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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边雨

_8 五月艾草(当代)
“什么能干?还不是被逼的。”她看了眼肖程伟,“要是他长进些,我也不用这么辛苦了。”
看着肖程伟像个小孩子般挨训,她忍不住笑。
这顿饭吃的倒也轻松和谐,肖母让她觉得很亲切,就像是一个很平常的长辈,但即使是这样,她在出门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低声对送她的肖程伟说:“肖程伟,你这到底唱的哪一出?”
她实在想不明白肖母为何无缘无故会请她来家里吃饭。
“这你都不明白,我是让你来见家长啊?”他俯身在她耳边低低说。
季欣然忍住想踹他一脚的冲动,冷着脸说:“这样的事情别有下次。”上车扬长而去。
回家她想了又想,也没弄明白肖程伟这个举动的含义。她当然不会傻到把他说的话当真,可是又想不到别的理由,最后只好安慰自己,或许是他的恶作剧吧。
可是没想到这个恶作剧还有续集,第二天上午她正在公司和德叔商量一些有关商业街开业的细节,手机响了,接通,居然是肖母。
“欣然哪,今天忙不忙?”她一开口就熟络得仿佛是对自己的孩子。
“奥,不忙,伯母,您有事情?”脑袋还没转过弯来,但嘴巴已经下意识的先动了。
“我想出去转转。可对云海又不太熟悉,小伟也不知跑哪儿去了……”
季欣然一听就明白了,心想我怎么天生就是给这母子二人当导游的命啊,想是这样想,嘴里还说说:“那我陪您去吧。”
“好啊。”对方倒是一点也没客气,其实人家本来就是这个意思的。
把情况和德叔说了一下,陈秉德皱了下眉头,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说。季欣然知道他不喜欢自己和肖程伟走得太近,但现在的情况她又不好推辞,只能装作没看见。
做了大半天的导游,季欣然出了一身的汗,倒不是累的,其实也没去几个地方,这个肖妈妈似乎对她更感兴趣。问的问题都很私人的,而且又那么直接,弄得她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问:“欣然,有没有男朋友啊?”
季欣然先回答:“没有。”想想又补充道,“我离婚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后面这句。
“我知道。”对方反应很平静。
“啊?”季欣然没想到她连这个都知道,不过一想到肖程伟那张嘴巴,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有没有喜欢的人啊?”这个问题让她浑身冒汗。
“嗯,……这个…….”
见她吞吞吐吐的,对方笑吟吟地说:“是不是心里有,不好意思说啊?”
“不是,伯母,那个……我刚接手公司,什么都要从头学,平日里也没什么时间。”总算说了句完整的话了。
“公司再忙也不能不找男朋友啊,说说喜欢什么样的?”
…….
简直比小报的八卦记者还难打发,季欣然好不容易把她老人家送回了家,回头就拿出手机给肖程伟打电话,“你在哪儿了?“语气很不好,这一天憋气又窝火的。
“在彼岸呢。”手机里传来嘈杂的声音,那是本市一家酒吧的名字。
开车直奔那家酒吧而去,她必须得和他说清楚,再这么下去自己非得崩溃了不行。
酒吧里人声鼎沸,她好容易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肖程伟。他正和一个大眼女孩在一张桌上喝酒,这个人到哪儿都改不了这副德行。
看见她,肖程伟在那个女孩耳边不知说了什么,那个女孩很不情愿的起身离开,看她的眼光居然有些恨恨的。
“你这个样子,倒真像来抓老公偷吃的。”肖程伟看着她懒洋洋地说。
“肖程伟,你跑出来逍遥,让我去陪你妈妈?”她坐下,黑着脸说。
“她喜欢找你,我有什么办法?”他面前空着一堆瓶子,显然已经喝了很多了。
“肖总,我不想和你有工作以外的关系,我陪你妈妈是出于对一个长辈的尊重,没有任何其他意义,希望你能和她说清楚。”
“干嘛这么严肃啊,来,喝酒。”他递给她一瓶酒。
季欣然没有接,“肖程伟,我和你说真的,我不想引起别人的误会。”
肖程伟突然揽住她的肩膀,俯在她耳边说:“你怕谁误会呢?”
这个姿势在外人看来是非常暧昧的,季欣然起身,“你继续喝,我走了。”看他这个样子,再说下去,估计他也不会往心里去。
67
把车停到停车场里,她准备上楼,这一天下来感觉比工作还要累。突然从黑影里慢慢走出一个人,她一惊,仔细一看是米乔阳。
“这么晚,你怎么过来了?”她有些奇怪。
米乔阳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灯光下他的脸色显得格外白,但眼睛有些红,季欣然想他肯定喝了不少的酒。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米乔阳的神色让她觉得有些慌乱。
“原来传言都是真的。”他声音低而压抑。
“什么传言?”她更不明白了,“你怎么了,今天?“
“你和肖程伟……”
“我和肖程伟?我们俩怎么了?”脑子似有什么东西闪过,“难不成你以为……”
“不是我以为,”他突然打断她,“你的举动已经说明了。”
“乔阳,我和他真的没什么,只是正常的生意往来。”尽管她不认为自己有解释的必要,但还是说了。
“欣然,我们都不傻,当初他投资时代广场,说的好听是合作,其实我们都知道,是他们帮了东昊,商人是唯利是图的,没有人会做赔本买卖,除非这里还有别的……”
“米乔阳,你什么意思?你以为我是那种人,为了和他合作……”因为气愤,她的声音很急促。
“欣然,以前我从来没那样想过,我觉得自己很了解你,可是现在……,我发现自己永远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正常的生意往来?正常的生意往来你会丢下公司那么多的事情去陪他的母亲?正常的生意往来还包括去酒吧和他眉来眼去地调情?……”
“米乔阳,你混蛋!”季欣然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会这样想。
“我混蛋?”米乔阳靠近她,眼神阴郁,“那我就混蛋一次吧。”说完他俯身便吻了下来,炙热的气息夹杂着酒气和他的怒气铺天盖地而来,季欣然先是愣了,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米乔阳,他一直都是温和体贴的,谈恋爱的时候,由于她的羞涩,两人也没有很过亲热的举动,他很尊重她,可现在的他是怎么了?反应过来后,她又羞又气,狠狠地推开了他。
眼泪一直在眼眶打转,但季欣然强忍着没让它们落下来,米乔阳望着她,好像也愣了,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冲动,刚才在酒吧里看见她和肖程伟在一起时,他只觉得周围好像一下子静音了,眼前能看见的只有他们俩的亲密的举动,公司里一直有着种种传言,但他从没往心里去,可是那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根本不了解季欣然……
望着眼眶都红了的季欣然,他哑着声说:“欣然,你说的对,我就是个混蛋……”
两人长久的沉默。
“欣然,我们俩怎么会弄成今天这个样子?我是不是根本就不该再回云海?”米乔阳的声音痛楚而无奈。
望着他的背影,季欣然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她躲在树下的阴影里,任眼泪肆无忌惮地流着…..
