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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代十国

_25 朱长孝(当代)
刘知远问:“那贤弟此来,是劝我出兵勤王,还是向辽投降?”
王峻道:“辽主欲招降将军,命小弟带来一物,献于将军。”
王峻命随从献上一物,乃是一根木杖。刘知远不知其意,问道:“辽主因何送我一根木杖?”
王峻答:“此杖名曰开天紫檀杖,乃是契丹赐予贵胄重臣之物,今将此杖赠与将军,意在收买河东人心。另外,辽主降旨封将军为太原王,收作养子。”
刘知远问:“圣旨何在?”
王峻便从怀中取出耶律德光圣旨,刘知远展开圣旨细读一番,不看便罢,看罢大怒,猛然将辽主圣旨摔在地上,对王峻怒道:“石敬瑭愿做胡虏之儿,刘知远岂能屈膝降辽?贤弟恐怕要枉走一遭。”
王峻哈哈大笑:“兄长既不愿做辽主之子,何不自立为君?”
刘知远惊问:“贤弟此言,从何谈起?”
王峻言道:“辽兵入住中原,民变迭起,各路义军蜂拥抗辽,辽主必不能占据中原长久,兄长何不顺应民心,自立为帝逐走辽兵。”
刘知远道:“抗辽之事人心所向,称帝之事为兄怎敢妄想。”
王峻道:“兄长只要有心抗辽,小弟原为内应。”
“好!”知远道:“我自当起兵抗辽,贤弟回至京师就言刘知远已收紫檀杖,愿意向辽主称子称臣,免得辽贼生疑。”王峻大喜,辞别刘知远转回开封。
刘知远送走王峻,便召集左右文武将官,将王峻来传旨之事告知众人。刘知远麾下有个狗头军师名叫苏逢吉,京兆人氏。
这个苏逢吉算不得足智多谋,却是诡计多端,只因刘知远为人喜好杀戮,生性残暴,而苏逢吉用心歹毒,又善于溜须拍马,故而深得刘知远器重,人称狗头军师。
苏逢吉道:“王峻劝主公称帝造反,我看可行。契丹沿途烧杀不得人心,晋室宗族又多无能之辈,这天下岂不是拱手赠与主公。”
大将史弘肇也附和劝道:“苏军师所言有理,辽主无道,晋帝无能。当年唐庄宗李存勖正是由太原起兵,灭了朱梁。主公可效仿前人,将辽晋一并歼灭。”
刘知远闻听二人劝言,又问马步军总管郭威:“文仲以为,本帅克称帝否。”
前文曾表郭威,字文仲,邢州尧山人氏,人送绰号“郭雀儿”。郭威总管河东兵马,智勇兼备,乃刘知远心腹爱将,所以郭威一言那是举足轻重。郭威道:“天下能逐契丹者,惟主公也。如今远近之心,都不谋而合,主公称帝已是天意。大晋已灭,诸侯必将群起造反,别人若是先行称帝,必对主公不利。”
刘知远道:“只是契丹势头正盛,刘某平生又素无威名,称帝焉能有人信服。”
狗头军师苏逢吉言道:“这有何难?主公何不修改家谱,以壮声望。”
刘知远道:“祖上数辈皆是沙陀族人,怎么个修改?”
苏逢吉道:“主公可自称东汉质帝之后,光武帝刘秀二十七代玄孙,如今天命运祚,当兴汉室,必得人心。”
刘知远素来少学,闻听苏逢吉之言大喜:“我当以勤王之名南下,缓称帝号。”其余众人却暗暗窃喜,只因汉质帝死时方才八岁,怎能传有后世?正是:
身处异族本无种,攀龙附凤欺正宗。
若非质帝八岁死,怎知五代乱哄哄。
到了次日,刘知远擅制王袍,自称汉王,在太原登基。刘知远以勤王之名,传檄四方南下伐辽救晋。檄文发出不过三日,众多后晋旧部连声倒戈响应,泰宁节度使安审琦,河中节度使李守贞,安远节度使武行德,护国节度使郭从义等数道兵马起兵举义,策应汉王大军。
大辽大同元年,公元947年三月,刘知远命郭威为元帅,苏逢吉为军师,高行周、高怀德、高怀亮位大将,史弘肇为先锋出兵阴地关。
镇守阴地关的辽国都督名叫耶律魔,两员副将一个叫花阿佐,一个叫花阿佑,三人皆是契丹勇将。耶律魔见后汉先锋官史弘肇兵临城下,遂令号炮三声,点将发兵。
一阵号角鸣锣,阴地关高桥放下,辽将花阿佐,花阿佑各引一千马步军分作两列,摆开雁翅阵,大帅耶律魔头戴青铜昂日鸡嘴盔,身着紫金连环甲,掌中一口九环大砍刀,跨下乌龙雪爪驹,脸宽个大,五缕长髯捶胸,好生气派。
耶律魔问道:“来将何人?敢犯我阴地关。”
史弘肇答:“我乃伐辽兵马大元帅,汉王刘知远麾下正印先锋官史弘肇是也。”
耶律魔道:“伐辽大元帅,呸!本督念尔等皆是晋国旧部,且是初犯,劝尔等早早归降,我代奏天子,也可赏的官爵。不然,尔等在这阴地死无葬身之地!”
