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飞行村

_3 凡尔纳 (法)
  加尔纳教授是从1894年2月才决定开始他的研究工作的。他乘坐一条小汽船溯奥古维河而上,在朗巴莱纳下了船,并于4月22日到达费尔南—瓦茨的天主教传教团驻地。
  圣灵团的神父们在他们那栋座落在美丽的费尔南—瓦茨湖畔的宅第中热情接待了加尔纳教授。为了方便他作为动物学家进行考察,传教团人员做了大量的细致入微的工作。加尔纳教授非常感激他们的关心与照顾。
  在传教团驻地后面那片广阔的森林里有许多猴子。恐怕再也找不出比这里更为有利的与猴子打交道的地方了。当然,加尔纳先生应该与它们亲密相处,也就是说,应该参与到它们的生活中去。
  正是基于这个原因,加尔纳先生才让人做了个可以拆卸的铁笼子,并运到了森林里。如果您愿意相信的话,他在那里生活了3个月,大部分时间他都是独自一人,这样他可以在大自然中更好地观察这些4手动物。
  这位加尔纳先生非常谨慎,他只是将他那个铁笼子的家安在了离传教团驻地20分钟远的地方,就在传教团的蓄水池附近。他将此处命名为“福特—高里”,他可以沿着一条林荫小道到达这里。他有时甚至连续三个晚上都在这里过夜。不过,由于这里的蚊子太多,他并没有在此停留更长的时间。于是,他最终还是拆了自己的笼子回到了传教团驻地,驻地的神父们不计报酬地给予他热情的款待。最后,他终于在6月18日离开了传教团驻地,转道英国回到美洲,他带走了两只固执地拒绝同他交谈的小黑猩猩做为此行唯一的纪念。
  这就是加尔纳先生所取得的成果。总之,有一点是确凿无疑的:如果猴子真的有自己的语言,那么这还有待人们去发现。另外,人们也还需要进一步发现在它们的语言形成过程中起作用的那些不同器官。
  这位加尔纳教授强调他已经仔细地分辨出几个不同的声音符号,诸如“whouw”是表示“食物”之意,“cheny”表示“鱼”,“iegk”表示“当心”,等等。后来,他根据在华盛顿动物园所做的观察以及借助留声机所做的记录,他声称已经记录下了一个词语专门用来统称与吃喝有关的词汇;还有一个用于指手的用途的词,以及另外一个用于推算日期的词。总之,根据加尔纳先生的观察,这种语言由8种或9种主要的声音组成,有30个或35个声调变化,甚至还可
  以听出音调来,发音几乎总是升ia〔#ia〕。总而言之,加尔纳教授认为,根据达尔文有关物种之间在结构上的统一性和生物体格上的优点可以遗传而缺点不遗传的学说,我们可以得出以下结论:“如果人类是由类人猿的一支进化而来的,那么,为什么人类的语言却丝毫不是类人猿的原始语言的衍生物呢?”人类的祖先仅仅是猴子吗?……这正是我们应该但却还没有揭示的一个问题。
  实际上,由博物学家加尔纳先生发现的所谓猴子的语言,只不过是这种哺乳动物在与同类交流时所发出的一系列的声音,就像所有其他动物一样,例如:狗、马、羊、鹅、燕子、蚂蚁、蜜蜂等等。根据一位观察家的记录,动物之间的这种交流或者是通过叫喊,或者是通过符号及特殊的动作完成的。虽然这种交流方式并没有反映出纯粹意义上的思想,可是它至少也表现出一些强烈的感受,以及发自内心的感情——诸如喜悦或恐怖。
  综上所述,这位美国教授所做的并不完全的研究工作以及少量的实践是不足以解决问题的。于是,两年之后,一位德国医生决定重新开始加尔纳先生的尝试,这一次,他没有像加尔纳先生那样住在距离传教团驻地仅20分钟远的地方,他住到了大森林中,与这些4手动物生活在一起,当然,这样一来,他肯定会成为蚊子的攻击目标的。而加尔纳先生对猴子语言的研究热情终于没能抵挡住这些蚊子的袭击。
  就这样,庄森医生来到喀麦隆的玛兰区域生活了几年。他是一名医生,与医学相比较而言,他对动物学和植物学则更感兴趣。当他得知加尔纳先生的实验不太成功时,尽管当时他已年过50,可他还是决定继续完成加尔纳先生的事业。约翰·科特曾在利伯维尔与他交谈过好几次。
  虽然庄森医生已不再年轻,可是他的身体却很好。他能像说自己的母语一样流利地讲英语和法语,另外,由于职业的原因,他甚至能够听懂当地土著的方言。他很有钱,因此他可以免费给人治病,而且他既没有直系亲属,也没有可以继承他财产的旁系亲属。他可以独立做出决定而无须向任何人进行汇报。他非常自信,什么也不能使他动摇,那么,他为什么不能去做他自己认为是对的事情呢?但是,这里还应补充一点:这位医生有点儿特别,而且还有一些怪癖,他看起来有点儿像人们在法国所说的“轻度精神失常”。
  庄森医生对那个为他服务的土著还比较满意。当这个土著得知医生要去大森林与猴子一起生活的计划之后,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去那儿要干什么,可他还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就这样,庄森医生与他的仆人一起开始了工作。他在德国订做了一个可拆卸的活动笼子,就像加尔纳先生的那样,只不过做得更好、更合适一些。然后,他用一条驳船将笼子从德国运到大森林,驳船中途在玛兰巴城停靠了一段时间。这是因为,在玛兰巴这个城市,他可以非常方便地买到食物、罐头以及弹药等物品,这样,在森林里长驻的那段时间中他就无法再去购物了。屋内的陈设非常简陋:只有一张床、被褥、衣服以及一些梳妆和做饭的用具,这些东西都是从医生家里运来的。另外,他还带了一架旧的手摇风琴,因为医生认为那些猴子对音乐的魅力是不会无动于衷的。同时,他还让人轧制了一些印有他的肖像及名字的镍质像章,打算颁发给他有意在中非这块地区建立的猴子殖民地当局。
  1896年2月13日,医生和他的土著仆人带着他们的物资一起在玛兰巴登上了恩巴里河的一条小船,他们溯流而上一直到
  到哪儿去呢?……庄森医生不愿意向任何人透露这一点。由于他们准备充分,因此,他们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需要再添置它物了。他和他的土著仆人可以自给自足。这样,对于他唯一想打交道的这些4手动物而言,就不会有任何其他人来干扰它们。庄森医生将会沉浸在与它们对话的乐趣中,而且他毫不怀疑,他将会掌握猴子语言中的秘密。
  后来人们才知道,庄森医生坐的那条小船在逆恩巴里河而上航行了百余古里之后,在恩吉拉村搁浅了;于是,他雇佣了20多个黑人挑着物资一直东行。然而,正是从那时起,就再也没听人谈起过这位庄森医生。而那些回到恩吉拉村的黑人也说不清他们到底是在什么地方离开庄森医生的。总之,两年过去了,虽然人们寻找过他,但都没能找到,至今人们仍然没有庄森医生和他那个仆人的任何消息。
  以下便是约翰·科特和马克斯·于贝尔所能推断的一切——当然这只是一部分而已。
  庄森医生和他的那些搬运工到达了乌班吉森村西北边的一条河流;之后,他便让那些雇来的黑人用他所带的厚薄木板建造了一只木筏;最后,等工程完工之后,他将黑人雇工都打发走,他自己则和仆人一起沿着这条不知名的河水顺流而下,就在刚才马克斯他们在小河右岸第一排树下发现房子的地方留了下来,并且建造了这所房子。
  以上所讲的便是有关庄森医生故事的一部分。可是,关于他目前处境的猜测又有多少啊!……为什么这个笼子是空的呢?……为什么庄森医生和他的仆人离开了这里?……他们曾在这里住了几个月、几个星期还是几天?……他们是心甘情愿离开的吗?……这是根本不可能的……那么他们被人绑架了?……是准绑架了他们?……是那些土著吗?……可是看起来并没有人住在乌班吉这片大森林里啊……那么也许他们为了躲避野兽的袭击逃跑了?庄森医生和他的仆人现在还活着吗?……
  马克斯·于贝尔和约翰·科特两个好朋友提出了一连串的问题。不错,对于每一种假设他们都不能做出令人信服的回答,他们深深地陷入这个谜团之中。
  “让我们看看这个笔记本吧……”约翰·科特建议道。
  “我们只能这么做了,”马克斯·于贝尔说,“也许里面只有几个日期而没有什么明确的记录……”
  约翰·科特打开了笔记本,因为潮湿,有几页纸甚至粘到了一起。
  “我想这个笔记本不会告诉我们太多的东西……”他看了看说。
  “为什么呢?……”
  “所有的纸页都是空白的……除了第一页……”
  “第一页上写了什么,约翰?……”
  “有几句话,还有几个日期,这无疑是庄森医生为了记日记才写下的。”
  约翰·科特费了好大劲儿才辨认出下面几行庄森医生用德语写的文字,他将它们翻译如下?
