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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你爱我

_7 瞬间倾城(当代)
  后来,梁悦醉得不成样子,躺在沙发上傻笑。清醒的方若雅不想求助于韩离就只能用梁悦的电话打给郑曦则,电话接通时那边有个女人正哭哭啼啼说些什么,而郑曦则的声音似乎饱含压抑的怒气。
  “喂,怎么了?”
  方若雅对着手机确认了号码是郑曦则,才冷静的说:“郑总,我是方若雅。梁悦她喝多了,你过来接她。”
  “你们在哪里?”郑曦则问。
  方若雅说完酒吧的名字挂断电话,低下头的她揉着熟睡的梁悦头发,脸色冰冷,因为她知道了一个烫人的秘密。
  越想越愤怒的她手上力道逐渐加大,这让无辜的梁悦很不耐,嘴里呢喃:“混蛋方若雅,连你丫都欺负我。”
  方若雅低头贴在她的脸上沉默一会儿,说:“我可以欺负你,但是别人不可以。”
  那晚,方若雅和郑曦则在酒吧外面谈了很久。梁悦趴在酒吧里面的沙发上呼呼大睡,喊都喊不醒。
  因为,梦里还有些东西让她舍不得离开,虽然辛苦异常,但仍不肯放手。
  人都说,梦是反的。
  其实,梦境之外,她终究已经放手。
  还是2005年的故事(中)
  郑家操办的婚礼算不上什么大场面,只是矜贵得要命。梁悦知道自己家根本没有衬得上郑家的亲戚,索性也就不请了,只是短信告诉了母亲,母亲没有回。
  于是这场婚礼,在梁悦身后只站着方若雅。乔姐和于娉婷因某些原因都没有被告知。
  郑曦则父母早已双亡,从头往下数,最大的长辈也只是堂哥郑鸣则,无奈前不久小董事们的集体叛变投降着实让他火了一阵子,虽然每日仍能出席组织公司日常工作,不过这场在郑家老宅举办的婚礼他是万万不可能来参加的。
  风水轮流转,郑曦则就真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更何况他今日迎娶的女子更是堪称贤内助的法学人士,于是广毓园物业老早以前就开始沟通郑家,询问是否需要增添保安人数,甚至必要时候可以加强安检措施。
  梁悦没有经历过几个大场面。所以一切对于她来说只不过就是传真上的铅字印象。包括今天身上的婚纱,以及所有相配套的发饰和首饰。
  方若雅今天很奇怪,身穿白色套装的她双手抱胸一直靠在墙上,双眼通红似乎一连熬上几个通宵赶东西,连妆都盖不住。梁悦化妆时任由化妆师把脸搬来搬去,眼神撇到她时,她就假装好奇,打量房间装饰,眼神被移走时,她又会再度挪回,审视梁悦镜子里的一举一动。
  那天晚上喝醉酒的梁悦最后是在方若雅家睡的,醒来时方若雅就说了一句话,“好好结婚,别出什么夭蛾子,如果有事记得找我,我替你打上门去。”
  话里虽然有话,奈何听到的人早已无心。于是那个重大隐情也因疏忽被无视,至今仍不得解。
  中指上的钻石戒指泛着耀眼的火彩,也提醒着如今自己的身份地位。当年,梁悦曾趴在周大福柜台上对着50分的钻戒流口水,那个38888的价格也顺利让囊中羞涩的女人倒吸过一口冷气。如今在终于知道钻了戒是用于订婚,婚戒才是真正要佩戴一辈子时,手上七克拉的钻戒已经引不起她丝毫兴趣。
  正因为如此,无动于衷的她更像是个小小的芭比,维系所有人的面子,也是郑曦则的。
  化妆师小心翼翼捧起的铂金碎钻小皇冠是顾盼盼在南非订购的。她托朋友带来当是婚礼的贺礼,收到时皇冠下压了张小纸条,上面是她歪歪草草的字。
  可惜,我结婚时未见你,你结婚时也未见我。
  单凭这一句,梁悦就泪如雨下。化妆师见状乱了手脚,赶紧寻东西替她补妆。方若雅则快步走到梁悦身边说:“哭也来不及了,不过,如果你真不想结了,我现在就带你走。”
  化妆镜里的梁悦抽泣一下,极力让自己镇定,直到最后她才扯动嘴角说:“你丫为什么不早说?难道你暗恋我很久了?”
