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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代十国

_24 朱长孝(当代)
“遵命!”众将官领得将令,领各自率兵登岸。
南唐大帅冯延鲁,见越国兵马排锥形镇驰来,对左右将是笑道:“大战在即,越人竟排个三角阵,甚是可笑!”言罢,众人随声附和哈哈大笑。
这笑声未止,南唐将士只觉耳畔朦胧,再往前看,越过骑兵手持长矛伴鼓声冲来,骑兵身后数百辆马车载着战鼓擂动不止。顿时,擂鼓轰鸣压过喊杀之声,冯延鲁竟不知所措,自乱阵脚。越兵噪鼓奋击,势不可挡,一战冲散唐兵。冯延鲁只知逃命,却遇越将余安、张筠各率一支精兵从侧后杀来,冯延鲁哀呼:“我命休矣!”
部将孟坚喊道:“大帅速往边镐将军处求援,末将断后。”冯延鲁闻听孟坚之言,如的救命稻草,策马便往边镐大营方向逃去。部将孟坚率兵断后,被越将张筠砍落马下。
南唐大将边镐自冯延鲁出兵就在营中坐立不安,便派哨探打探战况。哨探一报,冯延鲁用乱箭退敌,使越兵不能登岸,边镐到也放心。哨探二报,冯延鲁退后十里诱敌决战,边镐拍岸怒呼:“唐师必败!”遂令各营拔营起寨,准备退兵。等哨探三报,五万南唐兵马大乱,边镐命两千将士押运辎重后撤,自带一千人马救援。
边镐率兵行至半路,正与冯延鲁败军相遇,边镐问道:“战事如何?”
冯延鲁哭道:“吾身为统帅却使三军受辱,皇上必会龙颜大怒,如之奈何?”
边镐道:“若听我劝何至如此?大帅自可向西,边镐去断追兵。”边镐送走冯延鲁,率一千兵马向东杀去。
越军先锋官余安率三千追兵杀来,却遇边镐拦住去路。余安问道:“来将通名?”
边镐答:“唐主麾下大将边镐!”
“大将边镐?”余安道:“哼!左右取其人头来。”有部将冯忠、冯泰兄弟二人催马出战,边镐挥舞双戟,一个回合便将冯仲打落马下,调转马头又将冯泰调死,余安心中大惊,挥舞大刀出马挑战。边镐又战三四回合,一戟扎中余安左眼,余安丢了手中大刀,捂眼就逃,身后越国兵士也相继退去。边镐不敢恋战,率领一千兵卒退走。
天色将晚,福州之围已解,南唐折去兵马两万八千余众,丢得兵器不计其数。李弘羲出福州城东武门,会迎越国兵马元帅胡进思,军师马捷、张筠、余安等人也随之入城。因闽主王延政子嗣皆亡,其余宗室因战乱流离也难以寻觅,闽将李弘羲亲表奏本,向越称臣,归附越国。自此十代之闽国除福州归越,其余城池皆属南唐。
后晋开运二年,契丹会同八年,公元945年春,后晋出帝石重贵命大将杜重威为大都督,李守贞督左军,安审琦督右军,高行周为先锋官,集结宫中禁军、各道州兵共三十八万,藁城四十万,北上反攻契丹,意欲收复幽云十六州。
先锋官高行周一路之上所向披靡,连克泰州、满城、遂城,契丹兵马节节败退。辽国皇帝耶律德光闻讯大惊,急召众人商议退敌之策。老贼乔荣奏道:“今辽师所惧者乃高行周,若破高行周唯有从晋军都督杜重威身上下手。此人乃是石重贵的姑父,乃愚弱无能之辈,如能离间杜、周二人何愁晋兵不退。”
耶律德光顿时喜上眉梢,闻道:“如何离间二人?”
乔荣道:“高行周祖居幽州,以神枪大将而有威名。陛下可遣人往杜重威军中散布谣言,传言高行周有独揽幽州割据一方之雄心,料那杜重威必然中计。”
“妙计!”德光又问:“何人可往?”
乔荣答:“臣举赵延寿出使晋军大营。”耶律德光随即应允。
赵延寿,恒山人氏,本为后唐旧臣,后被契丹虏获遂降契丹,与乔荣同是卖国汉贼。
单说赵延寿带了十几个护卫来至杜重威大营求见,杜重威道:“国贼竟敢来此,命其往中军大帐来见。”赵延寿来至中军大帐,只见左右刀斧手列队两厢,帐内杀气腾腾。杜重威在上座问道:“大战在即,汝来此何干?”
