岭南蛮族,也有学者说是波斯商人后裔,楚国的马殷则是木工出身。
至于其部下将相大臣的出身,与这些帝王们大致相同,虽然有少数进士出身的人物,但他们并非凭门第或科举而位居卿相,而是通过投靠藩镇,充当幕僚,随着藩帅升为天子,他们也就攀龙而跻身为卿相。无论是中央还是地方,掌握权力的基本上都是这些出身于社会下层的赳赳武夫,而士大夫饱受骄兵悍将的凌辱,动辄罹祸,罗隐的《孟浩然墓》诗云:数步荒榛接旧蹊,寒郊漠漠草萋萋。
鹿门黄土无多少,恰到书生冢便低。深刻地描绘了当时文人士大夫社会地位低下、命运悲惨的真实状况。有人根据新、旧《五代史》列传统计,有传的士人约有一百九十一人,其中幕僚出身的或有过任幕职经历的有一百三十七人,占总人数的百分之七十一点七,可见说他们是藩镇的附庸,并非虚言。这些文人或科举出身,或通过入幕而入仕,以门荫入仕者仅有六人,占总人数的百分之三。即使门荫入仕者,也并非全是衣冠缙绅,不少人却是以其父祖的战功而得以恩荫入仕。如果说在唐代士族还多多少少有一些社会影响的话,至五代十国时期则荡然无存了。
学界通常都认为至宋代婚姻不再尚阀阅,其实早在五代十国时期就已经如此了。试举数例,即可见其一斑。
后唐庄宗为皇子李继岌娶定州节度使王都之女为妻。王都本姓刘,不知其父母为何人。幼年时被巫医李应之在村落得到,收养为子。定州节度使王处直患病,被李应之治愈,遂署其为幕职。当时王处直尚未有子,李应之便把其养子送给王处直为养子,并改名王都。就是这样一个不知来历,且出身下层的人物,庄宗非但没有嫌弃,反而主动提出与其结亲。
后晋出帝给皇子石延煦娶晋昌军节度使赵在礼之女为妻,关于后晋石氏的家庭出身前面已经论到了,这里只对赵在礼略述几句。赵在礼,河北涿县人,其曾祖、祖父皆为农户,其父早年在幽州节度使刘仁恭部下为军士,逐渐升至军使。赵在礼因其父的缘故,先从士卒干起,升至指挥使,通过发动兵变,才至节度使高位。据载,晋出帝之所以愿与赵在礼联姻,是因为赵在礼所到之处聚敛无度,家财巨万,出帝贪其财,才主动与其联姻。后来赵在礼对人说:“我为了此婚,花费已达十万缗。”
即使皇帝本人娶妻也不论阀阅,如后梁太祖朱全忠的皇后张氏,为砀山县渠亭里的乡间地主之女,算不上高门大族。关于唐庄宗的皇后刘氏的出身,前面已经论及,她早年被李克用部将袁建丰掠得,献到宫中,为李克用之妻曹氏所爱,教以歌舞技艺。成年后,因为色艺俱佳,为李存勖所喜爱,曹氏遂赐其为妻,李存勖称帝后立为皇后。
动荡:夜宴的时代 毛锥子安足用——武夫任将相(3)
后唐明宗之妻魏氏,是明宗早年抢掠得来的,魏氏当时已嫁给平山平民王氏为妻,并生有一子年已十岁。后来魏氏之子当了皇帝,即后唐末帝,这时魏氏早已死亡,遂追尊为皇太后。唐明宗的淑妃王氏,陪伴明宗时间最久,本是邠州饼家女,出身于卖饼之家。幼年时卖给梁将刘为奴婢,刘死后,因其貌美,经枢密使安重诲的建议,遂纳为妃。王氏贤惠,本可立为皇后,因其谦让,遂封为淑妃。
至于后晋高祖石敬瑭的皇后李氏,为唐明宗之女,也不是什么高门贵族,只不过是沙陀军人之女罢了。晋出帝石重贵的皇后冯氏,其父为定州小吏,因为贿赂枢密使安重诲,得以充任邺都副留守,石敬瑭任邺都留守时,两人关系密切,遂为其弟石重胤娶其女为妻,石重胤早亡,冯氏守寡,因为貌美,被晋出帝纳为皇后。实际上晋出帝所娶的乃是其叔母,后来契丹进攻后晋时,揭露晋出帝的罪恶时说:“纳叔母于中宫,乱人伦之大典。”
后汉高祖刘知远的皇后李氏,家世为农。刘知远为士卒时,在太原牧马,夜入其家强抢为妻。刘知远即皇帝位,遂立李氏为皇后,生后汉隐帝。
