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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你爱我

_8 瞬间倾城(当代)
  所以,仍是兄慈弟恭,他做了总经理,郑曦则做了董事长。而梁悦,也顺利当上了中天集团的法律顾问。
  正因为彼此的沟通更多是在公事上,所以这样的夜晚她对他的来电有些不适应,想了几秒才接通,“您好,我是梁悦。”
  “我是郑曦则。今天你加班?”那边的声音仍是低沉的,梁悦每每听到都会浑身一紧。
  “嗯,后天开庭,今天必须赶出来应诉的东西。”梁悦的理由向来很充分。
  大厦外还有些光亮。七月末的北京城,流光似金,余热给繁华之处点燃最后一点色彩,虽然室内灯光闪亮,她仍抬头看看窗外,玻璃上隐隐的影子,连笑都不没笑,好个严肃的妻子。
  “出来吃个饭?今天你生日。”他很久没作声,随后又接着说。
  这个理由很好。也让梁悦惊觉自己好像没问过对方的生日。结婚登记时曾看过户口簿,身份证,之前也看过他的遗嘱和公正文件,可是对于那一连串的日期有点心不在焉,也就没太留神,此刻她语塞也是因为突然觉得,似乎这样有失公道罢了。
  “还是不用了。我让助理刚刚叫了饭,谢谢你的好意。”梁悦选择客套结束自己的愧疚,而后匆匆挂断电话。
  他,记得她的生日?
  这对她来说,真不算是幸事,她更没有沾沾自喜以为他在刻意讨好她。也许,他只不过是认为他们这样的陌生夫妻也需要沟通感情,仅此而已。
  所以电话再响,她又被吓了一跳,像是怕被父母发现早恋的孩子,连忙接过来,小声怒呵:“我说不用了,我很忙,郑先生。”
  “郑太太,据说家变对事业不利,对你对我同理。一起吃饭,把工作带回家做,我二十分钟以后到你们楼下!”
  公事公办的口气让梁悦有点放松,脑子里也自然联想到他锁着眉头紧抿双唇的表情。他一向不容反驳,如果再纠缠下去恐怕还会做出更强硬的事情。所以梁悦逼迫自己表现出镇定和忍耐,只好客气的说:“那我可能要晚五分钟,我需要补妆。”
  “好,等你。”电话那头就没了声音。
  梁悦叹口气,才把手机挂断。看看电脑上敲了一半的东西,只好无奈关机,掏出包里为数不多的化妆品赶紧去卫生间补妆。
  这是她嫁给郑曦则后才知道的规矩。那一群群名媛贵妇们都是习惯补妆的,无论是环肥燕瘦,还是浓妆淡抹,非要在餐后会前妆点一番表示教养礼仪。梁悦觉得,自己是天生的朴实,若学她们未免有些东施效颦。无奈总有好事者提醒,几次下来不得不失节背离了劳苦大众,讲究起来。
  为什么见自己的丈夫还要补妆?梁悦涂唇膏的时候有些失神。这个唇膏名字很有意味,禁忌之吻。她在柜台前摩蹭了好一阵才下手刷卡。GIVENCHY的东西一向不便宜,对她来说更是承受极限。如果不是被迫需要讲究,她也不会在包里备下这些,可是挑颜色时,她还是有些犹豫,于是,在淡淡玫瑰粉和浓艳诱人红之间还是选择了郑曦则的口味。
  毕竟,喜欢玫瑰粉的男人,看不见她擦唇膏的颜色。
  镜子里的梁悦又开始皱眉,刚刚涂好的唇膏和苍白的面色表明了此刻的心境。只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中故事,就连他们自己都不忍去探究,只希望有那么一天,提起来了,不要哭的太难看,如能安然处之,才可以说给别人听了。
  从卫生间出来,梁悦让盈盈回家,盈盈不解连忙表示自己乐于加班,看她紧张的样子,梁悦放软口气说:“我还有事要忙,你自己加班太危险,把工作带回家去,明天早上要。”
  也许盈盈早已疲累不堪,强支撑精神陪着她,所以看看确实无碍,当然答应的很爽快。收拾几下,甚至快过梁悦,眼看着她来回踱步,磨蹭的梁悦只好把电脑拎在手上说:“走吧,再不走,地板都被你磨平了。”
  盈盈有些不好意思,于是电梯里和她东拉西扯,梁悦惯用的冷面政策此刻又发挥了作用,只消三句,盈盈自动闭嘴。
  郑曦则的车就停在广场口,盈盈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打个招呼。这个头衔着实让这个小姑娘为难了一阵子,论公,自然是郑总没错。但是此刻是丈夫接妻子下班,叫声郑总有些破坏兴致。所以她憋红了脸在梁悦身后露了头,慌乱的点了一下说:“姐夫再见!”
  梁悦和郑曦则同时看向她,空气变得窒滞。愣了一秒的盈盈也似乎觉察自己口误,尴尬之余边笑边退,没走几步拔腿就跑,那一双五厘米高的高跟鞋让人很是担心,但没有影响她落荒而逃的速度。
  梁悦迈步上车,郑曦则微微一笑:“你的新助理很有意思。”
  她看着盈盈的背影点点头,算是回答。
  餐厅风格是郑曦则一贯的喜好。情调和品质都有保证。
  四周用银白色的纱围绕成个密闭的小空间,软软的坐垫一改椅子的冷硬让人有点回家的舒适。每个人背后还有几个偌大的靠垫,抱在胸前也很踏实,摸摸布料,梁悦也有些咂舌,真奢华,是CARSLAND手织锦,第一次见到是委托人当礼物送给她,据说不到一个平方价值过万,而这一个空间就有十多个,奢贵可见。
  幸好补过妆了,虽然身上办公套裙在浪漫奢华的环境里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但是脸上妆容还算精致。
  梁悦低头正想,郑曦则已经点好东西,他一向不问她吃什么,总是自己作主,可每次端过来的东西,她又很难找到不吃的理由,于是习惯了由他。
  “你的生日礼物。”郑曦则的声音恍恍惚惚的传过来。
  梁悦抬头,烛光摇曳之下,桌子上是一方精致的盒子。
  异域风格,金色镶紫,他伸手打开,拉过她的手,套上。梁悦才发现是极精致的手链。每钮一圈环扣一朵钻石花蕾,缠缠绕绕下说不出的妩媚和细腻。
  她抬头:“很贵吧,下次不用破费了。”
  他说:“那是水晶,不是钻石。专柜的人说长期使用电脑的人戴上可以减少辐射。”
  梁悦习惯性贬低:“那你也信?骗人呢。”
  郑曦则笑,说:“我以为能骗住你,拿便宜充好货呢!”