第二天她打电话给德叔说自己有点不舒服,没有去公司。躺在床上,外面阳光很好,这个城市的十一月份已经难得有这样的阳光了,手机响起短信提示音,打开一看,是米乔阳的,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其实,她心里并不怪他。只是看他那个样子,她心里真是很痛,她不想当初那个爽朗快乐的大男孩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可是她呢?她在外人眼里又变成了什么样子?
前些日子她陪宁冰去医院做个常规检查,意外的碰到了刘琳,她怀孕了,她丈夫陪她去做产检。
彼此在对方眼里都看到了惊讶,“你真的变了很多,欣然。”她悄悄的说。
“你还好吧?”她下意识的看了看她微微凸起的肚子。
“我怀孕5个月了,”她悄悄望了下陪着身边的丈夫,“除了那次,他对我还不错,有了孩子, 一辈子也就这样了。”最后的一句几不可闻。
一辈子,一辈子要多长啊,一句话就定了。生活中任何一个小小的意外,都可能改变一个人的一生。她的人生因为恋人的离去、曾经的婚姻、父亲的离世……,早已经脱离了原来的轨道,正朝着一个陌生的方向奔去,四周所有的都是陌生的,她恐慌但却又无奈。
她曾经仔细的想过自己和米乔阳,从他们在大学时的初识一直到现在,也不是没想过再重新和他在一起,……,可是也许正如杜长仑说的那样,她是个狠心的女人,她的心真的回不到从前了,那里已经有了太多的痕迹和印记,任她怎么努力也抹不掉了。
商业街马上要开业,很多的事情都等着她,下午心情稍稍平复了,她便去了公司。
“昨天米经理来找过你,你不在,他去找了陈总。“秘书提醒她。
“嗯,我知道了,我已经见过他了。”他过来肯定是为了药厂搬迁的事情。
果然一会儿陈秉德就过啦找她,“乔阳昨天来了,新厂房那边有些事情要和你商量。”
“德叔,我这些天恐怕都得忙时代广场的事情,药厂那边你和米乔阳商量定吧。”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米乔阳。
“嗯,也好。”陈秉德点点头。
走到门口他又回过头,“欣然,杜长仑马上要回来了。”
“德叔,我听说了。”季欣然只觉得头又开始隐隐的痛。
“传言他回来是要当副市长了,如果真是这样,你想没想过,以后你们可能会经常见面的。”陈秉德提醒她。
见她愣神,陈秉德知道她没想这么多,也真是难为她了,这样的关系,让她如何去面对?
他叹了口气,“你心里有个打算就行了。”
打算?她该有什么样的打算呢?
68
回到云海,杜长仑觉得连风里带来的那种海腥味都是那么的亲切。他挂职的那个县在本省的西部,是个内陆县,空气很干燥,刚去的时候很不适应,经常流鼻血,呆的时间长了,才好点。
省委组织部对他的考察非常满意,关于他的去向也征求过他的意见。他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回云海。宁冰是希望他回省城的,但知道了他的决定,只是说:“回去,也好。”
回来去市委报到,陈书记让他先休息两天,关于他的任命已经下来了,正如外界传言的那样,市政府分管经济的副市长。
回了家,这个家从他最后一次离开就没有再回来过,已经积了不少的灰尘。机关事务管理处的主任曾给他打过电话,要给他调换一处面积大些的房子,被他拒绝了。他喜欢这里,也舍不得这里。
换上衣服,将家里彻底地清扫了一遍,已经是下午三点了,午饭没吃居然也没觉得饿。
其实,也没有多脏,是他打扫的太慢。几乎清理每一个地方都要停上一会儿,这个家里的每一个角落里都留着另一个人的影子。鞋柜上的小装饰品,沙发上印着卡通图案的靠垫,茶几上的马克杯,墙上造型奇特的留言板……,当初她嫌这个房子装修的没有生气,太呆板,“怎么和男生宿舍似的?”,所以她买了很多的小东西来点缀,换了纱窗、桌布,当时他还笑她小孩子气……
想着,他叹了口气,这两年他一次也没回过云海,连过春节都是打电话给陈书记拜的年,陈书记也曾经以为他挂职期满不会再回云海了。但最终他还是回来了,这个城市,他最初想起来便会觉得心痛,可到了后来居然会有种温暖的感觉,他舍不得那种温暖,所以还是回来了。
从浴室里洗澡出来,手机在桌子上响,他有些奇怪,才刚回来,谁会给他打电话?
“你好,杜主任,哦,错了,现在应该叫杜市长了……”语速很快的女声,他一听就知道是谁了。
“林记者消息真灵通,不愧是做新闻的。”真是佩服他们这些记者,似乎没有不知道的事情。
“这和做记者无关,是我用心,怎么不想让我知道你回来了?”
“哪儿呢,你找我有事?”他可不想和一记者打嘴仗。
“我想请你吃饭。”林小宁说明来意,“算是给你接风吧。”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又说:“千万别拒绝,过两天恐怕就是排队也轮不上我了。”
他被她夸张的语气给逗乐了,“那好吧。”
“晚上七点,我在城东的毛家菜馆等你。”
杜长仑感到饭店的时候,林小宁已经到了,他下意识地去看表。
“是我早到了,你很准时。”林小宁笑着招呼他,她今天穿的很时尚也很漂亮。
上菜的间隙,林小宁打量他,“好像比我上次见你的时候瘦了些,是不是很累啊?”
