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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几度醉

_9 星无言(当代)
  “阿佑!”
  大师兄一声轻唤,她吓得差点没跳起来,一张脸红通通快要着火一样。
  完了,都是大人不穿衣服害的,她恨恨的扯着衣服想道。
  夜已经很深了,阿佑还埋着头整理药材。
  一灯如豆,阿佑一边看着药材,一边在旁边的纸上记录什么。
  楚慕走了进来,接过阿佑手中的笔,“我来记吧!”
  阿佑笑眯眯的抬头看他,“好!”
  一人叫着药名,一个记录,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灯光下,身影相叠,说不出的亲密和谐。
  温夷收回了跨进门的脚,悄悄离去,不忍打破了这刻的温馨。
  “阿佑真的很喜欢医术啊!”
  烛光里,她认真的侧影,温暖动人。
  真愿时光就此停住,她的世界里,陪着的人,是他。
  仿佛入了魔般,他的手伸了出去,停在她的发间,“阿佑,太医院中医术高明之辈比比皆是,御书房中也有数代珍藏收集的医书孤本,我带你去看,好不好?”
  阿佑忽然打了个寒颤,低着头继续整理着手中的东西,好一会儿,才小声的说,“阿佑跟着师父和师兄学就好了。”
  “阿佑,你在害怕?”阿佑那一刻的异状,他察觉到了,有些迟疑的看着她,“你以前,曾经发生过什么吗?”
  阿佑咬着唇,想着在王府之中,浑身血液流尽时的寒冷和绝望;
  或者在更远之前,二话不说,便将他们贬入凡间时所谓天家的无情。
  似乎越接近高位,越让人觉得冰冷和恐惧。
  “阿佑?”楚佑蹲下身去,抬起她的脸,却被她满脸的泪给吓了一跳。
  阿佑扑入他怀中,紧紧的抱着他的脖子,“大人,你不要变。”不要变成什么样子?她也说不上来,只觉得现在这个大人是不真实的,仿佛随时都会消失。
  “大人,你不要变。”不要变成她害怕的样子。
  楚慕轻抚着她的头发,“傻丫头,别乱想,我不会变的。”
  不,你会变的,阿佑轻轻抽泣,回到真实的世界,他就会变的。
  阿佑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的笃定,但是她知道,大人会变的,会变成让她哭让她难受的大人。
  “阿佑,”楚慕捧起她的脸,仔细的看着她的神情,“你喜欢我吗?”
  “喜欢。”她当然喜欢,这是她的大人啊。
  “那么,为什么不愿意嫁给我呢?”
  拇指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如果喜欢,为什么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呢?”
  一个湿热的吻,轻轻落在她的眉间,“阿佑,我喜欢你,我想照顾你,一生一世。作我的妻子,我陪你学医术,陪你天南地北搜寻药材,陪你救人,陪你到老。”
  这一定是世间最动人的情话,更何况,说这话的人,是这样一个丰神如玉的男子。
  阿佑被盅惑了,她靠在他的胸前,听着他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一个“好”字在她舌尖翻滚了几次,她已经能感受到心头陌生而熟悉的甜蜜,似乎是她在梦里期待过无数次的画面,忽然在这一刻变成了真实。
  可是,她终于没能说出口。
  光有喜欢是不够的,她抬起头来,看着他线条优美的下巴,努力的微笑,“大人的新娘子,不是阿佑。”
  大人的新娘子,一定是最优雅美丽,聪明动人的,就如同流云仙子那样。
  他们,都有着高高在上,让人仰视的风采,“大人,我这样的笨丫头怎么有资格站在你身边?”这是你说过的话,你忘了吗?
  “谁说过这样的话?阿佑一定可以站在我身边的。”
  “大人没有说过吗?那一定是在梦里吧。”梦里的大人,说过这样的话,阿佑望着远方,眼神迷离。
  在雪山待了几月,收集了无数药材,还是楚慕调了王府的人,才将几大车药运回药王谷去。
  阿佑待在雪山脚下,却不想离开了。
  满满一山药材,她要是全都清理出来,可以救好多好多的人。
  温夷本来也有此心思,只是心疼阿佑才没有提出来,一听阿佑自己愿意,喜得笑颜逐开。
  惟有楚慕,依依不舍,“阿佑,府中传讯,有事速归。我得回去一趟,你不能陪我一起吗?”
  心底,还是盼着,她能陪他一道回去,带回去见过了父母,再想办法将终身大事定下。
  “大人,你不用管阿佑,你去忙你的事吧,阿佑会照顾好自己的。”阿佑吸吸鼻子,虽然有些伤感,却还是推着他走。
  大人再好,还是要回到他的世界去的。
  “阿佑,你等我。”
  大力的将她一抱,翻身上马而去。王府侍卫紧随其后,卷起阵阵尘土。
  “怎么,舍不得?”突然阴风阵阵,有人的声音从身后冒了出来。
  “影?”阿佑飞快的转过来头,惊喜的看着来人,“影!”她大叫一声,扑了过去。
  楚影黑着脸,任那猛扑过来的人紧紧抱住,又笑又跳的问,“影,你什么时候到的啊?影,你怎么没告诉我你要来呢?影,师父让你出谷啊,你是不是伤好了?”
  楚影眉头越皱越紧,终于忍不住吼一声,“闭嘴,吵得我耳朵都快聋了。”
  阿佑撒了手,委屈的扁着嘴看他,“影!”可怜兮兮的唤一声。
  楚影的脸色变了又变,终于说道,“刚到,没来得及告诉你,好得差不多了。”
  说到这里,突然咬牙切齿的揪着她的耳朵,“你的问题我回答完了,现在我来问你,本来说好要去的地方,怎么临时更改路线了?更改了路线,怎么不通知我?说了让花翩翩跟着怎么敢把他药倒?让你离别的男人远一点,怎么还跟他搭上了,哼,还一副依依惜别,情深义重的样子!”