后周太祖郭威的皇后柴氏,其出身前已论及,不再重复。郭威共一后三妃,全是再嫁的寡妇。其淑妃杨氏,年轻时以貌美而入选赵王王镕宫中,王镕死后,杨氏流落民间,可见其并非出身于高门大族。后来又嫁给了真定平民石光辅,数年后,石光辅又死去了。这时郭威的妻子柴氏新丧,闻听杨氏美而贤,遂娶为继室。杨氏死后葬于太原,后周建国后,追封为淑妃。
郭威的贵妃张氏,镇州真定人,其父为王镕手下小吏。王镕死后,镇州大乱,晋王李存勖的部将武从谏获得张氏,遂带回太原,作为其儿媳妇。郭威镇守太原时,张氏之夫已亡,而郭威因其妻杨氏已亡,遂娶张氏为继室。后来郭威起兵邺都,张氏与诸子皆居于汴梁,被后汉所杀,郭威即位后,追封为贵妃。
郭威的德妃董氏,其祖父在唐末当过州录事参军,其父当过县尉,均为小官。七岁时,因为镇州兵乱,董氏走失,被潞州牙将所获,收为养女。后来嫁给了小吏刘进超,刘进超在契丹灭亡后晋的战乱中死亡,董氏寡居于洛阳。郭威率兵路经洛阳时,娶为己妻,即位后封为德妃。
由此可见,五代诸朝无论是皇帝还是皇室中的其他人,在婚娶时皆不计门第高低,至于其卿相将帅在这方面更是无所要求,他们在考虑婚配时,或出于政治需求,或出于钱财需求,根本不考虑门第之高下。
如后晋邓州节度使皇甫遇与镇州节度使安重荣为儿女姻亲,皇甫遇出身低贱,其父早年流落太原,无法生活,遂投军当兵,后来升至军使。皇甫遇也是行伍出身,以功渐至节度使。其亲家安重荣,也是世代军官出身。
武夫嫁娶时如此,文臣又是如何呢?
冯道是五代时著名的人物,历仕诸朝,数次拜相。他与另一宰相刘昫结为亲家,旧史说其祖先“为农为儒,不恒其业”。也就是说,其家族社会地位不高,充其量也就是所谓耕读之家而已,因此有的史籍干脆记载为“世本田家”。冯道早年生活困苦,“负米奉亲之外,唯以披诵吟讽为事,虽大雪拥户,凝尘满席,湛如也”。可见也是一个穷书生。冯道当了宰相以后,朝士中看不起他的人仍然不少。有一次,他上早朝,兵部侍郎任赞与吏部侍郎刘岳走在其后,看见冯道数次回顾,任赞问刘岳:“冯道回顾所为何事?”刘岳回答说:“恐怕遗落了《兔园策》吧!”《兔园策》乃是乡间村塾用来教农村小孩子读的书,刘岳有意以此讥讽冯道,从而也证明冯道确是来自农村的穷书生,说不定他还真的在乡间教过书。冯道是幕僚出身,后来才官至高位。至于其亲家刘昫也是幕僚出身,并非衣冠缙绅,可见即使文臣在婚娶中也没有崇尚阀阅的旧习。
动荡:夜宴的时代 毛锥子安足用——武夫任将相(4)
诸如此类的事例还很多,就不一一列举了。上面所提到的刘岳,《旧五代史》记其为名家之子,唐初户部尚书刘政会之八代孙。刘政会此人,在隋末只是一个鹰扬府司马,是一种很小的官职,后来投靠李渊,参与了太原起兵,因此也算是唐朝的开国功臣之一。刘政会是河南滑州人,其祖父倒是在北齐当过中书侍郎,但是滑州刘氏无论是在北齐还是唐代,均属于庶族,与门阀士族无缘。这样的家族到了五代竟然成了“名门”,可见这一时期人们对于名门大族的观念已经与唐代有了很大的差别。
再如杨涉,后梁时任宰相,号称名家。杨涉的祖父是唐懿宗时的宰相杨收,而杨氏家族自杨收的高祖、曾祖、祖父、父亲以来,也只担任过丞尉、参军之类的小官,从未做过高官,杨收之父后来以教书为业。只是到了杨收时,依靠大宦官神策中尉杨玄价之力,才得以升任宰相,后来又因为得罪了杨玄价被罢相,并被赐死。因为这个家族在唐代曾有人当过宰相,于是便在五代被视为名门高族。
