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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主的细节

_14 刘瑜(当代)
时代周刊的封面上,科尔特身材高挑、金发碧眼、长发披肩、浅笑生辉,如果不是出现在时
代封面上,而是大街上,你没准会觉得她是那种典型的“无脑美女”,年轻的时候曾经参选美
国小姐。
不,这姐们可不是“美国小姐”,而是《时代》周刊正式命名的“右翼小姐”。美国的左翼势力
称其为“美国最危险的保守派人物”。但是连保守派势力都不愿接她这个烫手的山芋,说不不
不,她不是危险的保守派,她就是一个“危险的人”而已。在普通的美国人眼里,她则被看作
“右翼中的麦克摩尔”。
好好的一个美女,也就40出头,怎么落下这样的名声呢?
这其实从她几本书的书名也可略知一二:《无神论:自由主义的教堂》(2006)、《怎样
和自由派对话(如果不得不跟他们对话的话)》(2004)、《卖国:自由派从冷战时期到
反恐时期的卖国罪行》(2003)、《诽谤:自由派对美国右翼的谎言》(2002)、《重
罪及轻罪:克林顿案》(1998)。这里需要顺便指出,在美国,“自由派”含义与中国不尽
相同,它往往具有“左派、民主党派”的内涵。在保护“言论自由、结社自由”等方面,保守派
其实往往比自由派更坚定。
这些书里面,除了98年那本以外,内容都是指着美国的左翼自由派势力破口大骂。 诽谤》

一书指控左翼势力已经完全控制了美国的新闻媒体。卖国》为麦卡锡以及麦卡锡主义辩护,

称“你们所知道的关于麦卡锡的一切都是谎言”,并称麦卡锡是她最尊敬的人。《怎样和自由
派对话》是她的专栏合集,里面充满了对民主党和《纽约时报》的攻击,说跟自由派打交道
就两条:“不要心慈手软,也不要自我辩护,只管激怒他们”、“知道怎样激怒自由派吗?说
美国好话就行了”。《无神论》则宣称,虽然自由派们极力丑化基督教,他们的无神论观点
本身已经演化成了一个种宗教,有自己的“神话”(进化论)、“圣经”(堕胎法)“教会”(公
立学校)、“神职人员”(公立教师),并且象宗教一样坚信自己的“不容置疑”。

这还不是全部,在各种专栏文章、脱口秀、讲演、访谈中,科尔特这张大嘴不断蹦出惊世骇
俗的言论。911 之后,新泽西州有四个“911 寡妇”联名批评布什政府的外交政策,并且推
动成立了“911委员会”,调查布什政府在防止911事件中的失职。结果在06年6月的一
次访谈中,科尔特说:“这些女人现在成了百万富翁,在电视、杂志上以名人自居,我还从
没见过这么享受自己的老公之死的女人”。911 之后,她写道:“我们应该去入侵他们(恐
怖分子)的国家,杀了他们的领导人,把他们全给转变成基督徒。”后来,她又公开主张飞
机场安检应该只针对穆斯林,省得浪费别人的时间,“一个航空公司最好的广告,就是:有
最多的阿拉伯人起诉我们。”当别人问那阿拉伯人旅行岂不是很麻烦,她回答道:“他们可以
坐飞毯啊!”在一篇专栏里,她写道:“民主党的主要选民,全是些吃福利软饭的胖子”,又
说,“那些摇摆不定的选民全都是白痴选民,根本没有自己的原则,他们要么是自由派,但
是如果智商高于烤面包机的话,也可能是保守派”。问到她是不是支持废除某些法律时,她
说:“最好回到罗斯福新政之前”。 到93年一个恐怖分子炸俄克拉荷马联邦大楼的事情时,