  她瞪他,无比鄙夷。随后等上菜的时候才勾引出真正的食欲。她叹气说:“天天面对案子连饭都不想吃了,更别说记得生日了,我能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就不错了。”
  郑曦则给她倒了一杯红酒,说:“中天的事有那么多吗?”
  中天有三家律师顾问,严规是规模最小,资历最浅的。可是当梁悦的手指挂上了郑曦则的臂弯,其他两家张开的嘴巴也只能默默合拢。
  太多了。这样的例子太多了。女人爬上位除了超过男人数倍的能力外,就是姿色了,梁悦的姿色平平,倒是出乎他们意料。也许这也是郑曦则的用心,毕竟比起耀眼四射的明星,一个有律师背景的太太更能让自己的事业再上一层楼。他们全权揽下所有的工作,架空严规实权,所以严规和梁悦平白拿下不菲的顾问费用还不用干活。
  梁悦苦笑一下:“我是中天白食顾问,拿钱不干活儿。我是忙自己的案子呢!”
  “说来听听。”郑曦则瞥了她一眼,接着倒酒。
  “算了。”梁悦接过酒杯,一口饮尽。
  “今天你生日,我满足你一个愿望。”郑曦则拿起酒杯碰在她的酒杯上,抿嘴笑笑。
  “愿望?”梁悦深深吸口气,说:“中天董事长的一个愿望有多大?”
  他靠在垫子上歪着,衬衫领口大开,在微微的光影下沉默不语。
  “我曾经渴望过一枚戒指,最便宜的水晶戒指,一百九十五。那天是我生日,眼巴巴的看了半天都没舍得买,因为我是月中领工资,三十号刚刚是纠结青黄的忧虑中。后来,那枚戒指被人买走了……”
  “你想要戒指?“他把杯里的酒慢慢喝尽,在烛光下问。
  梁悦顿了一下,才把烛光那边的人看清。
  她又错了。他是郑曦则,不是钟磊。
  那年是她来北京第一次过生日,对于两个收入均是一千元的他们,两百的戒指实在奢侈,所以那个愿望也就变成了梁悦没有满足的最大愿望。
  后来,钟磊从日记里知道了她的愿望,跑去找了半天,可惜那款早早被人买走,于是失望的他买了另一款,也是同样的价钱,花掉了他们最后的钱。两个人兜里就只剩下三十块钱,梁悦戴着那枚戒指和他支撑过了一个星期。他骑车上班,她上下班要用两块。剩下的二十块买菜做七天饭,勉强过关。
  “戒指?我有了。结婚戒指那么贵,我一辈子都不敢想,还要什么戒指?”梁悦笑笑,拿过酒瓶给他倒上一杯,自己也倒了一杯。
  “那还有什么愿望?”他笑,故意把话岔开。
  梁悦吃了口菜,喝掉面前的红酒,脑子乱哄哄的,眼睛也蒙上氤氲的雾气,笑,只是笑:“我的愿望?我的愿望是有个大落地窗的房子,我的愿望是父母健康一切平安,我的愿望是严规中天越干越好,我的愿望是你万事顺意。”
  “你自己呢?”郑曦则眯眼想想,接着问。
  “我?我那些愿望都实现了,我自己当然就高兴了。”梁悦说。
  “你的愿望里有我?”郑曦则微微一笑,又给她倒满酒。
  “有!”梁悦拖了一个长音说:“当然有,你是我的衣食父母,有你万事顺意,我自然也就一帆风顺,如果你不高兴了,我又怎么会如意?”
  郑曦则并没有生气,淡淡看着熏然的梁悦。
  也许意识到自己有些失言,梁悦低头喝酒,所以他探过身时,她并不知道。那个吻落在耳畔,大概是空调吹久了,连唇都变得冰凉。梁悦不敢抬头,只能躬身让他磨蹭,无所遁形。
  最后,他低低的说:“我至少满足你一个。”
  梁悦垂下眼睛,盯着自己的手指,用尽力气说:“随你高兴,我无所谓。”
  他拉她起身,身下的垫子太软,太暄。她挣了几下才站起,宽厚的手掌攥着她的,这样一来,更不敢抬头。
  于是,他说:“你很聪明,知道什么叫欲迎还拒。你这样让我很想亲你。”
  她闻声赶紧往后躲了一下,戒备的表情迅速爬上来。
  郑曦则看她恢复以往神态,说:“这样才是我认识的梁悦,刚刚我以为认错人了。”
  她为了摆脱尴尬端起桌子上的酒杯,对他说:“喝完这杯酒回家,我还得做事。”
  他也端起自己的杯子说:“嗯,好。”
  这杯酒喝地很快。梁悦把视线扭到一旁,仰头喝尽。
  然后,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餐厅,郑曦则违规酒后开车,梁悦也没制止,对于不可预计的车祸,她更希望早点回家。
  一路车行顺利,到家后梁悦赶紧去洗澡。湿嗒嗒的从浴室钻出来,然后掏出笔记本开始工作,敲了一会儿,郑曦则坐在书房的沙发上看文件。
  梁悦敲了几个字,然后抬头:“你有事?”
  “没事。”郑曦则头都没抬,冷冷的说。
  她又埋头,一句话打了四遍,怎么念怎么不通顺,愤恨之余砸了键盘,觉得发泄没道理的她想了想,又把歪倒一旁的电脑扶正接着打字,而沙发上的人还是无动于衷。
  后来,心慢慢稳下来,写得顺手了,也就懒得管他,思绪如流水,原先准备好的资料都成功应用在应诉陈词上,结尾做的也算完美,所以她笑眯眯的存档,而后关机,合拢电脑时才发现已经快两点了,越着桌子看过去,他已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梁悦跨过桌子走到沙发前,直立看他,有些出神。
  好久好久。
  最后,她轻轻叹口气,回房拿过来薄被子,想盖在他的身上,郑曦则的睫毛抖了一下,梁悦手就停在半空中,犹豫了一下才盖下去。
  也许,他们并不相爱。
  也许,夫妻不需要相爱。
  也许,各自精彩也是一种婚姻。
  也许……
  其实,没有什么不同。既然走进彼此的生命里,就只能适应。
  坦率一点比什么都重要,正视过往需要勇气,但是坦率更需要勇气。
  毕竟,他们之间还有一个人,那是无法坦率的避讳。
  2006年的故事(中)
  早上起来的时候,梁悦在床上没有看见郑曦则。而书房沙发上就留下一床薄被子,人早已不见踪影。
  想想自己确实没有失落的必要,于是伸伸胳膊准备上班。
  穿好衣服走到楼下时,陈阿姨已经把早饭弄好,红红绿绿的看看就没胃口,所以她空着胃皱着眉往外走。
  清晨的阳光还是刺眼,她用手遮着双眼走到林荫地方准备打车。郑曦则早就让她考个驾照,可是连轴转的她根本没那个时间去学,更何况小时候骑车已经是天天肇事日日撞,从出租车到运集装箱的火车,从三轮到一拖一挂运钢材的平板车,她都有过撞击的经历。
  所以,为了性命着想还是打车上班比较好,毕竟北京的医药费很贵,经常撞下来要比打车要贵许多。
  早晨胃酸,天又热,眼看着来来往往的车没一个带出租标示心又着急。眼看要迟到了,她赶紧跑两步到路口,可翻江倒海的胃马上就适应不良,一呕,就蹲在斑马线上开始吐。
  这边正鼻涕眼泪的流,听见对面街上汽车喇叭响,连带着她满头虚汗往前看,郑曦则开车正停在红灯下若有所思看她痛苦的表情。
  与其昏倒在大街上,那她还是愿意爬上丈夫的车的。所以梁悦挪步勉强走到车门前,用力拽了三次都没拽开。郑曦则从内推开车门,等她坐好,才问:“这么早出门去上班?”