类似的例子,还有不少。从这些事例可以看出,历史发展到了五代时期,由于门阀士族已经彻底灭亡,加之这一时期活跃于政坛上的人物多出身于社会下层,重门第、尚阀阅的思想非常淡薄,遂使得这一时期的社会风气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不仅婚姻不尚阀阅,而且崇尚暴力,重武轻文,造成了很不好的历史影响,直到北宋以后才有所改观。
2武夫的天堂
中国历史上有一个规律,即每逢乱世,必是武夫当道,文人受压,五代十国时期也不例外,只是各国的情况略有不同罢了,其中以中原王朝为最。在这一历史时期,南方诸国的统治相对比较稳定,各个政权延续的时间也相对要长一些,而地处北方的中原王朝,统治时间都非常短暂,所谓“置君犹置吏,变国若传舍”。每一次改朝换代,都要经过一场腥风血雨式的杀戮,加之这一时期军阀混战,契丹内侵,致使武夫势力坐大。
由于五代各王朝的皇帝均起自藩帅,当了皇帝以后,无一例外地均重用在藩时的部将、幕僚,而这些人或世代行伍,或杀牛屠狗出身,或投靠藩镇起家,为其主子卖命而获取功名利禄,崇尚武功,大都缺乏治国理政的能力。在这些政权中,上自朝廷权臣,下至节镇、州县的官员,几乎都是武夫,他们掌握着行政、军事、财政、人事诸权,为政残暴不法,擅杀妄为,比唐末强藩武夫骄横跋扈之势有过之而无不及,学术界把五代的这种状况,称之为“武人政治”。
在武夫控制政权的情况下,他们大都迷信武力,崇尚暴力,认为:“安朝廷,定祸乱,直须长枪大戟,至如毛锥子(指毛笔),焉足用哉!”出于这种思想,这一时期在朝廷任将相者多为武人,他们根本不懂经邦治国的道理,只知一味地实行残酷的剥削和杀戮政策。
杨师厚,早年投靠朱全忠,屡立战功,历任诸镇节度使、同平章事,即所谓使相。此人虽然战功卓著,但却残暴好杀,所过之处,焚荡闾舍,卷地而空。他奉命攻打枣强时,由于受到坚决的抵抗,所以克城后,将全城人口屠杀殆尽。梁末帝时,官至魏博节度使、检校太傅、中书令,封邺王,骄横跋扈,干预朝政,萌生不轨之意。他为了巩固权势,选拔骁勇之士,组成了银枪效节军,作为自己的亲军。杨师厚自以为功勋卓著,遂于黎阳采巨石,作为制造德政碑的材料,用铁车装载,以数百头牛牵引,所过之处,丘墓庐舍皆被摧毁。为了粉饰太平,他还命令在元宵节时,每户皆要张灯结彩,彩画舟舫,布于御河,歌舞欢饮,通宵达旦,给当地百姓造成了极大的负担。
动荡:夜宴的时代 毛锥子安足用——武夫任将相(5)
安重诲,在唐明宗时任枢密使,独揽朝政,凡朝中宰相、贵戚、诸将等,没有敢于干预朝政者。他督诸军*东川节度使董璋时,日驰数百里,西方诸镇,闻风惶恐,押送本处粮草,星夜搬运,人马牲畜毙踣于山路者不计其数,给百姓造成了很沉重的负担。
安重诲出身于代北豪酋之家,世代为将,不知礼仪,不识文字,也不懂韬晦之计,锋芒毕露,刚愎自用,在朝中不仅宰相对其退避三舍,不敢相争,即使对皇帝的态度也非常生硬。唐明宗对安重诲说:“华温琪旧人也,应该选一重镇,让他去当节度使。”安重诲以没有空缺而予以拒绝。他日明宗又说起此事,安重诲遂不耐烦地说:“臣数次告知没有缺位,陛下不信,可以替代的只有枢密使而已。”华温琪知道此事后,担心得罪权臣,竟然忧惧成疾,数月称病不出。
安重诲还频频干预司法工作。安重荣早年在振武节度使高行周部下任偏将,因为犯罪而下狱,高行周因其罪重,欲将其诛杀,其母赴京求于安重诲,遂被无罪释放。史圭因得到安重诲的赏识,竟然自尚书郎连升为枢密直学士、左谏议大夫、尚书右丞,并且有拜相的希望。安重诲一意孤行,置皇权于不顾,明宗实在忍无可忍,后来遂设法将其处死。