延寿道:“奉吾主耶律德光遣派,特来议和。”
“啪!”杜重威拍案怒道:“献上幽云十六州方可议和,否则无需多言。”
延寿道:“下官正为幽云十六州之事而来。”
“讲!”杜重威道。
延寿道:“事关利害,左右不得与闻。”
杜重威眼珠一转,便令左右刀斧手退下,赵延寿道:“将军果真当我是叛国贼子吗?”
重威问:“不是贼子,汝又是何人?”
延寿道:“下官也是身在曹营心向汉,此番前来乃有密报。”
杜重威问:“不知是何密报?”
延寿道:“先锋高行周意欲谋反。”见杜重威面色生疑,赵延寿进而言道:“高氏在幽州素有威名,其部下皆是幽州旧部,死党根深蒂固,辽兵也未尝能胜。耶律德光便使招抚之计,许诺高行周若肯反叛,便封为燕王世袭幽州。”
“啊!”杜重威道:“我即刻表奏皇上,将高行周削职问罪!”
延寿劝道:“将军且莫大声,若除高行周只能智取,不可强夺。”
重威问:“先生有何良策?”
延寿道:“若只缉拿高行周一人,其麾下幽州兵必然哗变。我返回辽营劝辽主夜袭高行周先锋大营,将军只要按兵不动,让契丹与高行周互相厮杀,岂不坐收渔翁之利。”杜重威闻听大喜,便将高行周所部兵马军情告知延寿,赵延寿辞别重威便返回辽营。
赵延寿回至辽营将离间之计告知辽主,耶律德光即命大将萧翰、莫刺统率契丹一支精兵,号称铁鹞骑兵,共八万余众包围高行周驻地阳城。高行周率三万人驻扎阳城大营全无防备,二更天时,忽然四面灯火高悬,喊杀惊梦,八万辽国铁鹞骑兵四面杀出夜袭大营。
高行周跨马执枪拼死突围,连挑莫刺部将十六人,辽兵无人敢挡,大将莫刺挥舞九股烈焰叉赖展高行周,不过三合便被行周刺死马下。
战至黎明,阳城大营已是复之一炬。高行周仅率五千余众败兵南退十里,扎营白团村。高行周此时再看左右副将多数战死,惟有膝下二子长子高怀德、次子高怀亮还在左右,遂命高怀亮率众将士立刻砍伐树枝,削作鹿角,埋于四周拒守,遣高怀德飞马往大都督杜重威处求援。
辽国大将萧翰傍晚时分率兵追至白团村,巧有东北风刮起,萧翰大喜,命人准备火硝硫磺借风焚烧鹿角大寨。高行周亲执弓弩射杀纵火辽兵。萧翰见火烧不成,又命铁鹞骑兵下马拔掉地上鹿角,以短兵决战。高行周见鹿角被掘,对麾下将士高呼:“决死一战,誓扫狂虏!”众将士追随高行周杀向辽兵。铁鹞骑兵还未来得及上马,便遭高行周父子五千残部殊死拼杀,斩籍一万余众,辽国大将萧翰惊慌退却。
高行周力挫辽兵,麾下也只剩三千伤兵,难以再战,便往杜重威大营退去。便巧去搬兵的高怀德返回与高行周相遇,但见高怀德却满身血迹。行周问:“救兵可曾搬来么?”
高怀德道:“父亲,杜重威老贼将我高氏卖了。”
“啊!”行周惊问:“我儿怎知道此事?”
怀德道:“我到都督大营,杜重威不问是非,便言高氏已通敌契丹,将搬兵之人尽皆缉拿,孩儿趁夜色拼死逃出。”
高行周二眉紧锁,一拍脑门恨道:“大晋江山必毁杜重威之手。”
高怀亮在一旁问道:“父亲,眼下何处可投?”