她说:“当时他应该去炸《纽约时报》的大楼”。她还不赞同普选,因为她“觉得选举前应该
有文化水准测试”……总而言之,科尔特的言论里,充满了种族主义、基督教原教旨主义、
精英主义、男性霸权主义、美国霸权主义的论调,所以往往是她大嘴一张,整个美国都要从
沙发跌到地板上。
象她这样以“政治不正确”为荣的人,自然敌人满天下。民主党人、自由派、有色人种、穆斯
林、穷人、女人都难以对她产生好感。去年她去某大学演讲的时候,有两个大学生干脆向她
砸了两块饼。据说著名的自由派演员肖恩潘有一个科尔特娃娃,专门用来灭烟头。相信科
尔特吃早饭的时候,一打开报纸,也经常能看到这样的话:“我希望科尔特这个婊子死在阴
沟里,而且死得很难看,最好死后还有无数老鼠来吃她的内脏”。不过以她的心理素质,估
计还能心情愉快的接着把早饭吃下去。
就连共和党派、保守派、右翼势力很少公开支持她。很多保守派表示,科尔特事实上伤害了
保守派的事业,就算他们同意她的一些基本观点,也不同意她那种充满仇恨和恶意的腔调。
很多保守派刊物取消她的专栏,说她实在是“越界太远”。
但是如果你以为科尔特因此而活得可怜兮兮,那就大错特错了。她的“辛迪加专栏”,有上百
个网站给链接。她的五本书,除了第一本,都曾荣登《纽约时报》的最畅销书目。最近的这
本《无神论》,上市第一周就卖了近5万册,成了当时“非小说类”的销售冠军。究其原因,
我估计左派买她的书,是可以抱回家拿放大镜找漏洞,右派买她的书,是因为私下里很窃喜
还有这种“傻大姐”,敢于站出来说出他们自己不敢说的“心声”。何况如果你剥去她那些刺激
性的语言,认认真真去读她写的东西的话,会发现其中也有不少理性和智慧的成分。
估计科尔特以前也没有这么“骠悍”,后来写的越多,得罪的人越多。得罪的人越多,被骂得
越多。被骂得越多,越充满了愤恨。弄到最后,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脱掉所有“政治正确”
的外衣,来个思想的“裸奔”。懒得忸捏了,懒得话说一半留一半了,懒得笼络人心了。我就
是骂你怎么着吧?!这不还是美国嘛。这不还是有保护言论自由的第一修正案嘛。
也就是从这一点来说,科尔特也有她的可爱之处。虽然她的大部分观点都极其反动,但是她
这份既不媚俗、也不媚雅的勇气,却难能可贵。要知道在美国的知识界、媒体界、城市精英

界,自由派的声音的确是占压倒优势的。她一个本来完全可以靠色相傍大款的美女,楞是脱
了舆论的高跟鞋、卸了政治正确的妆,在一个温文尔雅的言论世界里一往无前地裸奔,也算
是英勇无畏了,只不过正如中国老话所说,很多时候,无知者最无畏。

“愤青”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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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如在中国社会,大好形势怎么也杜绝不了那么一小撮“愤怒青年“ 端起碗来吃肉,
放下碗来骂娘,美国社会也充斥着很多这样的愤青。他们忿忿不平的事有很多,比如他们对
一种叫资本主义的事物经常嘀嘀咕咕,又比如很想把白宫那位老念错别字的先生送回老家,
他们说将抽大麻非法化是变相的种族歧视,而且心系第三世界国家的血汗工厂,说什么也不
买耐克鞋。
天下太平时,美国愤青们是没有什么市场的。他们大多衣冠不整,失魂落魄,龟缩在一
些波西米亚式的咖啡馆里发发牢骚,最大的安慰大约是读读马尔克斯或者阿多诺,遥想60
年代,人们抓革命促生产,粪土当年万户候。
但是打起仗来就不一样了。伊拉克战争快打响时,美国举国愤青,上下出动,隔三差五
跑到大街小巷上反战,一颗颗愤世嫉俗的心终于找到了艳阳天。在愤青根据地纽约、旧金山
等地,成千上万的愤青们从城市各个角落涌现出来,相聚在街头,以音乐,舞蹈,吼叫,骂
娘,大字报,小漫画等群众喜闻乐见的形式表达热爱和平的心声。愤青们在自越战以来默默
无闻地度过了几十年后,终于赢来了又一个春天。
不过站在大街上浑水摸鱼地吼一两嗓子是一回事,站在讲坛上掷地有声地散布卖国言
论又是一回事。有一个愤青,得意忘形,结果出言不慎,被和愤怒青年一样慷慨激昂的爱国
青年们抓到把柄,被整了一个七窍生烟,给其它愤青们留下深刻教训:世界是我们的,也是
他们的,但归根结底是他们的。
这位愤青就是哥伦比亚大学人类学系一个35岁的教授NICHOLASDEGENOVA。在哥大
一次反战集会上,他一时激动,说出了“希望美国战败” 的卖国言论,更重要的是,他用
了下面这个耸人听闻的句子,我希望在伊拉克发生一百万次摩加迪沙事件”摩加迪沙事件
“ 。
是指1993年18个参加索马里维和行动的美国士兵死于一场伏击的事件。
DE GENOVA 的卖国言论引起了各界群众极大愤慨。爱国青年对 DE GENOVA 竟然公开希
望在前线抛头颅撒热血的美国士兵不得好死感到“震惊” 和“恶心” 首先是DEGENOVA

