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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村的女人们

李银河 (当代)
后村的女人们
李银河
第1节:李银河是自愿“上山下乡”
  这一次,李银河是自愿“上山下乡”
  她,是著名作家王小波的妻子。
  在她的心目中,王小波是“浪漫骑士”、“行吟诗人”和“自由思想者”的完美化身。他们的好朋友丁学良在一篇回忆王小波的文章中感叹,“她真可谓是贤惠,王小波则像个大爷”。对此,她解释说,“我不忍心让那样智慧的头脑去干粗活。”
  她,是中国第一位研究“性”的女社会学家。
  她每次发表的社会言论都会成为媒体和公众关注的焦点。她曾就同性恋、换偶、一夜情等社会现象发表的一系列“离经叛道”的观点,更是引发激烈的讨论。赞同她的人捧之为“英雄”,反对其观点者则斥责她的言论“无耻”。
  没错,她就是当代中国最富有社会影响力同时又最富有争议性的学者,李银河。
  文革期间,李银河曾有过一段长达五年时间的“上山下乡”经历,时隔三十多年,她再次“上山下乡”,只不过,这一次,李银河是自愿的,她带着“如果性别不平等的问题依然存在,它在农村会有怎样的表现形式?”这个问题,走进了冀鲁两省交界处的一个村庄——后村。
  “许多当代中国人已经感觉不到性别问题的存在了,有的人甚至在抱怨我们这个社会开始变得阴盛阳衰,事情果真是这样吗?中国真的不存在性别不平等问题了吗?中国最大多数妇女的生存状况究竟是怎样的?她们真的是在一切方面都与男人平等了吗?如果性别不平等的问题依然存在,她在农村是怎样的一种表现形式?这就是本项研究要解决的问题”。在内蒙古大学出版社2009年10月推出的《后村的女人们》一书里,李银河老师如是说。
  《后村的女人们》是一份关于中国当代农村家庭权力关系的调查报告,这项调查始于2006年秋,2007年夏结束,成书于2008年,2009年补充整理后,首次出版面世,收录在内蒙古大学出版社推出的《李银河文集》里。这套文集共有十本,其中两本是首次出版,一本是《社会学精要》,另一本就是《后村的女人们》。
  《后村的女人们》用描述性的研究方法全面分析了河北省一个普通农村——后村的家庭结构、性别权力关系等情况,针对女性的不同社会角色——作为女儿、妻子和母亲,进行走访调查,分析她们在上学、就业、婚嫁、抚育后代、家务劳动、参与社会和政治活动等方面与男人的权力差异,从而得出当代农村家庭权力关系,男女仍然是不平等的,但这种不平等正随着社会的进步逐渐缩小。
  《后村的女人们》被同行誉为是一部“十分有趣十分有意义”的社会学著作。但是鲜少有人知道,李银河教授最初的研究冲动竟源自对一些关注中国社会问题的外国“圈外人”对有关中国问题的“胡乱猜疑”:新闻告诉我们,溺女婴、拐卖妇女、卖老婆及较高的女性自杀率仍在继续,特别是在农村地区。当代中国发现的男女不平等有多严重?中国共产主义的计划发展体制究竟能在多大程度上改善妇女生活的质量?
  这些疑问激起了李银河教授的研究冲动,“我们作为社会学研究的半个‘圈内人",为什么让那些‘圈外人"千辛万苦的来调查,何不自己来做呢?”
  于是,这就有了李银河教授的这次“上山下乡”,就有了这个调查,也就有了现在这本叫《后村的女人们》的书。
第2节:序言
  序 言
  这是一个关于当代农村性别权力关系的研究。
  许多当代中国人已经感觉不到性别问题的存在,有的人甚至已经在抱怨我们这个社会变得“阴盛阳衰”了。事情果真是这样吗?中国不存在性别不平等问题了吗?妇女的生存状况究竟如何?她们真的已经在一切方面与男人平等了吗?如果性别不平等的问题依然存在,它在农村是怎样一种表现形式?这就是本项研究想了解的问题。
  我发现,有许多搞妇女研究的人都是抱着这样一种疑问投入研究的。一位外籍社会学者在她的研究报告中也是这样提出问题的:“新闻告诉我们,溺女婴、拐卖妇女、卖老婆及较高的女性自杀率仍在继续,特别是在农村地区。当代中国发现的男女不平等有多严重?中国共产主义的计划发展体制究竟能改善多少妇女的生活?在其他制度业已失败的领域它取得成功了吗?”她们的疑问引起我的共鸣,她们调查的艰苦引起我的同情:她们万里迢迢跑到中国一个偏僻的小村子,两眼一摸黑,有时不得不由县乡干部带领去做田野调查,而由于有干部在场,村民不得不在一些敏感问题(如计划生育)上说假话。这样的困境和这样的执着大大刺激了我的研究冲动:我们作为半个“圈内人”,为什么让那些“圈外人”
千辛万苦地来调查,何不自己来做呢?说是半个“圈内人”,是因为虽然我没有生活在这个村子里,但是农村是呆过五年的(上山下乡),与农村人语言沟通没有问题。再说还有一个真正的土生土长的“圈内人”做我的调查助手。这对调查来说真是得天独厚的条件了。
  于是,有了这个调查,有了这本书。调查的主题是:农村性别权力关系。说白了就是农村已婚妇女在男女平等方面的状况。调查内容包括:作为女儿,她们在父母的喜爱、营养、教育、医疗、社会劳动、家务劳动、收入归属和继承权方面与儿子有什么不同;作为妻子和母亲,她们在恋爱、结婚、婚后居处、亲子关系与婆媳关系、与娘家的联系、性、生育、家事的决定、外遇与离婚、家庭暴力、丧偶与改嫁等方面与丈夫和父亲有什么不同;作为劳动者,她们在工作、收入、家务劳动、政治参与上与男性劳动者有什么不同。此外,农村的女人们在自我评价与观念(其中包括自我排斥、自杀和对男女平等的感觉)上又是什么样的,这些都是本书所关注的问题。全书的最后,试图对男女不平等的起源做出一点分析。
  有许多学术同仁、朋友为本书的完成做了直接或间接的贡献,在此一并致谢。
  李银河
  2009年 5月 5日
第3节:村庄概况与调查方法(1)
  第1章 村庄概况与调查方法
  本次调查选择的村庄是河北省的后村(化名)。该村位于河北、山东两省交界处,距河北省衡水市 45公里,距山东省德州市 18公里,距石德铁路
1公里。据县志记载及当
  地的传说,该村出现于明朝中期。明英宗朱祁镇征瓦剌时,以此地为大后方,储备军粮,战争结束后,部分老弱伤残军人留下来就地居住,渐成村落,取名为后村。
  截至 2006年底,该村共有 187户人家,户口在村居民792人。其中常住人口 485人,在外上学 41人(其中大学 2人,其他均为中小学),在外打工
266人。