  “嗯,早上凉快点,也不辛苦。”梁悦白着脸,用面巾纸擦嘴虚弱的说。
  郑曦则抿紧双唇挂挡开车,一个急转弯几乎让梁悦撞在玻璃上,嗯的一声,她回头看他,丝毫没有减速,车朝前行驶,没有问候一句。
  其实,夫妻之间若没有爱,他又怎么会嘘寒问暖?当彼此都是对方成功的阶梯时,最多也是想到这个阶梯可以维持多久,可以延伸到哪里?谁会管这个梯子睡的是否安稳,脸色是否难看?
  这样的婚姻,终和因爱结合的婚姻不一样。既然选择了,哭也没处哭去。
  所以,她静静的靠在椅背上,强忍着胃里酸气的翻滚。因为她知道,如果此时开口说话,一定会吐出来,那时,实在难堪。
  郑曦则似乎没有注意她的情绪低落,脸色阴沉的他抽手放了一张CD,很惆怅的《卡萨布兰卡》从音响出飘出,和清晨朝气勃勃的气氛很不相符。
  却仍让梁悦怀旧起来。
  那些曾经想被遗忘的点点滴滴,最终还是来袭。如果是钟磊,他必然会用自己的额头来试探她的温度,用后背背起任性的她去医院,还会在打点滴的时候不停的给她讲笑话,换热水袋。
  当时只道是寻常,如今回首已枉然。
  并不是每个男人都会做到如此,包括枕边人。所以初恋那个人时常会被女人惦记着,而久久不能忘也多是因为那些纷纷绕绕的误会和过失都已遥远不见,留下来的都是身边人做不到的温情脉脉。
  梁悦昏昏沉沉的想,到最后时连头也抬不起来。这次的病来势汹涌,不过才半个早晨,就已经开始头痛欲裂。她想,等到严规以后让盈盈去买点药,或者是她自己去找个医院看看,这么难受要是挺到明天开庭必然会有影响。
  直到车子猛然刹住,她的头再次撞向后面的椅背,才算结束。她勉强抓住皮包带张着手指找开车门的地方,摸了几次都没摸对。
  “你坐好。”郑曦则说。
  梁悦顺口说:“不用,你走吧,我上去喝点水就好。”
  郑曦则不动生色,打开车门口绕到这边,把车门拉开的同时也把她抱在怀里。梁悦拧眉看过去,阳光下金光闪闪原来是协和医院。他,竟然开到这儿来了。
  “其实我不用,就是天太热不舒服而已。”
  他不听解释,抱着她往前走。梁悦蹩眉说:“车还没关门。”
  郑曦则停住脚步盯着怀里的女人,说:“病人还能注意这些?”
  “只有有钱人才不注意这些,好几十万呢,别乱丢。”梁悦虚弱的笑笑,算是笑话。
  “我关了,你没听见。”他轻描淡写若无其事的保证。
  “明明没关!“不知为何她突然升起一股怒气,明明是在欺骗他竟能说的有模有样,足以说明他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我关了。”郑曦则冷冷的说。
  梁悦挣扎着从他怀里蹦下来,扭头看过去,黑色的车门正敞开着,她回头质问:“郑先生,你有我把我当你妻子吗?为什么无论什么事都在不停的骗我。”
  “梁悦,你冷静点,先去看病!”郑曦则懒得跟她争吵,声音压抑着。
  她回头嫣然一笑,声音却冰冷到底:“我有病吗?和你有关吗?你明明看到我蹲在马路上吐个死去活来,连问都不问,郑曦则,你真冷血。我们就算是搭档,你也不该连问都不问,你连做人的基本道理都不懂。”
  梁悦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突然厌倦了他习惯在别人面前假装鹣鲽情深。她很想要一个正常的男人,一个肯真正疼疼她的男人。虽然明知道这段婚姻本来就是一场交易,但是在生病的时候还是希望他可以体贴些,哪怕只是一句嘘寒问暖也会让病中的人舒服些。
  “我警告你,不要无理取闹。这里是医院,而且我也在第一时间带你过来了,你还要怎样?”郑曦则用力抓住她的手腕,他很用力,也让她难抑疼痛。
  她回手一个耳光,这一巴掌扇过去,他连躲都没躲,结结实实抽在脸上:“郑曦则,我就是你养的一条狗,也要给点好处才会摇尾巴,你不要太过分!”
  “过分?梁悦,到底是谁过分?你现在发斜火不就是因为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个人体贴吗?你念他想他我都无所谓,但我告诉你,别拿我和他对比。我是你丈夫,他什么都不是。所以没有比的必要。还有,这是那个人给你的生日礼物。”
  明晃晃的一个盒子摔到怔怔的梁悦手上,她突然意识到什么,抱紧那个盒子蹲下来,仿佛身上的力气全部被抽空,咬着嘴唇闭上眼。
  这是一份迟到的礼物。抑或其实原本没有迟到,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而她真的在做最愚蠢的事,拿郑曦则和钟磊比较,并且得出了最不利于眼前情境的结论。
  郑曦则不如钟磊。
  两个人就这么站着,他的脸色很难看,但是她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比他还难看。
  最后,她长喘了一下,说:“郑总,麻烦您了,我可以自己看病,也可以自己回严规,您请回吧!”
  他冷冷睨她,声音已经没有任何温度:“梁律既然划分的那么清楚,我也想跟你说一声,下次训人之前先想想自己是谁。”
  “嗯,知道了。”梁悦慢慢站起来,抱着盒子往医院正门走,她的态度突然异常恭顺,甚至比新入职的员工还要伏贴。
  郑曦则心里一紧,随即说:“就这么走了?难道你忘了你还是别人的妻子吗?”