  “呸!”方若雅对她的话憎恶至极,赶紧躲到墙边儿依旧靠在那儿。
  这时候说这些有什么用呢?也只能用调侃来解除心中苦闷了。既然世间有那么多不公品的事,不美满的姻缘,所以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也不少,既然不能为量上的增减做出巨大贡献,那就不如不做。
  一笑置之的她,只有在摸到那个小皇冠的时候才感觉到自己的心仍在跳动,一时控制不住才会流泪。
  后来,化妆师把皇冠带在她的发间,一改往日中规中矩的方式斜插入鬓。耳边的碎钻耳饰和头顶皇冠一起闪着耀眼的光彩,伴随着垂下来的两绺碎发越发显得柔美。
  梁悦对婚礼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没有挑剔过。因为她知道眼前繁复一切不过是开启成功的钥匙,越是复杂,回报越高。
  唯独,在做完一切时,愣在镜子前的她轻轻说:“小雅,帮我照张相好吗?”就在大大的梳妆台前,她正襟危坐,面容平静,没有欣喜,没有悲伤,真的只是照相而已。
  方若雅的相机举起几次,都放下,直到最后才按下闪光灯留下影像。
  本来,相机背后的那个人应该是他。前一秒钟的银光闪过,梁悦几乎有些错觉,以为他早已学成归来。挑眉之下,现实又回。也让她想起微笑的那个人应该还在大洋彼岸,即便是今天也应该还在忙碌不休,奋进学习。他的忙碌终与她无关,她的幸福也离他很远。明知道将来再没有一丝瓜葛,可她真的舍不得忘记。哪怕只有一秒钟的错觉,心中都是幸福。
  他说,那件婚纱真好看,我们家丫头是美女,将来穿上婚纱的时候肯定比她更漂亮。
  他的笑永远是那样开朗和真诚,仿佛自己说的就是数学定理,不可推翻。
  其实那只是他们某一次逛街时瞄见一对新人在教堂前摆姿势照婚纱。他说的时候不能预测未来……
  未来,她不会为他穿上婚纱。
  正因为深悉怆然痛苦,才会知道什么是珍贵的滋味。这么多年走过来,她必须要下定决心才能勉强忘记,可是这决心又牵扯着肺腑,每个细微的情境都会让她即刻回忆起从前。
  婚姻不是永远。掐指算来也不过区区五十载。而记忆贯穿一生。如果有幸还可以约定来世。若是来世,他仍能等她……
  她应该不会放手。
  含泪的她忽而一笑,对方若雅轻松的说:“留着吧,这是我的未婚纪念。明天我就是妇女了。”
  方若雅走过来抱住她高大的身子,用力拍抚她的后背。
  这就是人生。会往左走还是往右走,我们都无法决定,在风景如画中我们徘徊着,犹疑着,直到面对下一次选择。
  有错吗?未必。如果你能走上另外一条,也会觉得自己选错。
  有对吗?未必。如果你不幸走上这一条,怎么都不会觉得对。
  十字路口折磨人阿,所以不如学会闭眼。学会满足。
  往左走,遇见遍地荆棘时,我们笑笑,说,那条路也会如此难走。往右走,遇见盛世梦幻时,我们也笑笑,说,那条也是如此绮丽。
  这样很好。学会了,就会战无不胜。
  郑曦则进来时,梁悦和方若雅正相拥在一起,他镇定自若的站在门边笑着说:“我有那么不堪吗?让你们姐俩感觉像是被强抢的民女?”
  梁悦回头,富丽的灯光照耀下他也有了不同以往的表情。在暧昧不明下,眼睛闪烁些陌生的东西。
  见两个人还不动,他笑着把手伸出,轻声说:“外面人都到齐了,咱们应该出去了。”
  一身黑色西装的他绅士沉稳,眉目间蕴含着稳定人心的味道。纵是多么不甘心,一声咱们也能轻易唤醒梁悦的使命感,在他面前,她退无可退。
  方若雅的手终究还是松开了,梁悦的手指也搭在郑曦则抬起的臂弯上,那般优雅,那般端庄。
  踏出房门那一刻,梁悦猛一回头,定睛望一眼方若雅,没有三秒钟又回头决然离去。
  谁都不知道在那刻,她到底想什么。
  身边的臂弯让人心慌,新娘子该有的愉悦和幸福她都找不到。茫然之中对恭喜道贺的话语反应很慢,甚至可以说有些迟钝。
  郑曦则平静的笑着,在每个人面前适时的给与梁悦提醒。就这样,一双璧人给大家的印象也是从情深似水开始。虽然那不过是个极美的形容词,具体为何物无人能说个明白,但,从郑曦则攥住梁悦手的力道来看,果真不假。
  假不假,谁知道?
  一圈走过,梁悦回房换礼服,为配合发型需要重新做,方若雅仍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今天韩离没来,她才会如此安生,不然早就扭头离开了。韩离虽然未到,贺礼却已先行,他出手一向丰厚实惠,一张卡里面存的钱数使得梁悦确认中天的关系网到底值多少钱。
  门再开时,一个看上去有些狼狈的女人第一次走进梁悦视线。嫩粉色的缎面长裙缀满了淑女蕾丝,白皙的面容上也是妆扮纯美。若一个不察让她去了外面宴会,定会有人以为是新娘子换好了衣裳准备敬酒。
  可惜,她不是。
  没等站好她的眼圈就有些发红,拿捏了半分钟才弱弱的说:“梁小姐,我想找你谈谈。”
  方若雅闻声大惊,立即上前拽她的胳膊往外拖,那个女人不明所以又碍于仪态不敢做大动作,一时撕扯不过方若雅身子也被拖到门边,眼看着没有希望的她硬是憋出几句哀号:“你放手,我肚子里有孩子,如果孩子有个万一,我找你没完。”
  梁悦真的不想理会,她不聪明,但是也不傻。一个要跟她单独谈谈的女人号称自己肚子里有孩子,已经说明了太多的事情。
  哭哭啼啼让她很是心烦,而方若雅刚刚的态度证明她早自己知道了什么隐情。
  眼看着拉扯不放的两个人,她真懒得搭理,回过头让呆愣的化妆师继续给她补妆。
  敌退我进,那么敌进呢?
  见她仍能端坐,自尊心受创的女人高声叫喊着,“如果不是你,世界上不会就此少一条小生命!”