  从每户的人数来看,全村平均每户为 4.2人(略高于全国户均人口数),多数为
4人,即四口之家在村里是最多的,占到全村户数的三分之一;其次是3人户和5人户,各占两成;再次是 2人户,占总户数的13%。一人独自生活的在这个村子里也有
12户之多,占到全体户数的6%。6人户、7人户、8人户和9人户在村里只占极小的比例。(详见表1-1)
  表1-1 家庭人数
  家庭人数户数比例
  1人12户 6%
  2人25户 13%
  3人37户 20%
  4人61户 33%
  5人36户 20%
  表1-1(续表) 家庭人数
  6人 8户 4%
  7人 2户 1%
  8人 4户 2%
  9人 2户 1%
  合计187户 100%
  如果按在一个家庭中生活的代(辈)数来统计,村里过半的家庭是两代人家庭,其中绝大多数是一对夫妇和他们的未婚子女,但是也有少数是一对夫妇和共同生活的父辈(往往是丧偶的父亲或母亲)。三代人家庭占23%。只有一代人的户数占全村总户数的19%,其中包括一对夫妇单独居住和单身人两种情况。让人略感意外的是,村里竟然有
3户四代同堂的家庭,在当地普遍实行的婚后分家的习惯做法之外,这样的家庭给人印象深刻。(详见表1-2)
  表1-2家庭代(辈)数
  家庭代(辈)数户数比例
  1代 36户 19%
  2代104户 56%
  3代 44户 23%
  4代 3户 2%
  合计187户 100%
  用每个家庭的夫妻对数这个指标来统计,可以看出绝大多数家庭只有一对夫妇,这样的家庭占到全村家庭的四分之三;两对夫妇的家庭约占一成,而这两对夫妇绝大多数是不同代的;没有夫妻关系的家庭也占一成多,其中既包括离婚、丧偶的人,也包括单亲家庭;在村里,家中有
3对夫妇共同生活的家庭有 4户,它们属于村中残存的扩大家庭(亦称联合家庭)。(详见表1-3)
  表1-3 家庭夫妻对数
  家庭夫妻对数户数比例
  0对夫妻 20户 11%
  1对夫妻143户 76%
  2对夫妻 20户 11%
  3对夫妻 4户 2%
  合计187户 100%
  表1-4 家庭结构
  家庭结构户数比例
  单身家庭12户 6%
  夫妻家庭23户 12%
  核心家庭102户 55%
  主干家庭45户 24%
  扩大家庭4户2%
  其他家庭1户 1%
  合计187户 100%
  分析后村的家庭结构(详见表1-4),可以看出核心家庭(一对夫妇和他们的未婚子女)是最主要的家庭形式,在全村所有的家庭中占到55%。如果把只有夫妻无子女共同生活的家庭也按核心家庭的不完备形式计算,则占全体家庭的67%,即三分之二。夫妻家庭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年轻夫妻尚未生育;另一种是与子女分开居住的老年夫妻。
  主干家庭仍然是后村的一种重要的家庭形式,占到近四分之一的户数。有一个家庭虽然共有四代人,但是每代只有一对夫妇,所以仍将其归入主干家庭的范畴。当然,有相当一批主干家庭是残缺的,一般是最年长的一代丧偶,但是也有中年一代离婚、丧偶的情况。还有中间一代除一对夫妇外有一个未婚兄弟姐妹共同居住的家庭。比较特殊的一个家庭是只有上面两代而没有第三代的。但是这个家庭并不符合核心家庭的定义(一对夫妇和他们的未婚子女),所以还是把它列入不完备的主干家庭之中统计。
  12户单身家庭由丧偶和离婚后独居的人们组成,其中寡妇 3人,鳏夫 4人,离婚独居者
5人。村里的单身户中没有从未结过婚的单身人,村里有几名未结过婚的单身男人,但要么与年迈的父母一起生活,要么与母、嫂等共同生活。
  值得注意的是村里有 4个扩大家庭,虽然在全村家庭结构中只占2%,但是其类型意义不容低估。这 4户人家都是三代同堂,其中
3户在第二代有兄弟两人携妻子儿女共同生活,1户在第二代中有三对结了婚的兄弟住在一起。
  村里唯一不属于上述所列各类形式的一个家庭是由三代人组合而成的:这个家庭有一位老母亲,她有两个儿子,哥哥因病去世后,本家希望弟弟娶嫂,弟弟不同意,于是嫂子离开后村,留下了一双儿女。目前,这户人家是由老母亲、小儿子和他的侄子侄女组成,无法归入前述五类家庭结构中的任何一类。总的来看,后村的家庭结构中最为集中的还是核心家庭和主干家庭这两大类。换言之,后村的大多数人家或者是一对夫妇加上他们的未婚子女,或者是一对祖父母、一对父母和他们的未婚子女。如果把只有一对夫妇的家庭也算入不完备的核心家庭,那么后村有
91%的村户包含在核心家庭和主干家庭(包括其不完备形式)当中。这两种家庭形态是当今中国农村的主要家庭形态,也是包括城市居民在内的中国人最主要的两种家庭形态。
  后村为杂姓村。全村 187户人家共分 10个姓氏。其中王姓最大,有68户。除王姓外按规模排列依次为:周姓39户,车姓 21户,张姓 17户,殷姓
14户,孙姓 13户,李姓 12户,吴姓、马姓、齐姓各 1户。
  在后村的几个大姓当中,人们有着浓重的大家族意识,属于这些大姓的每个小家庭以同姓氏男性的辈分和年龄排列,组成一个同姓的“大家庭”,其中每个人都占据这个大家庭谱系上的一个位置。在调查中发现,村民对于本村同一姓氏家庭的成员一般都会有“俺们是一家子”的想法。有红白喜事时,村民会严格按照姓氏办事。同姓内部世代不通婚,因为大家全都源自同一祖先。不同姓氏之间的人们能在村里和睦相处,但彼此极少有经济上的往来,一旦有姓氏间的冲突,家族观念会远远强过是非观念。家族观念甚至超越了村庄界线。后村的多个姓氏与邻村同姓氏的关系,强过同村不同姓氏间的关系。比如,村中人数较少的孙姓,每遇红白事,一般与邻村孙姓共同办事,因为他们自认为是“一家人”,只不过分住在不同村子里。村里不同姓氏间近年常有通婚的情况,这种情况在过去是极为罕见的,几近丑闻。这是政府强力推行计划生育、各家生育数量骤降以致养老模式改变的一个副产品。
  该村一个很有特色的现象是“同姓同质”,不同姓氏的人们有着不同的“文化”:王姓多长相出众但好吃懒做者,多在外打工;周姓世代读书,改革开放后多经商,经营着村里的企业、商店等;李姓有多人为乡村医生(后村现有的
6名医生中有
5人姓李);张姓则是生活作风不好多发的姓氏,有好几家出了“小姐”以及“通奸者”;村内名声最坏的是殷家,他们人数少但多品行不端,常有小偷小摸(偷几筐头玉米,偷摘一包棉花等),引起村民对该姓氏中人的鄙视。
第4节:村庄概况与调查方法(2)