  阿佑扯扯他的衣襟,讨好的凑上前来,“影,你的问题好多,阿佑记不住。可是,影,你之前说的话,阿佑都有记住哦,我每天都有想你的,睡的时候想,醒的时候也想的。”
  “扑哧!”有人不知死活的在不远处笑出声来,楚影恨恨的瞪了她一眼,紧绷着的脸却怎么也忍不住放软了几分,“怎么这么笨,几个问题都答不好。”清咳一声,不自在的警告了别处的某人一眼,才低声问道,“真的有想我么?”
  “嗯,影,我很想你的。”阿佑知道影是消了气,开心的跳进他怀里,小脸在他胸膛蹭了蹭,“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哼!知道我会来?要不是王府的人得了消息,我还不知道你跑到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来了,你到底是想让我在别处找多久?”
  听着他气哼哼的声音,阿佑不知道怎么的,就是想笑,她环住他的腰,“我知道影一定会找到我的,不管走到哪里,都能找到。”
  头顶上那人又哼一声,却也只是蹦出一句,“以后再来慢慢收拾你。”就已经双臂收拢,将她抱起来,往自个儿怀里塞了。
  是梦是真
  温夷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桌上的木匣,双目赤红,
  “楚影,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为着一株香馥草,累及上百条人命?”
  楚影抬起头来,目光冷然,“上百条人命,那又怎样?”
  温夷咬着牙,“怎样,你说怎样?阿佑宅心仁厚,天性淳良,若她得知你为她去抢这株香馥草,劫了别国贡品,害得别人满门抄斩,你说说看,她会怎么样?”
  “先前只是听说邻国有贡品丢失,闹得沸沸扬扬,我就已经在怀疑,想不到竟然真的是你。楚影,你,你……”
  楚影昂着头,毫不退缩的与他对视。
  温夷怒极反笑,“楚影,以你的心性,实在不足以匹配阿佑。与令兄相比,你实在差得太远。”
  楚影霍然起身,一旁的花翩翩手疾眼快的拉住了他,“影!”
  楚影眼中隐隐有风暴凝聚,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狠狠的压下已经涌到胸口的狂怒,他开口,“我只要她好好的,其他人,是生是死,与我何干!”
  直直的盯着温夷的眼,“至于我与我的兄长孰优孰劣,也还轮不到你来评判。”
  “是,是轮不到我。”温夷大笑,“或许阿佑早已经做了选择,所以才愿意与楚慕肌肤相亲。”
  “砰!”的一声,楚影掌下的桌子轰然塌下,花翩翩险险将那木盒抢在手中,却还是吓出一声冷汗。
  “你说,什么?”楚影一手揪住了温夷胸前的衣襟,一字一顿的问道,“你刚刚,说了什么?”
  温夷冷笑,“你没听错,阿佑与楚慕有了肌肤之亲。阿佑倾心之人,绝无可能是你这等绝心冷情之辈。”
  话声未落,便被一掌挥了出去,重重的撞在墙上,滑了下来。
  花翩翩只来得及将他扶住,楚影的衣角就已经消失在门外,“影!”他高喊一声,着急的想要跟过去,却又不敢放开这厢脸色苍白血气涌动的温夷。
  只得苦笑,“你何苦这样激怒他,他脾气上来,十头牛也拉不回。”
  抹去嘴角的点点嫣红,温夷咳了几声,恨声道,“这样最好,省得误了阿佑的终身。”
  花翩翩将他扶了起来,“我得过去看看,如果他气红了眼,只怕今日便是那丫头的忌日,哪里还有什么终身可言!”
  就怕他气急攻心,做出什么难以挽回的事来,那可就真不是闹着玩了。
  阿佑还抱着枕头,睡得香甜,猛然听到一声巨响,眼睛还没睁开,就又连着第二声巨响,与此同时,身体一沉,掉到了地上。
  怎么了?地震了吗,阿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就看见自己连人带被躺在四分五裂的床板上。
  揉着眼睛,还没搞清怎么回事,就被一人沉沉的压住,一只大掌卡在脖子上,四目相对,对上一双血红的眼。
  “影?”
  他的气息急促的喷在她脸上,声音里没有半点暖意,“说,你和他在哪里肌肤相亲,你哪里曾和他相亲?”
  “影?”阿佑只觉得那手越掐越紧,一张脸涨得通红,快要喘不过气了,“影,我好难受。”
  视而不见她的痛苦,楚影只死死的盯住她,“你在哪里,和他肌肤相亲?”
  “影!”阿佑使劲去拉他的手,脸色慢慢变青,急得眼泪都掉了出来。那眼泪顺着眼角,缓缓滑下。
  楚影目光一动,松开了手,整个人却无力的躺在她身上,将脸埋在她颈间,“为什么会和他肌肤相亲,为什么要和他肌肤相亲?阿佑,阿佑……”语气渐渐哽咽,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已经凝结,再没有办法动弹。
  阿佑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不明所以的抱住了身上一直在颤抖的人,心下惶然,“影,你怎么了?”这样的影,她从来没有见过。
  脸颊一阵湿热,阿佑吓得动都不敢动,似乎有些不敢置信,“影,你哭了吗?”
  门外,花翩翩拉住了温夷,好半响,才说道,
  “他的感情,从来不懂得变通,如果阿佑的选择不是他,那么最后的结局只能是两种,毁了她,或者毁了他自己。”
  而阿佑,听着他杂乱的抽气声,只觉得身体的某处,也很疼,“影,你不要哭,你再哭,阿佑也要哭了。呜~~!”