他已经习惯她这种自来熟的本事,何况他们现在应该算是很熟了。
“嗯,说实话是很累。”那边条件不必云海,很多事情办起来都很费力气。
“人家都说那边气候干燥,对皮肤不好,连我去了那么几天,回来脸上都脱皮了,怎么你呆了那么长时间,一点也不受影响啊。”林小宁做出拿话筒的姿势,“请杜先生讲一下是如何保养皮肤的。”
“说一个男士皮肤好,我可不认为这是褒奖的话。”他微微一笑,“放在以前我可是会恼的。”
“真的假的?你还会恼?那现在呢?”林小宁很好奇。
“现在,呵呵,现在岁数大了,不和小姑娘一般见识了。”
林小宁听出来这是和她拉开距离呢,“你比我才大几岁呀,弄得好像你多老似的。”
菜正好上来了,话题终止。
这是家很有特色的菜馆,做的都是本地的一些家常菜,用料新鲜,口味也很好,地方不大,但客人很多。
“我还真有些饿了,中午饭都没吃呢。”他是真有些饿了。
“午饭都没吃?忙什么了,你不是没上班吗?”林小宁很好奇。
“在家里打扫卫生。”
“你?打扫卫生?”林小宁看着他,“你知不知道现在连家庭主妇都不干这个活了,满大街的家政公司,随便找一个就行。”
杜长仑低头吃饭,没接话。他不想告诉她,他不喜欢自己的家里有陌生人的气息。
林小宁也没再说话,她知道他不喜欢别人过分关注他的私事,她知道他离婚了,他从来不谈他曾经的婚姻,那是他的禁忌。
第一次去采访他的时候她并不认识他,去的路上,她就想,他肯定也和大多数的官员一样,架子端的十足,喜欢听人唱赞歌。工作后的这几年大大小小的官员她也没少采访,所以对这次采访也很有信心。
可是去了才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如果不是市委宣传部提前和他打招呼,他根本就不会见她。她也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年轻,和她平日里接触的那些官员不同,他身上有种很特别的气质,温和、礼貌而又疏远,眼神里偶尔闪过一丝忧郁,她莫名的就被吸引住了,居然像个头次做采访的小姑娘似的,脸红耳赤的。
他很客气,把她介绍给秘书,“小齐,你配合一下林记者。”
“可是,杜主任,我是来采访你的。”她有些急,从云海大老远地跑到这里如果连采访对象都没接触,回去她这个记者也不用干了。
“我这几天要去基层,你有什么事情问小齐,反正他什么都知道。”他转身就走了。
说实话,她还是第一次碰见这样的,但身上那股不服输的劲头也上来了,那个小齐被她缠的没办法,只好带她去了杜长仑工作的地方。
他在一个矿区检查安全生产的情况,尽管穿着工作服,戴着安全帽,但在那么多人当中她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他。
见了他们,明显有些不悦,“小齐,你怎么带林记者到这里来了?”
小齐望了望她,低着头不吭声。
“是我让他带我来的。”她连忙解释,“我是来采访,必须近距离接触被采访者,了解你的工作情况,这是我的工作。”
“可是,这里很危险。”他提醒她。
她当然知道,现在时雨季,前几天这里又刚下了大雨,这里矿井这么多,可能随时有塌方的危险。
“记者不会因为危险就不去采访。”她坚持。
杜长仑看了她一眼,“我回去可以给你提供详细的资料,你一样可以完成任务。”
“你这是对我工作的侮辱。”她有些急了。
“好,那你跟我下矿井。”他让人给她找来工作服,帽子。
她第一次来到地下二百多米的黑漆漆的井下,说不害怕是假的,她手心都是汗,但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
他们要挨个横向通道去检查,有些已经废弃的井口也要去看,有没有潜在的塌方危险,“你不用继续跟着我们了,你的工作应该已经完成了,我让人送你上去。”他回头跟她说。
“不,我要跟你们一起上去。”她 不想做逃兵。
“你别任性,这不是闹着玩的。”他难得的放轻了 声音。
“杜主任,你放心,我是记者,也去过很多危险的地方,知道该怎么做。”她坚持。
当她回到地面时,感觉身上都被汗湿透了。
后面的采访还算顺利,他很配合,但谈的都是工作,很少说自己,但最终她还是很圆满的完成了任务。
后来,她又把采访稿发给他,让他提意见,一来二去,两人也熟了起来,再后来她经常会给他打电话,他的态度既不过分热情也不疏远。其实她并不是个很多话的人,工作以外的场合她给人的印象都是不太好相处的,可是在杜长仑面前她总是很活跃,也不知从哪来那么多话,基本都是她说杜长仑在听,即使是这样,她也很满足,说话的时候她眼前总是浮现出那双温和而略带忧郁的眼睛。
吃完饭出门的时候,碰到了林小宁的几个同事,他们嘻嘻哈哈的和她打招呼,“小宁,和男朋友吃饭呢?”
林小宁面上一红,“瞎说什么呢,是我一个朋友。”
“对啊,我们也没说别的啊,就是朋友呗。”一个岁数比较大的男同事和她嚼字眼。
杜长仑没说话,只是和他们点点头,却发现里面一个女记者很面熟,想起来是季欣然的同学,赵艺晓,他们俩曾经去参加过她的婚礼。她显然也认出他来了,看他的眼神若有所思。
走到小区楼下的时候,他习惯性的抬头望了望,窗户是黑的,随即又有些好笑,现在谁还会在家里亮一盏灯等他呢?