  与周边村庄相比,后村有一些值得一提的特色:它民风后村的女人们 淳朴,有勤劳、贤孝的村风,除上世纪
90年代初发生一起少年强奸幼女案外,建国以来没出现过群殴事件或刑事案件。该村位于省界、县界,历来是当地政府不很关注的村子,村民响应政府的瞎指挥、参与政治运动的热情一直不太高。在“文革”期间,该村自己一直没有像周边村庄那样发生武斗,上级派进村的工作队也因在村里备受冷落而中途撤离。自1968年以来,全村仅有
2人入党,其中一人在上世纪 70年代入党,目的是为了参军;另一名党员是
90年代末入的党,原因仅仅因为村支书接到上级命令,必须发展党员,村支书只好发展了自己儿子入党。由于当地政府的行政命令在该村被执行得比较少,所以村里的经济受到的破坏也比较少,经济发展明显好于周边村庄,在当地是知名的比较文明、富裕的村子。
  尽管有这样一些特色,后村还是一个很普通的北方平原村庄,历朝历代留下来的一点文物古迹已经荡然无存。村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除了种地、打工,闲暇生活多是看电视、打麻将,冬天农闲时偶尔组织一支秧歌队,在大街上自编自演节目。村里没有书店,村民除了学生,很少买书。成年人偶尔买本书,多是外出途中在车站或外面小摊上买《故事会》一类的通俗书刊以及一些盗版色情小说。
  后村的人们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宗教信仰,在信仰这个领域,他们所拥有的是祖先崇拜和自然物崇拜,这也正是我国农村大部分地区状况。
  在调查中,当我们问到人们的信仰时,几乎所有的人都声称:“我们不迷信,不信教!”在这里,“教”是特指来自西方的基督教,或者是那个十年前被政府取缔的“法轮功”。在农民心中,“教”是一个贬义词。这得益于政府近几十年来的舆论引导和教育灌输。
  确切地说,基督教、“法轮功”或其他宗教从来没有在后村产生过实质影响。后村地处偏僻省界,山高皇帝远,自给自足的农耕经济使得这里保守、安定,较少受外界的影响,比较完整地保存着传统的观念和习俗。
  目前,在村北与邻村相交处,还有一片面积约1000平方米的残损的地基,零乱的石块和砖头蕴涵着人们对过去信仰的一个依稀记忆——这里曾经是一座香火兴旺的寺庙,周边十数里的村民都来这里上香祈福,20世纪
60年代和 70年代“破四旧”时被强行拆掉了。自那以后,香火断绝,无人礼拜。在宗教信仰的严格意义上讲,后村没有人(包括男人和女人)再信仰任何宗教了。
  但是正如大多数地方的中国人一样,除已与整个民族文化密不可分的释、道、儒历时悠久的浸淫外,中国人多是以祖先崇拜为主的泛神、多神论者。后村的人们在这方面的表现就是:祭祖与迷信水乳交融,难以区分。
  最能体现后村人“信仰”祖先崇拜的事,莫过于“祭祖”。后村人祭祖,主要有这么几个特定时间:
  春节。年三十(若这个腊月没有“三十”,只有“廿九”,即“小进”,上为廿九)一大早,女人们很早就起床,在中堂屋里做好十个菜,还有果盘,要生男孩子的再多供几个大炮仗,想生女孩的再多供几朵花。近年来,村里多希望家里出文化人,所以有人家开始供奉书本。摆好供桌,贴好“族纸”(一米多高、一米多宽的一张大纸,上面画着古时候的建筑庭院,有三道门,第一道门上写“三代宗亲”),准备上供。在午饭前,家里的男人无论老幼都要带着鞭炮,和全村的男人们一起,到村里的祖坟地那里,去各自家的祖坟上“请神”。
  这种仪式的意思是把已死去的祖先“请”回家来过年,故此,“请神”又名“请爷爷奶奶”。请神回来时,家里的男人要跪下磕头,女人则开始张罗午饭。在这一整套仪式当中最值得注意的是:在“请神”时,女人和女孩子都无权参与,因为祖先更愿意看见的是儿孙。
  这时候,大门口的门槛上,还要横着放一根当中拴了烧纸的木棍,以免“爷爷奶奶”不小心走出去,要用这根木棍把他们挡在家中。午饭正式开吃前,要上供。这时候就主要是女人的活了。先供灶王爷、灶王奶奶,再供去世的祖先,供完之后,家人们才开始吃饭。年三十晚饭吃过,女人们(女孩子也可以参与)端着饺子,拿着烧纸,给灶王、祖先烧纸,同时,还要给家人认为家里需要烧纸的东西烧——比如,给摩托车烧纸,祈祷摩托车在新的一年中平平安安,不要出车祸;给粮食囤烧纸,祈祷明年粮食满仓;给牲口圈烧纸,祈祷家畜平安兴旺;给家里的大树烧纸,请大树保佑家人平安。当然,给这物品烧纸就不再是祖先崇拜了,而是迷信。传统中国人大多是泛神论和多神论者,认为一棵树、一个物品、一个建筑,都相应地住有一个“神”。人们敬神,神会赐平安给人们。正月初一早晨,村里人们要相互拜年,人们不但给活人拜,还要先给“爷爷奶奶”(去世的祖先)拜,所以,村民间相互跪拜磕头,一般都是在供了“族纸”的中堂里,对着祖先拜。初二早晨吃饭前,拜完年了,村里男子们再一边放鞭炮,一边把“神”送回坟地。一个值得提起的习俗是,从年三十中午到初一晚上,家家吃素。因为祖先回家过年了,吃斋是很有必要的。村里王姓是大家族,上了年纪的老人们说,“俺们王家过去是老佛门,得吃素”。除了这个理由之外,对这个从远古时代传下来的旧习俗,人们已经说不清它的原因了。
第5节:村庄概况与调查方法(3)
  但初二早晨送走神以后,村民们回家都要吃一顿肉饺子——“爷爷奶奶”走了,活人们吃肉饺子,他们也看不见了。这顿肉饺子多是在头一天当着“爷爷奶奶”的面,包出来的。
  说到拜年的习俗安排,大年初一是同村人之间相互拜年,其中已婚女子也是要出门向本家族的长辈和同辈年长者(以各家男人的辈分和年龄为准)拜年的。初二到初八是亲戚之间相互拜年。许多关系不紧密的老亲,只有在过年的时候走动一下,平时是没有联系的。村里要形容两个亲戚恩断义绝、不再来往时,就说“断了年礼了”。这期间,除了给自己的娘家父母拜年以外,已婚女子一般不能到任何亲戚去拜年。女人们在这期间做的事,是给要出门拜年的男人准备好礼品,然后就呆在厨房里,给来往不断的亲戚们沏茶做饭、洗刷碗锅,而且在这种场合,女人是不得上桌和男人一起吃饭的。
  另外,后村还有一个比较奇特的习俗:凡是未婚女子不得给任何人拜年,包括自己的父母。以我的调查员为例,她29岁了,未婚在外工作多年,在村里,从来不用给任何人、任何亲戚拜年,也不用给自己的父母拜年。
  村里要过的其他传统节日还有清明节、农历七月十五、农历十月初一。这三个时间是必须祭祖的。出嫁的女儿都要回娘家,给已过世的父母上坟。如果公婆也不在世了,媳妇要先给公婆上坟,可于次日再回娘家给过世的父母上坟。从祭祀的时间顺序可以看出,习俗认为媳妇首先归属于婆家,其次归属于娘家。