高行周言道:“北有辽贼,南有国贼,无路可去。”
高怀德道:“孩儿以为南北皆不能投,渤海汪洋绝我父子东去之路,惟有西走投奔河东节度使刘知远一条出路,也是天意如此。”高行周以为有理,便与高怀德、高怀亮率三千伤兵投奔刘知远去了。
高行周父子在阳城大败而逃,杜重威闻讯大喜,以为高氏父子三人必死乱军之中。杜重威亲率三十万大军向河间进发,先锋官名叫吴峦,点起一万兵马先至河间,辽国铁鹞骑兵当前两员辽将,一个头戴狼牙铜盔,身穿驼龙铠 ,外罩绿罗袍,一脸红须发,身长八尺有余,跨下战马名曰黑斑豹,手中一口板门大刀乃是辽国大将军萧翰,另一个头戴帅字风翅金盔鳌,身着龙宝铠 ,跨下一匹雪里白,手中一条兽角点金枪 ,年纪也有五十开外,此人乃是辽国北院大王监军耶律图鲁窘。萧翰一见吴峦,高声问道:“来将何人?竟敢犯我大辽。”
吴峦言道:“我乃大晋先锋官吴峦是也!”
萧翰笑道:“无名之辈!”说着催马杀出,吴峦挥枪迎战,未战三合,吴峦被萧翰砍掉人头,后晋兵马见主将被斩一哄而散,四处溃逃。
杜重威闻听战报,才知先锋被斩,大将李守贞言道:“大都督,契丹用兵素来诡诈,不如沿浮沱河扎营,隔河相峙。”杜重威遂采纳李守贞之计隔河扎营,又命人焚烧桥梁阻截辽兵南下。
辽国探马将晋军隔河扎营之事报与辽主,耶律德光见相持日久恐粮草不济,便对众将言道:“两军争渡,人马疲矣,诸位爱卿可有良策?”诸将皆以为应暂且退兵,待日后再举兵南下,正迎合耶律德光退兵之心。只见辽国北院大王总监军耶律图鲁窘厉色言道 :“臣有愚见,不知当将不当讲?”
耶律德光问道:“监军有何见教,尽可讲来。”不知耶律图鲁窘所言何事,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十一回:赵延寿二哄杜重威 花见羞失节救京师
第七十一回:赵延寿二哄杜重威 花见羞失节救京师
监军耶律图鲁窘乃是辽国老臣,对耶律德光世直言相谏,图鲁窘道:“陛下若是乐于安逸,则谨守四境便可;既然扩大疆土,出师远攻,必有磨难险阻。战至今日半途而废,乃晋军有利。倘若如此,陛下经营幽州十年皆前功尽弃。”
耶律德光恍然大悟:“老千岁所言有理,朕绝不言退。”
图鲁窘道:“晋军虽号三十万,多为民夫,少经战阵,且据河防守不思进取。况且人多臃肿杂乱,行军迟缓,若派铁鹞轻骑先绝其粮道,纵有百万饥夫也无济于事。”
耶律德光大喜:“国强则其人贤,海巨则其鱼大。有千岁监军,此战必胜。”于是,耶律德光命大将军萧翰率五万铁鹞骑兵袭击晋军饷道。
这夜昏暗之时,辽将萧翰率五万铁骑,沿河奔驰,夜行百里绕过浮沱河。有向导官告知栾城乃晋军补给咽喉,萧翰令将士休息半日,便往峦城进发。栾城粮道设有一寨,杜重威命部将王清率两千人马在此调运军粮。探马急报王清,言辽将萧翰率兵飞马来犯。王清邃派人往浮沱大营相杜重威求援。
晋军大帅杜重威本无将才,手握三十万大军如同三十万元宝,竟用兵吝啬,舍不得分出兵马去救栾城。大将李守贞、安审琦连声劝道:“栾城之急,如同乌巢要害,都督务必救援。”
杜重威道:“王清若效仿杨光远,阵前倒戈,岂不腹背受敌?”
李守贞道:“三十万人在此孤注一掷,不如分兵扼守万无一失。”
重威道:“三十万大军安危全系本帅一人,不可因栾城一隅耽搁大计。”
王清不曾盼来援兵,却盼来五万铁鹞骑兵,无奈之下,王清只得帅两千士卒死战辽兵,直至全军覆没。
栾城失守,后晋粮道皆断,三十万人陷入重围。萧翰掐断晋军粮道,使三十万人多日不曾有接济。杜重威此时才大醒大悟,向营中众将询问突围之策,李守贞道:“栾城告急之时,都督拒不发救兵,如今将士饥饿难耐哪有拼死之心?”
杜重威失声哭道:“天欲亡我,为之奈何?”左右副将一个个哀声叹气,长吁短叹苦于无计。只见一士卒入营来报:“启禀都督,有一人自称赵延寿,在辕门外求见。”
杜重威顿时如获救命稻草,言道:“令别帐来见。”
赵延寿逢晋军困境之际只身前来,乃是辽主耶律德光诱降杜重威之计。杜重威来至别帐,一见赵延寿便问道:“赵先生来的正是时候,本帅已是大难临头。”
赵延寿面带奸笑问道:“都督所言大难,莫非是辽兵掐断粮道?”