“臭胡狗!”史弘肇骂道:“你史爷爷这便取你狗命!”挥舞三尖两刃刀直取耶律魔,辽将花阿佐催马来迎,挡住史弘肇。二人战到四五回合,史弘肇一刀豁开花阿佐胸口,五脏皆出。
花阿佑高声怒道:“好贼子,竟杀我兄长,花阿佑在此!”史弘肇又战三个回合,便将花阿佑人头砍落。耶律魔见连折两将,不做分说,拍马杀来。史弘肇笑道:“长髯贼,你枉来送死!”二将交锋,大战三十回合未分胜负。正是:
阴地关前震地隆,三尖两刃剖膛胸。
番帅军前威风舞,三十回合不雌雄。
欲知史弘肇大战耶律魔胜负如何,汉兵此战怎取阴地关,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十三回:冯道献策金蝉脱壳 王峻泄密汉主入京
却说汉王刘知远与大帅郭威等人兵进阴地关,探马来报先锋史弘肇与辽兵都督酣战关下,难分胜负。刘知远与郭威等人催马来至阵前,但见史弘肇与耶律魔正打得不分高下。郭威言道:“这耶律魔勇猛过人,史先锋恐难取胜。千岁可先鸣收兵锣,再击出兵鼓,消磨耶律魔士气。”刘知远即刻命人鸣金收兵,史弘肇虚晃一刀驳马而回,耶律魔见汉王收兵狂妄喊道:“汉兵无人矣!”
突然,锣声未止,战鼓又擂。只见汉军阵中又出一将,青面乌须,目圆眉立,鼻正口方口,四十岁开外,头戴亮银麒麟盔,身着麒麟铠,掌中一口九凤朝阳刀,跨下白马奔跑起来是足不践土,正是大帅郭威。且不说郭威武艺如何,单是跨下白马乃是上八骏之首的绝地。这匹绝地足不粘土,如同腾空一般,让耶律魔这个草原英雄惊得目瞪口呆。未等耶律魔反映过来,郭威马到近前,只觉一阵凉风,耶律魔人头悬空,血柱出腔。
汉军阵前顿时鼓声惊天,刘知远、史弘肇、高行周、高怀德、高怀亮众人一齐杀出,抢关夺隘。几千辽兵好似群龙无首,一溃即败,纷纷投降。
汉王刘知远攻占阴地关,震惊辽国朝野,满朝文武却皆无举措。而辽主耶律德光自得了花见羞,被这妇人迷的不理朝政,整日缠绵不离。花见羞一心要报失节之仇,哄着这耶律德光日服猛药,夜行宣淫,反复二十余日,把这耶律德光折磨得欲仙欲死,纸醉金迷。
等了一个月耶律德光却落得身虚体亏,卧床不起,而花见羞到是越发精神。这日,耶律德光又被花见羞哄着灌下对有猛药的虎补汤,丫鬟翠玉慌忙来报:“启禀娘娘,大将军萧翰闯入后宫,硬要上奏本章。”
未等花见羞开口,耶律德光勉强支撑身体言道:“必有紧急政事,待朕召见。”花见羞轻按耶律德光肩膀劝道:“陛下歇着,臣妾去问。”耶律德光竟如一堆枯骨一般,瘫倒病榻,恍惚不清。
那萧翰闯入后宫甚是蛮横,花见羞来至院门故作不悦,怒道:“大将军乃朝中重臣,怎可如此无礼?”
萧翰虽对宫女、太监无礼,却不敢冒犯耶律德光宠爱之女,略施一礼答道:“太妃娘娘,臣有十万火急军情要奏禀万岁,请娘娘告知陛下。”
花见羞道:“大将军为国为民,本宫这就禀告,将军稍候。”
“多谢娘娘!”萧翰道。
耶律德光见花见羞回至寝室,用颤弱之声问道:“萧将军来此何事?”
花见羞道:“萧翰将军为皇上龙体着想,特来献上雄豹胆,为皇上补寿。”说着又让翠玉端来一碗药汤。
耶律德光一见补药,便一把推开,怒道:“朕整日大补,早已烦腻,快去倒掉!”