69
季欣然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宁冰已经睡了。她松了口气,平日里即使外面的事情再多再累,回到家里看见妈妈也扮一副轻松样,不想她担心。
商业街如期开业,但后续工作还很多,今晚她和德叔就是宴请的银行、税务等一些单位的领导,美其名曰:增进了解。这样的商务宴请和应酬曾经是她最痛恨的,可是时间久了,似乎也麻木了。
回到房间,坐在沙发上,头有些隐隐作痛,随手打开了电视,本市的电台正播晚间新闻,一个熟悉的名字让她不由得盯住了画面,“副市长杜长仑召开安全工作会议……”
她知道他已经回来了,目前是本市最年轻的副市长。
镜头中的他依然沉稳儒雅,似乎没什么变化,就好像是去出了一趟差;而自己在这两年中,恐怕早已是面目全非了。
叹了口气,她关上了电视。
一早上班,米乔阳居然在公司等她。从上次那件事后,两人好长时间没有见面了。两人进了办公室。
“欣然,那天……对不起。”米乔阳低声说。
季欣然看着他,“乔阳,我没生你的气,谁都有情绪不好的时候,连我和妈妈有时还闹别扭呢。”她故意淡化那天的事情,就当做是朋友之间的一点不愉快,刻意忽略其他。
米乔阳见她这么说,岂会不知她的用意,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嘴里却说:“我还以为你再也不想理我了呢。”
“怎么会呢?我怎么敢不理你这个财神爷呢?”她笑着说,“我还等着你的药厂来给我发奖金呢。”
“我今天来就是为药厂的事情找你。”米乔阳其实是真有事情找她,“和我们搞技术合作的两个教授过来了,我想你去认识一下。”
“好啊,应该的,什么时间?”
“今晚吧,你有没有安排?”
季欣然翻了一下备忘录,“有个小活动,不过我可以让别人去,那就今晚吧。”
“好,”米乔阳点点头,“滨海大酒店,我去定位子。”
杜长仑借接电话的机会从包厢里出来,今天他不是主角,出来透透气。回廊的尽头有一个小的休息区,他走近时,发现落地窗户前一个人正在打电话,熟悉的声音像什么东西轻轻弹在他的心上……,是季欣然。
从他的位置正好能看到她的策应,脸色嫣红的她,显然是喝了酒。她变了很多,以前的她,是那种略带书卷气的清爽,简单的就像邻家的小女孩,而现在的她,着一身精致的套装,长发绾在脑后,说话的声音、语气,举手投足间都是那种职场女人的优雅和从容。
沉思间,她已经打完了电话,转过了身,显然她也没想到会遇见他,愣在那里,良久,轻轻出声:“杜市长,你好。”
杜长仑半晌不语,只是望着她,她居然这样称呼自己,摆明了是要彻底把自己当成陌生人了。
季欣然也不再说话,从得知他回来的那一刻起,季欣然就知道,以他们目前各自的工作,他们早晚会见面,她一直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离婚了,这个人已经和自己没有任何私人关系了,他们再见面只是一种工作关系了。
可是眼前的这个状况让她心里很慌,其实她只是故作平静,而且她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她太了解杜长仑了,他的情绪很少在眼睛中表露出来,自己怎么会是他的对手,再这么僵持下去,恐怕是要落荒而逃了。
“欣然,”米乔阳的声音在这一刻简直就是天籁,“你没事吧?”他边说边朝这边走来。
看到站在那儿的杜长仑,他显然也很吃惊,但很快就恢复了常态,“你好,杜市长。”
杜长仑点点头,“你好,乔总。”
“我们进去吧,别让客人等急了。”米乔阳给她解了围。
杜长仑望着两人离去的身影,伫立良久,有些东西也许是真的变了。
季欣然回到包厢,却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兴致,她勉强打起精神,却还是有走神的时候,米乔阳见状,“季总,你身体不舒服,就先回去吧。李教授、王教授都是熟人,他们不会介意的。”转头又问那二人,“对吧,两位?”两人以为季欣然真的不舒服,忙说:“季总身体不舒服今天还过来,真是不好意思,你快回去休息吧,我们和乔阳都是多年的朋友了,有他在就行了。”
季欣然借机离开。
她并未回家,让司机在市中心的一个路口把她放下,然后打车去了酒吧。酒吧里震天响的音响倒让她有种轻松感,坐在一个角落里开始喝酒,像她穿得这么正式在酒吧里是很扎眼的,一会儿桌边便坐了一个男子,“小姐,不介意一起坐吧?”
“滚。”她头也不抬,对方讪讪的离开了。
其实,她没有借酒浇愁的习惯,酒吧这样的地方平日里也很少来的,一个人来的几次似乎都和那个人有关系。
眼前似乎又浮现了那双深邃而波澜不惊的眼睛,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在水里挣扎的飞虫,尽管有翅膀却无论如何也飞不动。
她很想喝得烂醉,然后就什么也不用想了,可是理智又提醒她:别这没出息。
最终她还是服从了理智。
出门打车,“去锦绣小区。
车子驶出了很远,她才意识到自己要去的地方是哪儿,那是她曾经的家。
出租车在小区门口停下,她却没有下车的意思,“小姐,到了。”司机以为她喝多了,忍不住提醒她。
“在这儿待会儿。”见司机很不解,“我会付你钱的。”司机不再吱声,将车子熄了火。
坐在车里,便能望见那个窗口,依然是黑洞洞的,和以前来过的一样。心里有种很失落的感觉。转念一想,也许他已经不住这里了,今时不同往日,他怎么会还住在这里呢?如果有一天这个窗户真的亮了,也许那已经是别人的家了。
停了很久,她终于对司机说:“走吧。”
回到家里,已经很晚了,妈妈居然还没睡。“怎么喝那么多?”她闻到了她身上的酒气。
“我去给你冲杯蜂蜜水。”宁冰心疼地叹了口气。
“不用了,妈,我躺会儿就好了。”她边说边往房间走。
“米乔阳打了好几次电话过来,好像很着急的样子,让你回来给他去个电话。”宁冰在她身后说。
“我知道了。”她的手机被她关机了,想是他打不通,才打来家里的。
她给他回了条短息:我已回家。然后又关了手机,这个晚上她不想再和任何人讲话。
70
这个晚上,杜长仑其实很早就回了家,只是他没有开灯,坐在沙发上,闭上眼睛,其实他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看到她的那一刻,他才发现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在他心里一刻都没有忘了她。或许他曾经假装已经把她忘了,甚至他曾想过,不再回来了,可是最终还是割舍不了,还是回来了。
他的手机一直都没换,连当初季欣然给他设置的那个铃声都没换,闲下来的时候,他总是盯着那个手机,心里希望那个欢快的铃声可以想起来,可是,一次都没有。
他的秘书小齐很奇怪,“杜市长,你总盯着手机干什么?”杜长仑笑笑,不说话。
小齐其实很奇怪,这个杜市长好像很宝贝这个手机,那次下乡去一个很偏远的村子,他的手机落在车上了,他以为丢了,急得什么似的,当时他还以为是那种镶金带钻的,后来一看也就一普通手机罢了,也不知道他问什么那么宝贝。
黑暗中,杜长仑觉得就像以前自己回家晚了一样,这个家里还有另一个人,她就像个孩子一样,看看电影,电脑还亮着,她却已经睡了,或者是书还放在一边,床头灯还亮着,她却已经开始做梦了……每次他把东西收拾好,然后轻轻的给她盖上被子。
他曾经跟她说过几次,这样的习惯不好,她却振振有辞:“你会不会享受生活啊?”偶尔她会很调皮地往上拉一下她的嘴角,“轻松点,这么严肃会吓坏人的。”
也许他真是太严肃了些,他的工作和他的性格似乎都让他没法无拘无束的,可是和她在一起,他觉得自己改变了很多,常常觉得自己的心都是柔软的,只是他不善于表达而已。
最终,他叹了口气,耳边想起的是她那声“杜市长”,陌生又遥远。站在她身边的是米乔阳,他当然知道米乔阳去了东昊,而且也清楚他为何会去东昊,他们会在一起,不是很正常吗?