重威道:“先生果然见识过人,三十万大军入笼中饿虎,如何解救呀?”
“我自辽营而来正有密事相告。” 赵延寿见杜重威听得专注,言道:“辽主耶律德光欲将晋军饿死过半,再发兵灭之。”
“啊!”杜重威惊道:“这可如何是好?”
赵延寿答:“我劝都督率兵降辽,已作缓兵之计。”
重威答:“不可,不可,那耶律德光将我拿住必杀我无疑,留下降贼之命,倒不如尽忠而亡。”
延寿道:“且问都督与耶律德光往日可有私仇?”
重威答:“无冤无仇。”
延寿又问:“大晋天子石重贵与辽主可有私仇?”
重威答:“无冤无仇。”
延寿道:“皇上、都督与辽国既是无冤无仇,怎知辽主要加害于你?辽晋之争皆是丞相景延广拒不称臣,起兵抗辽,所以才使得两国兵戎相见,该杀者乃景延广。”
重威道:“倘若降辽又待怎样?”
延寿道:“辽主必会礼贤下士,将大晋江山托付于都督,既可保命又不失富贵。”
杜重威头脑简单,闻听此言大喜:“如此良策我自然愿降,还望延寿先生代为引荐。”
赵延寿道:“我等皆是为大晋社稷堪忧,鄙人定当暗中相助。”
二人密定下降辽之事,赵延寿便起身返回辽营,杜重威出辕门相送。偏巧大将安审琦看见,便往李守贞帐中告知。审琦道:“今见都督会了好友,定是辽国细作,只恐杜重威与辽国勾结通敌。”
守贞道:“粮道被劫,惟有降辽尚可保命,我看大都督必降。”
安审琦怒道:“堂堂大晋臣子岂能屈膝胡虏,安某宁死不降!”
守贞劝道:“我等皆应恪守臣节,只是尽忠一死,却再无复仇之日,不如暂且诈降,伺机反辽。”安审琦连连点头称是。正是:
庸人带兵真难堪,受累三军欲骂天。
只言片语尚可哄,耽误社稷多少年?
一日之后,杜重威三军升帐,相告降辽之事,左右众将闻听心中是怒火难耐,却见李守贞、安审琦二人连声响应,其余将官也只得屈从。杜重威亲率众将大开辕门献降,辽主耶律德光率兵渡过浮沱河俘虏三十万晋军将士。
耶律德光加封杜重威太傅之位,此褚袍一件,珠宝两箱,却削其兵权。但三十万俘虏三日之内便吃掉辽兵半月军粮,耶律德光视如负担,竟密令大将萧翰坑杀二十五万降兵,仅留五万壮年士卒充为军奴。
前敌大败,后晋朝中确是闹得不可开交。桑维翰力主求和,景延广力主再战,两派分庭抗礼,争执不休,出帝石重贵却无主见,使得军情耽搁,又无力募兵,只得任由辽兵践踏中原。
那耶律德光所杀俘虏皆是中原百姓夫子,中原百姓揭竿而起,数支义军自发抗辽。耶律德光挥师南进,剿杀义军,免不得沿途劫掠百姓,强男霸女,烧杀奸淫,见村焚村,遇县掠县,使得中原州郡尸横千里,鸡犬不宁。
数日后,契丹大军兵临京师开封,石重贵急召景延广、桑维翰、冯道三位太宰议政。桑维翰奏道:“臣启陛下,辽兵兵临城下,还是早纳降表求和方为上策。”
“准奏,准奏!”石重贵道。
景延广道:“陛下万万不能投降,辽兵入城百姓遭殃,当倾覆京师之力,挫败辽兵士气,再召天下勤王之师,合围辽兵。”
“所言有理!”石重贵道。
桑维翰对景延广怒道:“若非汝力主抗辽,挑起祸端。三十万大军岂能殆尽!”
景延广怒道:“汝与杜重威之辈皆是降辽国贼,有何颜面斥责忠良?”
二人你争我吵互相斥责,石重贵此时才想起一言不发的冯道,开口喝道:“二为爱卿住口,且听冯爱卿有何高见?”