只见花见羞手捂胸口声声叫痛,德光最看不得花见羞撒娇,赶忙撑起病体,抚慰道:“朕不过倒掉汤药,爱姬为何又生心痛?”
花见羞道:“陛下正值虎狼之年,为陪伴臣妾使得龙体欠安,萧翰将军一片好意,陛下却令人倒掉,岂不有负大臣们一片孝心?”
德光哀诉道:“朕确实不想服用。”
花见羞道:“陛下乃圣明之君,竟不懂‘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怎能不是使臣妾心痛。”
德光只得答道:“爱姬勿怪,朕喝下便是。”看着耶律德光愁眉苦脸将猛药灌下,花见羞更是精神焕发去见萧翰。萧翰见花见羞又来,躬身问道:“娘娘,皇上可召见否?”
花见羞道:“皇上有旨,大将军可与北院大王耶律图鲁窘商议便是,勿扰圣安!”萧翰将信将疑,答谢而退。正是:
春药性药加猛药,伤身暮暮又朝朝。
即使枭雄龙命体,奈何万恶淫滔滔。
萧翰走后,花见羞即令人传宰相冯道进见。冯道来至后宫,巧遇丫鬟翠玉在院外迎候。冯道言:“劳烦宫娥指引,太妃娘娘何在?”
翠玉道:“娘娘在别宫召见,相爷虽我来。”冯道跟着翠玉来至别宫,只见花见羞面对明宗李嗣源画像背对而坐,漠然不语。冯道问:“娘娘唤老臣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花见羞问:“本宫与耶律德光整日淫乱宫闱,无颜再见相国。”
冯道言:“娘娘母仪天下,受辽贼欺辱,自受苦肉计诱杀辽主,老臣到是有愧娘娘。”
花见羞猛然转身,言道:“老相国万不可说破此计。”
冯道面对明宗画像言道:“老臣蒙受唐主知遇之恩,岂肯为辽贼尽忠,娘娘有何差遣尽管说来,老臣在所不惜。”
花见羞道:“耶律德光已大限将至,我恐辽国文武报复,求相国教我脱身之计。”
冯道言:“娘娘胆识不凡,何愁无计脱身?”冯道附耳密传,只是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便可脱身京城这是非之地。花见羞得冯道妙计,下拜而谢,冯道劝言:“臣料娘娘虽是仍有血光相随,却是有惊无险。”遂离开后宫。
又过三日,耶律德光已是不能男女之事,花见羞担心耶律德光死在自己宫中,便找宫中汉人太医为辽主把脉。耶律德光也自知身患重疾,处处询问,这太医得了花见羞的赏赐,处处报喜不报忧,瞒着耶律德光。
等太医走后,花见羞却跪于耶律德光面前假装哭泣,耶律德光问:“爱姬因何哭泣?”
花见羞答:“耶律图鲁窘大王要害死臣妾,请陛下为臣妾作主。”
德光问道:“却为何故?”
花见羞答:“昨日妾闻图鲁窘大王身为监军,督战不利,使得阴地关失守,刘知远叛军将至开封。而图鲁窘大王竟栽赃臣妾乃妖人所变,惑乱朝政。妾求陛下降旨留妾一命。”
德光怒道:“竟有此事?图鲁窘常有冒犯之举,朕自当处置。”
花见羞道:“图鲁窘大王也是丹心为国,陛下不可因臣妾一旧朝妃子,而怪罪忠良。”
德光道:“爱姬如此大仁大义,古今难得呀。只是朕担心图鲁窘误会于你。”
花见羞道:“妾有一计,如今叛军造反,妾在宫中有碍朝政,不如让臣妾暂时迁住洛阳,陛下与大臣们同心平乱之后,妾再回京伺候陛下。到时天下太平,臣子们自然也不会再怪罪臣妾。”耶律德光虽舍不得花见羞,此时却又巴不得休息几日,便应允花见羞离开京城。正是:
身陷魔窟恐惊慌,丞相献策救皇娘。
飞鸟破笼高飞去,金蝉脱壳空睡房。
话说次日,花见羞带着许王李从益离开开封,奔往洛阳,此时大将军萧翰急忙入宫上奏军情。萧翰入宫一见病榻之上的耶律德光,是惊悸万分。耶律德光昔日驰骋大漠戈壁,飞奔边塞草原的英姿当然无存,而是眼圈发青深深凹陷,嘴角干紫口不生津,面黄肌瘦,须发蓬乱。这一月之间,四十岁的人如同六十岁的老叟一般。萧翰言道:“陛下,刘知远五万大军已过黄河,请陛下速速离京。”
德光问:“朕入京之时,尚有铁骑十万,今在何处?”