后汉枢密使杨邠,不喜文士,与宰相苏逢吉互相倾轧,矛盾非常激烈。苏逢吉欲罢杨邠的官,遂指使另一宰相李涛出面奏请,结果非但没有得逞,反而导致了李涛被罢相,而杨邠又被加上了兼吏部尚书、同平章事的官衔,既是枢密使,又是宰相,权势更加炽热。自从杨邠拜相以后,事无大小,必先请示,杨邠认为可行,才能上奏汉帝。杨邠不学无术,不识大体,认为国家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府库充实,甲兵强盛,“礼乐文物皆虚器也”。因此,对文化教育不闻不问,只知聚敛财货。
杨邠专权跋扈,连皇帝也不放在眼里。有一次他与三司使王章在汉隐帝前论事,隐帝说:“施行政事,一定要慎重,不要使外人说三道四。”杨邠没等隐帝说完便打断话头说:“陛下不要说话,一切有臣在。”在场的官员闻听此言,个个颤栗不安,而杨邠却神态自若。
李太后的弟弟李业要求担任宣徽使,隐帝与太后私下征求杨邠的意见,杨邠认为不可。隐帝打算立所宠爱的耿夫人为皇后,也因杨邠认为不可而作罢。耿夫人死后,隐帝想采用皇后之礼安葬,杨邠又一次进行阻止。后汉皇权与相权的矛盾如此激化,所以血腥屠杀便成了解决这一问题必要手段。杨邠等人的肉体虽然被消灭了,但后汉政权也覆亡了。
在中原王朝的将相中,有许多人不识文字。如安叔千,沙陀人,后唐时任振武节度使,后晋建立后,加同平章事,历任四镇节度使,也是所谓使相。他相貌堂堂,却不通文字,当时人称其为“安没字”。后来契丹攻入中原,安叔千也随同其他臣僚迎接契丹主,契丹主见到安叔千,说:“你就是安没字吧,请放心,我到时一定给你找一个吃饭处。”后来任命他为镇国节度使。可见其“大名远扬”,连契丹人都知晓。
后唐的太常卿崔协也是这样一个人物。唐明宗时,韦说、豆卢革罢相,枢密使安重诲推荐崔协为宰相,另一宰相任圜不同意,对明宗说:“安重诲不识朝中人物,为他人所卖。天下人皆知崔协不通诗书,虚有其表,人称‘没字碑’。陛下误用臣一人,遭人嘲笑尚不要紧,宰相之位能有几个,岂容再添笑端!”“没字碑”是说他好比高大的碑石,但上面却没有任何文字,虚有其表。然而安重诲毕竟权重,最终崔协还是被任命为宰相。他在相位数年,无所作为,遭到人们的耻笑。
动荡:夜宴的时代 毛锥子安足用——武夫任将相(6)
如果说安叔千不识字尚不足为奇,因为他毕竟是少数民族人物,然而崔协据载是北朝以来著名大士族清河崔氏后裔,家学深厚,竟然如此浅薄,实在令人难解。据载,崔协还是进士出身,早年任御史中丞时,因为章奏中文字错讹颇多,屡次受到责罚。以这等人才,后来竟然升任太常卿。太常卿是主管国家礼乐、祭祀的大臣,通常均由饱学之士充任,崔协不通文墨,竟能充任此职,可见五代时期用人混乱到何种程度。
在这一历史时期,即使文士中也有不少人感染了武夫行事的风格,变得暴虐残酷。如李振为朱全忠谋主,在梁朝曾任崇政院使,崇政院乃枢密院的改名,掌握朝中大权。此人虽为文士,可是也感染了嗜杀的恶习,一手导演了“白马驿之祸”的悲剧,被当时的士人们视为“鸱枭”。
后汉宰相苏逢吉也是这样一个人物。汉高祖刘知远即位后,将后晋宰相李崧的宅第赐给了苏逢吉,宅中所有财物也皆归其所有。李崧不敢违抗,主动把房契献给了苏逢吉,苏逢吉认为轻己,反而不悦。李崧的两个弟弟对此愤愤不平,有一次与苏逢吉、杨邠的子弟一同饮酒,席间言及苏氏夺占其家宅第。苏逢吉知道后,借故陷害李崧,将其全家老小全部处死,并且曝尸街市。
苏逢吉还利用掌握的权力,胡乱用人,颇违旧制,甚至有自白身而任以官职,从小吏而辄升令录等职,如此之类,不可胜数,舆论纷然,而苏逢吉全不在意。他还非常贪财,凡求官之士,只要家中稍有积蓄的,他都会派人暗示输钱,并许以美官。直到杨邠拜相后,这种行径才暂时告一段落。