  1896年7月29日——和搬运工们一起到达乌班吉大森林边缘……在一条河流的右岸宿营……建造我们的木筏。
  8月3日——木筏建造完毕……将搬运工打发回恩吉拉……销毁一切宿营的痕迹……和我的仆人一道上船。
  8月9日——沿河而下航行7天,没有遇到任何障碍……在一片空地上停下……周围有很多猴子……这里看来是个合适的地方。
  8月10日——卸下物资……在空地尽头河右岸的第一排树下选定地点安装笼子……有很多猴子,黑猩猩,大猩猩。
  8月13日——完全安好家园……装好笼子……周围荒无人烟……没有人的足迹,没有当地土著或其他人种……河里水产丰富……水里有很多鱼……一阵狂风刮来,躲在屋内安然无恙。
  8月25日——27天过去了……有规律的生活……河面上有几只河马,但它们并无意攻击我们……打死了几只驼鹿和羚羊……昨天夜里有几只大个的猴子来到笼子附近……它们是什么猴?我还没能辨认出来……它们没有表现出任何敌意,它们时而在地上跑,时而栖息在大树上……在几百步远的树下我看到了火光……有待证实的奇怪事实:看起来这些猴子真的在讲话,它们之间还在交流……一只小猴说:“恩高拉!……恩高拉!……恩高拉!……”这是当地土著用来称呼母亲的词语。
  朗加认真地听着他的朋友约翰的阅读,听到这里,他叫了起来:“是的……是的……恩高拉……恩高拉……妈妈……恩高拉……恩高拉!……”
  听到这个由庄森医生记录下来,并且由朗加不断重复的词,约翰·科特怎能忘记前天晚上他也曾听到这个词了呢?当时由于以为是幻听,他对此事只字未提。可现在,庄森医生也观察到了这一点,于是,他决定应该将这事告诉给他的同伴们了。这时,马克斯·于贝尔也嚷了起来:
  “这么说来,加尔纳教授是对的喽?会说话的猴子……”
  “我所能告诉你的,我亲爱的马克斯,就是我自己也曾听到过这个词‘恩高拉’!”约翰·科特肯定地说。
  于是,他讲述了14日夜里当他值夜时,他是怎样听到一个哀婉的声音说出这个词的。
  “瞧,瞧,”马克斯·于贝尔说,“这可不算是什么非比寻常的事
  “这难道不是你所期望的吗,我亲爱的朋友?……”约翰·科特反问道。
  卡米听完了约翰的阅读。看起来,他对于马克斯·于贝尔和约翰·科特颇感兴趣的话题却相当冷静。他无动于衷地听着关于庄森医生的故事。对于他来说,最主要的是他们以后可以使用医生曾经建造的那只木筏,以及笼子里的器具。而至于医生和他的仆人至今下落如何,卡米不明白人们为什么要为此而担忧,他更不理解人们怎么会想起要冒着被绑架的危险到大森林里去寻找他们,在他看来,他们两人肯定是被人绑架了。因此,如果马克斯·于贝尔和约翰·科特建议去寻找医生,那么,他肯定会竭力劝说他们放弃的,而且,他会提醒他们:现在唯一要做的事就是要继续沿河而下一直回到乌班吉河。
  另外,理智也告诉大家,任何一种尝试都不可能成功……我们应往哪个方向走才能找到这位德国医生呢?……如果医生留下了一些线索,那么,约翰·科特也许会将救助他看作是自己的义务,也许马克斯·于贝尔会把自己当成上帝指定的救助他的人?……但是,除了笔记本上截止到8月25日的那些断断续续的句子以外,他们一直徒劳地翻到最后一页还是一无所获!……
  于是,约翰·科特得出了下面这个结论:
  “毫无疑问,医生曾于某一年的8月9日到达这个地方,他的记录截止于当月25日。从此,他没有继续他的记录,他肯定是为了某种原因离开了这个他仅仅住了13天的小屋……”
  “而且,”卡米补充说,“我们根本想象不出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没关系,”马克斯·于贝尔说,“我不太好奇……”
  “哦!亲爱的朋友,你今天可真有点儿反常啊……”
  “你说对了,约翰,为了揭开这个谜底……”
  “咱们走吧,”卡米仅仅说了这样一句。
  是的,他们不应该在这里耽误时间。他们必须修好木筏,乘上它离开这片空地,顺流而下。如果以后大家认为应该组织起来寻找庄森医生,或者去大森林的边缘探险,那么,在那时,这些都将会在更为有利的条件下进行,而且,两个好朋友也可以自由决定参加与否。
  卡米在走出屋子之前将各个小角落都搜寻了一遍。也许他能在那里发现一些可以用的东西。这并不能算是一种不正当的行为,因为医生已经离开了两年,大家还怎么能想象他能回来要回这些东西呢?……
  总而言之,这所小屋建得非常结实,是个很好的栖身之地。上面覆盖着茅草的锌质屋顶在坏天气的影响下并未受损。围有金属网格的屋子正面朝向东边,这样可以稍稍躲避一下大风。另外,床、桌子、椅子、箱子等家具都原封未动,不管怎么说,医生没有把它们带走,这的确是很令人费解的。
  这所房子已经被弃置了两年,无论如何现在都有必要将它重新修补一番。侧面墙壁的木板已经开始松动。建在潮湿土地中的立柱已经走了样,房屋在藤萝及绿荫的掩映下已经显得破败不堪了。
  当然卡米和他的同伴们是不会承揽这份活计的。估计也不太有可能再有其他猴子语言学的爱好者会来这所房子居住了。那么,就让它保持原样吧。
  现在,除了马克斯和约翰拾起的那个金属锅、茶杯、眼镜盒、小斧子以及装有笔记本的盒子之外,屋里还有什么值得带走的东西吗?卡米仔细地捡查着。屋子里既没有武器、器皿、箱子,也没有罐头和衣服。正当他准备空手而出时,他的脚踩到了屋子右边角落的地面上,地上发出了一声金属的响声。
  “那儿有东西……”他说。
  “也许是把钥匙?……”马克斯·于贝尔说。
  “为什么是钥匙呢?……”约翰·科特问。
  “噢!我亲爱的约翰……,是打开神秘之锁的钥匙啊!”
  这根本不是一把钥匙,而是一个埋在这里的马口铁盒子,卡米将它拔了出来。盒子保存完好。卡米高兴地发现这个盒子里面竟然装了百余发子弹!
  “谢谢,好心的医生,”马克斯·于贝尔喊了起来,“但愿我们有一天能对您给我们帮的这个大忙表示感谢!”
  庄森医生的确是帮了他们一个大忙,因为这些子弹刚好与卡米和他那两个同伴的卡宾枪口径完全吻合。
  现在他们只需回到休息的地方将木笺修好就行了。
  “我们先到周围去看看是否有庄森医生和他那个仆人留下的线索……他们俩人很有可能被森林深处的当地土著绑架了,但是也有可能在自卫时遇难了……如果他们没有坟墓的话……”
  “那我们就应该将他们的尸首埋葬,”马克斯·于贝尔说。
  他们在百米范围之内并没有发现什么。于是我们只得这样推断:不宰的庄森先生被绑架了——可是,若不是被土著绑架了,那么又会是谁呢?难道是那些会说话的猴子吗?……那些猴子又是怎么具有语言天赋的呢?……
  “不管怎么说,”约翰·科特总结道,“这说明乌班吉这片大森林中有游牧部落出没,我们得小心点儿……”
  “没错,约翰先生,”卡米也同意,“现在,咱们到木筏那边去吧
  “也不知这位可敬的德国人现在怎么样了!……”马克斯·于贝尔说,“他现在能在哪儿呢?……”
  “他肯定在那些我们一直没有他们消息的人那里,”约翰·科特说。
  “这就是你的回答吗,约翰?……”
  “这是我们能做出的唯一的答复,我亲爱的马克斯。”
  当他们4个人回到岩洞时已将近9点钟了。卡米开始准备午饭,由于他们现在有了一口锅,因此,马克斯·于贝尔建议用炖肉代替烤肉,这样还能变换一下他们的日常菜谱。大家接受了这个建议。将近中午时分,几个人美美地享受了一锅汤,只不过汤里少了面包、蔬菜和盐。
  在吃午饭前,所有的人都投身于修理木筏的工作当中,饭后他们还要继续工作。幸运的是,卡米在小屋后面找到了几块薄木板,可以用来替换木筏底部已经腐烂多处的木板。由于缺少工具,因而工作进行得很吃力。这些原薄木板都是用藤条连接起来的,藤条像铁索、或者至少像缆绳那样结实。直到太阳消失在河流右岸的树丛后面,他们才结束工作。
  他们定在第二天早上出发,晚上他们还是在岩洞中过夜比较好。实际上,将近晚上8点钟时天空还真下了一场倾盆大雨。
  就这样,卡米和他的同伴们虽然找到了庄森医生曾经居住过的房屋,可他们还是没能知道这位医生到底下落如何便要离开了!……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一点儿线索都没有!……马克斯·于贝尔一直想着这件事,约翰·科特还好,而卡米则对此根本就无动于衷。马克斯又该想着那些狒狒、黑猩猩、大猩猩、山魈,想着那些会说话的猴子了,他断定医生只能是碰上当地土著了!……这样一来,——他原本就是个富有想象力的人!……大森林对于马克斯而言,重又变得神秘莫测了,大森林如此幽深,在他看来,也许里面会有一些看似不可能的人生活在这里:新的民族、不为人知的人种、藏匿在参天大树之下的村落……
  在钻入岩洞之前,马克斯说:
  “我亲爱的约翰,还有您,卡米,我有个建议……”
  “是什么,马克斯?……”