萧翰道:“晋国降将安审琦、李守贞等接连造反,重兵分守四处,京师已是空虚。”德光也束手无策,只得降旨撤出开封,暂回幽州。
次日,萧翰准备停当,耶律德光只得病卧龙撵之上。老贼乔荣对德光奏道:“陛下此番离京,当押解石重贵、景延广等抗辽之人,倘若留与刘知远,日后必为大患。”
耶律德光以为有理便下令将负义候石重贵,死囚景延广挟持同行,留下冯道、杜重威应对开封之事,这杜重威乃是降辽首犯,内心不安,便问辽主:“陛下远去,臣实不愿降刘知远等,请陛下带臣同行。”
德光道:“朕与花见羞做的一月夫妻,却未给赏赐。朕命你辅佐太妃之子李从益重兴大唐,安抚百姓,抗击刘知远。”耶律德光敷衍了事,杜重威只得接旨。
大树分叉,单表一枝。辽主耶律德光贪色过度,患有重疾,跟随马队一路颠簸也是受尽煎熬。且说这日马队行至栾城,耶律德光已是病入膏肓。耶律图鲁窘命大队人马安营休息。耶律图鲁窘、萧翰等人命太医连夜为耶律德光诊治,但肾力衰竭,精髓不济,太医也是愁眉不展。忽然有士卒闯入宝帐,跪倒急报:“启禀万岁,死囚景延广脱逃!”
“啊!”耶律德光脸色发黑,二目充血,怒道:“萧翰将军速降景延广拿回!”
“得令!”萧翰领的诏令,即点三百骑兵,追缴景延广。
过了半个时辰,萧翰回至龙顶宝帐,对德光奏道:“启禀万岁,景延广带有脚镣不曾跑远,末将已将其拿获。”转身挥手,只见几个军卒推推搡搡将死囚景延广押入宝帐。景延广逃跑不成是垂头丧气,德光问道:“死囚徒,好大狗胆!”
景延广闻听耶律德光训斥有气无力,抬头观瞧德光一副病态如同枯木朽枝,景延广仰天大笑道:“胡酋大限已到!”
耶律德光怒火冲天,大怒道:“刀斧手将景延广双脚砍掉!”言罢,耶律德光口中涌上黑血,顷刻昏厥,不能言语。
帐外两声惨叫,景延广被砍掉双脚,抛弃血泊之中。景延广拖着残躯蠕动几下,面朝开封方向叩下三个响头,自语道:“先帝在天有灵,耶律德光暴病将亡,臣死而无怨。”
景延广扯下囚服上一缕布条,对天言道:“双脚虽断,幸留双手尚存,我当自缢以谢天下!”说着景延广用布条将自己勒死。
有一小卒见景延广自缢而亡,赶忙报知将军萧翰。萧翰又去报知辽主,刚至龙顶宝帐,却见耶律图鲁窘踉踉跄跄走出宝帐,跪地哭道:“皇上驾崩!皇上驾崩!”顷刻间三军恸哭,辽太宗耶律德光终年四十五岁。正是:
大辽英主威风息,千载独称父皇帝。吞噎幽云十六州,鼎盛契丹奠国基。
奋师黄河雄姿在,霸占中原野心齐。淫辱旧妃中苦肉,贪色梦断羞花女。
再表留守开封的杜重威,按耶律德光遗诏命人往洛阳去请李从益回开封主持政事。许王李从益年方一十七岁,正值年少气盛,颇有李嗣源当年英姿,闻听杜重威请其主政,自以为光复李唐时机已到。
李从益便将此事告知母后花见羞 ,花见羞却言:“为娘历尽艰险,才逃出是非之地,我儿怎可凭一时狂妄,轻易返回开封。”
从益道:“母后乃大唐皇妃,孩儿乃先帝正宗血脉,天赐良机兴复大唐,孩儿义不容辞!”花见羞再三劝说,李从益是执意不听,花见秀拗不过儿子,只得一同前往开封。
三日之后,李从益在杜重威等人拥簇之下,在开封旧宫崇元殿登基皇位,自称大唐。李从益册封母后为皇太后。文武百官皆去朝拜,花见羞却掩面哭道:“哀家母子孤弱,受人所迫于此,只恐未享大福,却遭大祸。”百官皆尴尬不敢言语。
李从益自立大唐不过十日,刘知远五万大军将开封围困。花见羞闻知此事,急召李从益来见,对其劝道:“今刘知远兵临城下,开封难以自保,我儿速将皇位献与刘知远,方为上策。”
从益答:“母亲怎可再言禅让之事,当年群臣欲保我登基,偏是母亲执意将皇位让与李从厚,一连三让,已成天下笑柄。此番绝不可再让皇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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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见羞道:“皇位能值几何?秦王李从荣、宋王李从厚、潞王李从珂哪个不是为大唐皇位而亡,为娘只求母子平安而已。”
李从益怒道:“母亲怎可再求平安?与那胡狗耶律德光苟合后宫,也是为求平安?”