  楚影动也不动的俯在她身上,听着她的哭声,从小到大,越来越伤心。
  好一会儿,他才撑起身子来,眼睛红红的望着她。
  “影,别人欺负你了吗?”她抽抽答答的问他。
  楚影抿紧了薄唇,也不说话,只伸出了一只手,慢慢擦去她满脸的泪水。
  “影!”阿佑轻轻抚过他的眼睛,“你为什么哭了?”
  “你为什么哭?”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看见你哭,我就想哭了。”
  楚影深深的看着她,慢慢俯下身去,将脸贴在她的脸上,眼睛又一次热了,“真是个笨丫头。”
  “阿佑!”他闭着眼睛,轻轻叫她。
  “嗯!”阿佑抱紧了他,应道。
  “阿佑,你喜欢楚慕吗?所以才愿意和他有肌肤之亲?”你要是喜欢他,要是喜欢他的话,……他的睫毛轻轻颤动着。
  阿佑似乎有些明白了影的反常,不由得扁扁嘴,“影,那我说了,你不要生气啊!”
  楚影心下一紧,“嗯!”了一声,他当然不会生气,他只会,杀人。
  阿佑动了动,嘴巴刚好凑到他耳边,“我不小心被雪盖住冻晕过去了,大人为了救我,就脱了衣服,帮我驱寒。”
  楚影猛地撑起了身子,激动的看向她。
  阿佑看着他的神色,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小小声的说,“影,你说了不生气的哦,我都说了不小心才让自己受伤的,而且很快就好了,不算不听话的。而且,我是一下子晕过去的,所以没来得及想你,其实我平常睡前都有记得要想你的,唔……!”
  楚影的吻,直直的印了下来,贴着她的唇。那湿热,带着急切,探向她的唇间,直至钻入她口中,攻城掠地,不留余地。
  “阿佑!”他的唇,密密麻麻的吻过她的额头,她的眼,她的脸,她的颈,阿佑只觉得浑身燃起了火焰,迷迷糊糊的烧得不能思考,无助的抓紧了身下的被子。
  突然身上一凉,他的手,划开了她的衣襟,露出精致的锁骨。
  他的唇,带着灼热的温度烫上,阿佑猛地睁开了眼睛,脑海里滑过了大人的脸。
  她看见,她在皓月宫的门口,不停的张望,直到望见大人的身影,就欢快的奔过去;
  她看见,她守在门口,听房内有没有大人走动的声音,然后不停的烧水,送水,再烧水,再送水,直到听见大人起身,用了热腾腾的水洗脸,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
  那些场景,都是记忆里没有却仿佛在梦里出现过的一样,那么陌生,又那么熟悉。
  从心底深处涌上来的酸涩,冲淡了此刻的火热,阿佑抱住了楚影的脖子,“影!”她哽声道。
  楚影止住了动作,不断的调整着呼吸,最后,深吸一口气,翻身仰面躺下,左手一捞,便把阿佑抱到了身上,“别怕,我不会怎么的,我只是不想你身上带着他的气息。”
  阿佑趴在他身上,感受着脸侧紧贴着那具身体带来的温暖和安心,眼神却慢慢变得迷惑,她何时做过的那些关于大人的梦?
  为何那梦境如此真实,清晰得仿佛那时的心情她也感同身受。
  “阿佑,给我做妻子吧,我们很快,不,明天就成亲。”
  又是做妻子?阿佑瞪大了眼睛,放弃了脑中奔腾的奇怪梦境,不解的问他,“影,为什么大家都要成亲?”大人这样说,影也这样。
  楚影低下头来看她,忍不住又在她脸颊上啄了一下,“阿佑,做了我的妻子,你就可以光明正大的霸着我,要找药的时候,可以找我陪你;你冷的时候再被冻得昏迷的时候,可以让我脱了衣服为你驱寒;你饿的时候,可以找我要吃的;你想要打人的时候,可以拿我的手打。你看,你成了我的妻子,我就变成了你的,你想想,很划算,是不是?”
  阿佑咬着唇,一样一样的想着,似乎是很划算啊!
  她偷偷的望他一眼,“那做了你的妻子,是不是可以看你不穿衣服的样子?”不知道,影不穿衣服的样子会不会和像她之前想像的那样呢?
  楚影忍住笑意,“嗯,阿佑什么时候想看都可以。”
  再想,再想一想,“那,影,你也是你自己死掉也希望我幸福吗?”
  狠狠的一瞪她,“想得美,我自己死掉成全你和那些野男人吗?想都不要想,重来。”
  “那我不要。”阿佑坐直了身子,大声的说道。
  “不要就不要,你还敢大声跟我说话了?”楚影也大声的给她吼回去。
  阿佑看着他,有些委屈,“影你好凶。”
  “谁让你不要的,活该!”
  不是谁都可以
  花翩翩看着楚影,似笑非笑,“你在和阿佑闹别扭?”
  “没有!”楚影反身,斜刺出一剑,抖落满地枯枝。
  “没有?”花翩翩提高了音调,“那怎么无聊到在此练剑?”
  楚影看都不看他一眼,自顾自舞得欢,“她在用功。”
  花翩翩略一思索便明白过来,脸上,便有了明明白白的疑惑,“影,你还真打算让你的世子妃抛头露面的行医济世啊?别说你了,公主驸马能答应?高高在上的那位能答应?如果阿佑真喜欢,以后有空,带她逛逛太医院,也就该足够了。”
  手中的剑挥得虎虎生风,楚影撇嘴,“太医院那些个老顽固,能教她什么?别把我这个笨丫头教成个呆丫头,我就该庆幸了!”