元旦的晚上,云海市政府搞了个全市企业家联谊酒会,邀请函一个周前便放到了季欣然的桌上。可她偏偏感冒了,吃药打针,折腾了好几天,才好起来,但嗓子还是很疼,不敢多说话。德叔又去了外地,这样的场合他们公司也不能缺席,只能硬着头皮去了。
她调了件紫色的礼服,虽说不是多正式的场合,可是也不能失了礼貌。酒会在海边的君马山庄,去了后才发现几乎云海所有的知名人士都到了,其中还有不少外资企业的老总。市委陈书记携市政府的领导都到了,杜长仑也赫然在列。
酒会的议程倒很简单,先是陈书记代表云海市委市政府致辞,不外是感谢大家对云海经济发展所做的贡献等一些客套话,接着便是自由活动了,大家都三五成群地聊着,借此来拉近感情。
季欣然和相熟的一干人打了招呼,只觉得屋子里的暖气太热,似乎都透不过气来,而嗓子则像要起火了一样,她转身想找个地方透透气,却正碰上陈书记和杜长仑走到这边。
“你好,陈书记。”季欣然忙打招呼,看了看杜长仑,又说,“杜市长,你好。”
杜长仑眉毛挑了一下,没吭声。陈书记看着两人,笑着说:“小季,干嘛这么客气啊。”
季欣然不知该说什么,一时有些尴尬,陈书记见状:“我和长仑到那边转转。”
他们走后,季欣然舒了口气,去了大厅外面的阳台。这里视线很好,夜光下,黑黝黝的大海就像在眼前,海风一吹觉得似乎好受了很多,她索性在椅子上坐下,但只坐了一会儿,便觉得有些冷了。
“在这里吹风,不怕感冒了?”一个低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她本能的一惊,但很快又松了口气。这个声音她太熟悉了,转过身来,果然是他,一身深色的西装,白衬衣,面容英挺,目光温和,月光下,让人觉得那么的不真实,就像一位从天而降的王子。
“你怎么出来了?”她一张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居然哑了。
“肯定是感冒了,出来怎么也不知道加件衣服?”带着他体温的西装轻轻地披在她身上。
季欣然知道自己肯定是又感冒了,这个季节是不能吹海风的。
“我送你回去吧。”杜长仑看着她有些潮红的脸。
“不用了,我打电话叫司机过来,今天这个场合你不应该提早离开的。”因为不知道这个酒会什么时候结束,她让司机先回去了,告诉他等结束时打电话给他。
“我送你回去再回来,用不了多久的,走吧。”杜长仑给她拉了拉身上披的西装,动作自然而亲昵。
确实有些不舒服,季欣然不再坚持。
两人从角落悄悄离开,杜长仑的车就在楼下,他让司机离开,自己坐到了驾驶座上。
“让司机送我就醒了。”季欣然悄悄说。
杜长仑看了她一眼,笑着说:“司机的嘴巴尽管很严实,但保不准也会乱猜的。”
季欣然从后视镜里看到了自己,她面色绯红,身上披着杜长仑的上衣,说不出的暧昧。
她有些窘,低头不再说话。
车子经过一处药店的时候,杜长仑停了车,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个袋子。
“回去把药吃了,多喝水,好好休息下,要不恐怕又要去医院了。”
季欣然忍不住想起刚结婚那会儿,他送自己去医院打点滴的情形,眼睛有些湿,低下头说了声:“谢谢你。”
“怎么不叫我杜市长了。”杜长仑有些调侃地说。
季欣然面上更红,知道他对这个事情一直耿耿于怀,可是,她要怎么称呼他,难不成要直接叫他“杜长仑”?
车子驶到了她家的楼下,她才发现,一路上杜长仑并未问她住在哪里,而自己现在住的地方他应该是从来没来过的,怎么会知道呢?头有些晕,一时也想不清楚。
“回去别忘了吃药。”杜长仑又嘱咐她。
“知道了,你回去吧,路上小心。”等进了电梯才发现自己居然还披着他的外套,再出来他的车已经走了。
见她拿了件男装回来,宁冰很奇怪:“谁的衣服?”
她迟疑片刻,还是说了,“杜长仑的。”忙又解释,“我在酒会上碰到他,有点不舒服,他送我回来的。”
“哦。”宁冰倒也没有表现得很惊讶,只是看了眼她手里的药,“怎么也不让他上来坐会儿?”