一两天之内收到成百上千“死亡威胁令” ;群众的唾弃象雪片一样飞向哥大校长办公室、
人类学系办公室;哥大许多捐助人威胁说如果哥大不解聘这个卖国贼,他们将不再资助哥大;
105 位国会会员联名给哥大写信要求哥大解雇 DE DENOVA;社会各界通过媒体对 GE DENOVA
发出了强烈声讨,称起言论为“**的” , 令人发指的” , 野蛮的” , 无耻下流的” 。
“ “ “
一时间,DEGENOVA成了美国“最受人痛恨的教授” 。
这里有必要给爱国青年的群情激愤给一个小小注释。自去年伊拉克战争被提上日程以
来,在美国民间,主战派其实一直深受反战派压抑——虽然“民意调查” 显示美国主战的
民众随着战鼓越敲越响而越来越多,但从街道政治的风采而言,经常是一个浩浩荡荡激情洋
溢的反战示威和一个稀稀拉拉有气无力的主战示威相对峙。不说别的,单就反战的漂亮美眉
比主战的漂亮美眉多得多这一点,就很说明问题了。在这种爱国青年士气低落的情形下,愤
青的错误就成了爱国青年的最好炮弹——终于有扳回道义上的劣势地位的机会了,爱国青年
们终于可以象愤青们那样义正词严一回了。所以虽然DEGENOVA一再声称他只是在“象征

性地使用摩加迪沙的比喻反对战争,并不希望美国士兵损失生命”也无济于事,因为爱国青
年不怕愤青犯错误,就怕愤青不犯错误,此类“**的错误”对爱国青年们这么有利可图,澄
清了就没劲了不是。
但是DEGENOVA事件算是对愤青们进行了一次生动的国情教育。愤青们发现他们三十
年不遇的反战狂欢节其实是四面楚歌。麦卡锡的幽灵早已浮现在美利坚的上空。人们开始抵
制法国货,因为法国政府和美国政府在伊拉克问题上叫板;一些零售商开始拒销麦当娜唱片,
因为麦当娜没事吵吵什么和平;某地方电台一个主持人公然号召谋杀一个反战分子;一些反
战名人开始收到各种威胁和被取消公开露面的机会;一个教师因为穿反战汗衫而被解雇……
一股政治寒流笼罩美国,再次证明了自由在“群情激愤”面前的脆弱。
不过也不用难过得太早。愤青的下场也并不总是这么悲惨,另一个美国著名愤青的故
事就比DEGENOVA的故事要振奋人心得多。这个超级愤青就是MICHAELMOORE。MOORE
几十年如一日,兢兢业业地战斗在愤青第一线,他的愤怒品质纯正,营养丰富。如果要在全
球设立一个诺贝尔愤青奖的话,他恐怕是当之无愧的得主了,至少也能和那个鞠躬尽瘁死而
后己的老愤青CHOMSKY平分秋色罢。
MOORE 最大的愤青作品应该就是他获今年奥斯卡最佳记录片的 BOWLING FOR
COLUMBINE(中译名《黑枪文化》)了。这个记录片以美国枪支问题为线索,以“都是美国惹
的祸”为主题,彻底全面揭露了美帝国主义国内国际上的种种劣迹。其中最经典的镜头就是
将美国在亚洲、拉美、欧洲、非洲的警察行动和911串起来,以“无声胜有声”的方式精炼
了回答了让美国人民困惑不已的一个问题:为什么“他们”憎恶美国?
当然,MOORE对这个问题的回答和白宫里那一小撮“走资派”的观点是形成鲜明对比
的。走资派们普遍认为美国的自由民主招致了全球性妒忌,很有点“红颜祸水”的论调。
MOORE 对“红颜祸水”论这么响亮的一记耳光,竟然能得到主流的奥斯卡奖委员会的承认,
不能不使友邦感到惊诧了。
不出所料,MOORE在奥斯卡颁奖会上表演了一场超级愤青秀。他在颁奖台上发表了如
下言论:“咱们这年头,一个扯淡的选举产生了一个扯淡的总统。眼下这场战争更是一场扯
淡。你们发扯淡的防毒气胶布也好,搞扯淡的橙色警报也好,俺就是要跟这场战争过不去。
布什啊布什,你咋不害臊。当教皇和DIXIECHICKS都瞧你不顺眼时,你也没啥混头了。 ”
如我们所知,MOORE的讲话很快被一片嘘声和乐队演奏声给扑灭了。据主持人后来玩
笑说,MOORE被塞进他的车厢盖里拉走了。在当时战争正如火如荼地深入展开、爱国主义
精神日趋高涨时,不难理解为什么MOORE一番欠揍的言论引起嘘声一片。也不难想象事后
他会收到无数的威胁恐吓,成为众多媒体攻击的对象。
但是MOORE不愧是一代愤青之豪杰。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在车厢盖里蒙
头大睡了一阵之后,他觉得有必要以愤青老大的身份出来鼓舞一下日渐失势的愤青队伍了。
4 月 7 日,他在其个人网站上给愤青们写了一封鼓舞人心的信,大意是:同志们,我知道你
们现在日子不好混,因为反战,你们有的失去工作,有的失去朋友,有的在心理上承受巨大
的恐惧,敢怒而不敢言——但是告诉你们一些好消息:他们不是希望我的电影卖不出去吗?
我的《黑枪文化》票房比有史以来最卖座的记录片还要好三倍;我的书《愚蠢的白人》现在