  收了剑,走过来擦擦汗喝了口茶,才将目光转回药房那边,“她并不适合在王府中生活,我也不想憋屈了她,府中有兄长孝顺就好了,反正双亲也没寄望过我。逢节的时候,若父母想我了,便带着她住上几日,其余的时候,便随着她好了。”
  花翩翩瞠目结舌,半天合不拢嘴,“你还认真想过了?”还想得那么远?玩世不恭的家伙,居然变成了娶妻随妻的人物!
  楚影瞪他一眼,很有些不满的意味,“我的婚事哎,当然得好好的想。”话到这里,又看了看药房那边,恨恨的哼了一声,“本公子都已经想了这么多了,那个笨丫头还没开始想。真不知道珍惜!”
  那语气,很是恨铁不成钢。
  花翩翩早已经石化,还得需要点时间去慢慢消化。
  他是知道自家主子对这丫头用了心,可却想不到,岂止是用了心,竟是已经赔了心!
  “阿佑,你在做什么?”温夷拿着阿佑新配的药闻了闻,眉头皱成了一座峰,“这香馥草极为难得,师父特意让楚影带来了配药的方子,你怎么改了?”
  阿佑也不反驳,只睁着眼看他,“师兄,阿佑的病,时有时无,你知道什么原因吗?”
  温夷顿住,半天不说话。
  “师父呢?师父也不知道吧?”
  叹一口气,温夷摸摸她的头,“阿佑,这香馥草,举世难求,对你的身体定是大有好处的。你当时几乎已经断了气,这香馥草仍是能救你回来,说不定也能就此断了你的病根。乖乖的喝了,别让大家担心。”
  阿佑这次却没有顺着他的话,反而摇了摇头,“这些时日,我已经仔细查阅过医书了,我知道自已的身体,虽说有了影的血,但是当时师父救我,其实也是误打误撞,并没有十分的把握吧?”看到温夷的默认,阿佑也就接着往下说,“所以这香馥草对我也不一定有用,我已经喝了半副药,根本没有感觉。可是对影不一样,他这段时日伤筋动骨,虽然现在表面看来好了,却仍是伤了元气,我们都知道,这药,对影更有功效。”这几日,影有时会抱着她睡,她虽然向来好眠,可是影与她这样亲近,他身体的异状她怎么可能感受不到。脉相亏损,虽然他内力深厚,一时半会看不出来,可是以后,难免于身体有损,所以她才将另外半株香馥草的药方,偷偷改成了给影的。
  “胡闹,简直是胡闹!”温夷脸色一沉,“你可知道这药是他多辛苦给你找来的?”
  阿佑低了头,好半响,才闷闷地说道,“我知道。”
  这次轮到温夷震惊了,她知道,她知道什么?
  阿佑深深地吸一口气,“那天在小镇上,听到有人说贡品的事,我就发现师兄神色不对,当时还想怎么别国的事师兄也那么关心。后来,影来了,还带了药,我就知道了。”
  “阿佑,那你,不怪他吗?”温夷小心翼翼的观察她的神色。
  阿佑有些苦恼的抓了抓头发,“有人死了,我是很难过,也很内疚。可是,可是……”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可是我知道影是为了救我,所以是阿佑不好,跟影没有关系。”
  抬起头来,看着温夷,“师兄你也不要怪影,好不好?你如果还是很生气,就生我的气吧!”
  现在的影,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以前大人说过的,世间万事万物,相生相克,没有完美。影想要救她,就没办法兼顾那么多人了,所以归根到底,错的人,是她。
  “他不管做了什么,你都不会怪他吗,即使,他视人命如草芥,做了你最不能容忍的事情?”温夷慢慢平静下来,问了她这句话。
  阿佑并没有立刻回答,她很努力的想,想影所有可能会做的事,也想着,影做了那些事后,她会怎么样。她一件一件的想,直到想到后来,把所有能想的都想了一遍,才认真的回答了温夷。
  “如果影真的做了很不好的事,我会很伤心,很难过,但是我还是想知道原因。如果影认为他是对的,他的原因就可以说服我,那么不管别人怎么说他错,我都不会怪他;可是如果我也认为影错了,我就努力说服他,我相信影不会是没有理由就想做坏事的人,如果我也没办法说服他,那么,就一定是有什么不得已而为之的理由,那我就和影一起错吧,一起错的话,我自己也就没理由怪他了啊!”
  想到这里,眼睛一亮,她就自己笑了起来,她真聪明啊,想得到这么多。影还老骂她笨丫头呢,他都不知道她其实一点也不笨。
  “阿佑,你?”温夷看了她半响,也跟着笑了起来,叹口气,“算了,由你们去吧,我只当没看到。”
  拍拍她的头,继续叹气,“能娶到你的那个人,一定是世间最幸福的人吧,也不知道是哪个家伙能有这种运气了!“
  拉着阿佑坐了下来,脸色一整,“阿佑,不知道你以前是过着怎么样与世隔绝的生活,可是有些事情,师兄还是得多说两句。”
  “师兄要说什么,我去拿笔和纸。”看师兄那么严肃的样子,该不会要教她什么高深的医术吧,她脑子不好,得找纸笔记下来,省得忘了。
  “别了,你自已听着就好!”温夷连忙按住她,“世间女子,最重名节,即使与心仪的人相处,成亲之前也应该发乎情止乎礼。师兄知道你心思单纯,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念头,可是有些时候,世间的一些俗礼还是要遵守,不然怕你以后惹麻烦。”
  “一些亲密的行为,你只能对你喜欢,并且决定以后要成为夫妻的人做,也只允许这个人,对你这样做。其他的人,就不要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误会了。”
  温夷自己也是个没有成亲的男子,对着这么大个师妹说了这一番话,自己都是脸红得快要烧起来了,隐晦的说完之后,才深吸口气,不自在的问眼前听得眼都不眨的阿佑,“你明白了吗?”