冯道言:“二位大人所言皆是在理,还是由皇上定夺。”
“废话!”石重贵道:“丞相到是给朕出个主意,既可保全朕命,又要保全开封百姓。”
冯道一捻须髯答道:“惟有降辽可既保陛下富贵,又能保百姓平安。”
石重贵问:“爱卿快些讲来。”
冯道言:“臣闻昔日先帝引辽主灭李从珂时,耶律德光不贪珠宝美女,唯独爱恋王太妃,且生恻隐之心,毕恭毕敬。陛下若请太妃代为献降,便可君无性命之危,民无乱兵之灾。”
重贵问:“哪个王太妃?”
冯道答:“花见羞是也。”
景延广、桑维翰皆是惊讶,石重贵叹道:“未想朕男儿之命,却要求女流相救。”重贵对冯道言:“朕欲请太妃出面,只是朕不善言语,请冯爱卿同往。”
再表太妃花见羞,这位饱经宫廷变乱的前朝旧妃,自石敬瑭称帝之后,到是过了数年安宁日子。当初,因花见羞曾酒宴设计救过敬瑭之妻永宁公主,受石敬瑭夫妻二人宫中厚遇,且永袭太妃之尊,时日今日,花见羞与其子李从益母子相依为命,在后宫深居简出。
这一日,花见羞正与宫女在宫中下棋,丫鬟翠玉来报:“太妃娘娘,万岁驾到。”花见羞心中纳闷,石重贵登基素不曾看望,今日来见,必有大事。花见羞言道:“速与我出宫迎驾。”
花见羞鱼丫鬟翠玉来之门口,正巧石重贵与冯道进来,花见羞赶忙行万福,言道:“陛下驾临,妾妃又是远迎。”
重贵道:“太妃不必多礼,朕有急事相商。”
花见羞将石重贵、冯道请入前厅,主宾落座,丫环翠欲奉上香茶。花见羞问:“敢问陛下有何要事?”
石重贵双膝跪倒,哭诉道:“请太妃救儿臣性命。”说着便连连叩首。花见羞赶忙来扶石重贵,重贵道:“太妃若是不应,儿臣永跪不起。”
花见羞问道:“是何大事,陛下竟长跪不起。”
重贵道:“辽主耶律德光率二十万大军南下,沿途烧杀州县,无恶不作。如今兵临城下,举目无援,朝廷有累卵之急,百姓有倒悬之危,请太妃救京城百姓于水火。”
花见羞问:“我乃女流怎可救京师百姓?”
重贵言道:“朕遇投降契丹,唯恐契丹伤朕性命,劫掠百姓。久闻耶律德光爱恋太妃,太妃若可献媚辽主,京城可保也。”
石重贵斜眼去瞅花见羞,只见花见羞面如青铁,柳眉倒立,厉声怒道:“陛下怎可说此人伦之乱?妾身自前朝明宗皇帝去世,立志守节,陛下怎可说着不伦不类之语?”
重贵道:“太妃息怒,此计也是冯道所献,并非朕意。”
冯道闻听,赶忙也跪倒在地,对花见羞叩首言道:“为臣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冯可道!”花见羞怒问:“令我献媚番贼,也是你臣子之礼么?”
冯道言:“太妃息怒,老臣年过半百死不足惜,只是许王李从益若遇乱兵,太妃孤儿寡母岂有活口?老臣出此卑鄙之策,也是为留明宗李嗣源唯一血脉,不得已而为之。”
这一席话说得花见羞半晌无语,说到了花见羞担心之处,冯道见花见羞犹豫,又言:“老臣项上人头顺手可砍,辽兵淫虐凶残,还望太妃三思。”
花见羞为难了半天,才勉强答道:“冯大人勿再言,本宫答应就是。”
石重贵闻听心中暗暗窃喜,冯道更是伏地高呼:“太妃娘娘真乃凤鸾降世,两朝国母,社稷幸甚!”花见羞却是泪流而下,屈辱难当。
两日之后,契丹二十万大军列阵开封城下,数千面战旗蔽日遮天,辽太宗皇帝耶律德光头戴狐锦腾龙盔,身着龙鳞黄金映光甲,外罩绣龙黄色战袍,腰挎乌龙剑,跨下一匹千里追风白龙马,昂立正中。左右依次是耶律图鲁窘,萧翰,杜重威等将官,身后马步军更是一望无边。只见开封城头白旗高挑,城门大开,当前不是皇帝石重贵,确是一女子率二十名朝官走来,见得女子:
盘凤金冠白玉簪,橘黄绣袍贵鸟缠。
百褶罗裙祥纹映,独缺宝器缀粉嫣。
花见羞身后跟随两位朝臣,左边是冯道,右侧是桑维翰,其余文武朝臣不过二十人,列队旗手、侍卫不过百余名。耶律德光定睛细看,一眼便认得花见羞的容貌,心中暗想自拥立石敬瑭入主洛阳,见花见羞一面却暗恋十载,如今再见这绝代佳人依旧风韵犹存,娇娆妩媚。耶律德光正看的两眼发直,花见羞已走至近前,缓缓拜礼,对德光言道:“后宫太妃王氏,拜见大辽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耶律德光道:“太妃免礼,为何来至阵前迎驾?”