  “我们应该为这个医生做点什么……”
  “去寻找他吗?……”卡米叫了起来。
  “不是,”马克斯·于贝尔接着说,“以他的名字命名这条河,我想这条河还没有名字呢……”
  这就是为什么庄森河从此以后将出现在赤道非洲地图上的原
  因。
  夜很静,当他们轮流值夜时,约翰·科特、马克斯·于贝尔和卡米都再没有听到过一个词。
  第九章 在庄森河上
  现在是3月16日清晨6点半钟,木筏离开高地航行在庄森河上。
  天刚蒙蒙亮。太阳很快便升起来了,一阵强风吹动着白云飘过远方天际。雨停了,然而天空却一直是阴沉沉的。
  卡米和他的同伴们可没有什么值得抱怨的事,他们将要顺流而下的这条河流一般都在阳光的直接照射之下。
  木筏呈椭圆形,只有7到8法尺宽,约有12法尺长,恰好能容下4个人以及他们携带的物品。这些物品数量极少,只有一铁盒子弹、枪支(包括三支卡宾枪)、一个金属水壶、一口锅和一只茶杯。至于那三把手枪,由于其口径比卡宾枪的口径要小,根据约翰·科特和马克斯·于贝尔口袋里剩下的子弹计算,他们只能打上二十多下便不能用了。不过,在抵达乌班吉河两岸之前,我们有理由相信,这几个猎手是不会缺少子弹的。
  在木筏前部精心铺好的土层上,他们码放了一堆干木,以便卡米在休息时间生火用。
  他们还用一块薄木板做了一支摇橹固定在木筏后部,用来划木筏或者用它来使木筏保持航行在水流的方向上。
  两岸之间的距离约有50多米,水流速度大约为每小时1公里。按照这个速度,木筏只要航行20到30天就能完成400多公里的航程到达乌班吉河。这个速度与他们在森林中行走的平均速度几乎一样,但是相比来说,他们需要花费的力气却少多了。
  至于在顺庄森河而下的航程中会遇到什么障碍,这个大家都不得而知。一开始大家只是注意到,这是一条深不见底且迂回曲折的河流。他们必须仔细地注意水流。如果碰到瀑布或急流,卡米会见机行事的。
  直到中午休息时,航行一直都很顺利。多亏身手敏捷的卡米用结实的胳膊摇橹掌握航向,木筏才能在航行过程中避开了陡峭河岸边那一次次的漩涡。
  约翰·科特站在木筏前部,旁边靠着他的卡宾枪,他盯着岸上,看看是否可以打些猎物。他想给大家更换一下食谱。若是某只动物或飞禽进入他的射程范围,那么它们肯定会在劫难逃。将近9点半钟的时候,一颗子弹打中了一只非洲产的大羚羊,这种羚羊常出没于河岸两边。
  “打得漂亮!”马克斯·于贝尔说。
  “如果我们不能上岸捉住它的话,那也是白打……”约翰·科特说。
  “这用不了多少时间,”卡米说。
  卡米将木筏摇到岸边,这只非洲大羚羊就倒在岸上的一片小沙滩上。卡米把它撕碎,留下有用的部分留待以后食用。
  在这期间,尽管马克斯·于贝尔只有一些非常简单的渔具,可他还是充分展示了自己的钓鱼天才。他只有两根在医生家里找到的线头。至于钓鱼钩,他用刺槐的刺和几块肉做成鱼饵。河面上的那些鱼会咬钩吗?……
  马克斯·于贝尔蹲在木筏左舷,朗加极有兴趣地蹲在他的右边看他钓鱼。
  我们得承认:庄森河里的那些白斑狗鱼既贪婪又愚蠢,其中的一条迫不及待地吞下了鱼饵。马克斯·于贝尔欣喜若狂——没错,就是这个词——然后他像当地土著捕捉河马那样敏捷地将它拖了回来。这条鱼得有八到九斤重,不用说,木筏上的乘客是不会等到第2天才享用这顿美餐的。
  中午休息时,他们饱餐了一顿烤羚羊肉和白斑狗鱼。这条鱼被吃得精光,最后只剩下了几根鱼刺。晚饭,他们还会用上好的羚羊肉做上一锅好汤。由于这汤得要几个小时才能做成,于是,卡米便在木筏前端点燃了篝火,并将锅架在上面。这之后,木筏继续航行一直到晚上才停歇下来。
  整个下午他们连一条鱼也没钓到。将近晚上6点钟时,卡米将木筏停在了一片狭窄多石的沙滩旁边。这片沙滩笼罩在一棵“克拉巴”种的桉树荫下。他选择这里作过夜地是非常合适的。
  不错,这里的石头缝中有许多软体的双壳动物。这些动物既可以生吃,也可以煮熟食用,它们大大丰富了晚上的餐桌。当然,要是再就上三、四块饼干和一小撮盐那就再好不过了。
  夜幕即将降临,卡米担心木筏偏航,因而他将木筏停靠在岸边。有时,庄森河上会漂浮着一些非常粗壮的树干,若是撞到上面,木筏会被撞坏的。因此,大家决定在那棵桉树脚下的草丛中过夜。由于有约翰·科特、马克斯·于贝尔和卡米3个人轮流值夜,因而他们的营地在夜里并没有受到任何不测之客的侵扰。只有那些猴子,它们从太阳落山直到旭日东升,一直叫个不停。
  “我敢肯定,那些家伙根本不会说话!”清晨,马克斯·于贝尔一边将他那被可恶的蚊子叮过的脸和手浸泡在清澈的河水里,一边这样说道。
  这天早晨因为下大雨,他们足足推迟了一个小时才启程。最好还是躲避一下这种非洲赤道地区常下的大暴雨为妙。木筏停靠在庞大的树根下面,桉树那浓密的枝叶也像树根保护木筏那样,在一定程度上保护宿营地免遭雨淋。除了暴雨,天空中还刮着狂风。河面上的雨点像小灯泡那样又圆又大。没有夹杂闪电的滚雷在河流上游方向轰轰作响。广阔的大森林丝毫不用惧怕冰雹,它自有办法避开冰雹的击打。
  然而天公一直不作美,约翰·科特甚至认为有必要这样提醒大家:
  “如果这场雨一直不停地话,我看咱们最好还是呆在原地别动……我们现在有弹药……我们的子弹盒是满的,只是我们缺些换洗衣服……”
  “那么,”马克斯·于贝尔笑着接过话题说,“为什么我们不像当地人那样打扮……赤身裸体呢?……这样不是简单多了嘛!……只要泡在水里我们就可以洗衣服,在荆棘丛中蹭几下就算是刷衣服了!…”
  事实如此,8天以来,由于没有换洗衣服,这两个好朋友每天早上都是这样洗衣服的。
  强烈的暴风雨持续了一个小时仍然没停。大家利用这段时间开始吃早饭。早饭有一道非常受欢迎的新鲜菜:刚下的大鸨蛋。这是朗加从鸟巢里掏来的,卡米将它们放在金属水壶里煮了一下,这一次,马克斯·于贝尔又抱怨大自然忘记在蛋里撤下盐粒了,他吃饭是不能没有盐的。
  将近7点半时,尽管天空仍是狂风大作,然而,大雨倒是停了下来。于是,木筏又行驶在河流中央了。
  几根钓鱼竿拖在船后,几条好心肠的鱼及时地咬了钩,以供他们在午餐时享用。
  为了弥补早上损失的时间,卡米建议大家中午不要像往常那样休息了。大家接受了他的建议。约翰·科特点了火,很快,大锅里的水就该在烈焰上咕咕作响了。由于还储有足够的羚羊肉,因此他们一直都没动用他们的卡宾枪。不过,马克斯·于贝尔还是不止一次地想向那些在河流两岸散步的成双成对的漂亮动物开枪。
  森林的这片地区野味充足。暂不说空中的飞禽,仅是反刍动物这里就有很多。“帕拉”和“萨萨比”——两种不同的羚羊时不时将它们那长有犄角的脑袋从草丛和岸边的芦苇丛中探出来。有好几次,大个的驼鹿、红毛的黄鹿、小个的羚羊“斯坦伯克”、中非产的一种“卡杜”鹿,甚至还有肉质极为鲜美的长颈鹿都曾走近他们,他们本可以打上几只的,可是,既然明天还有食物可吃,打那么多又有什么用呢?……而且也没有必要让这些动物在木筏上占用更多的地方而使木筏超载航行。这正是约翰·科特向他的朋友发出的警告。
  “有什么办法呢,我亲爱的约翰?”马克斯·于贝尔坦白说,“当我看到在射程范围内,我能漂亮地打上几枪,我的猎枪就自动瞄好了准。”
  无论如何,虽然仅仅是为了打猎才能开枪,而且这种想法并不能阻止一位真正的猎手,可是,马克斯·于贝尔还是控制住自己没有将他的卡宾枪举上肩头。就这样,周围一直都没有听到不合时宜的枪响,木筏平静地沿庄森河顺流而下。
  而在下午,卡米、约翰·科特和马克斯·于贝尔却在这方面得到了补偿。他们得开枪了——或是出于自卫,或是为了进攻。从早晨开始,他们已经漂流航行了10多公里。河流虽然蜿蜒曲折,但大体上还是一直保持着西南方向。陡峭的岸边长着参天大树,主要是些枝叶一直垂到河面的邦巴克斯树。
  想象一下!虽然庄森河的宽度并没有变窄,有时可达50到60米,可是,这些邦巴克斯树那低垂的枝桠却拂着河面构成了一座绿色的摇篮,河水在摇篮下汩汩地流动着。这无数的枝桠相互交错,蜿蜒的藤萝将它们连接起来——好似一座绿色的植物桥,敏捷的4手动物可以通过这座“桥”从河的一岸到达对岸。远处地平线的乌云还未消散,旭日便已映红了天际,阳光直射河面。
  现在,卡米和他的同伴们所能做的就是,好好欣赏这次在厚厚的绿色穹顶下进行的航行。这次航行使他们想起了沿着绿树成荫的小路在森林中行进的那段路程。那时,地面上布满“斯兹布斯”草和其他带刺的草丛;而现在,他们却丝毫不觉得劳累。“没错,乌班吉这片森林真像个公园,”约翰·科特说,“一个既有树木又有水流的公园!……人们会以为是置身于美国的国家公园区,或是亲临密苏里和黄石的清泉边呢!……”
  “这里还是一个猴子大量繁衍生息的公园呢,”马克斯·于贝尔补充说,“我们甚至可以说,所有的猿亚目动物都相聚在这里了!……我们正处于4手动物的王国中,黑猩猩、大猩猩、长臂猿在这里充分享有它们的权力!”