  阿佑眨眨眼睛,似懂非懂的点头,“明白了。”
  温夷抚额,也不知道她明白到什么程度,他也算是尽力了。话说,那些当人家爹的,不知道是怎么当出来的。
  看着阿佑小心翼翼的把药倒出来,温夷不由得又问了一句,“你要怎么让楚影喝这个药?”要是他知道这药里还加了香馥草,怎么可能还喝得下去,肯定是先要抓着眼前这小丫头狠狠骂一通才算罢休吧。
  阿佑吹了吹,用一块帕子垫着又端到茶盘上,才奇怪的看他一眼,“就端给他喝啊,影又不是小孩子,难道喝药还要人哄。”哄人那样的,她可不会。
  呃?就这样?
  温夷摸了摸鼻子。
  “影!影!”人还没到,声音就先传了过来。
  嘴角的弧度,忍不住扩大了一些,楚影放下正擦拭着的剑,对着花翩翩挥了挥手,“你先下去。”
  花翩翩忍住笑,“知道了,留给你们两个人慢慢享受这良辰美景。”
  楚影理都懒得理他,双眼只盯着那个嫩黄色身影走过来的方向。
  “影,你看,我给你熬的哦!”阿佑端着一碗药,很期待的望着他,“我熬了好久,你看,我脸都烤红了。”
  看着一下子凑得很近的脸蛋,楚影认真的看了看,果然红通通的,伸手轻轻拂了一下,却几乎没什么力道,“好好的熬什么药?”皱着眉,“等会让翩翩拿点药给你擦擦。”
  “嗯!”阿佑笑得开心,“那影你喝吧,阿佑第一次给人配的药,还熬了这么久,师兄都骂阿佑没用,说你肯定不会喝,影你喝好不好?”
  那个死温呆子,阿佑可是他最小的师妹,都不知道多心疼点。她才第一次配药,就这样打击她积极性,看来得好好跟他沟通沟通了。
  楚影想着,伸手就端了托盘上的药,一仰头,喝了。
  阿佑大大的笑了开来,转回头,兴奋地大叫,“师兄,你看吧,我就说影会喝吧!”放了托盘,就抱着影的胳脯,开心至极。
  温夷只能无语的做了一个与他形象极不符的动作,翻翻白眼,再然后,顺从民心的被花翩翩拉走了。
  他真的把那两个人想得太复杂了,完全就是两个单纯的笨蛋。
  楚影咂咂嘴,不是很苦,还带着点清香味,这才想起来要问,“你给我配的什么药,做什么用的?”
  阿佑把头靠在他肩上,蹭了蹭,“随便配的。”
  “哦!”楚影点点头,也不甚在意的样子,拿过旁边的剑,“给我拿着剑!”
  阿佑接了过去,楚影便开始擦了起来。
  阿佑看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影,你的右手能不能给我看看,我听人说,你生下来右手就握成个拳头打不开的。”真奇怪,她都好奇很久了。
  楚影看了她一眼,也没多说什么,就让她把手中的剑放下,再把自个儿的右手放到她手中。
  完全忘了,以前凡是见过他长袖下右手的人,非死即伤的。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或许从她第一次完全不以为意的把他的右手当衣架的时候,就已经不太在意了吧。
  阿佑握着他的手,翻来覆去的看,“看起来很正常啊,就是个握成拳头的样子,影,真的打不开吗?”
  楚影摇了摇头,“没打开过。”
  伸手戳了戳,“那能感觉到疼吗?”
  瞪她一眼,“只是手舒展不开,又不是残了,当然有感觉。”
  阿佑又抱着上看下看的看了一会儿,索性两只手包住,使劲按了按,“影,你这个拳头的大小有点奇怪哎,中间拱起来。”
  楚影挑了眉,以往从来不曾细看,这听她一说,才感觉是有那么一点,另一只手握成个拳头放在一起比较了一下,明显右手拱起的弧度要大一些。
  狐疑的用左手握住右手拳头,使了几下劲,才道,“掌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软软的。”
  “真的啊?”阿佑惊叹道,双手又抱着左看右看,恨不得能透过缝隙看到点什么的样子。
  “别看了,这么多年都没有舒展开,我还不信你随便看看就看开了。”
  阿佑丧气的扁了嘴,正想说什么,却猛地跳起来,连带地,飞快放开了他的手。
  “你又怎么了?”楚影不解的看着她的动作。
  “师兄说的,不能随便对别人做亲密的动作。”师兄下午才教的,她有记住。
  楚影的脸黑了又黑,那个惟恐天下不乱的大呆子,又想搞什么破坏了,大掌一捞把她拉了过来,锁在怀里,“他说得没错,你以后绝对不能对别人做。”
  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得意的扬头,“但是我不是别人。”
  旧梦
  “影,你是在做什么?”夜已经很深了,阿佑放下医书,才发现她以为早去睡的影,还在地上摆弄着什么。
  楚影随手放下手中的东西,站起身来,揽住凑了过来的阿佑,看了下她的脸色,“困了?”
  “嗯!”阿佑将头靠在他肩上,闭了闭眼睛。
  “走吧,去睡了。”楚影拉着她。
  阿佑迷迷糊糊的往前一步,不小心踢到了什么,往下看去,却看到先前楚影摆得乱七八糟的一堆石块,“影!你这些是摆的什么?”难道影这么大的人还要学孩子过家家?
  “无聊打发时间的。”楚影回头看她一眼,“说是困了还不去睡,本公子等你这么久我容易么我?”
  阿佑走了几步,又转头去瞅瞅那堆东西,“影,这是你喜欢的啊,你教阿佑好不好?”以前她看见过师父和师兄对弈,可是要两个人一起玩才有意思,影一个人玩多悲惨。
  “你想学?”