“他还有事情,酒会那边还没结束呢。”
宁冰不在问什么,“快吃了药去休息吧。”
回到房间,她吃了药,坐在床上,忍不住抱着那件西装衣服上隐隐有他的气息,那种干净清爽的气息,曾经她那么熟悉的气息,当披上自己身上的那一瞬,她恍然觉得又回到了从前……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连宁冰什么时候进来的都都没发觉。
“欣然,你心里明明都放不下他,又何苦这么折磨自己?”宁冰叹了口气。
季欣然不吭声。
“我知道你们当初的分开,和你爸爸的事情有很大关系。那个时候,出了那么多的事情,都压到你自己身上,我知道,难为你了。可是,欣然,你有把自己的想法告诉过长仑吗?你有想过让他来帮你分担吗?在你心里是不是总是把他当外人,你这样怎么能不伤他的心?......唉,欣然,妈不想你们就这样错过去了……”
也许因为吃了药的缘故,这个晚上,她睡得很好。梦里是一片细腻而洁净的沙滩,她和杜长仑躺在上面,吹着和煦的海风,温暖而惬意……
她给杜长仑打电话,“什么时间有空,我把衣服还给你。”
“感冒好了吗?”他温和地问。
“嗯,好了。那天谢谢你。”
“你放家里吧,哪天有空我自己过去拿,顺便看看伯母。”
季欣然虽然觉得这样好像也不妥,可总不能自己给他送到单位或者家里吧。
杜长仑去的那天,她恰巧不在,和德叔去了邻市,傍晚才回来。
“你怎么不早点回来,长仑刚走。”宁冰埋怨她。
她心里倒松了口气,她不知道曾经是一家人的他们,现在坐到一起会是什么样?
“我留他吃晚饭,他说晚上还要开会,急匆匆的就走了。”
“妈,他很忙的,你没看新闻上三天两头地看见他。”现在他也算是公众人物了。
“唉,你们要是没分开,现在也许孩子都有了。”宁冰摇摇头,两个人明明心里都有对方,却要这么抻着,希望杜长仑尽管坐的时间不长,但话里话外都透着对季欣然的关心,她岂会不明白,可是两个人总这样下去,也不行啊。
季欣然也不知道妈妈和杜长仑谈了些什么,会有这样的感慨,但她觉得杜长仑似乎又和她的生活开始有了交集,对这样的结果,她既恐慌又隐隐有些期待。
71
雪花纷纷扬扬飘起来的时候春节也到了。每年的春节企业都不停工,所以季欣然都是先到下属的各个企业看望过职工再回家陪妈妈吃饺子。
今年也是如此,最后去的是东昊制药厂,出来的时候,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已经响起,绚丽的烟花片刻间就笼罩了城市的上空。
“一起去我家吃饺子吧。”她对米乔阳说,一个人在外面过年总是让人感觉很孤单的。
他摇摇头,“我不去了。”
“小丽也回老家了,家里就我和妈妈,你去了还能热闹些。”
米乔阳看着她,“欣然,别总给我幻想。”
“我没有别的意思……”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有些急。
“我知道,我知道你没有别的意思。”米乔阳眼神落在别处,“欣然,我最错的就是当初离开云海,离开你。我再回来的时候,你已经离我很远了,可我总以为,只要我努力地追,总会赶上你的,可是我走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追上你,却发现我和你走得根本就不是一条路,我们只能并行,却永远都不能在一起……”
夜空中又闪过一道灿烂的烟花,季欣然觉得米乔阳的眼睛是那样落寞,“乔阳……”她不知自己该说什么。
“欣然,我知道你对我辞职到东昊总觉得有些愧疚,其实,能为自己喜欢的人做点什么,真是件很快乐的事情,更何况东昊并没有亏欠我,这两年无论从哪个方面说我都比留在原来的企业要好,我喜欢这个工作,所以,不会离开,也不会因为别的而影响了工作。……以前,我总是不明白为什么你都离婚了,却还是不能接受我?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可看见杜长仑时,我终于明白了,你的眼睛告诉了我太多的东西,我终于明白我们之间永远都隔着杜长仑,我和你终究还是错过了……,欣然,你明明心里一直有他,为什么不和他说?……”
米乔阳的话似乎句句击中要害,弥漫在心里的一片迷雾被他轻轻拨开。
“对不起,乔阳。”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这个曾经在她青春岁月中落下最浓墨重彩的一笔的人,曾经带给她很多欢乐和帮助的人,最终还是成了自己永远的朋友。
“欣然,我希望你幸福,一直都是。我没有做到,希望杜长仑能。”他的眼神真诚而坦然。
眼泪就那样落了下来。
“大过年的,哭可不吉利。”米乔阳轻轻地给她擦去了眼泪,“快回家吧,你妈妈还等着你回家吃饺子呢。”
“你呢?你怎么办?”
“呵呵,你放心,我饿不着的,会有人给我送饺子的。”米乔阳笑着说。
季欣然响起胡天瑶,“那好啊,你也赶快回去,别让人家久等了。”
回到家里,宁冰早已经包好了饺子,就等她回来了。饺子端上桌的时候,宁冰突然说了句:“也不知长仑回没回省城?”
季欣然知道他没回去,市领导每年这个时候都要到一线去给各行各业坚守岗位的职工拜年,他现在说不定在哪儿呢。
陪着妈妈看春节晚会,尽管每年的春晚都被很多人骂,但就像大年三十晚上的饺子,不见得多好吃,但是习惯了。
节目接近三分之二的时候,两人都有些困了,便回房间休息。
躺在床上,响起米乔阳说的那些话,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最后还是拿起手机拨了杜长仑的电话,这个时候他应该是回家了吧,其实她也没想过要和他说什么,只是想听听他的声音。
电话响了很久,正当她以为他可能已经睡了,准备挂断时,却通了,“喂?”
季欣然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像被凝住了,居然是个陌生的女声,她下意识的摁断了电话。
墙上的时钟显示已经接近11点了,这么晚,居然有女人接他的电话,这个认知让她后背发凉,心里如同被什么东西翻搅,酸涩、失望、心痛……,她知道杜长仑从来都不是个随便的人,这么晚还和他在一起的女人,他们……,她不敢再往下想。
前些日子,赵艺晓给她打过电话,“你们杜长仑和我们那位美女记者可是很热乎啊,刚回来两人就一起去吃饭。”
“什么我们家的,注意你的用词啊,再说了,一起去吃个饭也值得你大惊小怪的,你呀,我看改行去当娱记得了。”
“小姐啊,哪有这么简单啊,那个林小宁居然屈尊去跑时政新闻了,做那些新人都不乐意干的活,你说她为什么?摆明了就是冲着杜长仑去的。”
看来赵艺晓说的并不夸张,是她太傻了。他们离婚这么久了,以杜长仑的身份地位,身边怎么可能没有女人呢?她又凭什么以为他不会去选择呢?曾经的婚姻,她没有留住他的心,现在难道就可以吗?如果再失败一次,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站起来的勇气。他送她回家,给她买药,或许碰到任何一个熟人,他都会这样做,她又何必自作多情呢?