  她背对着他,心头发酸说:“没忘,而且多些郑总提醒,才让我记起来自己是怎么得到这个职位的。”
  昂然前行的脚步虚软无力,摇摇晃晃之下不堪重负,她告诉自己,现在千万不可以晕倒,因为那样会彻底失掉尊严。她还告诉自己,你看,傻了吧?你昨晚想通了婚姻没有爱情可以继续,可惜不是每个人都这样想。婚姻就是婚姻,工具就是工具。
  “梁悦”郑曦则的声音从身后飘来,也带着疲惫:“郑太太这个职位从来都不是交换的物品。”
  “哦。”梁悦没有停止脚步,依然在走。
  “梁悦,如果你想解脱,我随时放手。”他又说。
  郑曦则在赌气,是那种争吵后的口不择言。
  她知道,但终还是支撑不下去,连回身力气都没有的时候,她选择轰然昏倒在地。
  倒在地上那刻感觉很轻松。那种可以放弃一切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用再假装的轻松。也许只有在濒临死亡的时候才会决定放弃,那种不牵不绊的美好。
  郑曦则也好,钟磊也罢,复杂的局面都可以不用管。无论将来发生什么,她都不用自责和内疚。
  眼中含了很久的眼泪终于可以哭出,心也渐渐地冷下来。她很想对郑曦则说些什么,可开口后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既然相对无言,所以只好闭嘴。
  在陷入昏迷那刻,梁悦恍惚中听到有人在她耳边轻声说:“对不起”,非常低弱,几乎听不见。
  这又是何必。
  如今这样的世界,谁会对不起谁?
  她真的很累,就那样抱着那个盒子沉沉睡去,冰冷的唇边一直带着苍凉的微笑。
  爱一个男人很难,而面对两个男人,更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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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磊哥哥大戏要开场咯,我爱钟磊~也爱郑曦则~怎么办,怎么办?
  2006年的故事(下)
  吵架归吵架,打针归打针,到了出庭的日子梁悦还是拔掉针头往法院跑。
  梁悦这种不要命的劲头还真让韩离有点害怕,所以把案卷交过去的时候他指着梁悦的鼻子说:“我可告诉你,你要是在庭上昏倒了,有人能立刻把严规拆了,后果很严重,你自己负责。”
  梁悦虚弱的笑笑,当胸给了他一拳说:“别闹了,谁拆谁还指不定呢,没准我们去把中天给拆了。”
  “你这是典型的吃里爬外阿,郑曦则也不管管?”韩离揶揄道。
  那个名字让梁悦脸上突然发冷,随后垂下眼皮勉强笑笑算是打岔过去。
  那天她昏倒,是因为低血糖加上中暑。他不听从医生的嘱咐硬是把她留在医院住了两天。本来是个很好的言情桥段,可是他因为要忙中天的事情转身离去。也就破坏了增进感情的大好的机会。
  机会?其实也不算机会。梁悦甚至不敢确定自己会不会真的再试图去加强夫妻间的沟通。
  毕竟被人损了一下以后,再上赶着扒住不放实在不是她的一贯作风。既然大家果真就是开始冷静处理了,那她也只能配合。
  韩离见她似乎不太高兴,话头也不往那边带,叮嘱一句:“那你来吧,回去的时候让盈盈给我打电话,如果有什么事我开车过来接你。”
  梁悦笑着拍拍皮包敬礼道,“老板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韩离拍拍她的肩头算是鼓励,转身准备去拿车。结果一抬眼睛就看见郑曦则的皇冠悄然停在马路对面,会心一笑的他回头对梁悦说:“你家郑总不放心,这不,过来看你了。”他的下巴指了指对面。
  她瞥了那黑影一眼,愣愣。盈盈在她身后说:“梁律你脸色不太好。”
  梁悦深吸一口气说:“盈盈,你过去帮我问问,他来要干什么。”
  盈盈很为难,犹豫了半天才一路小跑过去,梁悦站在大太阳底下看着她的背影,突然觉得眼睛疼,赶紧把视线背到一旁。盈盈跑到对面没多久,转身又跑回来,手上还拿了一个鼓囊囊的纸袋。
  梁悦见没什么状况就先回身继续爬台阶,盈盈则在她后面气喘吁吁的说:“刚刚郑总说他们公司有个并购案希望你可以过去看一下,这里是企划书。”
  “嗯。”梁悦脸色没什么变化,依然是严肃深沉,脚步也稳当。
  揣揣不安的盈盈察言观色,见梁悦没什么太大反应后接着说:“郑总还说……”
  “说什么?“梁悦脸色有点黑,不耐烦的停下来脚步问。
  盈盈跟上来说:“那个,郑总说了,让梁律别在大太阳底下晒着。”
  梁悦看了她一眼,停了三十秒,随后又接着往上走,伸手推开了法院的大门,空调的冷风嗖嗖吹出来,她回身让过盈盈,借关门的片刻她才悄悄回头看过去,路对面早就没了那人黑色车子影儿。
  盈盈见她驻足有些不解,悄声试探着问:“梁律,你忘了什么吗?”
  梁悦回头,明白过来,赶紧往前走说:“没有,就是看看韩律走了没,我想让他帮我看看立宇股份的事。”
  “走了,我刚刚看韩律往东边去了。”盈盈手往右边一指,梁悦的眼睛黯了黯说:“嗯,我也看见了,这人真是的,走了连声招呼都不打。”
  八月初梁悦父母要来北京。
  结婚时父母都不在身边一直是梁悦心中的遗憾。不管这场婚姻是真也好,是假也好,没有亲友的陪伴和祝福她总感觉到少了些什么。
  因为事情之前和郑曦则商量过,两个人也都各自分工,像是准备接待某国外宾一样把行程路线安排妥当,临到末了梁悦还没忘补充一句:“如果你忙,我一个人陪他们就行了,中天这段时间事儿多,你不用过来了。”
  他从行程表里抬头,皱眉:“我没那么忙。”
  接下来的气氛有些尴尬,她和他都没怎么说话,后来他说:“你父亲能喝酒吗?”
  梁悦点头:“我的酒量遗传我爸妈两个人。他们俩都挺能喝。”
  “哦,那我知道了。”郑曦则低头拿笔在行程上又加了几个字,这时候梁悦说:“那个。”她看看低头的他,“……算了。”
  她起身要走,郑曦则扭头看她,他的目光给了一点勇气,梁悦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我想跟你说一下,过两天见面还是随我叫爸,妈吧,嗯,就这样子。”
  她说这句时很紧张,手抓在门框上用力极大,关节上泛红也表明她对此在乎程度,郑曦则蹙眉问:“什么意思?”