  梁悦回头,为配合大红礼服妆点过的红唇冷冷一笑:“关我屁事。”
  梁悦第一次说出如此粗鄙的话,也代表着她已濒临崩溃边缘。恰恰是此话让那个女人明显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污辱,甚至可以说是蹂躏。
  于是怒火冲天的她挣脱方若雅的钳制大跳,“当然关你的事,今天坐在这里的人应该是我,我和郑曦则交往三年,感情稳固,如果不是你横加一腿,我和孩子早都有名分。”
  真她娘的无知。梁悦朝窗外翻翻白眼,随后转身笑:“如果真如你所说,他和你交往三年,为什么一直没给你郑家妻子的头衔?难道你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
  显然这里是她的痛处,也是最短的那根筋骨。尴尬之下仍坚持高声替自己辩解的女人显得很缺少风度,但是梁悦突然想跟她玩一玩,于是淡淡笑着说:“那,你现在就去找他。趁着今天来的人还挺齐全,如果你能说服他当着大伙儿的面答应娶你,我明天和他离婚成全你们,怎么样?”
  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好戏是人人称颂的,只不过在那之前要知道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到底能不能撑下去。
  看来很难,那女人突然出乎意料的摔倒在地,她的身后正是郑曦则迈进来的脚步。
  “程佳。不要把自己当小丑来耍。”郑曦则申斥她,同时仍把手伸到梁悦面前。
  在方若雅面前,梁悦必须把手也伸过去,脸上满不在乎的表情要做得好,做得像。于是她笑呵呵的顺着他的力道走过去,走到程佳身边蹲下来。
  哭泣中的程佳真的很懦弱。
  虽然花之乱颤却根本不敢抬头看她,一味咿咿的哭,嘴里的话车轱辘般颠来倒去。无非就是大好的青春以爱之名给了郑曦则,虽知道他为了利益抛弃前任女友和孩子,如此薄情寡恩简直不是人之类。
  还有诅咒梁悦夺人所爱必被人夺,将来早晚要有报应在自己身上。
  梁悦默然,旋即才笑出声。蹲下的身子埋在大红的礼服里有着刺眼的光彩,她冷冷的说:“可惜,你说晚了。我是先有的报应后才横刀夺爱的。”
  程佳对她的话明显不解,但眼睛里的绝望又是实打实的。
  笑容满面的女人就贴在她的面前,精致的面容和艳丽的妆扮让人根本无法躲避开自己的目光,再加上强势的态度和仍然泰然的镇定都结合在此刻,让程家败个彻底。
  有种仗,没有必要打,因为只需笑笑,已见分晓。
  错愕如她饶是心底再强装镇定,也比不上饰演郑太太角色的主人。
  于是她只有使出最后一招,来做最后的挣扎。
  如果人得不到,至少还有钱可以倚靠当然是真理。所以她质问:“那孩子怎么办?”
  郑曦则回头,异常冷静。“如果你能证明是我的,我负责。”
  梁悦仰望郑曦则淡淡微笑,像妻子凝望挚爱丈夫一般。只有眼睛上方的人才可以看见,她的眼神是多么飘忽和冷漠。
  大家都在装,不过是看谁装得更像些。
  她轻轻叫了声:“曦则,我很伤心。”
  他爱怜的摸了摸她的脸颊说:“对不起,我错了。如果知道我会遇见你,我一定会等下去,不招惹任何人。”
  “那你要答应我,以后不要再犯错,否则我不会原谅你。”梁悦用力吸吮他西装上的烟草味道,把头靠在他的胸前。
  郑曦则狠狠攥了攥她的手指说:“嗯,我发誓。”
  好一场亲亲密密的大戏,夫妻演得非常投入,下面的程佳也静静坐在那儿看着。
  紧咬的双唇几乎快要失去血色,也让她开始准备自己的退路。“如果你肯负责,我就不会打搅你们恩爱情深!”
  梁悦低头,说:“嗯,不用起诉。你可以找个律师起草一份抚养协议寄给我,我会帮他应辩,直到协商妥当为止。”
  说罢,程佳败得溃不成军,自己从地上爬起来,自己收拾身上身下的东西,甚至还要自己默默离开。
  掉头就走的她头发散乱,曾经完美的发型看上去有些伤感的味道,一直留在梁悦的心底。
  能做到干脆离开,她至少还保留了女人的一些尊严。
  虽然是钱促使,但仍让她有些地方值得他人敬佩。
  为钱做事并不可耻,可耻的是贪念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那么,梁悦自己是否在贪念不属于她的东西?美轮美奂的住宅,报酬丰沃的工作,温馨美满的家庭,以及专心致志的爱人。
  如果有一天让她离开,她可还会保持住高昂的态度,不肯展示荏弱和颓败?
  正因为不可预想,她才会微微有些不安。
  无法把握的未来会影响到心态,所以女人可以做到的是,不把自己投入进去。
  记不得是谁说过的,“如果我不能确定你爱我有多么深,那么,我至少可以阻止自己不要爱上你。
  山可崩,地可裂的爱情是双方铸就的传说。
  如果单是一个人的前行怎么都不会构成全神话。
  路没有尽头,茫茫黑夜里,谁都不原意作那个孤寂冒险的人。
  她抬起头,对郑曦则郑重的说:“同样的戏我不想演第二次。”
  未来还有五十年,如果年年有一次,她真的不能确定自己会演下去。所以事先声明也是明智之举,若戏演砸了,大家都一无所有。
  郑曦则的嘴角挑了一下算是搪塞,因为身处弱势的她根本没有资格提条件。他拉着她的手再次走出房间,偌大的楼梯上只有他们两个人,脚下一阶一阶都是为了婚礼铺上的大红喜色地毯,就在楼梯的尽头,停住脚步的他面向前方,对身边的人认真询问:“眼前的东西并非真实,而心理的东西谁又看不到,你会怎么办?”