  河岸上、大树间、森林深处跑着、蹦着的无数只猴子证实了这一点。卡米和他的同伴们以前从没见过如此之多、如此吵闹、如此好动的猴子。它们叫着、跳着、翻着筋斗、扮着鬼脸、摄影师的相机该能捕捉到多少滑稽的脸孔啊!
  “这一切都再自然不过了!……”马克斯·于贝尔补充说,“难道我们不是正处于非洲中部吗?……可是,在刚果的这些土著和4手动物之间——当然卡米是例外——我觉得他们之间的区别是很小的……”
  “非常正确,”约翰·科特说,“人与动物之间的区别,也就是具有智慧的生命与只受普遍本能驱使的生命之间的区别……”
  “本能要比智慧可靠得多,我亲爱的约翰!”
  “我对此并不否认,马克斯。但是,在这两个因素之间,却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变形论学派没有充足的理由断言人是由猴子变的……”
  “不错,”马克斯·于贝尔说,“两者之间常缺少一个过渡,一个在类人猿与人类之间的过渡物种,它应该少一些本能而多一些智慧……如果没有这个过渡物种,那无疑就是因为它根本没存在过……另外,即使它是存在的,达尔文学说提出的问题也还没有解决,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
  现在,我们应该去做些实事而不应只是试图去解决问题。因为按照“大自然不是跳跃发展的”这个公理,问题应该是了解生命之间是否都是有联系的。我们应该做的是:采取措施防止那些由于数量众多而变得令人恐惧的动物对人类的危害。忽视它们的数量是非常不谨慎的。这些4手动物就构成了一支乌班吉地区猿亚目居民的军队。人们不会搞错它们所表现出的敌意,不久,卡米他们就得进行殊死还击了。
  卡米极为焦虑地看着这群躁动不已的猴子。这一点可以从他那张粗糙的脸庞上看出来:他的脸因血液上涌而泛红,他的浓眉紧锁,他的目光犀利敏锐,他的额头布满宽宽的皱纹。
  “咱们得准备好,”他说,“准备好卡宾枪和子弹,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没事!打上一枪肯定会让这群猴子四散逃开的……”马克斯·于贝尔这样说了一句。
  然后,他将卡宾枪举上肩头。
  “别开枪,马克斯先生!……”卡米阻止了他,“不能开枪……不能激怒它们……我们只能自卫!”
  “可是,它们已经开始……”约翰·科特说。
  “只有在必要的时候才能反击!……”卡米宣布。
  猴子的进犯很快就愈演愈烈了。猴子从岸上向他们投掷石块、树枝,这些猴子中有些个大的真是力大无比呢。它们甚至还将一些不具攻击性的东西也扔了过来,诸如一些从树上采摘的果子。
  卡米尽量让木筏保持航行在河流正中央。这样,由于木筏离两岸较远,抛过来的投掷物就不致于那么危险了。不幸的是,他们无法找到一处可以躲避这次袭击的地方。而且,进犯者的数量还在不断增加,已经有好多投掷物打到木筏的乘客身上了。不过,他们并没有觉得太疼,这一点倒是真的。
  “我受够了……”马克斯·于贝尔终于说道。
  他瞄准一只在芦苇间蹦跳的大猩猩,开了一枪。
  随着这声枪响,猴子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喧嚣声。进攻丝毫没有停止,猴群毫无逃窜之意。总之,要想一只一只地消灭这群猴子,子弹肯定是不够的。仅仅向每只猴子打上一枪,他们储备的弹药也很快就会用光的。没有了子弹,这些猎手们可该怎么办啊?
  “不要再打了,”约翰·科特命令说,“这只能更激怒它们!我们大不了只会受些轻伤,我们为此祈祷吧……”
  “谢谢!”马克斯·于贝尔说,此时一块石头刚巧打到他的腿上。
  木筏继续顺流而下,两岸的猴群一直跟着他们。这一段的庄森河水极为迂回曲折,在一些特别狭窄的地方,两岸之间相距极近,好像河床的宽度缩短了三分之一似的。随着流速的增加,木筏也航行得越来越快了。
  在夜幕完全降临时,也许猴群的敌意会平息吧。那时,这些进犯者也许会四散到森林中去吧。无论如何,如果有必要,卡米会冒险整夜航行而不作夜间休息的。然而,现在才4点钟,到晚上7点钟为止,情况一直都会很危险的。
  事实上,由于木筏不能躲避这些进攻,因而情形变得极为糟糕。如果这些猴子像猫一样不喜欢水,如果它们根本不会游水,那么,借着垂落在河面上的树叶的遮掩,卡米和他的同伴们就能在由那些枝桠与藤萝搭成的桥下冒险航行了。可是,对于这些既灵活又可恶的猴子来说,游水不过是一项雕虫小技而已。
  将近5点钟时,在河流转弯处,一棵邦巴克斯树的树枝垂落在河面上,5、6只大个头的大猩猩就试图采取行动了。这些家伙“驻扎”在下游50步远处的树枝上,在半道等候着即将驶来的木筏。
  约翰·科特看穿了它们的用意,他没有弄错。
  “如果我们不强迫它们离开的话,”马克斯·于贝尔喊道,“它们会从上面跳下来压到我们身上的……”
  “开枪!”卡米命令道。
  3下枪声响了起来。3只正打算攀上树枝的猴子应声掉到了河里。
  猴群的喧嚣声更大了,20多只猴子在藤萝间攀跃着,准备进攻。
  卡米他们必须迅速地重新上好子弹不停地射击才行。一阵猛烈的扫射之后,在木筏航行到那座绿色的植物桥下之前,有10只或者12只大猩猩和黑猩猩受了伤,它们的同伴们纷纷逃到岸上去了。
  于是大家想到,如果加尔纳教授也像庄森医生那样在这片大森林的腹地安家落户,那么,他也会与庄森医生落得相同的命运的。假设庄森医生也像卡米、约翰·科特和马克斯·于贝尔一样受到这些大森林居民的如此“接待”,那么,我们还需要更多的解释来说明他失踪的原因吗?可是,不管怎么说,如果庄森医生真的受到了进犯,那我们也应该能够找出可靠的证据才对。而鉴于猴子爱搞破坏的天性,庄森医生的笼子是不应该完好无损的,它应该变为一堆碎屑才合理。
  当然,在这个紧急关头,最要紧的不是担心那位德国医生的安危,而是应该关心木筏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确切说来,现在河流变得越来越窄。在右边约百步的地方,一个岬角前面那漩涡状的水流表明那里有漩涡。如果木筏在那里倾翻的话,那么,由于它不能再受到绕过岬角的河水的引导,木筏就会撞到岸边的。卡米可以借助摇橹将木筏很好地控制在河面上。可是要想避开漩涡,这却不是件易事。而且,右岸的猴子也会成群结队地来进攻他们。因此,他们仍有必要用枪来击退这些家伙。当木筏开始原地漩转时,卡米他们的卡宾枪也响了起来。
  只一会儿功夫,猴群便散开了。这可不是子弹和枪声将它们驱散的。一个小时以来,天边已显示出暴风雨的迹象。此刻,天空乌云密布,闪电划破天空,低纬地区的闪电速度极快。所有的动物都怕闪电,这些4手动物也不例外。它们害怕了,它们要在密林中去寻找栖身之处以躲避这刺眼的亮光、这云层摩擦时撞击出的电花。几分钟之内,两岸便寂静无声了,这群猴子中只剩下20多只没有生命的尸体横在岸边的芦苇丛中。
  第十章 恩高拉
  第二天,天放晴了——我们甚至可以这样说,经过暴风雨这把巨大鸡毛掸子的洗刷,天空已经变得纤尘不染了——天空好似一个湛蓝湛蓝的穹顶笼罩在树梢之上。日出时分,树叶和草丛上的小水滴都蒸发掉了。土地很快就变干了。非常适宜人们在森林中行走。当然,卡米他们已经不需要再步行走向西南方向了。只要庄森河一直流向西南方,卡米就能保证他们在20几天之内抵达乌班吉河流域。
  直到凌晨3点钟,那千万道闪电、那滚滚的雷声、那倾盆的大雨才停下来。在避开漩涡之后,木筏停靠在岸边避雨。这里长着一棵巨大的猴面包树,树干是空的,只靠树皮支撑着。卡米和他的同伴们相互挤着躲在里面。他们将器皿、武器、子弹等不能挨雨淋的简陋物资也搬了进来,等到出发时,再把它们搬到木筏上。
  “我的天哪!这场暴风雨来得真及时!”约翰·科特叹息着对马克斯说。在他们两个说话时,卡米正在用剩下的野味准备早饭。
  两个年轻人一边交谈,一边擦拭着他们的卡宾枪。在前一天晚上那阵猛烈的射击之后,这可是一项必须进行的工作。
  在他们干活的时候,朗加在芦苇和草丛中搜寻着鸟窝和鸟蛋。
  “没错,我亲爱的约翰,暴风雨来得正是时候,”马克斯·于贝尔说,“但愿老天不要让这些已经逃跑的可恶家伙再出现了!……无论如何,咱们还是小心点儿为好。”
  卡米也担心这些4手动物会在天明后又回到岸边来。不过,现在他们还可以放心,当晨曦透过森林时,他们并没有听到任何可疑的声音。
  “我在岸边走了100多步,我没看见一只猴子,”约翰·科特证
  实道……
  “这是个好兆头,”马克斯·于贝尔说,“我希望以后我们不要再把子弹用在抵御猴子的进攻上了!……否则,我们储备的子弹都得花在这上面不可……”
  “我们怎么才能再弄些子弹呢?”约翰·科特说,“不能指望再碰到一个笼子来补充我们的弹药啊……”
  “唉!”马克斯·于贝尔叫了起来,“真没想到那位善良的医生竟然想与这种动物建立良好的关系!……可爱的猴子世界!……要想了解它们如何运用语言邀请彼此用餐,如何互道早安、晚安,看来还真得需要几个像加尔纳教授或是庄森医生这样的人!既然美国和德国都有这样的人物了,也许法国也可以出几个……”
  “法国,马克斯?……”
  “噢!若是我们在法兰西研究院或是索邦大学的学者中进行一番调查,我们也能找到几位研究方言的人……他们也可以来到刚果这片大森林继续加尔纳教授和庄森医生的研究!”