  “虽然我们目前是合作关系,但是老人家肯定希望能看到我们亲密一些。尤其我老家那边对这些礼节是很讲究的,我父亲为人比较保守,不能接受这些,我觉得我们还是做一对儿正常一点的夫妻给他们看,让他们觉得我们的婚姻没问题,这样他们也能比较放心。”
  “我有说过我不叫吗?”郑曦则侧脸反问。
  梁悦一时语塞。从头到尾都是她以为他不会叫而已,郑曦则确实没说过。
  好吧,她承认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所以她点点头又说:“还有一件事,我想和你说一下。”
  “嗯,说吧。”他掏出一支烟,点燃后放在指间。
  “我以前有男朋友,你也知道。但是我们之间事情的原委,你可能不知道。”梁悦靠在门框上用指甲抠墙壁,一下一下。她不想说,但是父母来北京的日子越来越近,不说恐怕也瞒不住郑曦则。当年闹的那么大,如今又换了一个人结婚,估计父亲那一关就可能过不去。就算是父母能够接受事实,但是话里话外带出来当年那点事,对郑曦则来说也是很不尊重的。所以她宁可先自己说出来,给他打个预防针,也好过父母说漏了嘴。
  “然后?”他懒散的倚在椅子上,不动声色的又吸了一口。
  可是真到要说的时候,梁悦又想沉默了。
  他和她僵持着,并不着急。
  “我以前在老家订过婚,后来因为前任男友的关系分手了,然后我独自一个人来的北京,一直和他在一起。本来父母也同意我们交往了,但是最后还是分手。现在他人在国外,我也结婚了,就是这样。”梁悦用最简短的描述了事情的经过,说完以后就一直低头看脚,听他发落。
  他不咸不淡的问:“钟磊?”
  梁悦并不吃惊他知道钟磊的名字。因为那天的包裹上写的清清楚楚,所以她点点头,闭了嘴。
  “我知道了。”他说。
  梁悦抬头,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大量他,见他神色自如,若无其事的看着手里的行程表,“你说,要去长城吗?”
  怕他察觉自己在偷看,梁悦立刻收回视线,忙回答说:“天太热了,就不要去了。”
  “爸妈来一回不容易,还是去吧,我们多准备点就行了。”他仍在低头,梁悦心里却有点暖融融的。
  他的称呼到底还是变了。不管是为什么,多少还是可以给她带来一点安慰。
  梁悦和郑曦则去接父母的时候有点担忧。
  郑曦则这身装扮着实让她痛苦了一下子,虽然是工作需要,但实在太过正式。八月的天还是全套的西装革履,看起来很闷热。中天有空调,车内也凉爽,可他独忘记了北京站没有这么好的待遇。
  所以北京站外停车场她在车里对他说,“要不你在车里待着,我去接?”
  他没回答,但还是一同和她站在出口那里等着。
  父亲和母亲从出口出来的时候,梁悦有点想哭。经历那么多事的她本来已经不觉得委屈了,可是就像离家的小孩子总要莫名的在父母怀里扭上一扭,来表示自己过的不好一样,她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和思念。
  父亲个子很高,郑曦则比父亲还要高一些。看梁悦急步上前,他也跟了几步,她有些尴尬的回身拉过他的袖子跟父亲说:“爸,他是郑曦则,我,我结婚的那个。”
  梁悦母亲微笑点点头,又拍了梁悦紧攥着人家衣服的手一下:“这孩子就是不会说话,你是小郑吧?你好。”
  郑曦则为人老成,对于这种场面更是游刃有余。所以他拎过行李箱说:“爸妈,咱们先回家,等休息好了出去吃饭。”
  梁悦父母虽然对她闪电结婚有些不满,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无论从人品长相都看起来不错的郑曦则根本就把一面都没见过的钟磊比了下去,再看他这么懂规矩,反而加了不少的分。
  梁悦母亲和梁悦走在后面时,还拽着她悄悄问:“大热的天他穿那么多不热吗?”
  强忍住笑的她小声说:“可能是不热呗,要不就是神经末梢坏死。”
  “这孩子怎么没大没小的,什么玩艺儿都胡勒勒。”梁悦母亲打了她一巴掌,梁悦赶紧作出“端庄温婉,贤良淑德”的表情。
  郑曦则到停车场把车开出来,再把行李箱送到后备箱里面,梁悦被梁悦母亲推过来帮忙,手足无措的站在他旁边。他用力把东西都塞进去后小声说:“你像你父亲,但是长相像你母亲。
  梁悦悄声说:“谢谢。”
  他低头看她假模假样的笑,突然笑了:“我神经坏死?不是你说的你们那边第一次见父母都要穿着正式一点?”
  梁悦磨牙:“穿正式了也得看天气,你在三十五度的时候穿西装就是神经坏死。”
  他没管她的嘲讽,转身上前,开了车门坐进去,梁悦也跑过来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他一回头说:“小悦特别不听话,早饭晚饭经常不吃。”
  小悦。她横了一眼,心里开始发呕。
  “那可不行,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呢?太让人操心了。”梁悦母亲恨恨的说,而梁悦父亲则说:“先开车吧。“
  郑曦则和梁悦同时回头,他挂档的时候故意摸了她的手,捏一下后笑笑。
  车子后面就是自己的父母,任梁悦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反抗,所以她只能让他占了甜头何便宜,脸涨了个通红。
  其实这样没什么不好。至少在父母眼里他们是新婚不久的小夫妻,偷偷摸摸的弄些小花样,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接下来,郑曦则面临的考验是前所未有的。
  梁悦父亲话不多,吃晚饭的时候也只是多点了两瓶白酒放在餐台上。
  那是五十六度百年二锅头。
  梁悦心中暗叫不好,郑曦则的酒量她根本不清楚,几次三番去喝酒他也没有表现过醉意,眼下第一桩考验就是喝酒,以梁悦父亲的酒量,二锅头一斤半是没问题的,可是他,就不好说了。
  五十六度二锅头在大夏天喝,本身就是一种折磨,可是父亲这次的态度很奇怪,梁悦怎么劝都劝不住。
  所以菜没吃多少,郑曦则先倒酒敬过去,“爸妈,婚礼没有机会请到你们是我们做晚辈的失责,我先赔礼。“说完一饮而尽。
  梁悦见他第一杯没费吹灰之力,心先落了地。以他现在的态度证明,酒量不错。
  接下来就是推杯换盏,而梁悦则被母亲缠住问东问西,再一回头酒瓶已经空了俩,一个没留神,梁悦父亲再回身又和服务员要了两瓶。这时梁悦才意识到事情果真不妙。
  可冷眼打量郑曦则态度仍然轻松,神情还是很自如,他接过酒瓶恭敬的给梁悦父亲倒酒,抿嘴的笑在灯光下显得异常诚恳。
  梁悦母亲探身在她耳边悄悄说:“这孩子酒品不错。你放心,你爸不会灌醉他的。“
  有苦无处说的梁悦只好苦笑一下,在下面拉着郑曦则的衣袖说:“要不,这杯我来喝吧?”