  梁悦望向草坪上紫色的婚礼装饰,那些漂亮的桌布,装饰的香槟酒杯塔,紫色缤纷的花朵,还有每个人面孔上的喜庆笑容,说:“若是有心,我坚信会等到看见的那一天。”
  倔强的回答,顽固的性子,偏偏让他仔仔细细打量眼前说话的女人。
  大红色礼服映衬下的她很张扬,让人炙热了情绪。很少有人敢穿红色,因为自己没有与之匹敌的刚硬气质。只有她,那双黑色眼睛里的坚定能让他涌动斗志,想要把她牢牢掌控。所以他低下头,心平气和的说:“我不喜欢你玉石俱焚的性格,但是我又喜欢坚韧的你。”
  梁悦笑得很开怀,对他自大的言语表示不屑理睬。
  满是欢闹的声音还在大门外持续,唯独墙内的两个人各有心事。
  谁说夫妻俩一定是比翼鸟?若是信仰相同的伙伴也未尝不可。毕竟他们太相似了,熟悉到骨头里的彼此几乎没有什么隐藏。
  哦,……
  错了。还是有的。
  她隐藏了一个人,一个自己挚爱的男人。
  在记忆中某个寂静的角落里,她藏地很好。谁都看不见……
  还是2005年的故事(下)
  梁悦当惯了伴娘,深知恶俗的中国式婚礼结束后新娘子都没有全身而退的,要么面色惨白,要么腰酸背痛,只不过嘴角上甜蜜的笑容怎么也掩盖不住,所以她且当她们是痛并快乐着。
  如今轮到自己才知道,痛并快乐要求心理素质过硬,否则太难。
  郑家婚礼比普通婚礼累人。虽说少了很多打诨闹新人的亲朋好友们,但虚伪周旋比那些更甚许多。既然她准备打入中天关系网,没有道理会放弃难得一遇的机会,也就造成了梁悦完全抛弃新娘子的羞涩硬挺着笑容和疲累随在郑曦则身后让心藏怀疑的人看个够。
  正因为时刻要给人亲善和气的笑容,所以连就餐的时候梁悦也是时刻全身戒备着。看起来非常可口的小西品诱惑着她的口水,但仍必须故作淑女的拈起叉子小心翼翼取过一块送到嘴里。
  今天的婚宴是从法国餐厅原装搬来,也让梁悦第一次吃到纯正的l'Ispahan。外形很像玫瑰花瓣,上面的甜酱有点荔枝和覆盆子混合的味道。
  她仔细打量一下精致的小东西,感叹人类为了吃花费了太多的心思,如果都能做到一餐一饭恐怕大家早已移民去外太空逍遥自在了。见她正研究l'Ispahan郑曦则说:“这个是l'Ispahan,法国糕点业的Picasso,Pierre Hermé先生发明的。我们今天请来的厨师是法国原店驻点厨师。”
  梁悦把背部挺直,依旧保持脸上最佳笑容不以为然:“有这个必要吗?”
  身边的他也是一本正经,知道她在看自己时也朝她这边看了一眼,而后低声说:“对我们没这个必要。但是郑家有必要。”
  没错,就像他们俩端坐这里吃东西,像是某种夫妻摆设,笑容之下丝毫不敢懈怠,即使交谈也要小心被人听见。梁悦垂下眼,浅浅一笑:“那我是不是应该表现出诚惶诚恐?毕竟没什么背景的小律师能爬上来扒住中天应该知道感恩。”
  修长的手指伸过来,瞬间就扫过她的嘴角,她还没来得及躲闪,他已说:“那就晚上谢我。”
  梁悦的笑容就这么被挂在了脸上,尴尬而僵硬。也在郑曦则抽回的手指上看到了上面有覆盆子酱。
  满不在乎的他朝大家笑笑,而后抽过餐巾把手指擦干净。
  哦,原来是演夫妻调情给大家看,明了的她大大松了口气,可心中又觉得有一小点的失落。
  强作镇定的她开始憎恶身边的男人,三个小时之前他还在对昔日恋人声色厉荏,此时又在与她调情。除了薄情寡恩真实在想不出什么词形容适合。也正是因为她侧看的时间太久郑曦则脸上出现古怪神情,他和对桌的人端杯示意,将杯中酒一口喝尽。在动作爽快掩盖下低声说:“不要拿自己比别人,她不是你,站在我身边的女人不会被别人说几句就失态痛哭。”
  梁悦愣了一下,憋了半天才冷冷的说:“可是,是你先提出分手的。”
  “如果我早点发现,会分的更早。”他回头看她,脸上闪过一丝愤怒,几不可察。
  她突然想起去年自己经手的那个离婚诉讼,原告丈夫当时的表情也是如此。原因就是,养育十八年的孩子不是自己亲生的。
  如果郑曦则等同于那个原告丈夫,那么,程佳真蠢。
  就算准备靠孩子拴上郑家,将来孩子出生后也难免不被发现,一旦发现必然不会容许她留下来,如果想因为分得赡养费更是天方夜谭。中国《婚姻法》比不上欧美的离婚法规。离婚时赡养费多半是无从执行的。如果连孩子都不是男方亲生,女方甚至还需面临赔偿其抚养费,拿着必输的赌注去赌,她果真不明智。