花见羞道:“我主石重贵闻天兵南下问罪,自愧不敢来见陛下,特遣臣妾恭迎万岁。”
耶律德光言道:“石重贵背信弃义,拒不称臣,朕岂能饶他。”
花见羞道:“妾在此接驾,一来替石重贵讨得性命,望陛下莫计小人之过,从轻发落重贵;二来替开封百姓祈求免受乱兵之灾,莫使将士铁蹄践踏。”
耶律德光大笑道:“太妃乃朕皇嫂,嫂嫂既然有训,朕今日就依了太妃。太妃方才所言二事朕皆准奏,不过朕若有求太妃,太妃可要依我?”
花见羞一见耶律德光两眼生光,就知道他没安好心,只是轻声答道:“妾代开封百姓谢过陛下。”耶律德光遂传下诏令,二十万大军皆不许入城扰民,自带五千亲兵入晋宫缉拿石重贵。
耶律德光率兵闯入晋宫,晋出帝石重贵率领百官在午门跪候辽主。耶律德光令人拿下石重贵,德光问:“朕与你叔父石敬瑭对天盟誓,晋国向辽称子称臣,汝为何背弃旧盟,乱起刀兵?”
石重贵吓得多哩哆嗦,手指景延广道:“全是此人劝我出兵抗辽,儿臣不过受人指使而已。”耶律德光大怒,既命人绑了景延广。
这时,国贼乔荣在耶律德光身后言道:“为臣尚存有景延广亲兵字据。”乔荣从怀中掏出布囊,取出一纸,当面读道:“大晋尚有十万口横磨剑恭候辽邦,若是冒犯中原皇威,契丹虽远但必诛之。”耶律德光闻听,遂问景延广:“此言可是汝亲兵所书?”
景延广一见乔荣不由得怒上心头,破口骂道:“乔荣汝这无君无父的国贼,竟设此奸计害我,汝必不得好死!”
耶律德光怒道:“来人,将这景延广打入死囚牢,听候发落。”左右刀斧手拖走景延广,景延广却高声对石重贵喊道:“陛下宁要尽节而死,不可屈膝苟安!”连喊数声,却使耶律德光目光转向石重贵,这石重贵早已吓得魂不附体,苦苦哀告:“皇爷爷饶命,孙儿年少无知,还望皇爷爷饶我狗命。”只闻耶律德光一声冷笑,却不知石重贵生死如何。正是:
父子皇帝荒唐谋,埋下后世永结仇。
一朝忘国万念灭,虎威鼠胆自蒙羞。
欲知石重贵生死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十二回:苦肉计阳药困淫贼 拥刘室后汉开国基
却说这石重贵哀声求饶,耶律德光心中暗笑如此胆怯之人为帝,大晋岂能长久。德光羞辱道:“真乃阿斗在世!就姑且饶汝一死,贬为负义候。”
石重贵闻听免得一死,赶忙磕头谢恩,左右辽国将官无不哈哈大笑。耶律德光拘禁了石重贵,将朝中百官封了辽国官号,又招榜安民,自在开封作了皇帝,改年号大同元年。
第二天晚间,耶律德光驾幸后宫,忽闻有笛曲婉转悠扬,德光文左右侍者:“此曲何处而来?”
侍者答:“后宫诸妃,惟有王太妃善吹笛子。”耶律德光大喜,遂往太妃寝宫。
寝宫的侍女见是辽主皆不敢拦。耶律德光挑珠帘往寝室望去,见花见羞背坐铺垫,独吹横笛。耶律德光心中暗暗称道,这妇人年老而美色不衰,遂拍手言道:“太妃好雅兴呀!”