后汉由于统治残暴,因此盗贼横行,社会秩序混乱,朝廷不知安抚百姓,反而派军四处*。苏逢吉草诏规定凡有贼盗,其亲属、四邻皆受连坐。后来郓州捕贼使臣张令柔杀死了平阴县十七个村子的全部村民,就是按照他所草拟并颁布的这道诏书干的。
在这一历史时期,地方藩帅与刺史们同样残酷贪浊,使百姓遭受了极大的苦难。如后唐宁江军节度使西方邺,出身行伍,在任期间多不遵守法度,胡作非为,判官谭善达屡次劝谏,西方邺非但不听,反而心生怨恨,派人诬告胡善达接受贿赂,然后将他逮捕下狱,竟使他冤死狱中。
后晋末年,白再荣任恒州节度留后,贪财枉法,曾派兵逼迫宰相李崧、和凝出钱赏军,两人无奈,各出家财以给。恒州曾被契丹大将满达勒占据过,白再荣遂将汉人中曾被契丹驱使者尽数拘禁,强行夺取了他们的家财。后汉建立后,白再荣任镇州节度留后,为政贪暴,当地人称其为“白满达勒”。不久,又调任滑州节度使,仍旧贪浊不法,大肆盘剥百姓,民不聊生。后汉末年,白再荣被调回京师任职,郭威率军攻入汴梁时,乱兵知其家财产丰厚,遂攻入其家,强夺其财,并将白再荣杀死,携其首级而去。人们不但不同情,反而拍手称快。
像这样贪图钱财、草菅人命的事例还很多。如襄州节度使刘训与副使胡装不和,为了泄私愤,竟然杀死了胡装;相州节度使王继弘所为不法,判官张易屡次劝谏,王继弘恼怒,将张易杀死;安远节度使高行珪因节度副使范延策对其不法行为多有劝谏,即诬告范延策谋反,连同其子一同杀害。
动荡:夜宴的时代 毛锥子安足用——武夫任将相(7)
最为荒唐残暴的是刘仁恭父子,他们先后在唐末任幽州节度使,残酷贪浊,令人发指。刘仁恭为了对付朱全忠的进攻,将境内十五岁以上、七十岁以下的男子强行征入军中,而且要求自备兵器粮饷,致使乡里为之一空。为了防止士卒逃亡,他还下令将军中将士,不分贵贱,一律在脸上刺了“定霸都”的字样,又在文士的臂上刺了“一心事主”的字样,搞得境内怨声载道。
刘仁恭好色无度,在山中大兴土木,修筑了豪华的楼台亭阁,广聚美女于其中。他还招聘僧道,炼制长生丹药。他将境内铜钱尽数聚敛,凿窟于山中埋藏,为了防止泄密,又把施工的石匠全部杀死,另以瑾泥制钱,行使于境内。他见江淮茶商获利颇厚,遂下令禁止南方茶商入境,由于当地不产茶叶,他下令采山中草叶晒干为茶,强令售卖,以聚钱财。
其子刘守光比其父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与其父之妾通奸,发觉后被贬谪,其后他乘其父不备,率兵囚禁了刘仁恭。其兄刘守文闻讯来救,被击败,但刘守文不忍对其弟痛下杀手,反被刘守光所乘。刘守光乘胜进军,将其兄之子刘延祚包围在沧州城中,城中缺食,一斗米卖三万钱,人头一级售价一万钱,军士公然杀人而食。
刘守光攻下沧州后,为了杜绝后患,遂将其兄及侄子全部杀死。这时的刘守光得意忘形,自以为强大,遂自称大燕皇帝。刘守光愚蠢无知,自我孤立,后梁乾化二年(914年),被晋王李存勖攻破,连同刘仁恭一块俘获,押回太原向李克用庙告捷献俘后,父子双双被斩于街市,留下了千古骂名。