  不过能逼得自己女人出去借人生子,郑曦则也许……
  郑曦则的声音还在她耳边,只不过这次是说:“她出去偷情和我无关。”
  心虚的梁悦笑着对身边的郑家亲属碰了一杯,一饮而尽笑着转过脸对郑曦则低声说:“准确点说,是和我无关。”
  他点上烟,淡淡的瞥了她,也摆出事不关己的笑容对着所有看过来的人。
  如果都不关他们俩的事,那么程佳到底算什么?不知为何,梁悦忽然有点开心,扬起的嘴角挂着笑容,静静的看着精彩热闹的宴会。
  送走亲属,下面都是忙碌着的工作人员,梁悦换好衣服准备去送方若雅。找了几个地方都没看见,正准备往回走就远远听见方若雅招牌式的咆哮。
  “我警告你,你他妈的再跟着我我就找人把你废掉。”
  梁悦哀叹,果然,不长眼睛的韩离还是偷偷来了。
  仔细辨别一下声音是从客房传出来的,梁悦蹑手蹑脚走到门前偷听,可惜始终寂静无声。脑海里出现的都是韩离委屈的模样,她觉得好笑,韩离在方若雅面前从来都无法施展律师口才,逼急了就玩沉默,现在看来又在装酷。
  果然愤怒的方若雅说:“要么你走,要么我走,你选吧。”
  对方还是没有回答,焦急的梁悦赶紧把耳朵贴在门上听,这时才听见韩离说:“小雅,我爱你。”
  我爱你,三个字真的可以定住女人的心。愉悦的她们会感受到被人宠爱的幸福味道,她们更会用这三个字骗自己一辈子,并做到终生不悔,韩离这招果然厉害。
  “啪!”响亮的耳光声仿佛是抽在梁悦脸上,让贴在门上的脸被瞬间弹了回来。
  好吧,前面说的话作废。这话不能对愤怒中的方若雅说,说也白说。
  看来里面的情况风云诡变,很是复杂。
  被打的受害人人还没说话,施加暴力的人先行痛诉,只是声音内含有的哭泣声让梁悦怔怔。她从未看过方若雅哭过,女战士一样的她从来都是生龙活虎,嬉笑怒骂从不皱眉头。看来,那是未到伤心时。当然也可以证明韩离说分手对她的打击有多么巨大。
  梁悦想躲开,如果被里面的两个人看见自己会很尴尬,于是她正回身正撞在郑曦则的胸口,他极其自然的搂住她的腰,用手指比在唇上。
  难道他也要偷听?堂堂的中天董事长居然是八公,真恶心。不过,她呐呐不敢反驳,只能一同靠在墙上。
  “韩离,你说你爱我,我一点都没感觉到。你们严规和你的面子比我重要的多,什么被迫分手,什么保全别人都是借口。你和梁悦一样都是大笨蛋。爱一个人不是只能同甘不能共苦,无论生老病死都必须能做到相扶相持,你们有什么权力替别人做出决定?爱和不爱都得有当事人做选择,你们自以为伟大把事情揽下来,说到底是自私。你们当自己是圣人,我们当你们是白痴。我庆幸钟磊还不知道梁悦和他分手的原因,我更希望他永远都不要知道。因为我不想他跟我一样痛苦,被一个可笑的借口伤害的那么深!”
  “我恨我自己,到现在还忘不了你,但是我他妈的就栽在你手上了。初恋那个混蛋跟我分手我都没这么愤怒过,你当我是什么?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女人?姓韩的,我也有尊严。我不管你什么狗屁分手借口,但是分了就是分了,别他妈的再装大情圣回来找我。我今天明确告诉你,我不会回到你身边,也不会再把自己脑袋变笨去爱你。我奉劝你以后也别自欺欺人了,拿爱当借口,你丫就是人渣!”
  梁悦腰间的手臂感受到微微的颤抖,他低头又扶上另一只手,慢慢带她靠住自己。
  以爱当借口,是自私的。我们无权决定别人能否接着爱下去。
  方若雅每句话都锤在她的心头,疼痛难当.
  所以,呆呆的她扶住他的胳膊艰难开口:“走吧,不要打扰他们。”
  就在此时,门咣当一声被踢开,方若雅低头冲了出来,满脸是泪的她抬头看见门口的两个人停住脚步,踌躇一下也没再说什么就接着跑出去。
  韩离在后追赶,也看见梁悦和郑曦则,皱皱眉头硬着头皮和郑曦则打下招呼,也从两人眼前跑过。
  缄默快速充满了整个长廊,沉重满溢两个人的心头,最后还是郑曦则先主动开口:“上去休息一下。”
  恍惚的她点点头,挣脱他的怀抱独自往楼上走,习惯一个人的女子走路都是坚定的。她们很少会回头留恋不舍,当然也就错过了别人的关注,例如此刻。
  郑曦则不紧不慢随在她身后,手和梁悦的腰始终保持一定距离,她不知道,他也不想让她知道。
  郑太太为前任男友伤心难过,却让郑先生心骤然抽紧。毕竟听上去有些可笑.