在《纽约时报》畅销书排行榜排名第一,我的网站在奥斯卡颁奖会后一周是平均一天1千万
到2千万的点击量;我又拿到了下一步片子的资助……总而言之,MOORE给广大的愤青队
伍带来愤青前线的捷报,证明了愤青的道路虽然是曲折的,但是愤青的前途还是光明的。
MOORE 和 DE GENOVE 两大愤青的不同下场说明了什么?这不得不引起我们的深思。我
以为,它说明了以下两点:第一,要做好愤青,就不能犯“左派幼稚病”的错误,愤青要愤
得有理有利有节,这样统一战线工作才能做好;DEGENOVA的教训说明了这一点。第二,
虽然新麦卡锡的阴影笼罩着美国社会,但是愤青还是有其生存一席之地,愤青们完全可以用
“敌退我进,敌进我退”的策略继续拓展生存空间,所以盲目悲观还为时过早;MOORE的
经验则说明了这一点。这两条经验教训,相辅相成,对致力于长期从事愤青工作的青年,应
当引以为鉴。
对了,给广大愤青打气的一点小尾声。虽然政客们和大款们极力要胁哥伦比亚大学解
雇DEGENOVA,哥大还是抵住了压力,援引宪法第一修正案中关于“言论自由权”条款保
住了DEGENOVA的饭碗。DEGENOVA出门避了两个星期风头之后, 于4月11日回到课堂,

且愤青势头不减当年,说什么“一个吵吵闹闹的社会才是一个健康的社会” 。是啊,诚如
一位著名愤青指出的:我是愤青我怕谁?

敢飞
希拉里宣布参选总统时,《南方人物周刊》约我“从女性从政的角度写一下”,于是写了这
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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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我会想,希拉里克林顿是否感到孤独。
她的名字总是和“唯一”、“第一”联系在一起。卫斯里大学第一位被邀请做毕业演说的学生、
罗斯法律事务所第一位女性合伙人、唯一有自己的成功事业的总统夫人,唯一在丈夫卸任后
谋求公职的第一夫人……现在,随着她 07年 1月20号宣布竞选美国总统,以及民意调查
显示她在民主党参选人中遥遥领先,她还可能成为美国第一位女总统。
人们说,高处不胜寒。当这个总是微微扬着脸、抿着嘴、微笑都显得冷竣的女人以那些“唯
一”、“第一”的身份面对咄咄逼人的记者、不依不饶的政治对手、媒体的冷嘲热讽时,是否
会有某些片刻,希望自己可以象其他的女人那样,将幸福仅仅诠释为温馨的餐桌前,看自己
的丈夫、孩子热火朝天地吃自己做的晚餐?
也许。
但是我们看到的,永远是那个勇往直前的希拉里。那个铁女人。事实是,当一个女性试图去
承担比家庭更大的社会责任、实现比自立更辉煌的社会成就时,她就必须准备好成为他人眼
光中的异类,准备好承受孤独。几千年的男权文化都在说,追求成功的女人是不性感的,追
求成功的女人是不可爱的,追求成功的女人其实根本就不是女人。
但是这一切正在改变。
希拉里参选总统,佩罗西成为美国众议院首位女议长,以及莱斯担任国务卿,使人们开始惊
觉女性在美国政治中的地位:怎么一夜之间美国政坛上出现这么多女性的面孔?
不,不是一夜之间。这些女政治家的崛起,以及目前美国国会中出现15%的女性面孔、50
个州长中出现8位女性,其实是过去一百多年女权主义运动终于开始开花结果。100年前,
女性在公开场合穿长裤都可能被投入监狱,而现在,这个新教国家脑海里开始闪现一个崭新
的词汇:总统女士。
美国的女权运动有两个浪潮。第一个浪潮是在1920年代左右。当时的女权斗争主要是反抗
制度性歧视,争取普选权、同工同酬、受教育权、婚姻自主权等等。1919年宪法第19修
正案授予女性投票权,是这一次女权斗争的标志性胜利。第二次浪潮是在60到80年代左
右,主要是追求男女在社会经济上的平等,反抗那些“不成文的性别歧视”,比如在大学录取
女生、职场女性升职方面的“心照不宣”的歧视。60 年代崛起的“平权法案”和 70 年代女性
堕胎权的合法化,是这次女权运动的里程碑。与第一次女权浪潮举世公认的胜利相比,第二
次浪潮的成果要模棱两可得多。毕竟,改变文化比改变制度更难。改变制度不过是重写一些
法律条文,而改变文化却是要扭转几千年来形成的观念。