“啪!”花见羞一记耳光打到从益脸上,哭道:“我上救京城百姓,下保明宗一脉。小畜生怎敢出言如此不孝?”
从益道:“孩儿听凭母亲打骂,自古忠孝不可两全,孩儿宁死也要光复大唐!”李从益转身而去,花见羞拉他不住,扶抱门框失声哭道:“从益鲁莽,我家满门将尽毁你手!”从益不曾理会,扬长而去。
李从益召集众臣商议退敌良策,杜重威言道:“汉王军中,高行周父子昔日曾受明宗皇帝大恩,乃大唐旧臣,陛下可派使者说服高行周归顺,阵前倒戈必能退敌。”
从益大喜,问道:“何人可当此任?”
杜重威道:“将军王峻曾出使刘知远军中,轻车熟路可当此任。”李从益遂令王峻为使,往汉军营中说服高行周父子。
话说王峻着便服出城,携李从益密信未往高行周大营,却直奔刘知远大帐。前文曾表王峻乃刘知远好友,劝其称帝,此番受李从益遣派怎会忠心?到是暗中相助刘知远。
汉王刘知远闻王峻求见,知道必有紧急军情,便将王峻请入寝帐密探。王峻从怀中取出蜡丸一粒,交与汉王。刘知远问:“此丸何事?”
王峻答:“唐主李从益欲招服高行周,写下密信命我来送。”
刘知远赶忙割开蜡丸观看,信上所写句句皆是招降之言,刘知远看罢便将纸条烧毁,对王峻连连称谢,王峻道:“主公应借花见羞献媚耶律德光之事,激怒高行周,借高行周之手,诛杀花见羞与李从益。”刘知远大喜,遂留王峻于军中。
当晚,刘知远传令中军点将,郭威、苏逢吉、史弘肇、高行周、高怀德、高怀亮等众将官分作两厢。刘知远向众将传下攻打开封军令,却独让高行周留守。
高行周不知缘故,问道:“主公差遣诸将攻城,为何单让末将留营。”
刘知远道:“那王太妃不守贞节,借契丹势力扶持李从益登基,实为奸贼。本欲派将军将其母子诛杀,但将军乃忠义之人,当初受李嗣源知遇之恩,必不忍下手,所以我不愿为难将军。”
高行周道:“人生天地之间,忠孝乃立身之本,那太妃母子不知廉耻,献媚辽贼,末将恨不得痛杀淫妇以谢天下!”
“好!”刘知远赞道:“将军果然深明大义,诛杀太妃母子全赖将军。”说着拿出令牌一支交与高行周。
次日天明,刘知远传三军围攻开封,开封城内不过守兵三千。杜重威尚不知王峻为何出使不归,率兵抵挡不过一个时辰,便射箭书向汉王投降。城门大开,五万汉军蜂拥而入,高行周率本部兵马直捣皇城,李从益仅带几百侍卫载崇元殿与汉兵大战,少时便尽死乱军之中。
李从益已死,高行周率兵杀入后宫,围住太妃寝宫,高行周宫门前高声骂道:“淫妇!汉王天兵已到快快出宫受死!”正是:
蜡丸不济李唐愿,反助汉王灭凤鸾。
唐主痴心亡帝梦,太妃何辜葬残垣?
花见羞被困寝宫,在劫难逃,高行周欲杀淫妇能成与否,且看本书下回分解。
第七十四回:紫阳君徽陵点迷津 刘承祐王府定奸计
自古女子最重贞节,花见羞乃是失节之人,使得高行周宫门外大骂淫妇,后宫的宫娥太监吓得躲藏宫室不敢出来。
高行周对麾下言道:“尔等在此等候,我往寝宫察看。”
高行周来至内室,见花见羞正坐于此。行周怒道:“淫妇!李从益已被诛杀,汝又何颜苟活于世?”
花见羞道:“从益不听我劝,又奈何不得,死有余辜。只是本宫有何过错应遭死结?”
高行周道:“献媚辽贼,宣淫无度!我念你是明宗遗孀,汝自裁吧!”
花见羞猛然仰天大笑,其声惊栗,怒道:“辽兵祸乱中原之时,堂堂九尺男儿与刘知远龟缩太原,胆怯如鼠。本宫为使开封免遭屠戮,受尽辽贼之辱。大晋京师靠一老妪失节保全,身为大将你又有何颜面见我?”