  他想起自己删除过那个短信,还有那封被撕碎的信纸。
  原来,那是另外一个爱情故事。
  当然,他也就会同时想起瘦小的方若雅挺起保护的羽翼和自己厉声质问的话:“娶她容易,让她爱上你很难。如果你做不到尊重,至少别卑鄙的去伤害她。”
  思索的他突然发现方若雅的话又对有错。娶她容易,让她爱上你很难是真理,但是如果做不到尊重就离她远一点是错。因为,抹掉记忆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在那段记忆上再加上其他记忆,直到完全被覆盖。
  送梁悦到房间,他转身去书房,打完电话再回来,她已经躺在大床上沉沉睡去。
  婚床如她所愿买了最大尺寸,而柔嫩的小碎花床单和窗帘也是她一贯的不入流风格。除了这间屋子还是原来的以外,所有的一切都因为她的加入而变得面目全非。
  他轻轻坐在床边凝视睡梦中的她,然后伸出手来转动那枚刚刚给她戴上的婚戒。
  戒指内壁其实有几个字。
  可惜她拿起来时连目光都没有在正面停留过,更何况是里面,她任由他拉起自己的无名指套上去,无动于衷。
  真要让他说出是什么时候对这个笨女人产生兴趣的,很难。零零碎碎的感动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摆到台面上也只能反复证明她很笨,她不懂得迂回,她经验不丰富,她多愁善感的性格根本不适合做律师……等等,等等。可就是这么笨的女人让他突然觉得不放心。如果没他,她会过的很艰难,还会像以前那样把自己弄的苦哈哈的。
  不懂得照顾好自己的女人就必须要有专人负责,否则,否则……
  否则怎样他也不知道,郑曦则只知道有些东西还是放在身边比较好。
  所以,他又掏出烟,在她身边点燃,把所有的烟雾都狠狠吸入,深深呼出,一次,一次。
  镇定后的他开始麻醉,也想起很多事,很多人.
  对了,就是那次,她从三楼一跃而下,注定让他难以把目光离开。
  他从小就生活在白眼中,十五岁搬入光毓苑。那个时候除了父亲从中天回来,他得不到任何笑容 和信任。很正常,一个没有任何名分姓异性的孩子贸贸然闯入郑姓大家族,所带来的震撼可想而知。觊觎继承遗产的人就此没了机会,涉及面子的人全都愤恨不已,即便是他二十五岁时应聘进入中天没凭借一丝亲属关系,但仍不能服众。所以部门主管也罢,总经理也罢。没有人愿意相信他,更没有人给他机会来证明自己。
  她是第一个。第一个敢跟他要求的人,无关性别,只要一个保证。
  说的是那么坦然,那么毫不犹豫。注视他的目光坚定而信任。
  于是,他一改往日的冰冷傲慢,许下那个保证。
  他会接住她,只要她敢跳。
  心动只是一刻,慢慢驻扎下的人找不到痕迹,只不过在偶尔回头时看见她会心安,即使中间相隔很远,也还是可以一眼就找到她。
  那天,穿婚纱的她让他愣了很久。真的很好看,如果再有些笑容会让她的丈夫愿意倾尽所有。
  她的丈夫是他,所以她没有笑容。
  思及至此,才会笑不出来。也许一生一世过后,她始终不能走出回忆,因为她属于自己,不给任何人机会。
  他现在真的很想看看那个叫钟磊的男人。那个让她死心塌地牺牲自己的男人。
  梁悦被烟呛醒,黑暗之中有人在床边看自己,她清清喉咙说:“不要吸烟,我不想吸二手烟早死。”
  他顿住的动作让红色的烟头停留在黑暗中。然后夜色里划了一道光,消失无踪。
  身上有些沉重,他隔着被子伏在她的上方。有些不安的她想要移开自己的身子,并未成功。于是紧闭双眼的她抿紧嘴唇,由他行动。
  被子被掀开,梁悦觉得自己的睡裙有点短。不知道是谁买的,艳红的颜色虽然喜庆却也勾人遐思,加上裙边也才刚刚能盖住大腿,先前在被子里滚了一圈现在早已跑到腰间,于是她想都没想伸手去拽,却被他一把按住。
  动了几下,挣不开也就算了。郑曦则吻上来时她才开始有些难过。也许知道她的心思,今晚的吻和那次不同,那样霸道,几乎要夺取她全部呼吸,吮吻间她可以感觉到他的认真。也许对他来说,权力和女人是同样的东西,必须严肃对待。
  她装不来羞涩,也装不来投入。所以一场新婚缠绵反而变成独角戏,郑曦则始终缄默,一路吻下去他也不曾说话。
  呼吸渐渐急促,手下也开始用力,梁悦咬住嘴唇让自己保持冷静。
  如果她做不到守住感情,至少还可以守住声音,此刻发出任何声响都会让她自责愧疚。
  觉察到紧绷的郑曦则低低说:“我不介意,但是我介意你压抑自己。”
  她不想回答,牙齿仍不肯放松。
  他用手摸过她紧闭的双眼,说:“相信我,没有人会怪你。”
  梁悦终于睁开双眼,这个会读人心的男人真可怕,仿佛能看透了别人心中所思所想,趁对方措手不及时再攻城略地。在探索目光下的她没有反驳的机会,给和不给结局其实都一样。
  她在心里轻轻叹口气,把下唇放开,双腿环上他的腰说“我只能做到这里,其他随你。”
  一切还在沉默当中。只不过有些改善,至少两人之间有些微妙的默契。她抬起腰,他就会俯身亲吻她,她咬住他的肩膀,他就会加快速度。
  也许在放松以后能感受到不同的东西,例如郑曦则比她想象的要温柔。
  他始终没有询问她从前的故事,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疑惑。甚至在结束时他环住她入怀时仍没有问过一句。