  父亲立眉:“老爷们喝酒你参合什么?”
  梁悦勉强笑笑,用脚在郑曦则脚上点了一下询问,谁知他笑着侧脸对她说:“别怕,这是岳父大人考验我呢!”
  她心底阴暗,赶紧撇清自己的关切:“我怕啥,我爸再来一瓶肯定把你灌倒。”
  他突然伸手过来,浑身僵硬的梁悦震惊之余还没忘偷眼打量一下桌对面父母的表情,最后他的手臂横过胸前帮她把胸口衣领翻好说:“你看你,这事儿我说过好几次了,就是不听。”
  他的眉和眼在灯光中央清晰分明,连笑容也是那般清晰分明,那般真真切切。
  梁悦还是那样迎着他的动作笑,只是表情里多了一丝困惑。
  他是借酒装疯吗?明明知道对面是她父母还能表现出对她的亲昵关爱,这简直就是在逢场做戏,而且还是如此逼真的一场戏。
  看她怔怔,他笑着把筷子放在她手里,示意她吃饭,梁悦实在无力研究父母审视的表情,只好尽力把头埋得很低。
  又一瓶下去了,梁悦额头开始冒汗。父亲年纪不小了,这是何苦呢?郑曦则到底能喝多少啊?一会儿怎么回家?
  握手言欢的时候梁悦差点蹦起来放鞭炮庆祝。还剩下少半瓶的白酒,算起来他们喝了三瓶多二锅头。郑曦则对她一笑说:“你放心,我还是有酒量的。”
  那笑动人心魄,慌了神的梁悦连忙对父亲笑笑:“爸你跟他拼什么啊,你那么大年纪了。”
  梁悦父亲至此眉开眼笑说:“我没拼,我就看看小郑酒量怎么样,小郑酒量不错,酒品也很好。”
  梁悦母亲听到这话站起来说:“小郑,你喝好了?”
  郑曦则笑着说:“我喝好了,妈。”
  “那现在我和你喝。”梁悦妈笑容灿烂。本来正在喝水的梁悦噗的一下喷出来,咳嗽个不停。
  郑曦则帮她拍后背,梁悦拿手把他的胳膊一挡直接和母亲说:“妈,再加上你他肯定不行。”
  梁悦母亲微微一笑说:“我又没说要他和我拼。我说我和他喝一杯。”
  再阻拦就说不过去了,梁悦的手被郑曦则按在桌子下面,他左手端杯说:“妈,这杯应该是我敬您。”
  “我敬你。梁悦这孩子是我和她爸唯一的孩子,小时候就被我娇养惯了,她第一次离家就走这么远,有时候我们老两口想看看都不容易。所以要是她有什么不对你一定多多包涵。”梁悦母亲说到这里眼圈发红,这样一来梁悦也忍不住要哭了。
  郑曦则此时少了往日那种傲慢和精明,在梁悦母亲提到希望他照顾梁悦时表情很温和,嘴角边还噙着一点点笑意。
  他说:“妈,梁悦很好,在我眼里她没缺点,我愿意照顾她一辈子。”
  也不管下面的梁悦什么反应了,两个人对喝光了杯中的酒。
  后来从饭店出去梁悦才知道郑曦则早就安排好了中天的司机送父母去酒店入住,而她则被他拉到另一辆车上让司机送回家。
  她想去安排父母入住事宜,可他就箍着她的腰不放。
  梁悦估计郑曦则是喝多了,脑子有点不清醒。所以她只好充当老妈子的角色拍着他的后背问:“是不是不舒服?想吐说一声。”
  “梁悦。”
  “嗯?”
  郑曦则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许多,过了一会他又喃喃的说:“你很幸福,父母对你都那么好。”
  “我也这么认为。”梁悦接着拍他的后背。
  “梁悦。”
  “嗯?”
  他翻个身揽住她的腰,拖进自己怀里。“放心吧,以后我照顾你一辈子。”
  “嗯?”
  沉重的呼吸就喷在梁悦头顶,梁悦来不及挣扎被他当成枕头按在下巴下面,他很快就沉沉睡去。无奈的梁悦吩咐司机回光毓苑,鉴于他的力道太大,她只好躬身蜷缩在他怀里减轻负重。
  “你真笨。男人不一定要说那个字才是对你好,有些东西比那个字还重要。”他在睡梦中说着醉话。
  “嗯。”梁悦蹶着脖子胡乱敷衍。
  “我知道你忘不了,我也不会让你忘。”
  “嗯。”
  “梁悦,我想问你一个问题。”郑曦则突然把头抬起来,捧着她的脸问:“如果有一天他带你走,你会跟他走吗?”
  往日重现的爱
  郑曦则和梁悦还在童装店里为方若雅家的宝宝挑选衣服时,手机突然响了,他回头看看梁悦,她正在低头犹豫究竟是是买蓝色还是粉色,没有关注他的举动,他便快走几步出了店门,在玻璃门外按了接听键。
  梁悦终于下定主意。为了以防万一,男宝宝和女宝宝的两个颜色都放弃了,挑了一套嫩黄色的宝宝装最保险,正想回头准备跟郑曦则商量,却远远看见透明的玻璃橱窗外,他面色凝重,边讲电话,边不住的点头,又把指间的烟放在嘴边狠狠的吸。
  心,顿时凉到谷底。
  他来回的踱步,证明事情很棘手,他偶尔也会朝这里张望,证明事情和她有关。梁悦假意欣赏墙上的宝宝照片无视他的举动。那般忐忑,又那般不安,眼角余光扫过去,他仍是肃意满面。
  到底是她猜错了,还是他做错了,谁也不知道。只是把电话挂断后,他推门进来,淡淡一笑说:“我还有点事,先去应酬一下,明天我一定陪你去方若雅那儿。”
  梁悦掂量一下手里包装好的纸袋,脸上同样淡淡的笑说:“那你把东西放车上,你先开车去。我一会儿打车回家。”
  他的面色晦暗难辨,让她心里一阵阵发堵。
  也许,也该到时候了。
  郑曦则拎过她递给他的纸袋说:“嗯,你放心。我一定会来。”
  梁悦像是没听见般回身,注视货架上的奶瓶,拿到手里把玩,笑容淡淡。那小巧的物件上是长颈鹿的图案,笑嘻嘻的看着它面前的两个人,她哽了一下说:“那你先去吧,我还要再挑一套。”
  背后一直没有声音,他已推门离去。看来,她终比不过万丈红尘。温莎公爵的爱美人不爱江山的神话只能在大英帝国才会出现,中国若沉溺于温柔乡则是无为好色。
  梁悦年少时甚爱83版《射雕英雄传》里的杨康,除了那苗侨伟英俊帅气,更多是因为那种抛弃爱人为江山的取舍。
  爱人固然容易,于男人来说,却非天地。那种两难境地着实虐着男人的心,伤了女人的爱。明明爱人就在眼前,男人也是全心全意的对待,但真逢了事业,总有会些惦记不舍,抑或辗转不定,心中的天平左右起伏,终究还是会选择江山。
  爱江山更爱美人,世间哪来的如此好事,悉数尽占?