  在祭祀习俗中当然还有特定纪念日。在亲人去世的纪念日(以农历为准)要去上坟。但未出嫁的女子,如果父母俱全,按照习俗就不能给任何人上坟。以我的调查员为例,调查那年她的祖母去世,虽然她日夜思念,但却从未给祖母上过坟,只能在家中已婚女子去上坟时,请求她们代自己多烧几张纸。这个习俗的依据不知所宗,从理性上分析也没有什么道理。但是,习俗就是习俗,它有时就是不讲道理的、非理性的。在它没有造成严重的实质性的伤害时,也不会有人想起去改变它。
  后村全村实有土地 2100亩。在历史上的不同时期,出于少缴税款的考虑,上报给政府的
  地面积有好几个版本,一般为 1400亩。
  本次调查的时间起始点是在
2006年末。该村刚刚遇到了一个最近几十年从未遇到过的变故:农业税取消了。严格地说,这是中国这个农业社会几千年来从来没有遇到过的变故:在哪个朝代农民能不缴税呢?这种事情恐怕只有在两种情况下才会偶尔发生:一是严重的自然灾害,因此被政府免税;另一个就是从农民起义到新王朝建立的短暂过渡时期(“闯王来了不纳粮”)。我到村里那天,与村长一起吃家常饭,村长正在发愁:过去为了少缴税款,村里只向上报了1400亩耕地,忽然间,农业税免了,供粮地每亩还得到少
  数钱款的补贴,结果村里措手不及:没法向乡政府解释过去的 1400亩土地和实有的 2100亩土地之间的差距。尴尬与无奈之下,村委会只好商议将
1400亩的补贴钱款用
2100来除,以便平均分到村民手中。后村村民的衣食住行与周边村庄大同小异。在夜晚、阴雨天或者农闲时节纺线织布纳鞋底,曾是女人们一生必不可少的活计之一。但随着经济发展,纺线织布的现象,在20世纪
80年代中期基本绝迹,村里许多
20岁以下的青少年,大多已经不知道织布机、纺线车是什么样子了。购买成衣是从青年人开始,向老人和孩子蔓延的。目前,村民中男女老少,不论服装质量高下,几乎都是购买的成衣。但村民穿的鞋,除了农闲或者走亲戚时穿上买的皮鞋外,平时仍以自家手工纳制的布鞋为主——结实、轻便、经济是主要的原因。还有一个因素是,许多女人认为:如果不做鞋帮、不纳鞋底,就“不像个老娘们儿(村中对已婚女人的称呼)
”,“不会过日子”。
  村民的日常食品,仍以自家种植的小麦和玉米为主。以前村里有大片的菜园子,每家每户都分有一两畦菜地,后来在农田里几乎看不到菜地了,有些村民改在村前、屋后、自家院子里种有蔬菜。最近几年这种现象也开始减少,村民的食用蔬菜以购买邻村种菜专业户的菜和购买本村商店贩来的菜为主。主要原因在于,最近
30年来,雨水越来越少,地下水位急剧下降,种菜浇地的成本和买菜相差无几。近
30年来,村民饮食方面的一个最直观的变化是,从“卖鸡蛋”(养鸡,收集鸡蛋,卖给小贩,换零花钱),变成了“买鸡蛋”(不再养鸡,而是去村里的商店、小卖部买鸡蛋吃)。以前喂猪养鸡都是女人的活计,现在大多数后村女人不再做这些了。村民居住条件不如城市方便,但居住面积普遍较大,从调查来看,半数以上的家庭有两套或者超过两套的住房,这还只指能住人的正房、北房,不包括储存粮食或者杂物的偏房、厢房。村民的新房多建在村边,以前的旧房子则在村中心闲置着,这正是近几年来令各级政府头痛并正设法解决的“空心村”现象。交通。如果外出超过
50公里,后村人选择去村北一公里处的公路上拦截过路的公共汽车。如果不超过
50公里,包括到紧挨着村庄的自家地里干活,也多以自行车、摩托车代步。多数女人和较保守的男人骑自行车,少数能干的女人和多数男人骑摩托车。村里去德州最方便,衡水次之,在我们调查结束的
2007年底,村里才开通可直达县城的小公共汽车。
第6节:村庄概况与调查方法(4)
  总的看来,后村是一个比较典型的北方村落。这个村子的普通构成了它入选的条件。此外,一个重要原因是,它是我的一位调查员的故乡。她在该村出生成长,对村里的一切了如指掌。调查过程中,她的父亲为我手绘了一幅全村各户人家的分布图,横横竖竖整齐排列的近两百个小格子中,每个小格子里一个户主的名字,写得清清楚楚。每户人家、每一个人甚至每家的亲戚,都在他的心中。有她和她的家人的帮助,我才能使人们愿意讲述他们的生活,也才能知道人们所讲的在多大程度上是真实的。而这是一项调查成功的关键所在。我们一共在村中访问了
100位妇女,她们的生活实况就是本次调查研究的基本资料。
  在对中国妇女状况的调查研究当中,有一个因素是不能忽略的:城乡差别。就像有人在英国发现在不同的阶级之间就连身体的生理特征都会因为源于不同生活方式的年深日久的型塑而有所不同那样,在中国,由于城乡的经济发展水平、贫富程度、生活方式的不同,城乡女性的生命周期之间产生了显著的不同。其中平均入学年龄,农村女性比城市女性晚一年;月经初潮晚一年;离校时间早两年;就业时间早三年;初婚年龄早近两年;第一个孩子出生早两年;城市女性终生只生一个孩子,农村女性一般生两个,有的还会偷偷多生;农村女性与城市女性相比,成为祖母要早四年;绝经要早两年;最后一个孩子离家早一年;丈夫死亡早三年;本人的寿命农村女性比城市女性平均短三年。(详见表1-5)
  表1-5 1990年我国城乡女性生命周期模式(岁):
  城市 农村
  出生 0 0
  入学 7 8
  初潮 14 15
  离校 17 15
  就业 19.5 16.4
  初婚 23.6 21.8
  第一个孩子出生 25 23
  最后一个孩子出生 - 29
  成为祖母 50 46
  绝经 52 50
  最后一个孩子离家52 51
  丈夫死亡 66 63
  本人死亡 71 68
  仅从平均寿命这一个指标来看,农村女性的生活质量就低于城市女性。当然,农村男性的生活质量也是低于城市男性的。本项调查将在城乡差异的大背景下考察农村的性别权力关系对女性生存状况的影响,考察在农村男女不平等的程度以及两性权力关系的模式。
福哇小說
第7节:作为女儿(1)
  第2章 作为女儿
  农村女性在孩提时代的生活究竟与男孩有哪些不同?她们作为女儿是否得到与男孩一样的疼爱?在父母心目中,女儿和儿子的意义和价值是否一样?女儿能否得到和儿子一样的营养?在受教育的机会上有什么不同?在生病后得到充分治疗的机会上有无差异?在参加社会生产劳动方面有何不同?在家务劳动方面有何不同?在结婚前收入归属方面的情形又是怎样的?在继承权问题上,儿子和女儿有什么不同?