  “可是,我亲爱的马克斯,虽然我们不用替那位已经与猴子世界断绝一切关系的加尔纳教授担心,可我们却不能不担心庄森医生的命运,我怕……”
  “怕狒狒或其他猴子已经咬断了他的骨头!……”马克斯·于贝尔接着又说,“根据它们昨天迎接我们的方式来看,我们可以判断这些家伙是否有教养,而且我们也可以得出结论……它们永远不可能变得文明!”
  “瞧你,马克斯,动物生来就是动物嘛……”
  “人也一样!……”马克斯·于贝尔笑着反驳道,“尽管如此,我还是很遗憾不能将有关庄森医生的消息带回利伯维尔……”
  “不错,可是对于我们来说,最重要的是我们能否走出这片一望无际的大森林……”
  “会的……”“好,希望如此!”
  剩余的航程还是比较容易完成的。木筏只需吸水漂流即可。如果庄森河上不再有湍流、障碍物和落差的话,那就更理想了。不过,卡米正是在这一点上有所怀疑。
  这时,他开始召唤同伴们用早餐了。朗加带回了几只鸭蛋留待中午食用。由于他们还有一些羚羊肉,因而在午休之前他们还用不着继续打猎。
  “嗨!我想,”约翰·科特说道,“为了节约我们的弹药,为什么我们不来点猴子肉呢?……”
  “啊!呸!”马克斯·于贝尔说。
  “这多恶心啊!……”
  “什么!我亲爱的约翰,难道要我们吃大猩猩的排骨、长臂猿的里脊肉、黑猩猩的大腿……山魈的烩肉块……”
  “这主意挺不错的。当地土著就很爱吃这种烤猴肉。”
  “在必要时我也会吃……”约翰·科特说。
  “吃人肉的家伙!”马克斯·于贝尔叫了起来,“这几乎是在吃你的同类……”
  “谢谢!马克斯!……”
  最后,大家决定还是放弃食用在自卫中打死的那些4手动物而改吃捕捉到的鸟类了。为了不让那些猿亚目的代表荣幸地被人类吃到肚子里去,乌班吉这片大森林孕育了足够多的反刍动物和鸟类作为替代品。
  要使木筏走出漩涡并绕过岬角,卡米觉得这是件非常吃力的事。
  每个人都帮了他一把,他们花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成功。他们首先需要砍下一些轮伐时保留下来的幼树,然后进行剪枝的工作,这样,借着这些修过枝的树干,他们才能离开岸边。木筏陷在漩涡里,如果这时猴群重新回来进攻他们,那么他们肯定逃不过袭击,而且肯定会纷纷落水的。无疑,如果情况真是这样,那么,卡米和他的同伴们都不会从这场力量对比悬殊的搏斗中安然脱险。
  简言之,经过不懈的努力,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使木筏绕过岬角重新沿着庄森河顺流而下。
  这天天气还不错,天边没有丝毫暴风雨的迹象。可是,天空却突然下起了一阵太阳雨。雨后,气温会骤然升高。此时,空气中没有一丝来自北方的微风,如果木筏上有一张风帆的话,那么,借着这股北风,木筏一定会飞速前进的。
  随着河流继续向西南方流淌,河面也变得越来越宽阔。河面上不再有绿色的植物摇篮,也不再有交错盘绕的枝杈连接两岸。这样,即使那些4手动物再次出现,那么它们的危害性也不会像前一天那样大了。不过,这些猴子并没有再次出现。
  然而河的两岸却并非寂静无声。鸭子、大鸨、鹈鹕、翠鸟以及无数只属于涉禽类的水鸟叫着、飞着,岸边呈现出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约翰·科特打中了好几对水鸟,这些水鸟可以和朗加掏来的鸟蛋一起当作午餐食用。另外,为了弥补损失的时间,他们也没有像往常那样休息。这一天上午的航行平安无恙。
  下午,出现了一个险情。
  大约4点钟时,在船尾手执摇橹的卡米请求约翰·科特替换他,而他自己则站到了船头。
  马克斯·于贝尔也站了起来,当他确信左右两岸都没有任何危险之后向卡米询问道:
  “您在看什么?”
  “看那儿。”
  卡米用手指着下游比较湍急的水流说。
  “又是漩涡,”马克斯·于贝尔说,“或者是一种更大的漩涡!……当心啊,卡米,千万不能掉到那里面去……”
  “这不是漩涡,”卡米肯定地说。
  “那是什么呢?……”
  话音刚落,一股水柱便喷出河面10余法尺。
  惊讶不已的马克斯·于贝尔喊了起来:
  “难道非洲中部的河流里也有鲸鱼吗?……”
  “不,没有……这是河马,”卡米更正道。
  他们听到了一声响亮的喘息声,同时也看见了一颗硕大的脑袋和一个长着结实牙齿的下巴。打个新颖而又确切的比方,“这张大嘴简直就像屠宰场的一大块鲜肉,而那两只眼睛则好似荷兰茅屋的天窗!”某些极富想象力的旅行家曾在他们的游记中这样描述。
  从好望角一直到北纬23°,我们都能碰到河马。它们经常出现在这片广阔地域的大部分河流、沼泽与湖泊中。根据人们的观察,如果庄森河注入地中海——这当然只是假设——那么,人们就不用害怕这种水陆两栖动物的攻击了。因为它们除了能游到上尼罗河以外,永远不可能出现在那么高的纬度。
  尽管河马生性温和,但这种动物还是很可怕的。由于这样或那样的原因,当河马被炮箭击中后,它因为疼痛会变得狂怒不已,它会愤怒地扑向猎手,沿着岸边追赶他们;或者它会用它那足以咬断人腿或是胳膊的大嘴去咬小船,它的个头足以将小船掀翻,它的力气足以将小船弄烂。
  确实,木筏上没有一个乘客——甚至包括对狩猎极为痴迷的马克斯·于贝尔——敢惹恼这样一种水陆两栖动物。可是,也许这只河马却正想攻击他们呢。如果它游过来撞击木筏,如果它用那有时可达2000公斤的体重进攻木筏,如果它用那可怕的大牙顶撞木筏,那么,卡米和他的同伴们该怎么办呢?……
  水流速度很快,也许顺水漂流要比靠近岸边航行要好些:因为河马是跟着水流游的。不错,在陆地上人们还比较容易避开河马的攻击,因为它的小短腿和它那拖在地上的便便大腹都不能使它跑得很快。它更像一头猪而不是野猪。可是在水里,它就可以随心所欲地操纵木筏了,它会将木筏撞碎的。而且,即使假设木筏上的几位乘客得以游到岸边,可是,要重新建造一只本筏该是一件多么令人恼火的事啊!
  “我们在经过它身边时,尽量不要被它发现,”卡米建议道,“大家都趴下,别出一点儿声音,如果有必要,我们做好跳水的准备……”
  “我会带你游的,朗加。”马克斯·于贝尔说。
  大家按照卡米的建议趴在了木筏上。河水推动着木筏快速前进。这样一来,也许他们能够幸运地不被河马发现。
  木筏摇动了几下,这表明他们正在经过这只庞然大物所在的水域。几秒钟之后,他们四个人都听到了河马那非常响亮的喘气声,就好像猪在打呼噜一样。
  足足有几秒钟,大家都非常担心。木筏会被这家伙的大脑袋托起来吗?木筏会被它那过沉的体重压入水中吗?……
  当河水不再翻腾,当河马的喘息声(他们在经过时甚至都感到了它呼出的热气)逐渐减弱时,卡米、约翰·科特和马克斯·于贝尔才放下心来。他们站了起来。那只河马又沉入了河底,他们再也看不到它了。
  是的,刚刚和于尔达克斯的车队一道探过险的这几位猎手已经学会了如何同大象搏斗,他们不应该惧怕河马才对。在上乌班吉河的沼泽地中,他们曾几度进犯过这种动物,不过,那当然是在比较有利的条件之下。而现在,他们是在这样一条仅仅由几块木板捆扎起来的简陋的木筏上,而且如果损坏了木筏,这将是极其遗憾的,因而,他们就只能估且承认惧怕这家伙了。不过,他们最终还是避开了这只庞然大物的攻击,这还是非常幸运的。
  晚上,卡米将木筏停在左岸一条小溪的入口处。在这几棵香蕉树下过夜是再好不过了,他们刚好可以在香蕉树那宽大的叶子下躲风避雨。这里的沙滩上遍地都是可食用的软体动物,他们可以根据其种类的不同选择生吃或是熟食。另外,这里香蕉的美味更是令人垂涎三尺。小溪里的水也夹杂了些许香蕉的甜味,好似一种清凉的饮料。
  “如果我们能安安静静地睡上一觉,”马克斯·于贝尔说,“那么,这里的一切可就完美无缺了……可惜,不幸这里还有许多不肯放过我们的可恶的蚁子……没有蚁帐,我们醒来时肯定会被咬得全身都是包!”