  放得下最好,放不下,便推开那个阻挡的脚步也要放下,才是真。
  梁悦一直没有回头,心平气和的与导购小姐说:“再帮我拿一件和刚刚那件一模一样的,包装好,我送人。”
  导购小姐一时不解,知道不便发问,转身去找,梁悦则摸着眼前的东西,心神恍惚。
  她真的不信,他还会把那件衣服带回来。
  其实他们两人的相处也有了四年的时间,不长不短,但每每到了一举一动处她就是比别人更了解枕边的他。所以抓过袋子的她连看都没看就走出店外,果然,那辆送她来的车早已消失无踪。
  漫漫夜色,天已经开始转凉。明天就是梁悦的生日,他已是不记得了。
  婚后第一个生日,他还记得送她手链,往后的每一次生日都有同样精美的礼品奉上。去年,他去美国公干,她生日那天特地快递过来华贵耳饰,抿嘴的梁悦打开电脑,邮箱里躺着的贺卡闪着他一贯的冷硬作风。
  生日快乐。才四个字而已,也让她着实轻松了一上午。
  韩离带着严规员工送来的蛋糕,虽然没郑曦则定制的那么精致,也算是借了他那封邮件的光,被她吃掉了小半个。
  也许,以后她该习惯一个人过生日。
  打车到龙庭用了五十七块,实在是不便宜,梁悦要完发票迈出车门却看见对面一个熟悉的背影也刚从车门出来。
  许久不见,他似乎又瘦了些,脸庞清峻,眉目硬朗。连日来的疲乏空洞随着偶然一次见面再度袭来。她很想走上前问问他,为什么台灯会天天准时亮起,为什么台灯最近又不再亮了,可又怕暴露自己也在想他,时时刻刻关注了他的举动,不敢贸然上前。
  于是,她收拾好复杂的滋味,低头假装没看见,迅速朝自家走去,动作僵硬下人都是恍惚的,耳膜里嗡嗡直响。
  “梁悦。”
  闻声,她手忙脚乱的回头,连带着手上的婴儿用品纸袋也跟着转了回来。他就站在她背后,像是很多年以前一样。
  他们最爱玩的游戏。黑色的走廊和楼梯上,他怕她跌倒,一直站在背后用手揽着她的腰,有时他故意放慢了脚步,她听不到身后的声音,双眼看不见时,便紧张起来,慌乱的挣扎和询问后,他说:“你回头,我永远都在你后面。”
  那一句永远,迷了她九年。
  胸口突然闷生生的疼,那种钝钝的刀子割在心口上的疼,一下接着一下。
  于是,她慌乱的笑问:“怎么,你出差了?才会来?”
  他点头:“嗯,才回来,这两天有事儿,先回来办事。”
  她低头,连忙腾出一只手在包里翻,偌大的包包里找了半天又看不到钥匙,陈阿姨不在,如果没有钥匙,她就真的回不了家。
  钟磊还是接过她的手袋,从内侧口袋掏出来钥匙,递给她,动作一气呵成,熟悉到极点。
  那种,犹如亲人般的熟悉和宠溺,让她还以信任和依赖。
  那把钥匙攥在手心里,她和他只好并肩往前走,到了他家,他停住了脚步。她不敢回头,接着前行。
  他在她身后问:“明天是你生日,我陪你过好吗?”
  手心里全是汗,她牙一直咬着,鼻子又开始发酸。
  “我没别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要是有空的话,我请你吃饭,算是为你庆祝生日。”她的僵硬在他看来是极度的厌恶,于是连声音都变了,为她宽慰了戒备的心。
  在她被人抛弃和忘记的时候。
  忽地,她眼泪簌的掉了一滴在面前,而后拧着脚尖说:“明天才是呢,明天再说。”
  多么熟悉的场景,第一次过生日时,她也对他说过。他一时紧张记错了日子,早早的埋伏在自家门口,她下班回来,进门就被笑呵呵的亲在耳畔,忸怩的她只好等他笑够了才嘟囔说:“笨蛋,明天才是呢!”
  九年过去了,她竟然记得那么清楚。曾经的笑,曾经的羞涩,曾经的片刻,曾经曾经的一切都在眼前咫尺之处,品在嘴里却变了味道。
  眼泪不听使唤一个劲儿的往下掉。越擦越掉。
  他轻轻的说:“那,明天我给你过生日。”
  梁悦手上的袋子晃了晃,扭头就走,连答应都没答应一声。
  一夜过去,梁悦一直坐在落地窗休息区前,总觉得身边缺少了点什么,想了想,又下去到厨房取了一份冰冻水果,一块一块含在嘴里吃下去,冻到心里麻木。
  清早起床,她煮了五个鸡蛋,热滚滚的从头到脚滚了一圈,小时候母亲总是喜欢拿鸡蛋在她还没醒的时候从头滚到脚,说是滚来这一岁的好运气。
  后来,她找了孟旭,他也帮她滚过。碍于面子,只不过都是在晚上一同吃饭庆祝生日的时候做,滚也要躲着人看见。
  钟磊会悄悄的给她滚。背着她在头一天煮好,怕烫了她晾凉了。等生日那天早晨,悄悄的取到床头来,在她还昏睡的脸蛋上滚一圈,亲一口,直到她被痒醒了,挣扎反击一番才作罢。
  年年如此。
  至于郑曦则,她没告诉他生日要有这样的风俗。大富之家,即使有什么规矩也要是上得了台面的,这种乡土风俗,他必然不会做,她也没有必要说。
  所以,拿着鸡蛋的梁悦就站在自己家窗前慢慢滚了小腿,滚了腰,回身滚胳膊的时候,却发现钟磊正一动未动的站在对面阳台,望着她滚鸡蛋的动作。
  正滚着鸡蛋的手就那么停住了。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阳台和他的那么近,近到他的呼吸也能感受到。
  他清晨起来,白衬衫的袖子还卷在肘弯上,剪裁合体的西裤下穿着的是那双属于她的拖鞋。就像一切都没有变过,他也没去美国,她也没有历经婚姻,他和她只不过隔了一排栏杆,低低的说:“丫头,亲亲我。”
  时间过的真快,一转眼,五年时间已经溜走。
  她仿佛是打了个盹,眯了十几分钟,人和事就都不知不觉中换了模样。
  她站在那里,就像是梦中的每次相遇。眼眶疼到不能忍耐,仍不敢哭。被她哭醒的梦很多很多,每一次醒来都要惋惜后悔。这次她不想惋惜后悔,更不想失去眼前的一切。
  什么都没有了,她至少还有机会回头。
  他慢慢弯腰,隔着不远的距离说:“回家吧。”
  她紧紧攥着鸡蛋,越来越紧,越来越紧,最后,啪的一声,碎了。