  无声的新婚之夜,让她莫名安稳。无论他会问什么说什么她都接受不了。这样很好,默默的纠缠,默默的厮磨,没有灯光的照耀很多东西都不会现形。
  梁悦睡得还是那么容易,疲累后的她更是睡个天昏地暗。郑曦则用胸口贴近她的后背,用拇指打圈儿揉摸她细腻的肌肤。
  他的眉头,一直没有舒展过。
  岁月婧好的爱
  民以食为天。既然要做对寻常夫妻,自然就逃不过柴米油盐酱醋茶。嫁入郑家后做饭的机会很少,更少的就是买菜了。估计郑曦则先生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儿,所以梁悦对他的启蒙从菜市场开始。
  至于为什么选择菜市场,呃,原因是梁悦要惩罚他出走三天。
  眼下四环以内早就找不到农贸市场了,无论是老人还是年轻人都习惯沃尔玛美廉美的方便快捷。所以她指挥他把车开到五环外,寻了一个大批发市场,才真正成就这次贫下中农大改造。
  她笑吟吟的指着菜市场大门说:“走,咱就去那儿买。”
  郑曦则看了看,眉尾一挑:“你故意的。”
  “没错,你不是闲的慌吗?咱们多买点回家储存,一个星期都不用出来了。”梁悦挑衅的态度着实让人看着不舒服,意外的是郑曦则只探过身,掐着她的下巴说:“一个星期不出来在家干什么?暖被窝生孩子?”
  好吧,这就叫挖坑给自己跳。猪也是这样活活给笨死的。梁悦趁后面有人按喇叭赶紧打岔说:“快点找个地方停车,咱们去买菜。”
  其实他也没指望梁悦能大大方方的承认,只不过就是喜欢逗她。最近他发现,梁律百年一见的红脸程度取决于他靠近的距离。靠地越近,红的越厉害。不知道把这个当成好现象是不是自我安慰,反正她表现真的很明显。
  车停好了,果然招摇。在一排的破旧三轮中铮亮的白色TT有些鹤立鸡群的味道,而最扎眼的就是郑曦则身上的西裤配衬衫,虽然为了故作休闲他已经挽起了两边的袖子,但这一身仍是在市场里带来百分之二百的回头率,当然,那个夺出来的一百回头率是因为他手里正拎着两个标着大字母的环保袋。
  “为什么要带这个?”他拧着眉头问。
  梁悦头都不回,嘲笑他:“六一开始全国限塑了你不知道?塑料袋要收钱了,一个两毛!”
  郑曦则不以为然:“这么便宜能限制住吗?”
  梁悦叹口气回头,要接过一个袋子,他手绕了两圈没给她,抬下颚适意她去挑菜。于是她回过头接着说:“咱先不说环保不环保的问题,你说这里黄瓜五毛一斤,你再买个袋子花两毛,合算吗?”
  身后的人扑哧一声笑出来,“能有几个钱,你还……还真节俭。”
  看,这就是不知柴米贵的富家子弟。估计他吞下去那句话也是想说她真抠门。
  见梁悦脸色不好看,郑曦则有点懊恼,他从不担心梁悦的心理素质,但是她如果不高兴了,再做出什么惊人举动,说到底苦的还是自己,所以他咳嗽一声说:“这袋子不错,就是看着眼熟。”
  “我把衣服剪掉袖子,下面缝个底,自己做成的。反正有好多不穿的衣服,买菜的袋子也经常脏,趁那几天休假和陈阿姨做了好几个。”梁悦对此话题兴趣缺缺,光顾着往里走,他也只好跟在后面接着抑郁。
  那是他买给她的衣服,难怪这么眼熟。
  大概,像这种开着奥迪,拿burberry做的环保包,买五毛钱黄瓜的女人就只有她了,他无奈的避过撞过来的人流,极力隐藏好那两个可笑的袋子,一声不吭的站在她背后,替她隔开人群的拥挤。
  “这个西红柿八毛,那个六毛,买哪个?”梁悦回头说。
  郑曦则暗自咬牙,随后微微一笑:“都买,平均七毛一斤。”
  “有病!”梁悦瞪了一眼,随即冲向六毛那边挑起来。郑曦则无奈,只好再度艰难的挤过去,用手搂住奋战的梁悦,看她一脸专著挑得认真。
  红红的西红柿在他幼年的记忆里,一直都是面上的颜色搭配。也是很多年他一口不碰的原因。
  昨天梁悦那碗面上的东西唤醒了尘封多年的记忆,吃到嘴里也依旧涩然发苦,后来,抱住她后背时,他很想告诉她,那碗酒后的西红柿鸡蛋面和幼年记忆中母亲在雨天为了给他驱湿下那碗面条味道真的很像,很像。
  他记得,母亲病到最后早已失去味觉,煮出来的面也是咸淡不均。只是每到下雨她仍会坚持从病床上爬起来,给放学的他煮上一碗,虽然她会很小心很小心的用勺子控制盐的用量,却总是咸。狼吞虎咽的他从来没有告诉过母亲,她也就一直按照那个味道煮下去。
  那时他对西红柿鸡蛋面恶心到极点,但又必须在母亲面前吃个汤水不剩,他以为吃面是世上最难过的事,直到母亲去世以后,才知道世上还有比那更难过的。
  不知内情的梁悦用一碗面拴住了他,也让他开始认真审视自己的婚姻。
  这个年纪再用爱当借口,有些可笑。如果婚姻能保持岁月婧好,何尝不是一种永远?爱情终会消散,相濡以沫的微笑也是不经意的相守承诺。所以,他不需要梁悦说爱他,只需要她陪他走过一辈子。
  正在想着梁跃回头一笑,用手一指:“那边还有鱼,你负责买鱼。”
  笑起来的她不像已过三十,束起的马尾配上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倒像是刚刚新婚的小媳妇,红扑扑的脸蛋透着甜甜的味道,闪过初为人妇的羞涩。
  一时走神的郑曦则没有随她的手指看过去,反而将她手里掐着的几个西红柿扔到袋子里,抬起手拉着她的,只顾低头往前走。
  梁跃被他急急的步伐带个踉跄,快跑两步才跟上,她莫名其妙的问:“怎么了?”
