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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米阳光

_2 李玮 (当代)
  金正武悻悻然,冷笑道:"看来你还没醉,给你!"
  朴川夏索性拿着瓶子大口灌着。
  整个酒吧的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朴川夏身上。
  金正武坐了下来,压抑着情绪,道:"川夏,求你别喝了,行吗?"
  朴川夏苦笑:"你求我?为什么男人都对我有要求?"
  金正武:"你……"
  朴川夏涎笑道:"干吗这么恶狠狠的瞪着我?我还什么都没做,你就这么怨恨地看着我干吗 ?有人会比你更怨恨我,用十倍怨毒的目光来杀我,一定会的。"
  金正武劈手夺掉酒瓶,大声道:"不许喝了!买单!"
  朴川夏在包里翻找钱包,喃喃道:"对,要买单了,这个世界上男人和女人之间也要买单, 两个人之间总有一个人最后要买单……没有能力付账的时候,就只有去偷。"
  朴川夏找不到钱包,沮丧地看着金正武:"我怎么办?"
  金正武对服务生说道:"记我账上。走,跟我走!"说完不由分说拉起朴川夏就走。
  朴川夏:"去哪儿?"
  金正武什么也没有说。
  朴川夏走上街道,被夜风一吹,酒意翻了上来,有些头晕。
  金正武搀扶着踉跄的朴川夏,大声说:"我送你回公寓,好吗?"
  朴川夏摇头道:"不好,住在那里也是要买单的。"
  金正武怜惜道:"川夏,你心里有事,我不问,你靠着我肩膀上哭出来,好吗?"
  朴川夏看着金正武,泪水滂沱而出,嘶声叫道:"这么多年来,我除了偷情还没偷过别的东 西呢,现在我要去做贼了,你懂吗?第一次偷人家东西是很紧张的,你没有过这种感觉吧? "
  金正武听到偷情两字从朴川夏的口中吐出,金正武愣住了,听完了她的话,他似乎明白了什 么,他温柔地抚摩着女人的头发:"以前没有,现在有。"
  朴川夏定定地看着他,仿佛看着一个亲人。就要离开这个城市了,也不知道还回来不回来, 她忽然涌起一种酸酸的感觉,八年前,也有过这种感觉,那是和年良修,八年之后呢,是这 个少年吗?
  她不想回家,她说她要和他在一起,一起度过这最后的几个钟头。
  金正武说好,先带她游上海的夜景,逛累了,就把她带到了他以前睡觉的地方。
  在微笑的塑像臂膀中,朴川夏靠在金正武身上安睡,她感到很安全,很舒服。
  塑像的手指上挂着"请勿打扰!"
  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一辆车经过他们身边,停了下来。
  玻璃窗落下,相机的闪光灯喀嚓一闪,然后车里的人驾车离去。
  黎明的时候,朴川夏的手机嘀嘀叫了起来。
  金正武被惊醒了,急忙推醒朴川夏:"川夏,醒醒!电话!"
  朴川夏醉意朦胧地抓起手机"喂"了一声。
  手机里传来年良修严厉的声音:"川夏,你不在家?你现在哪儿?"
  朴川夏惊醒,马上道:"我……我在去机场的路上!"
  十分钟以后,金正武驾驶摩托车飞驰,朴川夏搂着他的腰,坐在后面往机场赶。
  到了机场闸口外,朴川夏整理着凌乱的头发,恢复了端庄:"小武,谢谢你。"说完挥挥手 ,就要离开。
  金正武叫道:"等等!"
  他摸出笔,在朴川夏手背上写下一串号码:"这是我家里的电话,遇到任何问题随时打给我 ,好吗?"
  朴川夏疑惑地问:"随时?不会打扰你?"
  金正武用强调的语气说:"随时,反正我没女朋友。"
  仿佛故意要和他的话作对似的,他的呼机响了起来。
  朴川夏歪着头笑道:"是吗?这么早呼机就一直响,别告诉我又是有人催你送快递。"
  金正武看了一眼呼机,神情尴尬。
  朴川夏苦涩一笑,说:"我的问题我能对付,你还是先解决你自己的问题吧。"
  金正武惊喜道:"你……川夏,我的问题不是问题,那是一个误会。"
  女人微微一笑,款款地消失在入口。
第 二 章(1)
  金正武在弄堂口儿遇到了阿惠,两个人你来我往,彼此心里针锋相对,脸上却一个淡然一个 温柔。
  阿惠这个小女子的心思终于没有那么大的定力藏在心里,如同再也装不下的酒坛子,哗的一 下子流了出来。她紧盯着金正武,而金正武一脸淡然的表情似乎没有激怒她,反而更让她一 点一点地把心事泼撒出来。金正武看出了阿惠的心思,于是道:"不太好吧,上班怎么
能玩 ,会被开除的。"
  阿惠:"那我不打扰你还不行吗?"
  金正武骗她道:"不好,我女朋友就在同一间酒吧做事,她很凶,当然也很漂亮。"
  阿惠拉下了脸,嘟着嘴道:"哼,凶的女人怎么会漂亮?凶你还敢去送亲密的女性朋友?鬼 话连篇!"
  他们在楼下这你来我往一逃一打的,被米拉看个正着。
  米拉早在阁楼上偷看偷听,一见这情况,赶紧探出头来:"小武,小武,你嗦什么呀,快 点回来!"