  这是本章将讨论的主要内容。
  1.父母的喜爱
  在后村的妇女中,在从小是否得到父母喜爱这个问题上,答案可以被大致分为两类:一类是明显的重男轻女,另一类则是男女平等的。其中,除了男权社会男尊女卑这个意识形态的大背景之外,女孩受到轻视的原因还有细微差别;当然,女孩受到父母喜爱的原因也不尽相同。
  调查发现,多数女性在童年是没有得到父母喜爱的,重男轻女是一个最主要的原因。
  在后村的女人当中,很多人从一出生就不被父母看重、喜欢。有些女孩仅仅因为身体不好就有可能被随便地抛弃。在传统中国农村社会中,杀害和遗弃女婴曾经在不同的地方盛行。福建古田由于嫁女耗资巨大,“不得已,甫生女即溺之”;福清“溺女一事,最为此邑恶习”;进入晚清,“民间溺女之风日炽”;民国《花县志》记载,“溺女之风,前数十年频有所闻”。①虽然弃婴的习俗在北方农村已经不再是普遍的,甚至已经比较罕见,但是在社会的习俗和观念中,并不会对弃婴这种事情怀抱太深的负疚感,只会觉得这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而已。村里
31岁的农妇深就有险些被扔掉的经历。她回忆道:俺家封建,爷爷奶奶光想着要孙子。有了孙女,他们不帮着给看孩子。俺娘怀孕七个月时,坐生产队上新买的拖拉机去公社拉东西,农村土路不好走,一路颠簸,到家就把俺生了下来。农村早产的孩子很难养活,又是个闺女,家里人们说嘛(什么)也不要了。当时是秋后,天凉了,俺娘也说不要了。准备把俺扔出去。俺姥姥舍不得,她用破棉絮把俺包起来,揣到裤兜子里暖着。过了几个小时,俺才哭出声来。俺娘一心疼,就把俺抱过去了。俺姥姥活着的时候光说,俺的命是她捡回来的。
  52岁的农妇华从小生活在一个典型的男尊女卑的家庭,也有险些被抛弃的经历。问到父母是否喜欢她,她悲愤地说:
  不喜欢!我在家里是老二,上面一个哥,下面一个弟弟、一个妹妹。俺一落生,俺爹就要把俺扔出去,说有一个小子了再养个丫头,吃十几年干饭,
将来还是别人家的人。俺娘也不喜欢俺。小时候常挨打。一家人在一个炕上睡觉,家里被子少,俺哥哥尿了床,每回都是俺挨打——大人埋怨俺没有及时把他叫醒起来。你说说这叫嘛(什么)事儿?有法给他们说理儿吗?!
  村里 42岁的小学教师英的童年也很典型,那是一种完全被父母忽视的状态,就连她的死活都不能引起父母的关注。这种童年记忆是很伤人的。她是这样说的:
  “父母不喜欢我,我小时候差一点掉到水坑淹死,大人也不管。”
  48岁的农妇守曾经是个精神分裂症患者,虽然已经痊愈,但是童年的记忆十分痛苦,不知她的疾患是否与痛苦的童年经历有关。令人真正不安的是,这位农妇的童年处境并非特例,许多农民都会像她的父亲那样,把女儿当做“赔钱货”。问起父母是否喜欢过她,她说:
  “不喜欢。一点儿也不喜欢。五六岁就得会洗碗、刷锅、端尿盆。那时候俺爹抽烟卷,把烟叶子搓碎了,用草纸条卷起来,让俺给卷,卷不好就挨巴
  掌,说俺是“赔钱的货”。”
  独身一人生活的 51岁的寡妇义说:
  喜欢?哪能啊,从小就是他们的小丫环、出气筒!又赶上咱这脾气不招人待见,还不光挨打啊!不少农村女孩都有过险些被父母送给别人家的经历。
  村里 42岁的农民企业家荣说起当初自己差点儿被父母送人的事,甚至难过得哭了起来:
  父母不喜欢我。我们姐弟七人,我是老六。我两岁时又有了老七。老大和老七是男孩子,当中五个女儿。我哥哥最受疼爱。父亲把五个女儿都想过送人,连接收的人家都找好了。每次都是俺娘哭着拦下来。生病了也不给看,俺们命大,才都活下来了。
  女儿有时会被一些赤贫的父母当做财产卖掉。村里有一个媳妇就是被父亲从四川卖到此地的。1993年,村里的青年森年近 30没有娶上媳妇,花了
3000元从四川聘了个媳妇,当时她 17岁,被她父亲卖到北方来。她父亲在森家住了一天,看了看家里情况,然后就拿着 3000元钱走了。两年后,这位
19岁的媳妇生下一个儿子。在孩子
3岁时,有一天,她说下地看看棉花去,就骑着自行车下地了。当天下午人们在地头发现了丢掉的自行车,这时才发现她已经偷偷跑掉多时了。同时失踪的还有邻村的一个和她先后被卖到本地的四川媳妇。森的婆婆只好担当起照顾孙子的责任。一位母亲就这样抛弃了亲生的孩子和共同生活了
5年的丈夫,不辞而别,她在被卖的这些年间忍受的痛苦必定远远超过别子之痛。她的婆婆在谈到媳妇与娘家父母的关系时说:
  她在家肯定不受父母待见,要是喜欢,她亲爹亲娘能把她卖到这里来吗?大老远的,要是一辈子不回去,他们也不心疼!
  村里有史以来第一个幼儿园的创建者青出生于一个只有女儿没有儿子的家庭,父母出于“绝户”的痛苦,迁怒于女儿们:
  (父母)不喜欢我。俺上面有个姐姐,后来又有一个妹妹,三个丫头,也算是绝户吧。父母盼小子盼红眼,也没生出来。
  除了重男轻女的传统观念,有时也会有一些具体的家庭情况使得女孩不受“待见”。家里女孩多是一些调查对象得不到父母喜爱的原因之一。46岁的农妇菊家里就是这样的情况,她说:
  父母不喜欢我!我上面有两个姐姐,俺是老三。腊月初三生的,生下来没几天,俺爹就去山东换山药干(即红薯干),把俺娘儿俩扔在家里不管。那时是1960年,家里没吃的,俺娘也没奶,差一点儿把俺饿死。经常被打骂,从小到结婚
  前,没断了被打骂。福哇txt小说下載
  36岁的农妇亮是个非常老实、以至于被村民认为智商略低于普通人的女人。她把自己不招父母喜爱的原因归咎于自己长相丑、脑子笨。她在被问到父母对她跟对兄弟一样不一样时说:
第8节:作为女儿(2)
  不一样。俺长得丑,又脑子笨,光挨打挨骂的。
  有些女性虽然并不觉得父母不喜欢自己,但是从生活细节上还是隐隐可以感觉到父母真正的喜爱还是在男孩子身上。乡村医生的女儿俊回忆道:俺小时候记不清了,记事以来,觉得挺受喜欢。但是俺很小就不和娘一起睡了,俺哥哥比我大,却一直和娘睡。