女权运动最大的敌人,莫过于那种根深蒂固的“本质主义的女性观”:男女本来就有别,女人
本来就是如此这般的,而男人本来就是如此那般的。很多人不去区分这些“男女有别”中有多
少是自然禀赋造成的差异,又有多少是社会建构的后果。当女性试图摆脱“社会建构”的这个
部分时,他们立刻搬出“自然禀赋”的那个部分,把她们对自由的争取、对潜能的发掘、对欲
望的释放妖魔化成“女人想要变得跟男人一样”。
应该说,对女权主义的妖魔化比较成功。许多人无视女性在政治、社会、经济各种领域的明
显落后、无视在中国还有无数女婴被遗弃、在不少伊斯兰国家女性连投票权都没有、即使在
美国堕胎权还颇受争议、家庭暴力遍及全球等等显而易见的事实,却津津乐道某些激进女权
主义者拒绝男性为自己开门、拒戴胸罩这样缺乏社会影响的偏激行为,在对这些鸡毛蒜皮的
反复关注中构建一种“伪现实”、“伪问题”,从而取消女权主义的必要性。甚至许多女性自身,
都对女权主义这个词唯恐避之不及。
本质主义的性别观,最充分地体现在电影《斯代普佛德的家庭主妇们》里。在一个风景如画
的郊区小镇斯代普佛德,所有的家庭主妇都美轮美奂、温柔贤惠,只关心丈夫孩子、健身美
容和烹饪园艺,最后的真相却是,所有这些“完美女性”其实都是机器人而已。该片虽然是个
科幻片,环顾我们身边热火朝天的“女人味”工业,无数女性热衷于研究时尚杂志上最新的丰
胸心得,却对开发自己在智力上的潜能、承担自己的社会责任漠不关心,不能不说《斯》其
实是科幻形式下的写实主义作品。另一个著名的女权主义小说《怕飞》,也是表现女性的性
别角色焦虑。而女权主义者格利尔的作品《女太监》,则攻击西方那种“郊区家庭主妇”的形
象摧毁女性的能量,将生机勃勃的女性阉割成了温顺无力的“女太监”。
好在并不是所有的女性都“怕飞”。总有一些“邪乎”的女性愿意突破他人的眼光,穿越成为异
类的孤独感,自由飞翔。
希拉里、佩罗西、莱斯是其中一些。
事实上,在女性参政方面,美国并不是一个楷模国家,女性在国会和州长中都只占15%左
右,女性参政率全球排名仅为60。但是,从制度性歧视的消失,到女性能力的增长,到角
色心态的转型,往往需要几代人的积累,只能循序渐进。
增强女性对政治的影响,不仅仅是提高女性政治家的比例,同样重要的是将更多“女性的眼
光”带入政治当中。有研究表明,女性更倾向关注教育、医疗保障、劳工条件等弱势群体问
题,更支持市场干预型的政府,对市场丛林主义、对军事行动则往往心怀戒备。比如,2004
年美国女性中有 39%支持民主党,男性中只有 31%。在2004 年的选举中,48%的女选
民给布什投票,而给他投票的男选民则是 55%。某调查问卷中有一个问题是“如果北朝鲜
入侵南朝鲜,美军是否应该派兵干预?”49%的男性表示支持,而支持的女性只有30%。
希拉里本人的政治轨道也说明了这一点。读书期间,她就曾经为贫困家庭的儿童、外来移民
工作。第一夫人期间,她曾担任“全国健康保障改革计划”的主管,并曾发起“儿童健康保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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