  金正武乘机逃脱。
  金正武推门进去的时候发现自己原来的房间已经变了样子,原来自己睡觉的沙发不见了,改 成放了松软的垫子,舒适的矮茶几,这一改变,门厅完全成了一个客厅。
  米拉的心思这会儿谁也猜不出来,他是个滑头,做事要做全套,为了金正武彼时的仗义,此 时他花足了功夫。然而这番心思却在金正武看来,有些搞笑,有些……
  米拉的房间已经粉饰一新,靠墙放了一张宽大的床,床下居然摆了两双拖鞋。
  金正武叫道:"米拉,你疯了!"
  米拉一掀电脑罩布,道:"我没疯,我计划周全,看,电脑合成技术,天衣无缝!"
  电脑屏幕背景是金正武和米拉深情对视的合影。
  金正武很不高兴:"米拉,你什么意思?"
  米拉可怜兮兮道:"你要不帮我,我的人生从此完蛋,你能忍心吗?她五分钟后就到!"
  金正武哼了一声,转身就下了楼梯。
  米拉站在楼梯口叫道:"你要是走了,我就告诉弄堂口那丫头,你没有女朋友在同一家酒吧 里做事,而且你暗恋她已久,我还告诉她,你是个特羞涩的男孩,喜欢女孩子主动,越主动 的你越喜欢!"
  金正武逃不过米拉的纠缠,正这时候,门铃丁冬响了一声。
  金正武吃了一惊,意识到米拉说的那个女子就在门外,赶紧疾步上楼。
  看着金正武,米拉还是忙里偷闲笑出了声。
  米拉迎进了费雅。费雅笑容明朗地问:"怎么这么久才开门,做咩呀?"
  米拉哦一声,道:"快请进!请坐请坐,咖啡还是茶?"
  费雅环顾四周,然后道:"咖啡。您的那个伙伴呢?"
  米拉说:"他还在我们的床上睡着呢,我一会儿叫他下来。"
  躺在床上的金正武无论怎么想也搞不懂米拉在弄什么名堂?
  过了一会儿,楼下就飘上来咖啡的香气。
  费雅道:"您至少浪费了三分钟时间。"
  费雅就是费雅,她常做出让米拉这个滑头也无可奈何的事情来。
  费雅站起身演示道:"您应该在让我坐下的同时问'茶还是咖啡?',我说了'咖啡'之后 就可以先把咖啡豆放进打磨机,按下电钮之后先把滤纸放进漏斗咖啡壶之后再洗杯子,这样 就省去了把手擦干的时间,用洗干净的杯子带两杯纯净水过来倒进壶里,这时候咖啡豆已磨 好了。
  米拉点头道:"对呀。"
  费雅又道:"您把咖啡末放进咖啡壶里,按下电钮再去冰箱里拿糖和奶,放进空杯子里后去 开音响,然后再去洗手间门口翻那张"座上有仙"的牌子,再洗手给我拿这些零食,这时候 咖啡上的红灯刚好亮起,您看,咖啡好了!至少省略了6个多余动作,对不对?"
  米拉听了以后,大加赞叹道:"对对对,太对,费雅小姐,这叫统筹方法,我懂!"
  米拉在楼下忙着的时候,金正武却在楼上发现阿惠竟然在楼下公然地拔掉了他的摩托车的轮 胎气门芯。他气得恨不得飞下去打她一顿。
  就在米拉和金正武各怀心事,彼此忙得一头水的时候,朴川夏已经下了飞机,坐上了公司接 她的车,往汉城市区赶。
  朴川夏对着镜子补完妆,正要收起口红,突然看到手上金正武写的电话号码,怔了片刻,她 翻开了皮包盖,然后用口红将号码抄在包内侧衬布上,接着,她仔细擦去手上的号码。
  车水马龙,城市就是这样,谁都不知道谁会和谁擦肩而过,谁会是谁一见钟情的恋人。朴川 夏在这车流中似乎看见了年立伦。
  年立伦和金顺姬在一起,两个人的招摇和他们停在大厦前的跑车引得人们有些莫名。金顺姬 是年立伦新交的艺术学院三年级的女生,她捧着攀岩指导手册大声指导着年立伦三头肌、肩 膀、上部脊椎的拉筋。
  年立伦照着她的口令做着热身动作。
  金顺姬念叨着:"胸肌及肩部后方的拉筋,保持背部笔直,肘部旋转做各种角度的伸展。"
  年立伦煞有介事地照着做。
  等做完了背部三角肌及三头肌的拉筋,前臂的拉筋以后,年立伦叫道:"OK!赛场环境声准 备,开始!"
  金顺姬将一张CD塞进跑车里的高级音响,按下按键,扭大音量,一片尖利的叫声夹杂着嘘声 轰然而起。
  周围的人都被这奇怪的动静和情形所吸引,纷纷扭头观看,莫名其妙。
  只见年立伦从车的后备箱里拿出了带钩子的绳子,走到了大厦下面,然后甩动手中的绳子, 绳子前端的钩子"喀嚓"一声勾在了大厦管道上。
  年立伦用力拽了拽,试了试绳子,然后准备向上攀爬。
  管理员的一句话顿时让年立伦愣在那里。年氏公司竟然从二十三层搬到了一层。
  年立伦愕然:"怎么会这样?"