  村干部的女儿来也从父母对自己和哥哥态度的微妙差别感受到父母对儿女不同的疼爱程度,她回忆道:(父母)不喜欢我。打骂过。俺爹是党员,在俺娘村里当干部。文革的时候挨斗,每回开批斗会时,家里都把哥哥锁到家里,怕他看见。对我就没这么上过心。
  30岁的农妇灯是从父母日常的言行体会出他们对男孩的偏爱的。她说:
  (父母)反正是喜欢男孩。大人喜欢哪个孩子,从大人的一个眼神儿就能看出来。俺哥哥比我大,家里有吃的,就算平分开,哥哥吃完自己的,就抢我的,大人从来没管过。要是我抢弟弟的,肯定挨(大人)打骂。
  37岁的农妇爱对父母的喜爱感觉迟钝,但是从他们对弟弟的喜爱,她还是对比出自己缺乏关爱的处境,她说:一般吧,谈不上喜欢不喜欢。但是有了弟弟以后,
  父母特别喜欢他。父母打骂我是常有的。
  45岁的东是村里的小学教师,她的父母都是文盲农民本人是“文革”时期的高中毕业生,曾在娘家村代课教小学,后来订婚,嫁到婆家村,在这里还是教小学。她也说父母不喜欢自己:不喜欢。一样地说话做事,女孩挨打次数准比男孩多。
  许多女孩都有遭受父母打骂的经历。有的长大结婚后还会被父母打。30岁的农妇凤说:
  小时候常挨打。打得最厉害的一次是9岁时,俺家种了一片黄瓜。晌午热,俺和哥哥在地里看黄瓜,来了个卖雪糕的。俺和哥哥拿黄瓜换雪糕。那一个中午,用一畦黄瓜(大
  糕,吃了个够。等俺爸爸来时,把卖雪糕的骂了一顿,让人家把黄瓜都从箱子倒出来。还把俺和哥哥打了一顿。那天吃雪糕多,肚子着凉了,又挨一顿打,哭得受风了,病了几天,天天发高烧,输了几天液才治好。一直到现在,俺管教自己的孩子都要
  挨俺爸爸的打。俺爸爸喜欢俺家的小子,有一年回娘家,我打了孩子一巴掌,俺爸爸当时回手就给我一巴掌。
  虽然挨打是所有孩子的共同经历,但是家长对男孩和女孩还是有“舍得打”、“舍不得打”的区别,其中父母的偏爱被女孩子们看得很清楚,但是父母本人倒可能浑然不觉。33岁的农妇生这样说到父母的偏爱:不像喜欢男孩那样喜欢,倒也没有无故打骂。但要是女孩和男孩打架,要是女孩子错了,肯定挨大人的打;要是男孩错了,大人舍不得打。
  有的女孩不被父母喜欢倒不是因为是女孩,而是因为自身的性格。32岁的在城市打工的永是个追求时髦的女人。虽然她的父母都是地道的农民,但是她衣着时髦,打扮超前,
  染着黄头发,穿长筒的皮靴、棉短裙,化浓妆。即使是在城市里,她的外形也属于时尚一族。她目前正与丈夫闹离婚。在她的心目中,离婚恐怕也属于时尚。她这样讲起自己的童年:我小时候是“万人嫌”,比小子还能折腾。蹬梯爬竿,偷瓜摸枣,没有不干的事。有时候爬到树上,或者骑在墙头上骂人。骂大人们,他们怕我摔下来,又不敢把我怎么样。但是下到地面上来,准挨一顿揍。
  不可否认,并不是所有的农民家庭都是重男轻女的。在有些农民的家庭,对男孩女孩是同样看待的。其中的原因多种多样,比如,家里男孩多女孩少使得有些女孩荣幸地获得了父母的喜爱;女孩在家里排行老末(最小的孩子)也比较容易得到父母的青睐。31岁的农妇松是得到父母喜爱的,原因正好是这两个:一个是家里男孩多,一个是本人是老末。她说:父母喜欢我。我家哥哥多,我是老闺女,俺家当然最疼俺了。
  26岁的村小学教师敏也是因为在家是老闺女,得到父母的宠爱,她说:我在家里是老末,上面三个哥哥。俺娘生俺那年俺大哥到东北当兵去了,二哥、三哥都疼我。一下
第9节:作为女儿(3)
  也没打过。倒是两个哥哥常挨打。
  37岁的农妇星也是因为排行最末受到全家人的宠爱,在回答做女儿时父母是否喜欢她时,她说:喜欢。父亲去世时,我4岁。上面有两个哥哥、两个姐姐,那时大哥都快结婚了,我比侄女只大6岁。一家子都让着我。但是我总感觉缺少爱,少了爸爸,两个哥哥结婚后又很快就分家了,一直没有感觉到家庭的幸福。从来没打过没骂过,但看到小我6岁的侄女要吃有吃,要喝有喝,有爸有妈,我就心里发酸。
  41岁的农妇新,父亲是公社干部,她也因为是老闺女受到全家人的宠爱和照顾:喜欢。俺在家排老幺,有俺的时候,大哥都结婚多年了,所以,我有两个侄女比我还大。可能老人也没想要俺,那时候又没别的办法,有了就只能生下来。我比最小的姐姐小16岁。全家人,父母、哥哥、姐姐,连侄女们都护着我。14岁时母亲去世,21岁父亲去世,主要靠哥哥姐姐照顾,都对我特别好。
  有些父母是在看到女孩的干活价值后才改变态度的。49岁的农妇殷说:
  (父母)一开始不喜欢我,后来喜欢了。俺从6岁就开始帮着大人干家务活,照顾弟弟、妹妹。
  有的农村父母在对子女的喜爱方面也是完全忽视儿女性别的,他们是根据儿女的个性决定喜欢与否的。42岁的农妇秀就属于这种情况,她说:
  父母喜欢我,从没有打骂过我。他们从小就带我和姐姐去看戏,不带哥哥们,嫌他们淘气。从来不重男轻女。
  28岁的农妇锋说:
  俺爸爸(排行)是老大,我出生时,家里有一堆姑姑、叔叔的,大伙儿都围着我转,哄我抱我。挺好的。3岁的时候天上有飞机,我非要上飞机,哭闹不停。爸爸就骑自行车驮我去20里地以外的一个空军基地,去看真正的飞机。后来我弟弟要坐火车,铁道离村2里地,俺爸爸当耳旁风不理他。小子家不能娇气,不能惯住(溺爱)吧。
  有的女性虽然没有感觉到父母的特别喜爱,但是也没有感觉到父母有重男轻女的对待。52岁的芬就没觉得父母对男孩女孩有什么不同,也许因为她的父亲是干部(乡政府离
  休干部),觉悟比较高一些,她说:家里男孩多,我上面有三个哥哥一个姐姐。他们都
  比我大很多。我出生时,大哥当兵都上朝鲜去了。记不清父母是不是喜欢(我)了。农村孩子多,都像小猪一样长,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就那样呗。