花见羞扭头望去,吓了一惊,赶忙起身下拜:“不知陛下驾临,臣妾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耶律德光摇着脑袋吟道:“太妃一曲消人魂,犹如春闺梦里人。”
花见羞答:“妾妃孤守宫闱,自作笛曲已解愁闷罢了,岂敢取悦陛下。”
耶律德光凑近花见羞,奸笑道:“太妃不知,今晚朕亦烦闷,特来为太妃解忧。”
花见羞顿时脸红,自知耶律德光存心不良,言道:“妾妃立志守节,今有明宗皇帝李嗣源画像供奉于此,家夫像前怎敢乱想。”
耶律德光转脸一看,果真一幅半身像,画卷八尺有余,悬挂墙壁之上。上画之人俊美威严,眉如挑剑,目若朗星,鼻正口方,颔下无须,乃是李嗣源年轻之时画像。
耶律德光言道:“昔日李克用与耶律阿保机换马易袍约为兄弟,朕也欲与李嗣源结为金兰,怎知未见一面兄长便撒手人寰,甚是惋惜。请太妃为朕燃香一柱,朕要祭祀兄长。”花见羞点燃香火一柱交与耶律德光,德光上香叩拜悼念后唐明宗皇帝李嗣源。
一番祭祀之后,耶律德光却色迷迷的对花见羞言道:“明宗与我乃是兄弟,太妃乃朕之皇嫂也。”突然一把抓住花见羞手腕言道:“花见羞,如今朕已兼有天下,汝乃吾妇也!”
花见羞见耶律德光淫心已起,赶忙挣脱,言道:“家夫画像之前,妾妃万不能有失贞洁。”
耶律德光扼腕言道:“爱姬休言!朕从不拘于中原的大礼小节,君君臣臣。”说着便扯花见羞的裙带。
花见羞哭道:“贱妾已是残花败柳,求陛下勿毁我一世清白。”
耶律德光将花见羞压在床榻之上,狠狠言道:“朕入主中原,尚未有不从者。”纵使花见羞万般号啕,却也奈何不了耶律德光雄壮体魄。正是:
一十四载守清白,误吹笛曲遭淫灾。
饮恨辽主春宵榻,泣血明宗祭香台。
次日天明,花见羞的丫鬟翠玉端来洗漱之水,却见左右宫女皆是低头丧气,寝宫之中传来阵阵哭泣之声。丫鬟翠玉来至内室,方见花见羞蓬头乱发,赤背露肩,掩面而泣。翠玉问道:“太妃娘娘,昨夜辽主在宫中难道作下非礼之事不成?”
花见羞哭道:“我已失节,又有何颜在明宗画像之前苟活。”说着拔出墙上一把避邪之剑,欲抹颈自刎,翠玉赶忙按住花见羞手腕,夺下宝剑。翠玉劝道:“娘娘若死,何不先杀我等奴才?”
花见羞道:“我惟有一死报答明宗夫妻之义,酬谢李唐香火封号。”
翠玉道:“娘娘尚且不怕一死,何不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花见羞问:“怎么个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翠玉道:“耶律德光痴情娘娘美色,滥淫无度,娘娘就来个将计就计,从哪儿受的辱,从哪儿要他的命!”花见羞面带恐惧,六神无主,翠玉进而劝道:“娘娘只要受几日体肤之痛,淫贼必中苦肉计。”
花见羞为难答道:“我这年纪怎能经得住耶律德光淫乱?”
翠玉道:“宫有的是鹿血酒,我再弄些猛药。定让淫贼魂断春宵。”
花见羞叹道:“好个很毒的丫鬟,若能除掉耶律德光,我死而无憾!”主仆二人遂定下除贼之计。
这日下午,耶律德光正在宫中看书,忽有侍者来报,王太妃宫中丫鬟翠玉求见。耶律德光另翠玉进见,翠玉见得辽主伏地叩拜。德光问:“汝入宫朕何事?”
翠玉答:“奴婢奉王太妃差遣而来。今日太妃略感身体不适,倍加思念陛下,求再见陛下一面。”
“哦?”耶律德光问:“太妃性情刚烈,怎能对朕思念?”
翠玉嘴巧,答道:“太妃孤守宫闱一十四载,正逢虎狼之年,自有诸多难言之隐。这后宫之中,又有谁不期盼万岁临幸?”