  “嗯!”使劲点头,笑眯了眼,“阿佑想跟影喜欢一样的东西。”
  再伸手拍拍他的肩,“影,以后阿佑陪你玩。”
  楚影看着她,眼中柔光一片,“好,明天教你。”
  阿佑心满意足的躺在床上的时候,还想着影答应明天要教她的东西。忍不住笑弯了嘴,把脸埋在枕头里,还压不住那升腾的笑意。
  其实做人很好,大人教她种花种草,还教她穿衣服,梳头,教她好多好多的东西。
  影也教她,教她做好吃的饭菜,还教她弹琴……
  心猛地一阵抽痛,她连忙捂住,静静等着那疼痛过去,还好,只痛了一下。
  阿佑捂着胸口,却开始茫然,影什么时候教过她弹琴了?
  可是脑海里,却明明有着那样的印像。
  这一晚,阿佑翻来覆去,睡得并不好。
  总是有些支离破碎的片断在不停的闪现,似梦似真,搅得她心烦意乱。
  凌晨的时候,她抱着枕头,索性从床上跳下来。
  楚影睡得正熟,却忽然心念一动,睁开眼来。
  那气息?他侧过头,看那偷偷摸摸伸进一个头来的阿佑。
  阿佑抱着枕头,轻手轻脚的推开门走了进来,又悄悄的转身掩上,楚影连忙闭上眼睛,只留一条缝,看着她踮起脚尖,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
  然后,站在床边,也不说话。
  等了一会儿,始终不见动静,楚影终于忍不住睁开眼睛,“阿佑,你在干什么?”
  阿佑吸吸鼻子,把手中的枕头抱得更紧,可怜兮兮的望着他,“影,我睡不着。”
  楚影无力的叹一口气,往旁边移了移,将被子掀开,“过来。”
  阿佑立即笑颜逐开的钻进被窝去,在他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满意的闭上眼睛,“影,睡吧睡吧,一起睡。”
  楚影低下头去,小丫头抱着枕头蜷在他怀里,露出了极安心的笑容,“阿佑?”他轻轻唤道。
  阿佑往他胸膛上拱了两下,睡意涌了上来,“影,阿佑好困,要睡了。”
  楚影瞪了她半响,嘴角慢慢浮起灿烂的笑容,“阿佑,我们成亲吧,成亲了你就可以每天晚上都抱着我睡哦。”
  那话,怎么听都有诱哄的意味。
  “好!”阿佑的声音,迷迷糊糊的从他怀里传出来,却也够竖着耳朵的他听个真切。
  双臂一收,他搂紧了怀中的人,干脆的说,“那好吧,我也同意了,天亮就叫花翩翩去办。”
  阿佑沉沉睡去,浑然不知她在半梦半醒间,作下了怎样的承诺。
  阿佑一觉醒来,已经日上三竿了。
  她觉得今天的影很奇怪,是因为她起得晚了吗,要不然怎么影的笑容怎么看怎么怪异。
  大师兄也很怪,一边看她一边摇头。
  翩翩公子?倒是不怪,因为他好像出门办事去了。
  “影,你说了今天要教我的,你没忘吧?”算了,不管了,阿佑扯着影的衣襟,问道。
  楚影含着笑意,点头,“没忘。阿佑,你说的话,你也没忘吧?”
  “没忘啊。”影才来没几天,她说过的话,怎么可能这么短时间就忘掉。
  大手一挥,极潇洒的转过身,楚影走了几步,才转回来看她,“还站在那里干嘛,不是要学吗,还不快点过来?”
  楚影之前在沙盘上演练的,当然不只是对弈,一个字之差,应该是对阵。
  舞文弄墨的,楚影是不太感兴趣,可是于武学兵法之道,他却是醉心钻研,想必他的天性里,就隐藏着噬血的因子吧。
  当然,这些对阿佑而言,没有那么复杂,只有唯一一个理由,对弈也好,对阵也罢,都是陪着影玩的一种游戏。
  兵者,诡道也。
  楚佑本来闲散的神色,慢慢变得严肃。
  阿佑当然不是绝顶的聪明,可是她的想法跟大多数人不一样,你猜忖着她应该百转千回,她却迎面而出,你以为她要直面迎上,她却又从旁边跑了。
  两军对上之时,知已不知彼,真正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
  楚影盯着阿佑,嘴角慢慢浮起了笑容。
  阿佑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摸了摸脸,又看看自己衣服,“怎么了?”
  楚影摇了摇头,笑得意味深长,“我是在想,我可能捡到个宝了。”
  宝,什么宝?阿佑莫明其妙的看着他,“影,你在看什么?还有啊,影,你看这个,我这样摆好不好,把你围住了哦。”
  楚影往下瞟了一眼,再是个宝,也还是需要时间磨练的,伸出手指去,略略改变了下阵形。
  就听见阿佑沮丧的声音,“啊,又输了。影,明天我们再玩,等会要陪师兄去捡药了。”
  “今天不去。”
  “为什么啊?”
  楚影伸手将她拉了起来,“吃完饭,下午带你去买衣服。”
  “好好的买什么衣服?我还有很多件呢,师姐给我买的。”
  “给你买你就穿,话那么多干嘛?”
  阿佑于是乖乖的闭嘴。
  “师兄,你把药收起来干嘛,都还没干呢。”阿佑在屋后看见了正在收拾药材的温夷。
  温夷细心的把药材一株一株的理好,再放入旁边的竹篮中,边说道,“收拾好回药王谷了,花翩翩已经回王府中准备,我们也该忙了。”
  阿佑走过来,帮手收拾,“师兄,翩翩公子回王府跟我们要回谷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大家都这么奇怪?
  温夷揉了揉她的头发,“这么稚气未脱的丫头,居然要出阁了。有得楚影苦的了。”
  阿佑将温夷的手拉下来,嚷道,“大师兄,我好不容易才梳好的头发,不要弄乱了,影说等会要去街上买衣服呢。还有,哪个丫头要出阁了?”