  “是的,若不是朗加找到了一种方法驱赶这一大片不计其数嗡嗡叫着的蚊子,那么,马克斯所说的这种情况是有可能成为事实的。
  当大家听到朗加的喊声时,他已经沿着小溪走了好远。
  卡米立刻跑了过去,朗加指给他看沙滩上那一堆堆羚羊、鹿、水牛等反刍动物留下的干粪,这些动物通常都在这里饮水。
  将这些干粪投到燃烧的篝火中——就会产生一股极为呛人的浓烟——这是最好的同时也许是唯一的驱蚊方法。只要有可能,当地土著每次都用这种办法,而且效果都还不错。
  只一会儿功夫,树下便堆起了一大堆干粪。大家用枯枝点燃篝火后,卡米向火里扔了几块干粪。此时,一大片烟雾升了起来,这些令人难以忍受的蚊子一下子就消失了。
  约翰·科特负责保持篝火在夜间燃烧,而马克斯·于贝尔和卡米则轮流值夜。由于他们每个人都睡得不错,于是,第二天一早,他们便继续沿着庄森河顺水而下了。
  非洲中部的气候总是这样。前一天晚上天气还很晴朗,可第二天那灰暗的天空又预示着要下一天大雨了。不错,由于云层很低,因而这里下的雨总是很小,宛若湿尘一般。不过,这种雨是极其难受的。
  幸好,卡米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在所有的植物中,这种“昂丝苔”香蕉树的叶子恐怕是最大的了。当地土著就用这种叶子当做他们茅舍的屋顶。只要用藤萝将叶柄捆扎起来,那么,他们只须用12张叶子就能盖个防雨篷。在出发之前,卡米正是这样做的。这样,毛毛细雨只能打在树叶上,而不会淋到木筏的乘客身上了。
  上午,河右岸又出现了大约20多只大个的猴子,它们好像又要继续前天的袭击似的。最明智的办法还是避免与它们交锋。于是,卡米让木筏一直沿着左岸航行,左岸的猴子要少一些。
  约翰·科特发现,由于两岸的猴群只能通过水面上由藤萝和树枝组成的“桥”来进行联络——这对于猴子来说甚至也是很困难的——因此,两岸的猴群之间交流很少。
  中午,大家没有停歇。下午,为了将一只约翰·科特打死的“萨萨比”羚羊拖上船,木筏才停了一次。当时这只羚羊正躲在河弯处的芦苇丛中。
  在这个河弯处,庄森河改变一贯的流向,折成直角向东南流去。这样。他们就越发深入森林腹地了。虽然他们应该朝相反的方向一直航行到大西洋沿岸才对,可是卡米对此却并不很着急。显然,我们不应该怀疑庄森河是乌班吉河的一条支流,然而,在汇入乌班吉河之前,庄森河在独立的刚果中部这片地区,要蜿蜒曲行数百公里呢!幸好,在航行了一个小时之后,卡米凭着他那辨别方向的本能——因为当时并没有太阳——认出庄森河又流向初始的西南方向了。这样,这条河肯定能将木筏一直带到法属刚果的边界,从那儿回利伯维尔就比较方便了。
  6点半时,卡米用力一划将木筏靠到了左岸,停在一处小河弯里。这里长着一棵与塞纳加尔森林中的鸡腰果树很相像的“卡耶·赛德拉”树,它那宽大的树冠刚好笼罩在小河弯上面。
  雾层很厚,阳光无法穿透,因此,如果不下雨,天空就不会放睛。但是,也不能就此得出“今晚会很冷”这个结论。温度计上表明,今晚的气温为25到26摄氏度。不久,小河弯的石块之间便燃起了篝火,这纯粹是为了烧烤羚羊肉才点燃的。这一回,朗加没能找到软体动物来更换口味,他也没能找到可以甜化河水的香蕉。不过,他们轰赶蚊子的方法还是与前一天夜里相同的。马克斯·于贝尔观察到,虽然庄森河①与德·梅特涅先生的约翰内斯堡河②的名字有些相像,可二者却毫无共同之处。
  ①原文为LeJohausen—译者注
  ②原文为lejohannesburg——译者注
  7点半时夜幕还未降临,水中还能看到空中的倒影。水面上漂浮着成堆的芦苇、植物,以及折断的树干。
  约翰·科特、马克斯·于贝尔和卡米3个人抱来一捆捆干草铺在树下准备睡觉,朗加则在岸边来回走着,沿着这些河上的漂流物玩耍。
  此时,在河流上游,大约30多托瓦兹远的地方,出现了一根树叶全无、中等长度的树干。在树干分叉处以下五、六法尺的地方,树干上有一道才裂开不久的缝隙。最下面的树枝拖在河面上,树枝上长着一丛枝叶、几朵花和几个果子,这些都是在大树倒下之后残留在树上的。
  这棵树很有可能是在上一次的暴风雨中被闪电击倒的。从它根部的位置判断,这棵树先是倒在河岸上,然后逐渐下滑,穿过芦苇丛,滚到河里,加入到河面上无数的漂流物大军中。
  这些当然不是朗加做出的推断,他也还不可能考虑到这些。如果不是这棵树干有某些特别之处,那么它也不会比其他漂流物更引人注意。
  事实上,朗加是在树干的缝隙里发现了一个活物,它好像正在求助。由于天色较暗,他还不能辨认出这是什么东西。这是一只动物吗?……
  朗加不能确定,于是他叫来了马克斯·于贝尔和约翰·科特。正在此时,又发生了一件小小的意外。
  这棵只有40多米长的树干斜向小河弯,朝木筏停泊的地方漂来。
  此时,他们听到了一声叫喊声——很奇特的喊声,或者更确切地说是一声绝望的呼唤,就好像人类在寻求帮助一样。随后,当树干漂过小河弯时,这个小生命急着跳入河里,显然,它想游到岸上
  去。
  朗加以为这是一个孩子,其身材比他自己要小些。当大树倒下时,这个孩子肯定正在树上。他会游泳吗?……这小家伙游得很糟,到不了河岸。很明显,他没劲了,他扑腾着,一会儿浮出水面,一会儿又消失在水里。他的嘴里不时还发出阵阵咯咯声。
  本着人道主义精神,朗加来不及通知别人,便一下子跳到水里,游到那个孩子最后一次浮出水面的地方。
  约翰·科特和马克斯·于贝尔听到第一声叫喊便马上跑到了小河弯边上。看到朗加将一个小东西托在水面上,他们向他伸出手帮他游回到河岸上。
  “嗨!……朗加,”马克斯·于贝尔喊道,“你在那儿捞到了什么?……”
  “一个孩子……我的朋友马克斯……一个孩子……他掉到水里去了……”
  “一个孩子?……”约翰·科特反问道。“是的,我的朋友约翰。”
  朗加蹲到那个他刚刚救起来的小家伙身旁。
  马克斯·于贝尔也弯下腰去,以便看个清楚。
  “哦!……这可不是一个孩子!……”他站起身说到。“那是什么?……”约翰·科特问。
  “是只小猴……是那些曾经袭击过我们的、惯于扮鬼脸的可恶家伙的孩子!……为了救它,他竟然冒着自己被淹死的危险,朗加?……”
  “一个孩子……没错……是一个孩子!……”朗加不断地说。
  “我告诉你不是,我劝你让它回到森林深处它自己的家里去。”
  朗加不相信他的朋友马克斯所说的话,他执著地认为这个被他救起的、还没苏醒的小家伙是个孩子。于是,他将小家伙抱了起来,他不愿和它分开。总之,还是让他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吧。朗加将它带到宿营地后,他确信小家伙还有呼吸,于是,他抚摸它,为它暖身子,然后又将它放到干草上,等着它重新睁开双眼。
  大家像往常一样轮流值夜。两个好朋友迫不及待地去睡觉了,而卡米则一直守到半夜。
  朗加可睡不着。他观察着被他救起的这个小家伙的一举一动。他躺在它身边,把手伸给它,听着它的呼吸……接近11点时,当他听到小家伙用微弱的声音说出这个单词“恩高啦……恩高拉!”时,他是多么惊讶啊!这个孩子好像在呼唤它的妈妈!
  第十一章 3月19日一整天
  到目前为止,他们估计已经走了200公里,步行与乘坐木筏所走的距离各占一半。要抵达乌班吉河,是否还需要再走200公里呢?……不用,根据卡米的估算,只要航行不受阻,剩下的第2段航程将会进行得很快。
  第2天拂晓时分,他们便上船了,当然还带上了朗加不愿与之分离的那个额外的小乘客。朗加将它放到那个由香蕉叶做成的防雨篷下面,并呆在它身边,希望它能重新睁开双眼。
  马克斯·于贝尔和约翰·科特都认为,这个小家伙肯定是非洲大陆黑猩猩、大猩猩、猩猩、山魈、狒狒等等4手动物大家庭中的一份子。他们甚至没想着更近地看看它,或者给予它更多的关注。他们对此并不感兴趣。是朗加将它救起来的,他当然希望留下它,就像我们人类出于同情收留一只可怜的小狗一样。朗加将它当作自己的伙伴,这可是再好不过了。另外,这个举动也证明了朗加善良的心地。总之,既然两个好朋友收养了这个土著孩子。那么,这个孩子也可以收留一只小猴子。当然,当这只小猴一旦有机会重返大森林时,它很有可能会忘恩负义地抛弃它的救命恩人的——忘恩负义并不是人类的专利。
  没错,如果朗加这样告诉约翰·科特、马克斯·于贝尔甚至卡米:“这只猴子会讲话!……它重复了3、4遍‘恩高拉’这个词”,那么,他们的注意力和好奇心也许都会复苏的!……也许这样他们就会更仔细地观察这个小动物了!……也许他们会从它身上发现人们至今仍一无所知的某种猴子——会说话的4手动物的特点?……
  可是,朗加却什么也没说,他怕是自己听错了。他下决心要好好观察他救起来的这个小家伙。如果从它的嘴里再说出“恩高啦”或其他什么词,那么他一定会马上告诉他的朋友约翰和马克斯的。
  这也正是他呆在防雨篷下试着喂小猴子吃一些食物的一个原因。看来那只小猴因为长期饥饿已经奄奄一息了。无疑,要想给小猴喂食也很困难的。猴子是食植动物。可是,朗加却没有一只果子可以给小猴吃。他们只有小猴不爱吃的羚羊肉。另外,小猴还发着高烧,它不能吃东西,目前正处于一种昏睡状态之中。
  “你的小猴子怎么样了?……”马克斯·于贝尔问道。此时,他们启程已经有一个小时了。
  “它一直在睡觉,我的朋友马克斯。”
  “你坚持要留下它吗?……”
  “是的……如果您同意的话……”
  “这没什么不方便的,朗加……不过你得小心别让它抓伤你
  “哦!我的朋友马克斯!”