由于武夫控制了朝廷与地方的大权,文士受到排挤和压制,许多皇帝和大臣、藩帅公开表示不喜文人。如后汉高祖刘知远就说:“朝廷大事不可与书生商议,这些人胆小怯懦,往往误事!”凤翔节度使、岐王李茂贞不喜文士,其境内武夫充斥,以狗马驰射博弈为乐。燕帅刘守光也是一个不喜儒生的人,其境内习武之气甚盛,文人动辄被杀。后汉三司使王章更是歧视文臣,他说:“此等之人若给一把算盘,连倒顺都不知道,养他们何益于事!”他主管财政,好钱好物,用来供军,对文臣的月俸则百般克扣,甚至以不堪供军的朽烂之物充其俸料。后唐明宗之子秦王李从荣喜爱结交文士,引起了武夫们的极大不满,史载:“时干戈之后,武夫用事,睹从荣所为,皆不悦。”大将康知训等人私下议论说:“秦王好文,交游者多为文人词客,此人一旦即位当了皇帝,则我等必然转死沟壑,不如早图之。”后来秦王果然被害。至于藩帅们随意屠杀文士的事更是举不胜举。朱全忠任宣武节度使时,随口戏称柳木可以制作车毂,随从的几个文人宾客急忙顺口逢迎。朱全忠大骂道:“书生辈好顺口玩人,车毂须用榆木,柳木岂可使用!”下令将左右数十宾客全部杀死。他当了皇帝后,更是任情乱杀,散骑常侍张允、谏议大夫张衍、兵部侍郎张儁因为迟到,竟被当场扑杀。后晋平卢节度使房知温,性格粗犷,行止无礼,经常纵容左右排斥羞辱宾僚。有的节度使还随意虐待甚至处死幕僚。亲身经历过五代*的宋太祖赵匡胤对此深有体会,他说:“五代诸侯跋扈,多枉法杀人,朝廷置之不问。”
动荡:夜宴的时代 毛锥子安足用——武夫任将相(8)
总之,在这一历史时期中,中原王朝的统治区域基本上是武夫的天堂,文士的地狱,他们饱受骄兵悍将的凌辱,命运十分悲惨。为了躲避灾祸,包括韩熙载在内的大批士人,只好背井离乡,南下另谋生路。
动荡:夜宴的时代 四分五裂的割据诸国——十国君主相(1)
在这一历史时期除了北方前后有五个王朝统治外,在南方各地前后出现了九个割据政权,即吴、南唐、吴越、闽、南汉、楚、南平、前蜀、后蜀,加上割据于今山西的北汉,共计十个政权,史称十国。其中吴国与南唐为前后替代关系,前后蜀为替代关系,北汉建立于后周统治初期,出现较晚,因此这一历史时期虽称五代十国时期,长期并存的实为八个政权。
1闭门称帝的吴越钱氏
吴越是钱镠创建的割据于今浙江地区的一个小国。关于钱镠其人,颇有些传奇色彩,他是杭州临安县(今浙江临安北)人,世代以种田打鱼为生。他从小就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孩子,与邻居的孩子们一同砍柴时,凭借自己身强力大,强迫别的孩子为自己砍柴,多交者赏,少交者罚。长到十几岁时,为人无赖,不愿从事生产,遂走上了贩盐谋生的道路。
唐朝后期实行严厉的食盐专卖政策,对走私食盐打击颇严,但是由于有厚利可图,因此私盐贩卖活动非常猖獗。为了对付官军的打击与查禁,私盐贩子往往也组织武装团伙,进行武装对抗。据说钱镠贩盐时,每担盐重二百馀斤,他却可以行走如飞,可见其气力确实不小。旧史又说他“少拳勇,喜任侠,以解仇报怨为事”,说明他少年时就有一身好武艺,喜爱抱打不平,颇具号召力。钱镠早年的这种生活经历,对增长其见识,结识各方人士有很大的益处。二十多岁时,由于唐末社会大乱,百姓流离失所,于是钱镠便散尽贩盐所得的财产,拉起了一支队伍。后来他投奔石镜镇将董昌,以战功逐渐升为都知兵马使、刺史。以后他翦除了刘汉宏、薛朗、董昌,占据了两浙十三州地区,成为江浙一带颇有实力的割据者。
钱镠据有两浙后,身兼镇海、镇东两节度使,并把镇海军的治所从润州移到杭州,从此杭州便成为其统治中心。唐天复二年(902年),唐廷封他为越王,天祐元年(904年),改封吴王,后梁开平元年(907年),封吴越王。学术界通常将钱镠担任镇海军节度使的这一年,即公元893年视为吴越国建立之年。