  车上的金顺姬咯咯大乐,发动了车子,跑车带着哄然的一片啸声扬长而去。
  年立伦觉得很没面子。
  年良修正在和年氏众董事开会。
  由于年老先生卧病在床,所以主席的位置给他空着,董事会议由年良修主持,会议已经进行 过半了,年良修环视众人,问道:"对于年氏在上海发展的方案,众位董事有什么意见吗? "
  众人纷纷举手,表示赞同。
  正这时,门咣的一声开了,年立伦怒气冲冲地站在门口。
  众人都被年立伦奇怪的装束吓了一跳,面面相觑。
  无论在外面有多么张扬,回到公司的年立伦依然还是收敛了太多的脾气。
  年良修正色道:"阿伦,你的所作所为令你的父亲深感羞耻也非常愤怒,你要再这样不加收 敛,他会用他的方式来惩罚你。"
  年立伦不以为然,道:"叔叔,不要用这种恐吓的口气说话好不好?他的方式?您指的不就 是遗产吗?他就我这一个儿子,年氏早晚是我的!不过,我现在的兴趣还不在这里!男人的 理想是分阶段的,每个年龄段要有完成的使命,我目前的人生目标是……"
  年良修愤怒了:"年立伦,你知道你父亲现在在哪里吗?"
  年立伦笑道:"一个没有爱好的人,不在公司就在家,还能在哪里?"
  年良修愤愤道:"他在医院的病床上!"
  年立伦忽然怔在那里,有多久没去看爸爸了?他一直以为公司早晚是自己的,爸爸一直也会 是那个他常见到的严厉的老头子。
  年良修颓然坐下。
  然而此时,在医院病房,朴川夏拿着打印好的年老先生的遗嘱,小心地问躺在病床上的年老 先生:"年先生,您真的要将所有财产交付给年总经理代为管理?"
  老人吃力道:"是,三年时间,阿伦应该能成熟起来,川夏,你和良修要多帮他。"
  年立伦朝医院过去,而朴川夏却早已经守在了年父的身边。
  朴川夏把遗嘱递给了年老先生,轻轻地说:"我会尽力的,请您签字吧。"
第 二 章(2)
  老人哆嗦着手拿过笔,在文件上签完名字。
  朴川夏将文件接了过来,放进一个盒子,然后贴上封条。
  正这时,年立伦气喘吁吁出现在门口,大声叫道:"爸爸,爸爸你怎么了?"
  老人看着年立伦怪异的装束,瞠目结舌:"你……"
  年立伦扑向床前,而身后拖曳的钩子却挂在了门的把手上。
  年立伦在离床半尺远的地方被绷直的绳子拽住,僵硬在那里,情形十分的怪异。
  朴川夏赶紧退到门口,将钩子松开。然后跑了过来,扑在老人身上,叫道:"爸爸,爸爸你 听我解释,我不知道您在医院这样了,我……"
  爸爸看着年立伦的样子气得头晕,而年立伦此时也顾不上身上的种种牵绊,朝爸爸冲过去。
  医生和护士听见房间里的喧闹,冲了进来,对年立伦说不要打扰病人,年立伦不听,众人只 得将年立伦从老人身上扯开,推出门外。
  朴川夏与年老先生道过别,也出了门。
  在走廊上,年立伦追着朴川夏,紧张地问:"川夏小姐,我爸爸他会不会有危险?"
  朴川夏不愿意和他过多的纠缠,于是冷冷地回答:"我是律师,不是医生,再见。"
  朴川夏出了医院,走到了街上,她没有打车,见过年老先生以后,她的心情有些沉重, 她想走一走,想一想。
  朴川夏踽踽独行在汉城的街道上面,过去的点点滴滴闪现在她的脑海,她长长地叹了口气。
  年良修开车跟在朴川夏的后面,一直跟着。
  朴川夏有些伤感,看着年老先生的生命真的像一株树一样有些枯了,她说不出来的忧伤。
  朴川夏知道年良修在后面。
  朴川夏的电话响了,她知道是谁。年良修成熟的声音,柔柔地问候道:"川夏,你好 吗?"
  朴川夏重回汉城,听到曾经熟悉的声音,有些许的感动:"还好,你呢?"
  年良修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上车来吧。"说完,鸣了一声车笛。
  朴川夏这才回头,看着车里的男人,近在咫尺,却给自己打手机的中年男人,她喜欢这种感 觉,这感觉似乎就像他们之间的关系。
  年良修轻轻地停下了车,推开了车门,微笑着等着她。
  朴川夏苦笑了一下,走向年良修的车。
  上车以后,坐到了车的后排。
  年良修问朴川夏去哪里吃晚饭。
  朴川夏说,在汉城,难道还有什么选择吗?
  年良修苦笑了,这里不是上海,他们得顾及熟人的眼光,他们一般是到冷僻的地方,把车停 到远处,然后分开来,分别走进一家虽小,但是幽静干净的小店,找个不被人注意的地方吃 饭。
  吃完晚饭以后,朴川夏重又坐上了年良修的车的后排座。
  两个人都不大说话,年良修把车开得很稳。
  路过一家门脸破败的小旅馆门口的时候,年良修把车速减了下来,问朴川夏:"川夏,还 记得这里吗?"