  有的女人是因为长相出众或个性强悍而得到父母喜爱的。41岁的农妇胜是方圆几十里有名的“败家老娘们”。由于婚前不能守贞,名声不好,嫁不出去,后来就嫁给了后村娶不上媳妇的大龄青年。嫁到婆家之后,除了吃穿打扮、打麻将,一辈子什么都不会做。家里借钱盖了几间新房,东屋住人,西屋喂了头驴。人和牲口就那样乱七八糟地生活在一
  起。问起她父母是否喜欢她,她做出了肯定的回答:
  喜欢!可喜欢啦!你别看俺在这村里没人待见,待(在)家里可是个宝!俺上面有三个哥,都长得丑。我是老四,从小就长得好看。家里人特别喜欢我。我从小厉害,俺几个哥哥脸上常带着伤,都是我抓的。
  村里一位出了名的泼妇军也因为个性强悍而从来没有受过欺负,她在娘家时被宠得很厉害,甚至有过打爹骂娘的行为,到了婆家有时打骂丈夫,也骂过婆婆,和邻居关系一直不太好。问到她父母是否喜欢她,她说:
  喜欢,现在看孩子都挺娇的。打骂是肯定有过。可我小时候厉害,光骂邻居家的大人、孩子,俺爸爸打过我几回。俺娘也骂我。我有时候顶嘴,不认账,村里人们说我跟刘胡兰一样(指性格刚烈泼辣)。
  当疾病、残疾之类更严重的问题出现时,性别的好恶退居第二位。39岁的农妇立婚后生有二子一女,其中长子先天残疾,下身不发育、不生长,不会走路,在了解到巨额的
  医药费仍不能肯定使孩子恢复健康的情况下,家人采取对孩子疏于治疗的态度。这个孩子每天坐在家门口的小车上,观看来往的路人,见到认识的人,还会笑着打招呼,直到
第10节:作为女儿(4)
  7岁那年夭折。立在被问到自己童年在父母心中的地位时,自然联想到自己对残疾孩子的做法,她说:
  算不上喜欢,但也没有厌恶。小时候不懂事,肯定有惹大人生气的地方,挨几回打骂还不是正常的啊?不打不成器,家严出孝子。(问及她自己生的因有残疾而夭折的那个孩子)要是孩子一落生就有毛病,而且肯定治不好了,其实孩子活着对家庭、对他本人都是痛苦。早死早托生。要是孩子没毛病,不管是男孩女孩都得养大,一个也不能扔。
  高度近视的乡村医生光也属于这种情况,只不过她并非真正的残疾,而是出于误会被父母当做了残疾孩子:
  我从小高度近视,在路上看不清人,又爱说话。应该称呼“大爷”,俺叫人家“大哥”;应该叫“大姑”可能叫成“奶奶”。那时候也看不清别的东西,上小学一年级就看不清黑板。家人不知道怎么回事,认为我脑子傻,把我当傻瓜看。一直到上三年级时,有一天下课,把老师的眼镜戴了一下,一下子看得清清楚楚。当时俺吓坏了,以为天要塌了,心里慌得不行。老师发现后,带着我回家,让大人去给我配眼镜。俺爸爸带着我去德州医院,花了40块钱配了副眼镜,还是金框的,好看。我也看清黑板了,成绩也好了,一直上到初中毕业。下了学还戴眼镜,村里人们笑话我,说我是“瞎子”。父母也不喜欢,认为我是累赘,是残废。
  总的看来,后村的女人们在少女时代没有什么特别美好的记忆。和男孩相比,她们比较受忽视,比较不受父母的喜爱。这种状况当然不是整齐划一的,会因为家庭状况、父母的状况和个人的状况而有所不同,这些影响因素包括家里孩子的多少,男孩的多少,女孩的多少,调查对象在兄弟姐妹中的排行,家庭的经济状况,父母的受教育情况,以及女孩的脾气禀性等。对儿子的偏爱并不是中国特有的现象,一位墨西哥奇卡诺裔学者在说到她所属的社会中的男权观念时说:“试问任何一个奇卡诺母亲对孩子的态度,她会立即告诉你她爱他们一视同仁,但实际上她做不到:男孩就是不一样。……女儿必须持之不懈地向母亲争宠,向她证明自己的忠实。但儿子什么都不用付出,就能够得到母亲的爱。”①然而,在许多西方国家,社会习俗中并没有对儿女的性别偏爱。父母对儿女是否有性别偏爱是由婚姻制度、养老制度、婚后居住制度等制度因素决定的。这些具有影响力的因素既有社会发展阶段的原因(如一个社会处于前现代社会还是现代社会阶段,处于农业社会阶段还是工业社会阶段,处于乡土社会阶段还是都市社会阶段等),也有各国文化传统差异的原因。
  2.营养
  营养是人生存的基本需求。在后村调查中发现,农民似乎将食物分为两类,一类是果腹的,也就是“供吃饱的”;
  另一类是奢侈的食物,也就是“好吃的”。在农民的心目中,“营养”属于后者,也就是“好吃的”东西。在食物的摄取方面男女是否平等呢?调查发现,在农民的日常进食活动中,存在着一个等级秩序,分等的标准有三个:一是性别,二是辈分,三是身体的强弱。而这个等级秩序,人们(包括女人)都认为是合情合理的,是每个人都应该遵守的“规矩”,所以,村民们常用“规矩大”来表达家中执行该等级秩序的情况。
  小学教师东对家里的进食等级做了很形象的概括,她说:
  男女不一样。俺上面有个哥,下面一个妹妹。要是家里有一个好吃的,肯定是哥哥的;有两个,就是爸爸和哥哥的;要是有三个,就是爸爸哥哥和妹妹的;有四个好吃的,才轮到我;有五个好吃的,最后才轮到俺娘。俺家就这样。别人家也好不哪里去,她们不好意思承认呗。
  荣这样描述了她家的吃饭等级秩序:
  男孩女孩不一样。有好东西,父亲先给哥哥吃。如果煮一锅面条,捞碗稠的是父亲吃,稀的是哥哥吃,剩下的面汤和窝头是我和姐姐吃。俺娘连汤都喝不着。
第11节:作为女儿(5)
  在进食的等级上,性别是一个最显著的分级标准。农妇来是这样概括她家进食的性别等级的:如果多,就一样吃。如果少,先给哥哥。
  那位花钱为儿子买了媳妇(后来跑掉了)的婆婆这样说起她家媳妇童年的情况:
  听她说过,她家吃米饭时,弟弟吃干饭,她是吃稀的。
  在村里开面粉厂的华讲到一件辛酸的往事:
  每回有好吃的,先让哥哥吃。从来没给俺吃过什么好东西。就是一回,有好的先让俺吃的!那一年发大水(1962年),没吃的。外地运来一些救济,俺家分到一块牛肉。那天黑下(晚上),大人煮好了,光让俺吃,不让哥哥吃,大人们也不吃!俺心里那个美!其实是家里人怕牛肉有毒有病的,怕吃死人!俺当时小,不知道这事,挺高兴地吃饱了,就
  躺到炕上睡觉了,他们都瞅着俺。到第二天早上俺还活着,他们才相信牛肉没有病、没有毒,才敢让俺哥哥吃!