杜长仑回到自己家就发现自己拿错了手机,心里不禁有些着急。他们今晚去过一个企业的实验室,要求不能带手机进去,大家都把手机拿出来统一收在一个盒子里保管,肯定是出来拿的时候弄错了。
应该是和林小宁拿错了,她今晚和他们一起去采访,好像有一次自己打电话时她说过,“真巧,咱们俩的手机不光型号一样,连颜色也一样。”
他用手里的手机打了自己的号码,果然是林小宁接的,“我们拿错电话了,我明天拿给你吧。”
“哦,不用了,我马上过去拿。”
“现在?”她很吃惊,“这么晚了,你不累吗?”他们在外面奔波了大半夜,才刚回来一会儿。
“我不累,就是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我有几个重要电话要打。”杜长仑解释,其实他是不习惯手机不在身边。
“没事,那我在家里等你。”林小宁突然对这个见面很期待。
72
不错,她喜欢杜长仑,甚至可以说是迷恋,只要和他在一起,她都会觉得高兴而又紧张,好像心都怦怦地跳,有时候连她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像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一样,可就是控制不住。她知道自己这是恋爱了,从上学到工作,都有很多的男孩子追求她,也有过几次短暂的交往,但都没有那种动心的感觉,直到碰到了杜长仑。可偏偏他又总是那样疏疏淡淡的,为了能多接近他,她甚至主动要求去一线跑新闻。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一只没有耳朵,一只没有尾巴,真奇怪真奇怪……”手机突然唱起了欢快的歌声,她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那么严肃的杜长仑怎么会用这种幼稚的铃声?和他在一起时,好像他的手机铃声都是那种最简单的电话声,他会吧谁的电话设置成这种铃声呢?
拿过手机,“季欣然”三个字不断地闪烁,原来,是她。
她当然知道她是谁,她喜欢杜长仑,也试图去了解他,包括他的过去,他从来不谈起的婚姻,虽然知之甚少,但季欣然是他前妻这件事总还是知道的。联谊酒会那天,她也在,别人没注意到,她可是看到了,杜长仑亲密地和季欣然一起离开。嫉妒是女人的天性,她也不例外,她嫉妒这个叫季欣然的女人,嫉妒她曾经拥有过杜长仑,而现在似乎还在影响着他。
她摁了接听键,是故意的,果然对方听到她的声音没有说一个字便挂了电话。
门铃响起的时候,她擦着头发便去开了门。
杜长仑没想到开门的林小宁会是这样的打扮,她穿着粉色的浴袍,微卷的头发还湿着,和平日里干练的形象大不一样。
他没有表现出什么,只是说:“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把手机递了过去。
林小宁没有接,“进来坐吧。”心里却很失望,她一直观察杜长仑的眼睛,可那里平静地和平日里接受采访没什么两样,连一点波澜都没有。
杜长仑本不想进去,可是这样半站在门口好像也不太好,便进去了。
林小宁住的是那种典型的单身公寓,面积不是很大,但布置得很温馨。
他在沙发上坐下,把手机给她放在了桌子上,“这么晚来打扰你,真是不好意思。”
“这个话刚才已经说过了。”林小宁看着他,目光已经不是白天那个咄咄逼人的记者了。
“那提前祝你春节快乐。”杜长仑微笑着说。
林小宁低下头,“谢谢。“
“太晚了,我就不坐了。”言下之意是拿手机要走了。
林小宁心里一阵失落,把手机递给他,却在他拿手机的时候拉住了他的手,“长仑……”她低低的叫了声。
杜长仑忽然很懊悔自己这么晚来这里,平日里他都很注意的,他不想和任何人有那种让人产生暧昧的联想,这么晚他来一个单身女人的家里,本就是一件很不妥的事情,可是当时光想着拿手机了,别的 就没有多想。
他拉开她的手,“太晚了,我得走了。”转身准备离开,可是刚走了两步,林小宁却在后面紧紧地抱住了他,“长仑,我喜欢你。”
他感觉到她身上热乎乎的气息,心里却异常冷静。
他能觉察到林小宁对他有好感,平心而论,他很欣赏她对工作的态度,第一次见她去采访,他以为和那些看看材料就能把人吹到天上的所谓记者一样,所以直接就把她打发给了秘书,结果她却跟到了他工作的现场,跟着他下矿井,其实她心里应该是怕的,却倔强的不肯中途回来,这样的工作态度是该赢得尊重的,所以后来他很配合她的工作。再后来她经常给他打电话,有时候也说点别的,他想记者可能都这样,善于和别人交往,他只是觉得多了个朋友,并没有多想。
这次他回云海,才知道她是云海日报的“一支笔”,有名的美女记者。回来后两人的接触明显的多了起来,她经常跟着他们跑新闻,时间久了,他隐隐也知道她心里可能有别的想法,否则以她的资历是用不着来跑新闻的,可是,她从来也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他也不好说什么。
可现在的情况让他明白自己必须和她说清楚。
“小宁,我当你是朋友,很谈得来的朋友。”他平静的说。
“朋友,长仑,你就把我当朋友吗?”林小宁慢慢的松了手,“我喜欢你,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喜欢上你 了,我找各种机会和你接触,我喜欢听你说话的声音,我想我是爱上你了……。你呢,你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
杜长仑转过身,“小宁,你很好,也很优秀,会遇到更好的人,……我不合适。”
林小宁看着他,目光执着,“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不合适?我们的相处不是也很愉快吗?我不相信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杜长仑不知该如何回答,想了想,“小宁,我很欣赏你,我觉得一个敬业的人是值得尊重的,可是仅此而已,在我心里一直把你当朋友。”
林小宁一向心高气傲,还从没被人如此拒绝过。可是,她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
“是不是因为季欣然?是不是你心里还想着她?”