  朴川夏说:"记得,这是我们第一次幽会的地方。"
  年良修从后视镜看了一眼朴川夏,说:"只是约会嘛,我们并没有进去。"
  朴川夏一笑:"是啊,我记得那天有人往我们手里塞了这家情人旅馆的开张优惠券,我们找 到这里已是半夜了,在车里坐了好久,最终还是……想起来就脸红,我们竟会到这地 方来。"
  而现在他要把它用了,是补偿,还是别的什么呢?
  八年后的今天,自己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纯洁的小姑娘了。
  特别是遇见了上海的那个名叫金正武的小男孩以后,自己对年良修的感情还算纯洁吗?
  她不敢去想,也不愿意去多想。
  通过逼仄的楼梯,他们上了二楼。
  他们开了最里边的一间,按亮了灯。
  屋子里很干净,年良修关了门。
  昏暗的灯光下,朴川夏久久注视着年良修,泪水渐渐漫上来。
  年良修轻轻地抱住了朴川夏,他的眼角也潮湿起来:"川夏,我承认我是个有野心的男人, 但你不能怀疑我对你的爱,处心积虑地抓住你这么聪明的一个女人八年,并不容易。"
  朴川夏使劲地点点头,哑声道:"良修,是我不好,可是我……怕。"
  年良修道:"其实我比你更怕,我怕失去眼前拥有的一切,更怕失去你。川夏,像你这么出 色的女人会要一个没有事业没有力量也没有了活力的平庸的中年男人吗?"
  朴川夏泪水殷殷地望着男人:"良修,我……"
  年良修笑容酸涩:"你不要,对吗?"
  朴川夏无言,她不要再想什么形而上的东西了,她只希望行而下的激情,肉体!
  也许狂欢可以冲淡她的负疚感!
  两个钟头后,他们离开了这间当年的情人旅馆,年良修回家。
  朴川夏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她把密封的盒子放在了桌子上,看着它,像看着一个定时炸弹。
  也不知道抽了几根烟。
  朴川夏最后深深吸了一口烟,狠狠掐灭烟头,她小心翼翼开启了封条,伪造了年老先生的遗 嘱,把年良修六年代管期,改成了永久!
  之后的几天,朴川夏天天处在煎熬中,一边是法律,良心,一边是对年良修的八年的感情! 像一把大锯,拉扯着她的心灵。
  好在医院终于发出了病危通知了!
  朴川夏和董事会的成员们一起赶到了医院年老先生的病房。在年老先生的病床边,到朴川夏 从盒子里拿出了伪造过的年老先生的遗嘱文件,她不敢看年老先生浑浊的眼神,也不敢看年 良修盯着她的有鼓励有热望的眼神,她低着头,清了清嗓子,她尘声道:"现在宣布年岷埴 先生遗嘱。"
  病床上的老人已经奄奄一息。
  医生紧张地盯着仪器,好像随时等待宣布老人的死亡。
  年良修和众董事等人目光都集中在朴川夏手上。
  朴川夏极力镇定地说:"年岷埴先生将其名下的年氏股份全权托付于年良修先生管理,期限 为……永久。"
  众人愕然,面面相觑。
  年良修好像也颇感意外。
  年立伦更是瞠目结舌。
  读完了遗嘱,朴川夏故意面无表情地将文件挡在老人眼前,俯下身去,关切地问:"年先生 ,没有问题吧?"
  口不能言的老人震惊,眼睛死死盯着文件上"永久"两字,喉咙里只发出混沌的声音。
  朴川夏凑近老人:"您还有什么要跟我叮嘱的吗?"
  老人哀怨的目光直勾勾盯着朴川夏,喉头剧烈动了几下,没了声息。
  医生忽然惊呼了一声!原来仪器显示老人的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
  年立伦灵醒,大叫着扑到床上拼命摇晃着老人:"爸爸,这不是真的,这不可能!爸爸,你 说话呀,爸爸!你怎么能这样?我是你惟一的儿子呀!"
  老人一动不动,眼睛却大大地睁着,他死不瞑目!
  年立伦突然起身,一步步逼向朴川夏,叫道:"是你!一定是你这个恶毒女人篡改遗嘱剥夺 了我的继承权!你这个疯狂的女人,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回答我!"
  朴川夏眼角挂泪,声音低而威严:"年立伦,你给我闭嘴!你父亲一辈子信任我,你根本没 有资格在他面前侮辱我!"
  年立伦被朴川夏的气势震住,他从来没有见过朴川夏这副样子。
  朴川夏在众人的目光中从容收起文件,向老人深深鞠一躬,走出。
  年良修沉痛万分地走到老人身边,将老人睁着的双眼合上,盖上了白色的被单。
  他现在已经是年氏集团这个商业帝国的合法的君王了,他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做事要得体!谦 虚,当然还有安抚朴川夏受伤的心灵。
  晚上,年良修用朴川夏以前给他的钥匙开了朴川夏的房间,悄然而入,果然,不出年良修的 意料,朴川夏正独自呆坐,手边放着喝了一半的酒瓶。
第 二 章(3)
  年良修坐在女人的对面,轻轻地握住川夏的手。朴川夏无言,这也许是朴川夏最大的精神支 柱吧。女人对爱情的要求原来是那么少,少得也许只剩下赢赢一握,只要男人的心有些柔软 ,女人的世界就会顿时只属于他一个人。
  年老先生的葬礼第三天在公墓举行。
  墓碑上镶嵌着年老先生的照片,慈祥中透着威仪。
  年良修和妻子、女儿上前,献花,鞠躬。
  朴川夏一身黑衣,戴着墨镜下了车,远远站定。
  年良修温柔地为妻子擦去眼泪,握住她的手。
  朴川夏把这一切全看在眼里,面无表情。
  川夏的心里藏着巨大的忧伤,然而这忧伤又可说与谁听?