钱镠在创建吴越前后,与吴国的杨行密争夺江南诸州,双方斗争十分激烈,互有胜负。南唐建立以后,双方虽然在政治上仍然对峙,但在军事上却比较缓和,除了援闽一役规模较大外,大规模的军事冲突基本不存在了。钱镠因为国小力弱,自知实力不足,为了能在群雄割据中生存下去,遂采用了向中原王朝称臣的策略,以牵制周围的邻国,尤其是吴及南唐,从唐朝末年历五代直到北宋,这种政策始终没有改变过。中原王朝为了拉拢钱镠,也前后授与他很高的官衔,如后梁授他尚父、吴越国王、诸道兵马都元帅等官衔;后唐除了授他天下兵马都元帅、尚父、尚书令,封吴越国王外,还赐给玉册金印,以示宠渥。
但是钱镠并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他也想和其他割据小国一样称帝,只是自知自己的实力还不强大,所在的两浙地区周围潜伏着强大的军事威胁,所以他只好关起门来过皇帝的瘾了。他将自己所住之处称为宫殿,将办公的府署称为朝廷,令其部下称臣。从公元908年起,他三次改元,其中“天宝”年号共用了十六年(908—923年),“宝大”年号用了二年(924—925年),“宝正”年号用了六年(926—931年)。直到其子钱元瓘继位时,方改用中原王朝年号。钱镠虽然未公然称帝,但以上这些行为却与称帝无异。
动荡:夜宴的时代 四分五裂的割据诸国——十国君主相(2)
因为钱镠的这种作为是严重的“非臣”行为,是不“恪守臣节”的表现,所以其子孙都对此极力否认。无论文献记载,还是考古发现,都证明钱镠的确改过元。不仅如此,他还利用吴越濒海的便利,与新罗、渤海以及居于海岛的部落建立了臣属关系,派遣使者对其“行制册”,“加封爵”,这些都是钱镠“僭越”不臣的表现。在唐末、后梁时期,中原王朝无力制约,只好隐忍不发。后唐统一了中国北方后,实力强大,遂对吴越采取了制约措施。后唐明宗时,在枢密使安重诲的坚决主张下,下诏削去了钱镠的尚父、元帅、国王之号,勒令他以太师致仕,也就是退休。后来由于其子钱元瓘上表请罪,言辞恳切,明宗遂又恢复了他的官爵。
钱镠富贵以后,将其故乡改为衣锦里,并兴造第舍,穷极壮丽。他还经常回归故里,大会故老宾客,车马雄壮,万夫罗列,场面十分宏大。山林树木,全都以锦幄覆盖,以表示衣锦归乡之荣。他受封吴越国王后,“悉起台榭”,扩建杭州城,周长达三十多里。其晚年更加奢侈,《五代史补》说他:“大兴府署,版筑斤斧之声,昼夜不绝,士卒怨嗟。”但是也有不同的记载,说钱镠生活节俭,衣服被褥皆用细布,未尝用锦缎;非公宴,所用器皿惟瓷樽漆器而已。他所用旧寝帐已经破旧不堪,其子媳要用青绢帐换下,他执意不肯,说:“虽然我提倡节俭,仍担心后世子孙生活奢侈。此帐虽旧,还可以挡风,为什么要换下呢?”他还用小圆木为枕,上面缀有小铃,熟睡后枕动则铃响,由是而醒,取名曰“警枕”。他还担心夜晚守卫者睡着,常用弹弓射弹丸于城外,使守卫者不能入睡,当时人称他为“南方不睡龙”。这种记载也不能说不真实,多是其早年所为。至于其自制“警枕”,夜晚不敢深睡,则是总结了多年内部争权夺利斗争经验的结果,深恐有人暗算于他。
钱镠统治两浙期间,赋税徭役非常繁重,其税额比唐朝统治时期增加了数倍。南唐曾派遣汤悦、徐铉出使过吴越,亲眼目睹了其盘剥百姓的情况,说:两浙之民,只要欠斗升之税,便要受到严刑拷打,乃至于处以徒刑。曾在夜晚闻听有人号叫,惨痛之声若獐麂悲鸣,等天明询问,才知是官吏吊打欠税之民。由于负担过重,下民贫困,这里的百姓多穿不起衣服而裸行,或者以篾竹系于腰间以*。
自从唐朝于公元780年实行两税法以来,五代十国多沿袭此制。两税法规定将一切杂税包括身丁钱并入其中,不再另行征收,而吴越却规定每丁交三百六十文钱,这种现象就是一税两征,而且在当时诸国中税额最重。由于百姓负担过重,所以有些人便通过隐瞒年龄的办法来逃税,以致“民有至老死而不冠者”。通常男子满二十岁为成丁,便要负担赋税,这个年龄也是举行冠礼的年龄,所谓“不冠者”就是没有举行成年的冠礼,隐瞒年龄,以逃避交纳丁税。