  钟磊就那样看着梁悦,眼底全是渴望。那种爱了很多年后,终于可以等到她回家的欣慰。虽然她已过而立,他也将至三十,兜兜转转后,谁能说不是一种磨难后的大好姻缘。
  用心爱过的人,即使消失了四年也是爱着的,他们还有未来的五十年需要去经营,这四年在一生当中实在是微乎其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原本,他以为再也见不到她。那个陪他走过困苦的丫头最终失去了,可是他不由自主的接受了公司回调的任命,挖开了原因看,也不过是想离她近一点儿,只要一点就好。
  因为,有她的地方,连空气都呼吸得容易些。
  虽然她变了,那笑眼早已隐藏在严厉之后,但他仍没有办法逃离回忆,没有办法学会忘记。他爱她,至始至终,从来没有离开过。
  令他着迷的人只有那个抱着他笑,抱着他哭的丫头。
  永远,一辈子。
  后来,她带着鸡蛋去了他的家,打量陌生而又熟悉的装饰,让她忍不住狠掐着自己的手背。
  客厅奢华的沙发边上是一个小小的鱼缸,里面是两条不起眼的小鱼。梁悦不吃鱼,所以对水中游弋的鱼儿也没有好感。偏偏钟磊喜欢,她也只好随他养起来,两条五块钱的金鱼很好养活,每天一把食儿丢下去,撒欢的游。
  客厅还用青花瓷盆养了一些花,是那种北方农村女孩子拿来染指甲的胭脂蔻,粉紫的颜色,茁壮的根苗,一根根钓鱼细线托着,线比花贵。
  那是梁悦在下班路上曾经在花园里偷偷取下来的花籽,种三颗下去,连土都不用松,保管三个月过后,花满枝头,热热闹闹的喜庆。
  那时,她与他,都是这些廉价的爱好。即使生活在最困苦之时仍不会忘记快乐。第一朵花的开放,小鱼游过来第一次亲吻手指,她和他都能微微会心一笑,眉眼温暖的对望,轻如蝴蝶的亲吻。
  满眼都是过去,一次都没看见未来。她就那么站在屋子中,手上的鸡蛋咯地手心疼。
  他接过鸡蛋,默默放在手心,从她的头顶开始,向下一次次的滚,滚到眼睛时,她的眼泪在流,他默默亲去,然后再往下,她的嘴唇在颤抖,想说些什么,鸡蛋从嘴边滑过,他也跟着吻上。
  离开颤抖的唇时,他才低头轻笑:“丫头,欢迎回家。”
  梁悦的心口很痛,也很难受。任由他认真的往下滚着鸡蛋。怔怔看阳光把他裹住,像梦里的人。
  每个人的生命里都有很多人,有的人来,有的人走,走的人再回来,会惆怅,来的人走了,会伤感。
  她很想问,可有一个没有人进出的地方吗?
  没有人回答。
  鸡蛋顺着小腿滚到脚踝,他不得不躬身,全心全意跪在她的脚边,把一套做全。
  宽厚的手掌最后裹住她的脚,没有动。
  只能看见他头顶的梁悦再次落泪,因为她也记得他那封信上的许诺。
  再等他一年,一年以后,脚上的水晶鞋他会帮她穿上。
  他握住她脚的时间晚了五年,五年后,她早已经穿了别人的水晶鞋。
  世事无常,一切都已改变。
  一滴泪掉在他的头发上,慢慢的洇进去,他缓缓抬头。
  那动作很慢,像是老电影里男主角对女主角的深情凝望,无语之中,数不尽的深切爱意。他说:“丫头,鸡蛋滚完了,你枕头边上还有礼物呢。”
  她再度怔怔。他伸出手,拽过她的手指,一步步走到楼梯上。
  这个房子和梁悦家一样的布局,连房间都是一样的,主卧室宽大的床头枕头边摆放着一个红色的盒子。
  他们两个人的脚步很慢,他拿起盒子时她无声停下站在他身后,那个盒子真漂亮阿,梁悦闭上眼,心里发抖。
  “我记得丫头说那年过生日时我买的戒指你不喜欢,今年我又买了一个。不知道这个喜欢吗?”他问。
  紧闭的双眼溢满泪水,顺着面颊流下那刻梁悦甚至无法站稳。
  多少年期盼的东西,终于停在眼前,可是她已经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
  手就这样被抬起,她还不肯睁眼。
  那时,她曾和他要过三克拉的戒指,他还她一顿廉价的亲吻。
  此时,她要一个深情的亲吻,他却给她一枚璀璨昂贵的钻戒。
  无路可逃的爱
  中午时分,钟磊坐在沙发上,梁悦则懒散的把头枕在他的怀里,任由他慢慢梳理自己的长发,察觉不到身边时间的溜走。
  若说还有什么可以让他觉得弥足珍贵,大概就是此刻了。多年以后再相遇,两人之间仍是从前那般亲昵.
  那个笑容甜美的女子,眼前真真切切的爱,一切一切都像似没有变过。
  他问:“你想我吗?”
  梁悦淡淡笑着,把脸又贴在他的胸前,用耳朵倾听他的声音.
  胸腔中怦怦心跳的声音,动人心魄,她听的无比清晰。
  他说:“丫头,我一直在想你。”
  今天有些阴蒙蒙的,所以听他胸腔里的嗡嗡声,总有些微微的憋闷。她想了想,才小声的说:“是阿,我也一直在想你,想我们从前的那些事,从前的日子,每想一次就会哭一次。”
  肩膀上他的双臂陡然勒紧,他埋在她的发间闷声说:“放心,有我在你身边,以后一定不让你哭了。”
  梁悦没作声,过了好一会儿,才点头笑笑:“嗯,好,我以后都不哭了。”
  紧密相拥的时间那样美好,她都不敢正眼去看,一切是那么的不真实,若动了动,又怕没有了。
  他伸手点在她的眉心,温柔的笑说:“你看你,又在皱眉,会长皱纹的。”
  她心惊,随即慌乱的环住他的脖子撒娇问:“我老了吗?”
  他赶紧抱住她,安慰说:“没老,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什么都没变。”
  安抚的话起了作用,她渐渐恢复平静,甜蜜的看他注视着自己,温柔而眷恋。
  就这样罢,已是还君明珠。
  他们之间不过是各自经历了五年的空白,再相逢,就是前生今世皆有缘。
  不要再傻了,去要那些不该幻想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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