“哦,哦,哦。”耶律德光道:“原来如此,汝即刻告知太妃,朕今晚将再往后宫。”
“奴婢遵旨!”翠玉暗生欣喜,转往太妃宫中。
丫鬟翠玉回至宫中,见花见羞正对镜梳妆。翠玉道:“娘娘今日打扮得可是美若天仙。”
花见羞道:“臭丫头又戏弄本宫。”
翠玉道;“我入宫进见皇上,耶律德光已经上当,今晚便来临幸娘娘。”
花见羞顿时面带迟疑,言道:“我若作下这秽乱宫闱之事,尚不知有何报应?”
翠玉道:“娘娘万勿犹豫,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娘娘何不对明宗祷告,祈求先皇恕罪,保佑娘娘除此淫贼。”
花见羞道:“翠玉所言正是我心所想。”花见羞梳妆已闭,与翠玉在明宗李嗣源画像之前,跪倒祭拜,焚香祷告。花见羞对画言道:“臣妾妇人之身,无力诛杀耶律德光。前日献媚城下,保得京师百姓免遭乱兵之灾;今日献身宫中,已苦肉之计诱杀耶律德光。望夫君神灵护佑,除贼之日,妾当以死谢天下!”
祷告之后,花见秀明丫鬟翠玉速去准备宴席,翠玉命厨子早已备好鹿血酒,虎补汤,更有伤身猛药、春药皆已准备得当。
傍晚时分,辽主耶律德光驾临太妃寝宫,花见羞出院恭迎。耶律德光此番一见美人,娇眸生媚,俏眼含情,使得辽主暗暗称奇,心神不宁。这花见羞浓妆艳抹,与平日相比少了几分庄重,多了几分妖媚,丢了几分礼法,增了几分放荡。正是:
布下天网擒云豹,散得香饵钓金鳌。甘受苦肉诱淫贼,欲以其身还其道。
十年威风定中原,一夜糊涂醉春宵。但看失道父皇帝,从此命囚美人窑。
花见羞将耶律德光请入寝宫,二人勾肩搭背同坐榻上,跟前摆下酒宴一桌。耶律德光拿起酒壶就要斟酒,花见秀按其手腕言道:“这宫中御酿想必万岁早已喝腻了,臣妾特为陛下备得御用鹿血酒,别有滋味。”
德光大喜:“既有好酒,快快呈上,朕与爱姬同饮。”
丫鬟翠玉将鹿血酒只为耶律德光斟满,却未给花见羞斟酒,德光问:“太妃因何不斟满?”说着便拿酒壶,花见羞道:“陛下,此酒性烈,非英雄不能畅饮。妾已人老珠黄受不得这烈性好酒。”
德光道:“如此说来,爱姬且饮御酿,待朕先满饮此杯。”说着一杯鹿血酒一饮而下,花见羞赶忙赞道:“陛下果然海量。”翠玉在一旁拿起酒壶又为耶律德光满上一杯,德光又一饮而下。
此刻花见羞命宫中彩娥上殿起舞,旁边又有鼓乐吹奏。耶律德光一边观赏美人起舞,一边与花见羞缠缠绵绵,花见羞则与丫鬟翠玉一唱一和,左满一杯,右斟一盏,往死里灌耶律德光。
耶律德光本是草原的枭雄,强悍体健酒量惊人。整整喝下两坛鹿血酒,喝的是欲火中烧,色性大发,喝退众人独与花见羞乱作一团。
一阵云雨之后,耶律德光已是略有倦意,花见羞言道:“妾得陛下宠幸,特命人熬下虎补汤为陛下增补阳寿。”
耶律德光大喜,即刻命人呈上虎补汤,喝了个精光。花见羞见耶律德光中计,便自言偏室沐浴,留下两个宫娥左右伺候。虎补汤本壮阳之品,其中又被丫鬟翠玉对下猛药,耶律德光懵头喝下,片刻之后色性又起,竟与左右两个宫娥再生云雨。这耶律德光虽是八尺壮汉,却烂醉花柳之中,乱服阳药自是伤身,从此淫乱春宵不理朝政。
单表河东节度使、尚书令刘知远,手握五万重兵镇守河东。这一日,京城派使者王峻来见,刘知远与王峻本是好友,闻听此人前来,遂将其迎入府中。这王峻本是一牙将,奉大辽差遣作为使者前来招抚刘知远。
刘知远约王峻密谈,问道:“贤弟千里迢迢,不知京城有何大事?”
王峻道:“将军不知,辽主率兵现已攻陷开封,晋天子被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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