  “得提防着点儿!……这些家伙像猫一样坏!……”
  “可它不坏!……它还那么小!……它的小脸看起来那么温
  柔!……”
  “还有,既然你把它当成你的小伙伴,那你就给它起个名字吧
  “名字?……起什么名字呢?……”
  “当然是约克喽!……所有的猴子都叫约克!”
  看来朗加并不喜欢这个名字。他什么也没说,便回到了他的小猴身边。
  整个一上午,航行都很顺利。由于云层很厚,阳光无法透过,因而天气并不太热。这一点很是值得庆幸。有时庄森河会流经一些较为宽敞的空地,岸边的树木很少,他们在沿着河岸航行时是很难找到树荫的。地面又变得泥泞不堪了。他们得向左或向右再航行半公里才能到达最近的树丛。虽然没有像往常那样下着倾盆大雨,可是天空看起来还是阴沉沉的,这是最令他们担忧的。
  虽然在沼泽地上有成群的水鸟展翅飞翔,可是这里却没有一只反刍动物,马克斯·于贝尔对此很不高兴。前几天他已经打过鸭子和大鸨了,今天他很想打几只“萨萨比”羚羊、“安雅拉”羚羊或是非洲大羚羊之类的动物。因此,他站在木筏前部,举好卡宾枪,就像一个伺机攫取猎物的猎手那样用目光搜寻着岸边。随着水流的波动,卡米将木筏划到了岸边。
  中午,他们只勉强吃了些飞禽的腿肉和翅膀。总之,于尔达克斯探险队的这几位幸存者已经厌倦了他们每日的伙食,这一点并不值得奇怪。
  他们总是吃烤肉或煮肉,总是喝淡水,他们没有水果、没有面包、也没有盐。而鱼却因为缺少调料而做得总是不够滋味!他们迫不及待地想尽快到达离乌班吉河最近的传教团驻地,在那里,由于有传教士们的热情招待,他们很快就会忘记这些不便的。
  这一天,卡米没能找到一处适宜休息的地方。长满高大芦苇丛的河岸看来是不能停靠的。岸上泥泞不堪,他们可怎么上岸呢?因此,木筏没有停留,而是继续航行在水面上。
  木筏就这样一直航行到晚上5点钟。约翰·科特和马克斯·于贝尔一直在谈论着旅途中发生的种种事件。他们回忆着从利伯维尔出发以来所经历的每一件事:先是在上乌班吉地区既有意思又富有成果的打猎,然后是向着象大祭,接着是他们在两个月的探险中所经历的种种危险;随后,他们又回忆起他们是如何平安地回到长有罗望子树的小山丘,在那里看到的移动的火光,象群的出现,探险车队遭到的袭击,搬运工的逃跑,领队于尔达克斯在树倒之后被踩死,象群一直追赶到大森林边缘才停下来……
  “我们的探险到那时为止一直都挺幸运的!……”约翰·科特总结道,“谁知道这第二阶段的旅程是不是也会如此灾难重重呢?
  “有这个可能,可是在我看来,这都是不会发生的,我亲爱的约翰……”
  “是的,也许我有些夸大其辞了……”
  “确实,这片森林并不比你们远西地区的那片大森林有更多的神秘之处!……我们甚至不用害怕碰到红肤人种①的袭击!……这里既没有游牧部落,也没有深居简出的部落;这里既没有希鲁人、当卡人,也没有穆布图人,这些骚扰东北部地区,嘴里喊着‘吃肉!吃肉!’的凶残部落一直都像那些地道的食人兽一样!……哦不,这条我们以庄森医生的名字命名的河流,我是多么想发现庄森医生的足迹啊,这条静静流淌的河流一定会将我们轻松地带到乌班吉河的……”
  ①红肤人种:有时人们用来称呼北美的印第安人。——译者注
  “乌班吉河,我亲爱的马克斯,我们还曾经打算按照可怜的于尔达克斯计划的路线绕着森林边缘走到乌班吉河呢,而且我们还有一辆舒适的牛车,直到旅行结束,我们的储备都是满满的!”
  “你说的不错,约翰,这是最棒的!……不管怎么说,这片森林的确是平淡无奇的,根本不值得来此探访!……这里除了大树还是大树,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不过,一开始我还是对它满好奇的……你还记得那些照亮森林边缘的光火吗?你还记得那些在前几排树木的树枝间点燃的火把吗?……可后来,竟然一个人都没有!……这些黑人到底会在哪儿呢?……我有时会在猴面包树、邦巴克斯树、罗望子树和其他大树的树冠中寻找这些黑人!……可是没有……一个人也没有……”
  “马克斯……”约翰·科特突然叫了他一声。
  “约翰?……”马克斯·于贝尔回答。
  “你瞧这边……下游,在左岸上……”
  “什么东西?……一个土著吗?……”
  “是的……但这是一个长着四只脚的土著!……那边,在芦苇丛中,有一对流线型的漂亮的角……”
  卡米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来了。
  “一只水牛……”他说。
  “一只水牛!”马克斯·于贝尔一边重复着一边抓住了他的卡宾枪,“如果我能离它近些,那么这可是一顿美餐!……”
  卡米用力摇了一下橹。木筏斜着靠了岸。几秒钟过后,木筏离水牛就只有30多米了。
  “我们马上就有很多牛排可吃了!……”马克斯·于贝尔咕哝着,他将卡宾枪抵在他的左膝上。
  “你先打,马克斯,”约翰·科特对他说,“让我来打第二枪,如果有必要的话……”
  “水牛好像并无意离开。它站在风中,用力呼吸着空气,一点儿也没有预感到危险。在猎取水牛时,不能打它的心脏,而应向它的头部射击。当马克斯·于贝尔确信瞄准之后,他正是这样做的。
  枪响了,水牛的尾巴在芦苇丛后挥扫着,一声痛苦的低吼声响彻天空,这证明它刚才受到了致命的一枪。这声音不是水牛通常能发出的那种哞哞声。
  “打中了!”马克斯·于贝尔神气地喊道。
  实际上,约翰·科特根本不用开第二枪了,这倒可以节省一颗子弹。水牛倒在了芦苇丛中,滑到了岸边,汩汩的鲜血染红了庄森河清澈见底的河水。
  卡米将木筏划向水牛倒下的地方,他准备就地将它撕碎,以便取走可食用的部分。
  两个好朋友不禁对这只大个头的非洲野生水牛交口称赞起来。我们可以想象一下,当两、三百头这样的水牛群飞奔着穿越平原时,它们扬起的该是怎样的一片烟尘啊!
  当地土著将这种水牛称为“翁雅”。这种水牛性喜独居,与欧洲的水牛相比,它的个头更大,前额更窄,鼻尖更长,两只角也更扁平一些。亚洲、非洲或是美洲“翁雅”的牛皮可以用来制成坚硬的鞣制牛皮,它的角可以当作制造鼻烟盒与梳子的材料,它那又厚又黑的毛可以用来填塞椅子和马鞍,至于它的里脊肉、排骨、牛排骨肉则可以用作既美味又滋补的膳食。总之,马克斯·于贝尔那一枪打得很棒。否则,如果第一枪没打中水牛,那么它就会冲向猎手,这是非常危险的。
  借着他的刀和小斧子,卡米开始撕水牛肉,他的同伴们都尽力帮他一把才行。让木筏承载多余的重量是没有必要的,只要20多公斤这样令人胃口大开的牛肉就足以供他们食用几天了。
  然而,当他们3人结束这项工作时,朗加却一反常态呆在防雨篷下没动窝。他对任何能够引起他的朋友马克斯和约翰兴趣的事情一向都是好奇不已的。下面我将告诉您其中的原因。
  随着刚才的卡宾枪响,那个昏睡不已的小家伙突然苏醒了,它的胳膊微微动了一下。虽然它的眼皮还没睁开,可它的嘴巴却稍稍张开了一些,从它那苍白无色的嘴唇中又说出了那几个至今为止唯一能令朗加惊讶不已的词:
  “恩高拉……恩高拉……”
  这回,朗加可没听错。他听得清清楚楚,这个词汇说得很清晰,而且带着小舌颤音①。
  听到这可怜的小生命发出的这声痛苦的叫声,朗加感动不已,他握住了从昨天夜里便开始发烧的小家伙那滚烫的手。他用茶杯盛满清凉的水,试着喂给小家伙喝几滴,可没能成功。小家伙那长着洁白牙齿的下巴一点儿也没张开。于是,朗加又蘸湿干草轻轻滋润着小家伙的嘴唇,这样可能对它有好处。小家伙无力地握着朗加的手,又说出了“恩高拉”这个词。
  ①“恩高拉”一词的法语拼写为“Ngora”,用法语念时有小舌颤音——译者注。
  请不要忘记,这个源于刚果的词语是当地土著用来称呼妈妈的……难道这个小家伙在呼唤它的妈妈吗?