  朴川夏想不到自己背叛了年老先生,而年老先生却对她恩重如山,真诚感激的泪水夺眶而出 ,说不出话来。
  年立伦一看父亲对外人尚且想的如此周到,而自己却什么也没有得到,忍不住跌跌撞撞扑到 墓碑前,嚎啕大哭:"爸爸,您不可能这样对我的,爸爸……"
  众人厌恶地看着年立伦,两下比较,人格的尊卑昭然若揭,于是把钦佩的目光全集中在朴 川夏身上。
  朴川夏无奈,颤抖的手在文件上签下了名字。
  第二天,在年氏集团董事会上,当年良修推荐朴川夏小姐担任年氏上海总部的代理总经理 的时候,众人纷纷举手赞成。
  年良修最后一个举手,然后,对朴川夏说:"川夏小姐,希望您不会辜负董事会的期望。"
  朴川夏欣然接受,微笑起身,道:"我会努力的。"
  而作为年老先生亲生儿子的年立伦的日子可就不那么好过了,艺术学院表演系在读学生金顺 姬很快知道年立伦的老父亲已经死了,而年立伦一个子也没有捞着继承,刚开始的时候,金 顺姬倒没有表示什么。后来,她接了一个三星广告的活儿,这要在从前,年立伦不让她接, 她肯定就不会接的,可这次,金顺姬没有答应,她接了,她说,她得自己养活自己,年立伦 不知道,这个女孩子就在今天要远离他了。 星期天,年氏职员在海滩举行了烧烤酒会。
  众人纷纷举杯向朴川夏敬酒,朴川夏一反常态,来者不拒,有酒必干,她穿梭在众人中应接 不暇,不久就已经带了明显的醉意。
  年良修见状,知道她是在借酒浇愁,缓解篡改年老先生遗嘱的精神压力,怕她言多有失,连 忙出 面劝阻:"今天主要是为川夏小姐饯行,酒不在多,心意到了就行了,别真的把我们的川夏 经理灌醉了。"
  朴川夏面色红润,大大咧咧地笑道:"没关系的,别扫大家的兴,来,我回敬大家一杯。"
  年良修不动声色地把朴川夏的酒拿了过来,一口喝了。
  大家见年良修这么照顾朴川夏,也就不好意思再劝朴川夏的酒了。朴川夏要再喝酒,大家也 劝她不要再喝了。
  年良修看到朴川夏这边的危机过去了,转而开始注意独自一个人坐在烧烤架子旁认真烤着一 条鱼的年立伦。
  年良修走了过去,主动过去跟年立伦打招呼:"阿伦。"
  年立伦没理他,自顾自叉起烤糊的鱼放进海水浸泡,又拿出放在火里烤。
  众人茫然看着他的奇怪行径,不知道怎么办。
  年立伦把鱼放在耳朵边,故意大声道:"说什么?大声点?"
  这等于在骂年良修是条鱼,年良修涵养极好,淡淡道:"阿伦,你在干吗?"
  年立伦喋喋怪笑道:"哟,你可真坚强,水深火热你也不说实话!那好,换一种方法!"年 立伦啵地亲了一下鱼嘴:"亲爱的,我爱你,真的很喜欢你,告诉我真相,说呀!"
  年良修终于火了:"阿伦,不许胡闹!"
  年立伦不看他,继续道:"既然你不肯合作,我只有这么对你了!"
  说完,他恶狠狠地将鱼扔进炭火。
  火轰然而起,鱼被火吞没,发出难闻的味道。
  年良修为了掩饰尴尬的气氛,急忙举杯,对众人道:"来,大家一起喝完这杯酒,稍后有一 位美人光临,大家可不要失态了。"
  众人哄着把酒喝完,问道:"美人什么时候来?谁呀?"
  一年轻人打趣道:"年总裁,可不可以单独介绍我和她认识?"
  年良修笑眯眯地说:"这个我可无法答应,你去问川夏经理吧。"
  众年轻人挤在川夏身边,嚷道:"川夏经理,是您的女朋友吗?"
  朴川夏顿时神采飞扬:"是我的妹妹,一个乖巧伶俐的女孩,她是个真正的美人!她来了! "
  正这时,一辆车停下,众人以为大美人来了,全投去期待的目光。
  哪知道车里下来的只有司机。
  爱源没有来,川夏却喝多了,如果不是心伤,酒怎么会伤了人?
  年良修在朴川夏的面前坐下,关切道:"川夏,你没事吧?"
  朴川夏醉意朦胧,媚眼如丝道:"你对我这么好,令我受宠若惊……做女人更要知恩图报, 对吧?"
  年良修有些紧张,掩饰道:"川夏,你醉了,我让人送你回去休息吧。"
  朴川夏苦笑着在空瓶子里找酒,低声道:"不会有人听到的。我想要一杯'地久天长',能 给我吗?"