花见羞站起身来,指向墙上悬挂的李嗣源画像怒道:“将军归顺大唐之时,明宗为你牵马引荐,有知遇之恩。而今日汝灭杀明宗满门,负义小人,你又何颜苟活于世?”
一席话骂得高行周羞愧难当,无颜以对,花见羞走至高行周近前,哭泣质问:“我母子何罪?为何不留从益一命,让其清明时节送一盂饭祭于明宗坟上?”
高行周倍骂的羞愧难当,几欲拔剑自刎,丫鬟翠玉一侧劝道:“将军若一死了事,娘娘依旧难保。”
行周问道:“那依宫娥之意,我当怎办?”
翠玉拿起太妃一件凤袍,披于身上,言道:“我便是太妃,将军传令追我。太妃可从旁门而逃。”说着向宫外跑去,高行周紧随其后,宫外的军兵不知翠玉何人,未敢妄动。
高行周大呼:“穿凤袍者乃花见羞,生擒者重重有赏!”士卒闻听便蜂拥去追,怎知宫中庭院曲折复杂,一番追逐,众军卒却被绕得迷路。高行周趁着此时,将花见羞护送出后宫旁门,逃得一命。
高行周送花见羞逃命,回转宫中正欲丫鬟翠玉。而丫鬟翠玉引乱兵跑了数遭,最后被困宫中园林之中。高行周对翠玉怒喊:“无耻渐人,何颜苟活?”
翠玉心领神会,知道太妃已逃出后宫,猛然纵身跳入池塘。高行周对军卒喊道:“速将淫妇乱箭射死!”
众兵卒大弓上箭,将翠玉乱箭射死。尸体溺水,一件凤袍却漂浮池面。众人以为花见羞已死,便回去复命了。正是:
锦袍一落凤凰池,红颜从此无人知。
宫苑再无羞花女,空留兵戈乱京师。
花见羞逃出宫苑,换得一身布衣,出西门离开京城。一路之上,既无马匹,又无钱租乘车辇,只得步行。
花见羞自己也不知行了多少路程,疲惫难当。猛然天空乌云密布,雷声大作,暴雨倾盆。所走山路被山洪冲毁,花见羞一步失足随一堆土石被雨水冲下山坡,自己却昏厥不醒。
不知过了多久,花见羞才微微醒来。见暴雨冲山,四面无路,进退两难,花见羞伏地痛哭,狰狞泥沙暴雨之中,直至泪水苦干,泣出血来。
暴雨过后,小雨依稀,眼前又呈现出一条小道,远远望去却见一道人缓缓而来。近前再看,这道人长得仙风道骨,{奇书手机电子书网}鹤发童颜。面目清瘦,白发高束,白眉过目,三缕银白的长髯垂至胸前,头戴束发七星冠,身着杏黄缎子的阴阳五行袍,肩背一口追魂剑,手捧拂尘,跨下一批七叉灵角梅花鹿。此人乃是得道高人紫阳真人。
紫阳真人来至近前,见花见羞哭出血来,便问道:“你是哪家夫人,为何在此泣血而哭?”
花见羞道:“贫女本是宫廷之人,遭遇乱兵逃难至此。”
紫阳真人观其面相,又掐指算来,言道:“贫道今早得卦,预兆有贵人还世凡尘,原来你便是后唐明宗李嗣源之妃花见羞。”
花见羞见这道人算得灵验,赶忙跪地求道:“仙师果然神算,求仙师为我指条明路,贫妇愿为仙师永立长生牌位。”
紫阳真人言:“你与那辽国皇帝犯下通奸大过,罪孽深重,本当世人同杀,天地共诛,奈何却救的开封百姓,才有今日逃离宫廷杀戮,躲过暴雨山塌,大限未到,此乃天意。”
花见羞道:“贫妇自知罪孽深重,如今已走头无路,但求一死以赎过罪孽。”
紫阳真人道:“天、地、人尚不能诛你,怎可再去寻死。贫道罚你作一苦差,三十年后可得善终。”
花见羞问:“作甚苦差?望仙师指点。”
紫阳真人道:“你且看那高丘。”花见羞随仙道指点,远远望见一山丘高耸,上面青松叠嶂,蒿草蓬生。
紫阳道:“昔日闵帝李从厚为其父李嗣源修造徽陵,耗资巨大,未经完成又遭战乱,如今荒废成丘,此丘便是你夫李嗣源埋葬之地。”
花见羞问:“不知仙师要我做甚?”