  “不是你要成亲了吗?”温夷奇道。
  阿佑“呼!”地站了起来,“成亲?我要和谁成亲,谁说我要成亲了?”
  温夷也皱着眉头站起来,“不是楚影今早说你答应要成亲了吗?”
  “我哪里答应……”却忽地想起来今早迷迷糊糊的听见影在说什么成亲,当时胡乱答了句什么就睡了过去。该不会是?阿佑的脸色开始变得苍白。
  “阿佑?”温夷担心的望着她。
  “我去找影。”阿佑转过身就要跑开,却被温夷一下子拉住。
  “阿佑,跟楚影成亲有什么不好?”
  楚影对阿佑的情意,任谁都看得出来,虽然对他的有些处事方式不太认同,却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用情,的确足够打动人。
  楚慕虽然也不错,但是毕竟身为大世子,将来必定再袭王位,身负厚望重责,其性格湿润如玉,恐怕会为了别的人别的事而委屈了阿佑。
  相比之下,楚影算是更为合适了。
  他想了一早上,才说服自已,放开个人的偏见,毕竟小师妹的幸福,要重要得多。
  阿佑被这个问题问住,脚步慢慢停了下来。
  温夷这才淡淡一笑,“阿佑,你仔细想想,跟楚影成亲有什么不好?他疼你爱你,也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照顾你,你也是喜欢他的,和他生活一辈子,应该不是那么难的事。”
  “我是喜欢影,可是那跟成亲是不一样的。”阿佑咬着唇看他,“我也喜欢大师兄,二师兄,师父,翩翩公子,大人,师姐。”
  温夷拍拍她的头,“阿佑,你确定你的喜欢,对所有人都一样吗?”
  阿佑疑惑的望着他。
  温夷也不再追问,只是想着他观察到的一些事,“你会对着楚影撒娇,但是你会对着花翩翩撒娇吗?你睡不着的时候,会想要去找楚影,为什么对着他你就能安心的睡了,对着另外一个人,你还可以吗?你发病的时候,会忍着不让我们知道,连哼都不哼一声,楚影在的时候,你却在他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差点没把他手臂上的肉咬下来。阿佑,你仔细想想,如果都是同样的喜欢,为什么你的感觉会如此不同。”
  阿佑的脸色,随着温夷的话,一点一点的苍白。她想要说些什么,却觉得那些都说不出来。
  她会对着影撒娇,因为那是影,那是自然而然的一种行为,她从来没有去想过理由;
  她会在影的气息里安心睡觉,那只是因为她的感觉,感觉想睡就睡了;
  她会在影的怀里哭,是因为她想要哭,想哭所以就哭了。
  她也在想,同样都是喜欢,为什么这些喜欢又这样不同?
  “阿佑,如果跟楚影在一起,会让你这样开心,那么就这样开心的一辈子吧,什么都不要去想了。”
  一辈子?阿佑迷离的抬起头,眼泪毫无预兆的掉了下来,猛地甩开温夷就往外跑去。
  “阿佑!”温夷在身后唤她。
  阿佑没有回头,她哪里有一辈子,她是一株草啊,怎么陪影一辈子?
  跑了出来,却不知道要跑到哪里去,盯着白茫茫的雪山,阿佑的心,一阵阵的抽痛。
  温夷站了半响,隐隐的有些担心,忙从后院转出来,前面没有看见阿佑,“楚影,你看见阿佑没?”他冲到书房里,满头大汗。
  楚影放下正在琢磨的衣服样式,看了他一眼,“阿佑不是去看你理药了?”
  “我告诉她成亲的事,她哭着跑了出来,我本来以为她是要来找你的。”
  楚影脸色一变,推开他,身形就闪了出来。
  “阿佑!”
  “阿佑!”
  阿佑坐在一个山凹里,听着风里断断续续传来的呼唤声,她知道,是师兄和影在找她了。寒风里,她脸色铁青的抱膝坐在雪地上,忍受着胸腔里刀割似的疼痛,无法开口,也不想开口。
  她在人间太久,久到都快要忘了,她是一株紫草啊!
  怎么陪影一辈子,怎么陪着影,变成小为说的那样,慢慢变老,老成老公公老婆婆?
  泪水滚烫的一滴一滴掉在雪地里,又很快的融化。
  如果影变成老公公之后不在了,她是不是又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一个人,就像现在这样冷,像现在这样痛,再没有人来管她了。
  成亲
  很冷,很痛,也很惶然。
  阿佑紧紧的抱着自己,仿若那是她最后的救赎。
  “阿佑!”
  是谁在耳边焦急的呼唤?
  是谁将她轻拥入怀?
  是谁给了她眷恋不舍的温暖?