  年良修哑然。
  朴川夏泪水漫上来,柔声道:"良修,其实我只想做一个女人,并不……"
  年良修低声呵斥:"川夏小姐,你现在是年氏集团的中流砥柱,这样不好吧?"
  朴川夏一震,意识到自己失态,慢慢打开坤包,摸出粉盒补妆,喃喃道:"对不起。"
  包盖上的口红写的电话号码赫然在目。
  年良修看到,不悦道:"呵,川夏小姐什么时候有了在包上记电话的习惯了?"
  朴川夏挑衅地拿出手机拨号:"在上海学到的习惯,年总,您想不想听听对方的声音?"
  年良修故做大度道:"川夏经理在上海的业务我不便干涉。"
  电话通了。
  不过电话的那一头,金正武正被费雅缠着做采访,电话是米拉接的:"喂?什么?……喂? 听不清楚……打错了!"
  费雅问金正武:"你活着是为了什么?"
  金正武不耐烦地道:"我怎么知道!"
  费雅理解地点点头,道:"回答的很好,好多人都不知道活着为什么,这个问题确实很难。 "
  米拉嘟囔着:"鬼话连篇,说什么呢。"
  费雅问:"你说谁?"
  米拉急忙解释:"我说电话。"
  费雅关掉采访机,满意地道:"拉拉,今天是我最后一天在这里打扰,明天我就住回酒店了 。"
  金正武长舒了一口气,心里说,可摆脱这个小妖女的骚扰了。
  费雅又问:"可以拍张照片吗?"
  金正武起身:"这个房间里,除了我,别的玩意您随便拍。"他有预感是朴川夏来的电话: "米拉,谁来的电话?"
  米拉一脸不高兴:"谁知道哪个神经病!费雅,你拍我好了,我随便拍!"
  没想到费雅倒不拍了。
  由于米拉没有把电话扣上,所以他们三个人的谈话,全被朴川夏听到了,她握着手机一脸尴 尬。
  年良修以为是朴川夏的恶作剧,所以若无其事一笑,对助理道:"送川夏小姐回去休息。"
  金正武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会为朋友扮演同性恋的角色,可既然来了,只好将演戏进行到底 了,晚上,金正武上了米拉的房间,他把米拉的被子扯到地板上,对折了,准备一半睡,一 半盖。
  米拉上来,发现了,于是哀求他:"小武,你不和我睡床上,她会发现的,求你了。"
  金正武道:"你只说把她留在上海,谁让你把她留在家里?这算什么,监视居住呀?"
  米拉指了指楼下,小声道:"嘘,小声点!就最后一晚上了,拜托拜托!"
  米拉跑来跑去在两个人之间玩着游戏,费雅心知肚明,却懒得理他这一套。金正武却烦了, 要打他了。
第 二 章(4)
  而此刻,在汉城一个十字路口,已经醒了酒,但是脑袋还昏昏沉沉的年立伦驾驶自己的旧车 正在开车兜风散心。
  他把车开得飞快,想强抢一个黄灯,哪知道黄灯很快转红,年立伦连忙一个急刹,可惜车已 经过了安全线,年立伦只好倒车。
  在倒车镜里,年立伦看见一个长发女孩身着白裙子的窈窕身影正穿越马路。
  年立伦急忙将头探出车窗外。
  白色的身影飘摇着拐弯消失。
  年立伦连忙猛打一把方向,也不管违章不章集了,在十字路口就掉了头,追了过去。
  在一条小街道,年立伦发现了白裙子的女孩,他开着车缓缓跟着长发飘飘的白裙子。
  白裙子似乎觉察到后面的尾随,疾步渐至飞奔,长发飞扬,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年立伦加快了车速,探出了头,叫道:"喂,小姐,您等一下,我不是坏人!喂,我送您可 以吗?"
  白裙子头也不回,突然钻进一条更狭窄的小巷子。
  年立伦迅速倒车,看着女孩往另一头跑去,边跑边回头。
  年立伦知道巷子的另一头通着一个公车站,就绕了路去截她。
  果然,年立伦刚到公车站就看见那个长发女孩跳上一辆公车。
  年立伦开了车,牢牢跟在公车后面。
  年立伦跟了4站,到了一座大学门口,看见长发女孩下了车。
  长发女孩回头发现了年立伦,立刻飞奔到大门前。
  年立伦的车灯直射在女孩身上。
  女孩并不回头,转而奔向旁边围墙。
  年立伦开车跟了过去。
  哪知道女孩矫健翻上围墙,她往后紧张地张望了一下,一咬牙,下了墙,就消失夜色里了。
  年立伦连忙跳下车,奔到墙边。
  女孩已经不见了,他一低头,发现地上落着一只玲珑的红色高跟凉鞋,难怪她刚才在墙头的 时候犹豫了一下,原来她的鞋子掉了。
  年立伦捡起鞋,望着围墙,一脸的惆怅。
  正这时候,两个大学生模样的男孩围拢上来。
  年立伦有些紧张,问道:"你们要干什么?"
  一个高个子的大学生嘻嘻一乐,道:"你也懂这一招?"
  年立伦不解地问:"什么意思?"
  另一个男生轻蔑地说:"我们还以为你跟我们一样在这里埋伏呢。"
  年立伦不解道:"埋伏?什么意思嘛。"
  高个子的男生道:"你真的连这个都不懂?夜里12点之后在这里等,只要是翻越围墙动作矫 健的女学生一准是校花,不仅漂亮而且风情无限!"