  当朗加一想到小家伙也许马上就要死了,而不能再说出这个词语的时候,他从心底就更加同情这个小东西了……一只猴子?……马克斯·于贝尔是这么说的。不!这不是一只猴子!……朗加的智力还未发育完全,他还不能解释这为什么不是一只猴子。
  朗加就这样呆了一个小时,他一会儿抚摸着那个小家伙的手,一会儿又滋润着它的嘴唇,只有当小家伙又重昏昏睡去以后他才离开。
  当木筏离开岸边又重航行时,朗加决定说出一切,他来到他的朋友们身边。
  “嗨,你的小猴子怎么样了?……”马克斯·于贝尔笑着又问了一遍。
  朗加看着他,好像有些犹豫。然后,他将手放到马克斯·于贝尔的胳膊上说:
  “这不是一只猴子……”
  “不是猴子?……”约翰·科特反问道。
  “瞧!我们的朗加还挺固执!……”马克斯·于贝尔接着又说,“你坚持认为它和你一样是个孩子吗?……”
  “是个孩子……但和我不一样……但这是个孩子……”
  “听着,朗加,”约翰·科特接口说道,他比他的同伴更严肃,“你是说这是个孩子吗?……”
  “是的……它说话了……昨天夜里。”
  “它说话了?……”
  “而且它刚才又说了……”
  “它说什么了,这个奇怪的小东西?……”马克斯·于贝尔问。
  “他说‘恩高拉’……”
  “什么!……我听到过的那个词?……”约翰·科特惊异地叫了起来。
  “是的……‘恩高拉’,”朗加证实说。
  只有两种假设:要么这是朗加的幻听,要么就是朗加昏了头。“咱们得证实一下,”约翰·科特说,“如果这是真的,那么这至少该是非比寻常的事了吧,我亲爱的马克斯!”
  两个好朋友钻进防雨篷,开始观察起那个熟睡的小家伙来。
  不错,乍一看去,人们肯定会下结论说这是只猴子。首先,令约翰·科特非常吃惊的是,他发现他所面对的并不是一只4手动物,而是一只两手动物。然而,根据布鲁门巴赫①那广为接受的最新分类标准,我们知道,在动物界中只有人类才属于两手动物。所有的4手动物无一例外均有4只手,而眼前这个奇怪的小生命只有两只手。它的两只脚是用来走路的,而不像猿亚目的动物那样是用来握取东西的。
  约翰·科特第一个向马克斯·于贝尔指出这一点。
  “奇怪……太奇怪了!”马克斯叹道。
  小家伙的身长不超75厘米。它看起来正处于童年阶段,也不过就是5、6岁的样子。它的皮肤上只有一层红棕色的绒毛,而没有动物那种长毛。它的额头、下巴和面颊上没有一根毛发,只有在它的胸部、大腿和小腿处才有一些。它的耳朵下面有一小块又圆又软的肉,这一点与没有耳垂的4手动物是不同的。它的胳膊也不能伸得很长。大部分猴子的尾巴都可以用作第5只手来触摸或握物,可大自然却根本没有将这第5只手赏赐给眼前的这个小家伙。它的脑袋是圆形的,面部的棱角大约呈50°角,它有个扁平的鼻子和一个不太塌的脑门。它头上长着的很像是中非土著的那种浓密的卷毛。显然,这个小家伙从外表看来更像人而不像猴子,从它的内部器官来看肯定也是如此。
  我们可以想象一下,面对着这样一个介于人和动物之间、还从未被任何人类学家观察到的新的人种,马克斯·于贝尔和约翰·科特是何等的惊讶!
  另外,朗加还证实它会说话——除非是朗加搞错了,把毫无意义、只是出自本能而非源于智慧的叫声当成了说话声。
  两个好朋友缄默不语,等着小家伙重新开口说话。朗加继续用水润湿它的额头和太阳穴。它的呼吸不像以前那样急促了,它的皮肤也不似刚才那样灼热了,它快退烧了。最后,它的嘴唇闭得也不那么紧了。
  “恩高拉……恩高拉!……”它不停地叫着。
  “嗨!”马克斯·于贝尔叫了起来,“这可是千真万确的!”
  两个好朋友谁也不愿相信他们刚才所叫到的。
  什么!不管这是个什么东西,它肯定不过就是一只动物,可是竟然具有语言天赋!……虽然直到现在为止,它还只说了这样一个刚果词语,可是它会不会说其他的词语呢?它有没有思想呢?它会不会用语句表达自己的思想呢?……
  ①布鲁门巴赫(1752—1840):德国医生和博物学家。常被称为体质人类学之父。他曾提出最早的一项人种分类法。根据颅骨大小,他将人类分为5大种系:高加索人、蒙古人、马来亚人、埃塞俄比亚人和亚美利加人。——译者注
  令人遗憾的是,它的双眼没有睁开,否则从它的眼睛里,他们就可以发现闪烁着其思想光芒、能够反映出无数感情的目光了。可是,它的眼皮一直都紧闭着,一点儿也没有要睁开的迹象……
  约翰·科特还是俯身靠近这个小家伙,等着听他可能会说出的单词或发出的喊声,他扶起小家伙的头,但并没有把它弄醒。约翰·科特惊奇地看到有一根饰带绕在它的小脖子上。
  约翰·科特抽出这条丝绸编织的饰带,以便抓住饰带的打结处。突然,他说:
  “一枚徽章!……”
  “一枚徽章?……”马克斯·于贝尔问道。
  约翰·科特解开饰带。
  是的!这是一块镍质徽章,像一个苏①那么大,一面刻着名
  字,另一面刻着图案。
  名字是“庄森”,而图案则是这位医生的肖像。
  “是他!……”马克斯·于贝尔叫了起来,“这小家伙竟然戴着 这位德国医生的徽章!我们已经找到了他的空笼子!
  由于庄森医生曾经将许多徽章赠给过刚果人,因此若在喀麦隆地区发现这样的徽章,倒并不值得大惊小怪。可是,一枚这样的徽章却被精心地系在了乌班吉这片大森林中这个奇特的居民脖子上……
  “这可真奇了,”马克斯·于贝尔说,“除非是这些半人半猴的家伙从医生的笼子里偷出了这枚徽章……”
  “卡米?……”约翰·科特叫道。
  约翰叫来卡米是为了告诉他这些奇怪的事情,并想听听他对此事的看法。
  然而,与此同时,约翰却听到卡米在叫:
  “马克斯先生……约翰先生!……”
  “两个年轻人走出防雨篷来到卡米身边。
  “听!”卡米说。
  在下游500米处,河水突然折向右边流去,这个河弯处又出现了一片蓊郁茂盛的树丛。大家竖起耳朵,在这个方向,他们听到了一阵持续而又沉闷的低吼声,这声音一点儿也不像反刍动物的哞哞叫声,也不像其他动物的嚎叫声。随着木筏向这边靠近,这种喧嚣声也越来越大……
  “这声音很可疑……”约翰·科特说。
  “我听不出这是什么动物发出的……”马克斯·于贝尔也说。
  “也许那里有瀑布或湍流?……”卡米接着说,“风从南边吹来,我感觉到空气都是湿的!”
  卡米没有弄错。河面上有一股水汽,这肯定是由于水流的强烈波动才产生的。
  此时,马克斯·于贝尔和约翰·科特有可能暂时忘记了朗加和他的小家伙,因为如果河面上有障碍物、如果航行被中断的话,那么情况将是相当紧急的。
  木筏快速地漂流着,越过拐弯处,他们就能搞清远处这喧嚣声的原因了。
  ①苏:法国辅币名,今相当于1/20法郎,即5生丁。——译者注
  绕过河弯处,情况证实了卡米的担忧。
  在大约100托瓦兹远的地方,一片发黑的岩石构成了一道堤坝拦在两岸之间,只有在这道堤坝的中间才有缝隙,水流从中急速流过并溅起阵阵白浪。这道天然堤坝两边的水流撞击着岩石,在某些地方,水流甚至翻腾着跃过岩石。在这个地方,中间是湍流,而在两边则是瀑布。如果木筏不能靠岸,如果他们不能将木筏牢固地停在岸边,那么,木筏要么就有可能被水流带到这里并撞到这道堤坝上,要么木筏就会倾翻在湍流中。
  每个人都保持镇静。水流速度越来越快,他们一秒钟也不能耽搁。
  “靠岸……靠岸!”卡米喊道。
  那时正是6点半钟,天空雾气重重,天色昏暗,根本辨不清周围的景物。
  本来就困难重重,而碰上这样的天气,更是难上加难,靠岸很是费劲。
  卡米没能将木筏划到岸边。他没有足够的气力。马克斯·于贝尔过来帮他一把,希望能战胜一直将木筏推向堤坝中部的水流。他们两人一起用力,取得了一些进展。如果当时摇橹没有折断的话,他们是有可能划出激流的。
  “在被卷入湍流之前,我们要准备好跳到岩石上去……”卡米命令道。
  “别无选择!”约翰·科特说。
  听到动静,朗加也离开了防雨篷。他看了看,明白了眼前的危
  险。他没有首先想到自己,而是先想到了那个小家伙。他走过去
  将它抱在怀里,跪在木筏后部。
  一分钟过后,木筏又被湍流卷进去了。也许木筏不会撞到提坝上?也许木筏不会翻到水里就能继续顺流而下?……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