  楚影又急又痛,远远的看见她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样子,只觉得那一刻心都停止了跳动。
  急急的将她抱起来,探向她鼻间的手指,颤抖得不能自已。
  她的脸色那么苍白,似乎与这漫天雪白,溶为一体,冰冷得不带一丝生气。
  要拼命的控制自己的心跳,才能感受那若有若无的气息。
  “阿佑!”轻舒一口气,将她紧紧的抱住,还好,她还在。
  暖暖的气息拂在脸上,阿佑睁开眼来,触目所及的,便是那放大了的俊逸脸庞。他的体温慰烫着她,之前冷彻心肺的寒意,顷刻间远去。
  很舒服,也很幸福,幸福得她的眼睛又微微发热了。
  要在此刻,她才开始懂得,她有多么喜欢他的陪伴。那么喜欢,喜欢到光想着有一天要离开,就已经难过。
  影,不要走,不要丢下阿佑一个人。
  她伸出手去,沿着他脸的轮廓,慢慢滑下,他眼睛下面,有大大的黑青,下巴上,也冒出了一圈青黛,刺得手麻麻的。
  下滑的手猛地被握住,那霍然睁开的眼睛里便流淌出明显的喜悦来。
  “影,你变丑了。”她咕哝道。
  “再丑也比你好看。”他说,然后大掌将她的头按回怀里,抱得紧紧的。
  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阿佑的手,慢慢环住了他的腰。
  “阿佑,你不想跟我成亲吗?”他问得很艰难。
  但凡他要的东西,都是不择手段的得到,只有他想他愿意,从来不会考虑别人的想法。世间的女子,他也从未看入眼中,花满楼中莺莺燕燕,各式风情,他却连多望一眼的欲望都没有。
  可是唯有眼前这女子,从最初见面便是不由自主的情绪沸腾,他一看见她便生气,便愤怒,却也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是不同的。
  是,她是不同的,所以他不敢逼她,不敢罔顾她的想法。
  对他而言,从直接的掠夺,到如今这般小心翼翼,患得患失,实在是太陌生的体验。
  阿佑窝在他怀里,闻言没有说话,只是环在他腰上的双手,抱得更紧了。
  楚影略略一怔,然后低下头去,声音有些迟疑,“阿估,你,是在害怕?”
  阿佑微微动了一下,仍然没有声音。
  证实了心中的猜测,楚影一时之间,却有些被噎住,不要说是阿佑这样被他放到心尖子上的人,即便是跟在花翩翩身后最普通的一个侍卫,也不曾对他这样没有信心过。
  “有我在,你怕什么?这世上能伤到你的人,除非是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他的话,斩钉截铁,落地有声。
  阿佑仰起脸来看他,这个人,剑眉星目,风神俊秀,恍惚的伸出手去,“影!”他身体的温度一直都很高,就和他的性格一样,总是热乎乎的。
  放在他脸上的手,带着微微的凉气,楚影微皱了眉,她的身体怎么老是捂不热的?要不然,他们还是换个地方好了,以后带着她往暖和的地方去比较好。
  把她的双手抓住,塞到自己衣服里,“你不是学医吗?要不要给自己开点生热的药。”
  阿佑眨着眼睛看他,楚影跟她对视了一阵,又道,“算了,还是别吃什么药了,吃药不好,又苦。要不,我教你点内功心法,或者……”他在她侧脸上响亮的亲了一下,轻笑“我家小丫头不嫌弃的话,我也可以替你暖床。”
  阿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眼里有闪亮的光。
  楚影躺了下来,与她鼻尖相对,“阿佑,你在怕什么,能告诉我吗?”
  脸上笑容略淡,阿佑咬着唇,又把手拿出来抚到他脸上,心安于指尖轻触的温度“影,如果有一天,你还活着,我却不见了,怎么办?”
  楚影一怔,阿佑又接着说,“或者我还活着,你就不见了,丢下我一个人怎么办?”
  “影,我很害怕。”
  如果早已经知道结局,是不是还要开始?
  如果早已经注定分离,还要不要相遇?
  阿佑忍着眼泪,想要看清楚影的表情。
  “傻丫头!”楚影才想起要叫屈,“这就是你一声不响跑出去差点把自己冻成冰块的原因?”手指狠狠的敲到她脑门上。
  “啊!”阿佑捂住脑袋,眼泪汪汪,“影你不要敲我脑袋,大人也敲了我这里,很痛。”做梦都还在觉得痛。
  楚影的眼神倏尔变得有些危险,“他什么时候敲的?你还傻傻的真让他敲啊,你都不知道躲吗?“
  阿佑认真想了一下,自己也不确定起来,大人什么时候敲过自己呢?“可能是做梦吧?”
  “呯!”又是一记敲在脑门上,“你梦里居然还梦到他?”
  阿佑愣了一下,看看眼睛里开始冒火的某人,连忙讨好的端着他的脸,凑上去亲了一下,“影,不要生气,阿佑最喜欢你了。”
  嘴角偷偷的弯了一弯,还强装着冷硬的脸色,“亲错地方了。”
  “嗯?”阿佑的两颊浮上红晕,热的发烫。
  楚影努努嘴,“亲这里。”
  只觉得脸烫得快要烧起来,阿佑往下一缩,躲进被窝里,贴到他胸前,再不敢看他得意的坏笑。
  “阿佑!”楚影将脸贴到她头发上,“不要想那么多,我不会丢下你的,我会努力活得比你长,你那么笨,把你一个人留下我怎么放得下心?”
  “如果是你先离开了我,”他的手臂一紧,“那也没关系,反正受苦受难的是我,又不是你。”
  “可是我不想你受苦受难!”阿佑眼睛睁得大大的,扯着他胸前的衣襟。
  “我知道,所以趁你还在的时候,加倍的爱我。这样,我就会原谅你让我受苦受难了。”
  阿佑咬了咬嘴唇,从他怀中挣脱出来,认真的望着他,“真的?”
  只要现在加倍的爱他,以后,他就不会难过了?
  “嗯!”楚影忍住笑,严肃的点头。
  “影,那你现在也加倍的爱我,我以后也就不会难过?”
  “阿佑!”楚影忍不住的笑了,“我现在才知道,其实你也不笨。”居然还懂得以其人之道制其人之身。
  阿佑跟着笑了,一扫心中的纠结。
  “阿佑,那么我们成亲,好不好?”楚影低下头来问她。
  “好!”阿佑应道。
  她现在知道了,她想跟他成亲,想一直一直有他陪着,冷了不怕,痛了也不怕。
  她自己不想难过,可是,更加不想他难过。
  所以,趁还在的时候,要加倍的爱。
  大仙说过,她永远没有办法说出那三个字,可是,她不说,就可以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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