  年立伦问:"为什么?"
  高个子的男生道:"经常被男孩子约会到深夜的当然是美女了,总是翻墙就很利索了嘛,笨 !然后就找借口约她,比如这只凉鞋!能把这鞋送给我吗?"
  年立伦哈哈一笑道:"当然不能!谁让你们把诀窍告诉我了?"说完,把鞋子放在了口袋里 ,在两个男生的目光中,上了车。
  晚上,年立伦盯着红色的高跟鞋,久久难以入睡,他下决心,一定要追到那个大学女生!
  直到夜里三点半的时候,他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早上九点的时候,司机打电话问他托运去上海的行李的事情,他想起了大学女生,很没好气 地骂了他一通,说不去什么鬼上海了!
  朴川夏从司机口中知道年立伦变卦的事情,就给年立伦寓所打电话,哪知道他的电话已经拔 了插头。
  朴川夏就让司机开车直接上年立伦寓所去。
  朴川夏坚持不懈地按了好久的门铃,年立伦才穿着睡衣开了门,呵欠连天,满脸的不高兴: "我又不是死人,有这么按门铃的吗?"
  朴川夏走了进去,冷冷道:"你什么意思?"
  年立伦一看旁边的司机,意识到朴川夏的所指,于是道:"没什么意思,不想去了。"
  朴川夏说:"愿赌服输,你怎么可以反悔?"
  年立伦无赖道:"我就反悔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朴川夏问:"那你告诉我为什么?"
  年立伦说:"我喜欢汉城,我喜欢这里的空气这里的水这里的太阳,我喜欢这里的烧烤喜欢 这里的酒,喜欢这里的所有!这理由还不充足吗?我不喜欢上海,上海有什么?"
  朴川夏道:"你喜欢这里的女孩吧?"
  年立伦笑道:"是又怎么样?我喜欢听汉城姑娘说话,喜欢看汉城姑娘跳舞,喜欢看她们翻 围墙的矫健动作,上海女孩行吗?六年前我就去过那里,我不喜欢那里!"
  朴川夏一眼看到桌子上的红色高跟鞋,问:"你昨天夜里去哪儿了?"
  年立伦道:"追女孩,谈恋爱!爱情,你懂吗?你从来没有被男人追过吧?"
  朴川夏冷笑道:"你送别人跑车还是被人甩掉了,而且甩得很惨,这也叫爱情?"
  年立伦一愣,强自说道:"你……你管得着吗?"
  朴川夏指着红色的高跟鞋,道:"深更半夜捡到一只高跟鞋也叫爱情?你以为你是王子?即 使是,这水晶鞋公主也不过坐着南瓜车赴约,过了十二点她就光彩全无,消失得无影无踪。 "
  年立伦讽刺道:"我还以为你这种女人不看童话呢。"
  朴川夏也反唇相讥,轻蔑道:"我看童话,但是不做白日梦。"
  年立伦道:"就算我是做白日梦,我愿意!我要留在汉城,找到这只高跟鞋的女主人。"
  朴川夏正色道:"年立伦,你现在的职务是我的行政助理,你要是不去上海,我直接开除你 。男人失业的并发症基本上都是失恋,这在全世界任何一个城市都屡试不爽。"
  年立伦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有道理,可是他嘴硬,不说。
  朴川夏把机票扔在桌上,冷冷道:"没车接你,自己坐出租去机场吧,希望你不要迟到!"
  说完,走了出去,把门"咣"地关上。
  年立伦拿过机票要撕,想了想停下,一丝冷笑浮现,一个计划在他心中隐隐闪现。
  中午的时候,朴川夏给年良修打电话,约在"土大力"自助餐厅吃饭。
  朴川夏等了好久,不见年良修来,知道今天是年良修女儿的生日,他一定是先陪女儿上"肯 德基"吃饭去了,于是就先烤了盘小牛肉吃了,看着牛肉在铁网上滋滋地冒油,她想到了自 己,这几年每到节日假日,自己就像铁网上的牛肉,被一种叫偷情的东西烧烤着。
  等年良修匆匆走入,落座以后,朴川夏看着他,冷静地说:"你晚了太久了,我已经吃完了 。"
  年良修解释道:"塞车。"
  朴川夏知道他在说谎,于是冷冷道:"是吗?"
  年良修听出话里的不信任,问道:"川夏,你怎么了?"
  朴川夏拿出一个盒子,道:"今天是你女儿的生日,我不能不送一份礼物吧?"
  年良修尴尬地接过,道:"谢谢你的细致。"
  朴川夏问:"你还吃东西吗?反正你落座就按两位算,这里是自助餐厅。"
  年良修扬手对服务生道:"一杯清酒。"
  朴川夏起身道:"我帮你拿你爱吃的东西,你应该吃过了,我少拿一些给你。"
  年良修定定地看着她,有些内疚。
  朴川夏回避了他的目光,起身走向食物架子。
  不久,朴川夏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振动起来。
  年良修看着远处的女人,迟疑着翻过手机看了一眼,电话是国际长途的区号。
  不出年良修所料,这个电话正是金正武从上海街道的一个公用电话打来的。
  金正武焦急地听着"嘟--嘟--"无人接听的长音,接着挂断,想了想,又不甘心,接着 重拨。
  年良修听着电话接二连三地响起,终于按捺不住,拿起手机按下了接听键,自己不说话,他 要听听到底上海什么人给朴川夏打国际长途。
  电话一通,就传来金正武急切的声音:"川夏,你好吗?你遇到什么问题了?快告诉我,你 说话呀!川夏,川夏?你是不是现在说话不方便?"