吴越的杂税也很繁重,所谓“凡薪粒、蔬果、箕帚之属悉收算”。收算,就是收税。甚至连西湖捕鱼也要收税,规定必须每日交纳数斤,称之为“使宅鱼”。有些渔民终日劳作,也打不够应交之数,只好花钱到市场买鱼交纳。五代时期,中原王朝只对酒曲实行专卖,而吴越则对酒也实行专卖,与民争利。此外,吴越百姓的徭役也很沉重。有人曾利用夜暗之机,在钱镠府门上大书曰:“没了期,侵早起,抵暮归。”意思是说吴越的徭役没完没了,每天清晨出去服役,直到夜幕降临才能回家。以表示对繁重徭役的不满怨愤情绪。
动荡:夜宴的时代 四分五裂的割据诸国——十国君主相(3)
在这些重负之下,百姓纷纷破产,贫乏之家,生子不能赡养,或弃于襁褓之时,或卖为奴婢,也有寄养于佛寺道观的。著名史学家马端临的《文献通考》记载说,吴越统治期间,米粟谷帛之价比旧日上涨了三倍,鸡豚菜茹薪炭之价上涨了五倍,田宅价格上涨了十倍,肥沃良田及其他珍稀之物的价格上涨了数十倍。在这种重负的压榨下,以至于百姓中最贫困的人家也负债累千金。
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千百年来,古今不少学者却对吴越钱氏的统治多有溢美之词,说钱镠“自奉节俭”,钱氏子孙能“轻徭薄赋,奖励垦殖”云云。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是,钱氏归宋后,世代高官,声誉颇佳,因此宋人自然不便揭其祖上之短。另外,有些钱姓之人写书撰文竭力美化钱氏在吴越的统治,也掩盖了不少事实。当然也有正直学者敢于站出来说真话,可是却引来了一些诽谤之词。
首先敢于站出来批评钱氏重敛的是宋代大文豪欧阳修,他在《新五代史·吴越世家》中谴责了钱氏在吴越的严刑酷法、重税盘剥的政策。于是有一个名叫钱世昭的人在其所撰的《钱氏私志》毁谤说:欧阳修早年在钱镠的子孙钱惟演任洛阳留守时,在其手下任推官,曾经对一*非常亲昵,然此女却被其上司钱惟演占有,欧阳修因为不能染指,心怀怨恨,后来撰《新五代史》时,便对其祖上进行诽谤,诬其重税盘剥。后来清人吴任臣撰《十国春秋》时便采录了钱世昭的这种说法,遂使这一问题更加复杂化了。
其实这个问题并不难搞清,只要查一下宋人的相关记载,就会发现欧阳修在洛阳任推官时与钱惟演相处甚欢,两人关系亲密,时常聚会,赋诗游乐,并无交恶之事。欧阳修后来写了一部名曰《归田录》的书,其中涉及到钱惟演的共有三件事,均为宣扬其美德之事,反倒对他书批评钱惟演之事只字未提。如同是宋人所撰的《东坡志林》、《清波杂志》等书,记有钱惟演依附丁谓,毁谤寇准,进贡洛阳之花以求宠等事,《归田录》虽然多记当年洛阳之事,但却对这些事只字未提,并且还对钱氏归宋之举多有褒奖。可见挟私毁谤的是钱氏子孙,而非欧阳修。
其实记载钱氏重税的典籍还很多,只是撰者没有欧阳修声誉高、名气大,加之《新五代史》又是所谓正史,此说一提出来影响很大,所以钱氏子孙自然将攻击的目标对准了欧阳修。
需要说明的是,钱氏统治两浙期间,在修筑捍海石塘,兴修水利,发展商业等方面,还是做出了很大的贡献,这些方面是应该肯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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