杜长仑没想到她居然会提起季欣然,看样子,她知道的还真不少。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他淡淡的说。
林小宁却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一种细微的不悦,他不喜欢别人提到季欣然,不想别人有一丁点对他的怀疑和非议,在他的心里,把这个女人保护的多好啊。
“可是你们已经离婚了。”她脱口而出。
杜长仑沉吟了片刻,“不错,我们是离婚了,可是离婚不代表绝情。……小宁,我该走了,希望我们还会是朋友。”说完转身离去。
第二天杜长仑才发现季欣然曾经给他打过电话,不用说他也知道是林小宁接了她的电话,心里不禁有些气恼,幸亏昨晚已经和她说清楚了。
他忙给季欣然汇过去,“欣然,过年好。”
“过年好。”季欣然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来。
“欣然,你昨晚给我打过电话?”他小心的问。
“哦,我不小心拨错号码了。……我这儿正忙,先挂了。”
拨错了,这个理由听上去一点都不可信,在这两年里,她怎么从来没拨错过?
肯定是因为林小宁接了电话,她误会了。
73
杜长仑知道这种误会是必须马上解释清楚的,他不想让这种本来莫须有的事情给他们俩的关系蒙上阴影。开了一上午的会,会议结束他连午饭都没吃,直接开车去了季欣然家,摁了半天的门铃,却没有人开门。
他打了她的电话,“你在哪儿?”
“机场。”她那里人声嘈杂。
“你要去哪儿?”他突然感到很紧张。
“陪我妈妈出去转转。”其实,季欣然也是临时决定出去的,正好有几天的空闲,两个人呆在家里又太冷清了,而且她心情不好,很怕影响妈妈。随便找了个旅行社挑了个人不是很多的团,匆匆就和妈妈出发了。
杜长仑心里不免有些失望,“那你回来后给我来电话,我有话要跟你说。”
“我马上要登机了,再见。”季欣然匆匆挂了电话。
这个所谓的“海南五星贵族纯玩五日游”也没给季欣然留下什么好印象,春节的海南到处都是游客,行程很紧张,回来后感觉好像出了一趟差一样累,集体活动唯一的好处就是让你没大有自己的时间,所以把那些烦心的事情暂时也都放到脑后了,也算是没有违背当初出去的初衷吧。
在家休整了一下便回公司了,桌子上已经积攒了一堆的文件和信函,她先处理了比较急的文件,然后开始拆信函。
一封普通的快件,打开却掉出了 一张照片,看到照片的一瞬,季欣然觉得曾经的噩梦又回来了,居然是万慧和那个叫涛涛的孩子。
照片应该是最近才照的,万慧没什么大变化,而那个孩子却长高了很多。
季欣然只觉得像被人用手扼住了喉咙,闷得喘不过气来。
她不明白对方寄照片的用意到底是什么?但肯定是来者不善。
她把照片拿给德叔看,他也吃了一惊,“是她?她又回来了?”
“是不是她我不知道,但肯定和她有关。”
“是不是钱花光了,又想回来要?”人性都是贪婪的,尤其她这样的女人,当初离开就不是很情愿,这两年东昊过了最困难的时候,发展态势也很好,她肯定是后悔当日要的钱少了。
“德叔,我们还是等着吧,她既然把照片寄给我,肯定是有下文的。”
这两年在商场上也经历了很多事情,也不似当初那么慌乱了。
只是对方的电话迟迟没来,倒是肖程伟来了电话。不知道上次她说的那些话他听进去了多少,反正很长时间他没再来打扰她了。这次他带来了一个东北客户,想在时代广场投资,要见见季欣然,这个她到不能不去了。
季欣然本想和德叔一起去,可他家里有事情,他女儿小容谈了个男朋友,今晚要带回家,这个他当然要在场了。“让乔阳陪你去。”他边说边给米乔阳打电话。
地点定在海边灯火辉煌的渔码头餐厅,当她和米乔阳一起出现在肖程伟面前时,他故作夸张地说:“欣然,怎么还带了护花使者来?”
米乔阳皱了皱眉头,季欣然低声说:“他口无遮拦惯了,别理他。”
饭桌上倒也正儿八经地谈工作,只是东北人都豪爽,酒量大,几个人都喝了不少的酒。
离开的时候,几个人一起下楼,季欣然和肖程伟走在一起,在楼梯的拐角却碰到了从另一面楼梯下来的杜长仑,他显然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季欣然,脚步一滞,停住了。
肖程伟在这时却唯恐天下不乱,他伸手搂住了季欣然的腰,“杜市长,真巧啊。”居然和杜长仑打招呼。
季欣然悄悄挣了一下,没有挣开,突然想起那晚接电话的那个女人,便不再动了。
杜长仑没理会肖程伟,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他只是盯着季欣然,目光晦涩难懂,足足有十几秒,然后快步走下楼梯。
季欣然狠狠打开了肖程伟的胳膊,“我记得和你说得很清楚了。”她的语气很不好。
米乔阳在后面显然也看到了这一幕,回去的路上,他忍不住问一直闷声不响的季欣然:“你们俩怎么了?”
“没怎么,我们俩本来不就应该是这样吗?”季欣然淡淡的说,却忍不住想起杜长仑的眼神。
“欣然,遇上个喜欢的人不容易,别总这么较劲,真伤了心,是要后悔的。”杜长仑的眼神他怎么会看不明白。
杜长仑在车上给秘书打了个电话,“小张,查一下本市的星级酒店,有没有肖程伟这个人。”
十分钟之后,电话打回来了,“杜市长,查到了,在滨海假日,3201房间。”
他调转车头去了滨海假日大酒店,其实离刚才吃饭的地方不远,只是他兜了个圈子,现在还得转回去。
门铃响的时候,肖程伟还以为是服务员给他送烟来了,他的烟没了,刚才打电话让服务生给他去买。
看清楚门前站的人,他不禁一愣,“真是稀客啊,这么客气,专门来看我?”
杜长仑没理他,径直进了房间。
“坐吧,要不要喝点什么?”
杜长仑没接他的话,“我有几句话说,说完就走。”
“这么严肃干嘛,弄得和常委开会似的。”
“肖程伟,你离季欣然远点。”杜长仑沉声说。
“呵,原来是为女人来的,真是难得,我还以为你杜市长不食人间烟火呢,原来也有七情六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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