第 二 章(5)
  而此刻朴川夏正端着盘子仔细挑选食物,浑然不知。
  年良修木然听着电话,极力揣测说话男子和朴川夏的关系。
  电话里金正武急切地声音继续传来:"川夏,我想告诉你,我自己的问题已经解决了,你呢 ?喂?喂?"
  年良修看见朴川夏准备回来,赶紧把电话按死了。
  上海的金正武突然听见电话里传来嘟嘟的忙音,他还想重拨。
  一位交警的摩托停了下来,问道:"这是谁的车?"
  金正武回头一看,急忙道:"是我的,我这就走,抱歉!"
  赶紧扣了电话,就走,边走还边回头看电话,一副不死心的样子。
  而在汉城的"土大力",朴川夏已经把盘子放在年良修面前,看着他心神不宁的样子,奇怪 地问:"你怎么了?"
  年良修极力掩饰着道:"没事,我什么都不想吃了,买单吧。"说完,扬起了手。
  服务生走过来,给他报了账目。
  年良修一愣,觉得好像涨价了。
  朴川夏淡然一笑:"良修,八年来你经常请我在这家自助餐厅吃饭,没想到固定的账单会因 为物价上涨而变化吧?你的现金还够买单吗?"
  年良修不喜欢这个玩笑,冷冷地摸出一张卡:"刷卡吧。"
  服务生道:"真是抱歉,刷卡机刚好坏了。"
  朴川夏把钱递给服务生:"不用找了。"
  年良修尴尬一笑,收起卡,笑道:"怎么会这样。"
  朴川夏目光转向窗外:"而且,只要来这,你永远都坐出租车来。"
  年良修盯着朴川夏,缓缓道:"没错,从我们认识开始,我就经常请你在这里吃饭,账单永 远笃定不变,而且每次我都不开自己的车过来。川夏,你对一切都了然于心,对吧?"
  朴川夏低头不语。
  年良修揶揄中带了赞叹:"原来你一直都很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不过,我喜欢的就是你这份 聪明过人却又能含而不露。"
  两人意识到在他们之间,有什么事情真的已经改变了,于是朴川夏酸涩地说:"含而不露? 我发现我渐渐做不到了。"
  那她要什么?年良修担忧地问道:"川夏,你怎么了?"
  朴川夏道:"我每天都做噩梦,无论我怎样哀求,他都不原谅我。"
  年良修意识到她说的是年老先生,于是一点释然,道:"你又去公墓了?"
  朴川夏低声道:"去和不去都一样,我摸着枕头都是冰冷的墓碑的感觉。"
  年良修安慰道:"川夏,没有人会怀疑你,更没有人会责怪你,你相信我。"
  朴川夏几乎是嚷道:"我相信你?年立伦相信你吗?他也在怀疑我。"
  年良修不屑地说:"那家伙根本不是你我的对手!"
  朴川夏突然变得很激动:"可他的父亲对我恩重如山!"
  年良修愣怔良久,缓缓道:"川夏,我一直以为你能承受,看来,我错了。"
  朴川夏一凛,整理了情绪,道歉道:"良修,对不起,我刚才有点……我知道该怎么做 。我一会儿直接去机场,我想年立伦他应该会去的,到了上海一切都会很好。"
  提到上海,年良修不经意地扫了一眼桌角的手机,说:"但愿吧……你的新手机很漂亮。"
  朴川夏收起手机起身:"欢迎你随时到上海来巡查工作。"说完先走了出去。
  这也是他们多年的规矩,不一起进来,不一起出门。
  年良修目送川夏走出,也想走。
  哪知道,服务生走来,说:"先生,不好意思,这张是假钞。"
  年良修一怔,急忙起身,想去追朴川夏,追到门口,想起自己还没有付账,再说,就是追到 了,又能怎么说呢,于是,停下脚步,道:"算了,我让人送钱过来吧,这个川夏,怎么会 犯这种错。"
  服务生早就认识他们了,似乎从他们不一起来,不一起走,看出他们之间奇怪的关系,于是 ,一笑,道:"女人嘛,总是会犯这种小错误。"
  年良修突然愣住,直直地看着服务生,仿佛顿悟了什么。
  服务生慌了,连忙道:"先生,对不起,如果我说错话了,请您原谅。"
  年良修说:"不,你没说错,是我错了,很多时候我忘记她是个女人了,是我犯了错误。"
  夹杂的一张假钞让他突然间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一种危险的意味,朴川夏到底是个女人, 女人是感情的动物,她以前可以不要名分,现在呢?以前,他们可以坦然相处,现在呢?隔 了个已经死了的年老先生,隔了个未曾见面的上海男人!
  已经过了马路的朴川夏的第六感感觉到跟着自己的年良修的目光,她回身,看到年良修的眼 神,多少年了,他们常常在这进行这种目光的远远的交流,但是这次分明能感觉到他的不安 ,他的目光不纯粹,似乎还有一丝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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