  军也讲了一件往事,表面上看,妹妹和哥哥的待遇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区别在细微处,最终还是分出了男孩的优势和女孩的劣势:
  那时候家家户户没嘛(什么)好吃的。我记得有一回,俺爸爸出门带回来一块牛杂碎,给俺和哥哥一人分一块,俺哥哥那个几口吃下去了,我那块怎么也嚼不烂,都是牛筋!我当时闹,说他偏向小子。俺爸爸不承认,还说俺的牙不如哥哥的硬。谁知道啊,都是小孩子事,别的都忘了。
  有的家庭既照顾幼小的孩子,也对儿子女儿不同对待。深这样说:
  (儿子女儿)不一样,有好吃的要留给弟弟吃。他最小。他吃够了,是哥哥吃。最后才是俺们姐妹的。
  殷家的情况也差不多是这样的,她回忆了人民公社时期吃食堂的情况:
  那时候挨饿,吃不饱饭,有好吃的要留给弟弟妹妹吃。他们小。大食堂分了饭,男孩喝粥,女孩舔碗和勺子。
  其次,在进食等级上,辈分的因素也很重要,其中原因既有男性成年人是家里的主要劳动力,要优先保证其营养,
  也有赤裸裸的权力垄断资源的成分,即家里最有权力的人优先占有家里最重要的资源:食物。
  菊这样讲起她们家的“规矩”:
  俺爹规矩大,有吃的他自个儿吃,哪个孩子也没有。
  民也是这样说的:
  吃饭不一样,俺家规矩大,有好吃的先给爸爸吃。孩子们在一边看着,谁也不能吃。
  第三,食物摄取中常见的一个原则是:家庭成员中最脆弱、最需要呵护的人,如最小的孩子和老年人,优先得到食物。这个原则有时会超过性别和辈分的原则。
  俊的家庭情况就是这样的,她说:
  我吃得最好,因为姐妹7人,我有3个哥、3个姐,我最小。全家人都疼我。
  秀说:
  因为哥哥们都大了,数我小,父母恨不得所有的好吃的都让我吃。
  敏也因为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受到父母的照顾:哥哥跟我不一样。我吃得好。小时候,俺家开磨坊卖香油,芝麻磨成香油以后,撇走上面的油,下面的是酱,俺家吃饭时,拿干粮蘸着酱吃。芝麻酱分两层儿:上面一层稀的,油多;下面一层稠的,没油。俺俩哥哥吃下面的,上面那层好的撇出来留给我吃。
  芬强调了照顾幼儿的标准,她说:
  不一样。谁小就疼谁。都没有营养,饭都吃不饱,谁吃过(营养品)啊?俺爹在供销社上班时,有次拿回家四个小窝头,那时候正发大水(1962年),没吃的。俺爹悄悄给我和姐姐吃。发大水那年,我记得哥哥们在水里逮鱼,我和姐姐往家抱(鱼)。
  立这样概括农民的食品分配标准:
  庄稼人一般都是偏向小的。小的那个无论男女,都受宠。
  生也强调照顾幼小孩子的分配原则:
  在俺家一般是谁小给谁吃,跟男孩女孩没多大关系。
  类似的说法还有:
  有好吃的要留给弟弟吃。他小。有好吃的要留给我。哥哥姐姐们都拿我当下一辈人看待,很疼我。一般照顾小的。这个不一样,有好吃的要留给弟弟吃。他小。
第12节:作为女儿(6)
  一样,但一般是让给小的吃。
  有的女人说,受照顾的对象是老人和幼童。义说:
  没嘛(什么)好营养品,俺那小时,连吃的都没有,还营养品呢。俺记得俺奶奶给做榆面窝窝,我吃不下去。她哄我说,到共产主义,家家吃馒头、蘸白糖。俺们听见就笑话她,谁见过馒头、白糖是嘛(什么)样的啊!家里嘛(什么)都没有,要是有点儿吃的,也得先济老的、小的,哪轮着咱的?
  灯也说:
  有好吃的要留给老人和弟弟。
  平家则是只照顾老人:
  一样,一样地吃饭,吃多吃少有区别,吃好吃赖没区别。但是家里一般有好吃的,都是给老人留着。
  除此之外,有一些家庭在吃饭问题上是不分等级的,农妇们有这样一些说法:
  天天一起吃饭,吃喝都一样。一样吧。那时候都没嘛(什么)好吃的。一样吧。没拿着我不当人,也没过多地宠护。要是有好吃的就一起吃了。一样吧,有吃的全家人一起吃。
  从摄入营养方面来看,性别的偏向还是比较明显的。很多女人都有因为自己的性别而得到较少食物的经历,在照顾男性、照顾长辈、照顾弱者的原则当中,不仅女孩子往往被排在这个序列比较靠后的位置,作为妻子和母亲的女人们更是最受剥夺的人,她们甚至比女儿排得更加靠后。当然,在这里不能排除母亲自愿牺牲自己照顾孩子的成分。总的看来,后村的进食规则带有明显的性别不平等的特征。
  3.教育
  在传统中国社会中,男女两性在受教育的机会上存在巨大差异。这种情况在中国现代化过程中有了明显的改善。从20世纪初兴女学开始,中国妇女的解放实际上是从女子上学受教育开始的。经过了一百年的努力,中国女性在受教育权利上正在拉短与男性的距离。仅以
  1990年为例,15岁以上的文盲、半文盲人口在总人口中占22.2%,女性文盲、半文盲人口占女性人口的31.9%,男性文盲、半文盲人口占男性人口的13.0%。河北省的情况与全国平均水平接近,文盲、半文盲在人口中占
21.6%;在女性人口中占 30.7%;在男性人口中占12.8%。
  仅仅从 20世纪 80年代初到 90年代中期这短短十几年间的情况看,中国社会在教育领域的变化就相当惊人:文盲半文盲人口从
34%下降至16%,下降了一半还多,即
8个百分点。其中女性文盲也从占女性人口的49%,即将近一半,下降至24%,即不到四分之一。美中不足之处在于,文盲半文盲人口中,女性始终占到七成上下,而男性只占三成,这
  种情况没有大的改变。(详见表2-1)
  人数(万) 比例(%) 性别构成(%)
  总计 男 女 总计 男 女 男 女
  1982 22996 7105 15892 34.49 20.81 48.86 20.89 68.11
  1990 18161 5436 12725 22.21 12.98 31.93 29.93 70.07
  1995 14931 4086 10844 16.48 8.98 24.05 27.37 72.63
  自
1950年代以来,中国在男女平等领域中一个最大的变化是,女童从绝大多数不上学到全部进入学校受教育。这一点对中国女性尤其是农村女性的生活产生了绝大的影响,改变了她们的生活方式和整个人生。因为在
1950年代,女生占全部在校生的略多于四分之一的比率,多数的在校女生都是城市人,所以在随后的半个世纪,农村的改变更大于城市。表 2-2表明,从 1951年到
1995年的 44年间,在所有的在校生当中,小学女生比例从 28%增加至 47%;中学女生比例从 26%增加至 45%;大学女生比例从 23%增
  加至35%。
  表2-2 女生在校生比例(%)
  1951 1955 1960 1965 1975 1980 1985 1990 1995
  大学 22.5 25.9 24.5 26.9 32.6 23.4 30.0 33.7 35.4
  中学 26.1 26.8 31.2 29.9 39.2 39.3 40.2 42.2 45.4
第13节:作为女儿(7)
  小学 28.0 33.4 39.1 39.3 45.2 44.6 44.8 46.2 47.3
  合计 27.9 32.9 38.0 38.2 43.8 43.0 43.4 44.9 46.5
  入学率 - - - 84.7 - - 93.5 96.3 98.1
  到本次调查前不久的 2004年,女生比例在各类学校中进一步提高:初等教育的女生比例达到 47%;中等教育中,初中达到47%,高中达到46%,中专达到
55%;高等教育的
  女生比例本科达到44%,专科达到48%。(详见表2-3)
  表2-3 我国各级普通学校女学生数及比例(2004)①
  级别 级别 学生数(万人) 女生数(万人) 女生比例(%)
  高等教育 研究生 博士 16.6 5.2 31.37
  硕士 65.3 28.9 44.15
  普通本专科 普通本科 737.8 323.8 43.89
  普通专科 595.7 284.9 47.82
  成人本专科 成人本科 141.6 70.8 50.02
  成人专科 278.2 138.9 49.92
  高中 普通高中 2220.4 1017.1 45.81
  成人高中 19.4 8.5 43.72
  中等职业学校 普通中专 554.5 305.2 55.04
  成人中专 103.4 50.4 48.74
  职业高中 516.9 249.1 48.18
  初中 普通初中 6475.0 3067.2 47.37
  成人初中 52.5 24.4 46.48
  职业初中 48.8 19.5 39.93
  小学 普通小学 11246.2 5281.1 46.96
  成人小学 384.2 205.0 53.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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