紫阳真人道:“我罚你为明宗皇帝终年守灵,清明扫山,重阳拔草,经年反复,以赎罪过,你可愿意?”
花见羞道:“既是先帝徽陵,贫妇正求之不得,我愿对天盟誓永守帝陵。”
紫阳真人微微点头,指道:“你在看那山腰。”花见羞远远望去,只见一袭狂风掠过,山腰紫烟缭绕,隐隐约约呈现一倾竹林,且有竹园一座。花见羞不知何故,转身欲闻紫阳真人,却已不见踪影。
只闻山谷之间紫阳言道:“花见羞那竹园便是你居住之地,且记倘若食言,将黄沙掩面,尸骨难全。”花见羞跪地拜天,以谢仙师。从此,花见羞自称王氏,为明宗李嗣源守灵,清明扫山,重阳拔草,岁岁罔替,终得善果。正是:
自古薄命数红颜,花落帝胄福祸间。少年际遇流离苦,摇身入宫似登天。
六军荒变腥血起,五代更替啸狼烟。四朝易主漠然对,三让君位话美谈。
两军阵前救京师,一计苦肉辽兵还。孤望徽陵夫妻爱,独守竹园寡居年。
拔尽野草树苍松,扫罢荒丘化青山。岁岁寒食皆有祭,不负明宗李嗣源。
再表汉王刘知远占据开封,苏逢吉、王峻、郭威、高行周、史弘肇等文臣武将皆劝汉主称帝。公元947年二月,刘知远以大汉宗室后裔之名在开封称帝,国号为“汉”,沿用后晋年号,乃为天福十二年,史称后汉。
汉帝刘知远封夫人李氏为皇后,长子刘承训为魏王,遂为太子,郭威、史弘肇、高行周、李守贞、安审琦等有功之臣也各有封赏。狗头军师苏逢吉被册封宰相,但苏逢吉素无威望,后晋旧臣及各地节度使皆是不服。刘知远见苏逢吉为相国政令不通,便招太子商议宰相人选。太子刘承训不仅礼贤好学,且见识过人,对刘知远奏道:“主宰天下政事,必选前朝旧臣,方能慑服各地。苏逢吉乃市井出身,虽有谋略,却无身世。”
知远问道:“那杜重威可为宰相否?”
承训答:“杜重威背晋主而降辽,又背李从益而降父王,其人反复无常,如同当年国贼杨光远,万不可用。孩儿以为老臣冯道历侍两朝,老成持重,善理政事,可为丞相人选。”
知远大喜,问道:“冯道现在何处?”
承训道:“儿闻冯道自父皇入京以来,闭门谢客,足不出户。”
知远道:“冯道老滑,吾儿亲去请他,倘若不来就将其绑来。”刘承训领旨便去请冯道。
刘承训去请冯道上任,冯道晓得刘知远生性残暴,若不遵旨必遭残害,便送了刘承训一个顺水人情,欣然上任,与苏逢吉同为宰相,不做细说。
单说刘承训保举冯道之事,传到狗头军师苏逢吉耳中,苏逢吉对太子怀恨在心。苏逢吉遍观刘知远诸子之中,次子周王刘承祐生性暴虐且无智谋,可为利用。苏逢吉便往周王府来拜会刘承祐。承祐间宰相来访,便邀入客厅叙话。
苏逢吉道:“殿下,臣闻太子最近笼络人心,广结私党,企图提前登基。”
这一句话便将刘承祐激怒,承祐问:“苏宰相是如何得知?”
苏逢吉道:“岂不闻‘仗义多为猪狗辈,负心皆为读书人’。太子好读古人之书,善用奸诈之术,早对当今万岁有不臣之心。”
刘承祐问:“那宰相之意,要我怎样?”
苏逢吉道:“我观殿下泥丸宫常有金光若现,日后定为真命之主,不如先下手为强,提早除掉太子。” 刘承祐听信苏逢吉奸计,便定下刺杀皇太子之事。
刘承祐手下养有两个护卫,二人来至堂前,头一个稍瘦,身长七尺,雕眉猴眼,小胡子,尖下巴,此人名叫聂文进,并州人氏,本是个押司官,因武艺高强被刘承祐养做杀手;另一个长得虎背熊腰,身高八尺有余,一脸横肉,熊眼大口,络腮胡子,此人名叫后赞,兖州人氏,乃是妓女所生野种,因力大残暴,也被刘承祐笼络麾下。
刘承祐言道:“本王少年好交,此二人皆是江湖上的敢死之士,可担当大任。”苏逢吉将二人端详一番,连声称赞。便对此二人细说刺杀太子刘承训之策,并许诺事成之后重重有赏,二人闻听便欣然领命。
这一夜,聂文进与后赞遛至魏王府,二人翻过院墙四处寻探。只闻管家喊道:“魏王在书房,快些将茶送去。”一个家丁端着托盘,便往后花园走去。
聂文进、后赞二人尾随其后,一同来到后花园。只见家丁推开一间房门,进去少时便拎托盘而走。想必是茶已送下,聂文进、后赞趁假定走远,轻步来至床前。聂文进用唾沫星点破窗户纸,打眼望去,里面端坐一人,面白清秀身着白袍,正在秉烛夜读,此人正是魏王刘承训。
刘承训正在专心读书,忽闻房门作响,抬头观望半扇门已经打虚开。承训问道:“何人作祟?”只见两门猛地推开,两个刺客拔刀进来。承训惊恐问道:“尔等何人敢在王府行刺?”
聂文进道:“少与这王爷废话。”遂与后赞挥刀砍来,刘承训本不通武艺,情急之下举起蜡盏抵挡了两下。怎料这一挡,后赞的单刀正巧砍在刘承训手握指出,三个手指即刻落地,刘承训抱手哀叫,聂文进上前一道便将刘承训砍死。聂文进与后赞得手便出房门,只见有四五个家定向后花园跑来,两个刺客赶忙翻墙而出,不知去向。
魏王京城被刺正经朝纲,汉主刘知远龙颜大怒。刘知远这一怒非同以往,魏王刘承训贤良好学,最为刘知远疼爱,此次无故被刺,使得刘知远悲痛欲绝,以至气血攻心,病倒床榻。刘知远命苏逢吉严加查办行刺之人,苏逢吉到来了个报忧不报喜,一再拖延,唯恐此案查个水落石出。
数月后,刘知远已是奄奄一息,狗头军师苏逢吉见刘知远病危,便上奏道:“自魏王遇刺,陛下尚未再立皇储,不知陛下万岁之后,谁登大位?”
刘知远问道:“爱卿之见,何忍可继承皇位?”
苏逢吉答:“周王刘承祐忠孝仁爱,可为太子。”
刘知远道:“承祐年少,性情鲁莽,虽可为太子,还需多设顾命大臣辅佐政事。”
又过三日,刘知远命刘承祐跪在病榻之前,加封太子,传来苏逢吉、郭威、冯道、史弘肇、杨邠、王章六人,刘知远对六人言道:“朕自知天命,恐龙驾升天不远,请六位爱卿前来,皆为册立幼主之事,望诸位爱卿日后忠心佐政,勿负朕心。”
六人领得圣谕,伏地谢恩。刘知远命六人退下,独对刘承祐言道:“朝中众人朕皆不猜疑,惟有降臣杜重威,整日冠冕堂皇,却是反复小人,朕归天之日,皇儿当灭其满门,方可不留后患。”言罢,刘知远感觉头痛剧烈,一声痛叫,便撒手人寰 ,在位不到一年,亡年五十三岁。正是:
膝下二子同根芽,只为立嗣自残杀。
莫笑后汉气数短,皆在奸臣搅散沙。
公元948年二月,刘承祐在刘知远灵前登基,谥为后汉隐帝,年号乾祐。刘承祐并非贪图淫逸,不理朝政的昏君,却性格刁钻,残暴异常的暴君。
登基第二日,刘承祐召集六位辅政大臣商议诛杀杜重威之事,众人大惊,皆以为不可,惟有苏逢吉善于揣摩皇帝心事,谗言奏道:“臣启陛下,杜重威反复无常,为人不忠,先帝有远见卓识,理当诛之。”
刘承祐道:“苏相国所言有理,朕令郭威、史弘肇率禁军一千查抄杜府。”
郭威奏道:“我大汉开基不到一载,陛下需施仁政以安民心,兴此大狱对社稷不利。臣乃先帝遗诏顾命大臣,当为陛下驳正违失。”史弘肇也随郭威之言,不愿受命。
刘承祐冷言道:“爱卿既不奉诏,朕另寻他人查抄。”言罢,愤愤而去。刘承祐此去,不知会找何人,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十五回:千刀万剐逼反三镇 锦囊妙计大战汉中
俗话说“老猫房上睡,一辈传一辈。”后汉高祖皇帝刘知远生性残暴,而刘承祐亦是如此,比其父亲有过之而无不及。刘承祐欲杀杜重威满门,遭郭威、史弘肇两个顾命大臣的反驳,憋了一肚子闷气。此时,宰相苏逢吉求见,刘承祐一见苏逢吉便问:“爱卿此来莫不是也来劝朕不该杀杜重威吧?”
苏逢吉笑道:“臣前来试劝皇上尽早诛杀杜重威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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