  低头的他侧过半边脸,神情很尴尬,说:“没什么,你和我一起挑,我不会。”
  当然,他不会说自己刚刚被她的笑容迷走了神儿,所以强词夺理之下梁悦也懒得跟他计较,反过手拽着他一同挤向人群。
  泥泞的水产池边上,她躬身挑鱼,手法看上去很熟练,他在一旁多嘴:“你让他们挑,你又不会。”
  “我挑鱼的技术不是自夸,绝对一流。你忘了,以前买鱼不都是吃我挑的?”梁悦指着最大那条鲫鱼跟鱼贩说:“就它了,肯定有鱼籽。”
  鱼贩连忙夸奖几句,郑曦则却没听见,唯独听见了那句不该听见了口误。梁大律师还是混淆了他和另外一个人,也顺便让他知道,她纯熟的技术从何而来。
  得意的她回头掏钱,拎着鱼放到袋子里挤挤眼睛:“怎么样?师傅都说我比他还会挑。”
  他用微笑掩饰刚刚的情绪说:“是啊,确实了得。”
  直到两个大袋子都装满了,梁悦才罢手,让郑曦则到自己兜子里拿面巾,他放下袋子抽出纸拽住手给她擦,梁悦想躲,他说:“别动,都是鱼腥,别蹭身上了。”
  她想了想,“也对,那你帮我擦吧,指甲缝里也擦一下。”
  他就这样低头擦拭,她也低头唯恐擦的不干净,人群拥挤下险些顶在一起的两个人在菜市场大门处晃来晃去,像两个过家家的小孩子。虽然身上的衣服价格不菲,男人卓然超群,女人秀丽端庄,却又与菜市场的喧闹有着说不出的协调感。
  郑曦则的睫毛就在眼前,梁悦的喉咙也开始发紧,总觉得两个人贴得太过紧密,有些不自在。也许是她个性别扭吧,太多的甜言蜜语,体贴关怀都会让她无法适应。虽然可以做到夜夜同床共枕,但是真正要表现爱意情怀怎么做都觉得无比别扭。
  所以她往回抽了抽手,没结果,然后她扯开笑容说:“行了,我又不是玩泥巴的孩子,至于擦那么干净吗?”
  “我又不是为你,我是为我的肚子着想,我怕不干净回家做饭会拉肚子。”他一本正经的说。
  梁悦扑哧笑出来,突然间心情变得大好。虽然明知道他说的不是事实,但是还是很高兴郑曦则越来越像正常人了。
  梁悦讲究凡事公平原则,即我做饭来你刷碗,或者我切菜来你焖饭。不过出乎意料的是郑曦则无论焖饭还是切菜都很熟练,也让想坏心整整他的主意再次落空。
  “你做过饭?”梁悦小心翼翼给他系围裙,双臂绕过他的腰,把围裙系好。小碎花布配他黑色的衬衫真有喜感,她想笑不敢笑,只能蹲下去整理冰箱,这下好了,估计一个星期不用买菜的。
  “做过,我母亲没去世之前都是我做的。”他顿了一下,说。
  梁悦第一次听到他提起母亲。那个在郑家避讳莫深的女人。
  她在中天这么久,侧面也听说过些事情的原委。其实那算不上是个凄美的爱情故事,里面包含更多的是功利和残忍。郑先生年轻时奉命迎娶父亲同僚家长女,解放后一同留在北京。无奈多年没有生育,才会在五十多岁时在外面认识郑曦则的母亲并生育一子,随即郑先生回归,孩子和女人都留在了外面,直到郑曦则母亲去世,才把孩子接回。说白了这里没有爱,不过是为了大笔的家族事业不旁落他手。而郑曦则母亲在大家的嘴里也是个急进功利的女人,本来以为可以在郑曦则长大后安享富贵,却不料到底没看到改革开放,郑家重掌中天。
  这就是一笔失败的投资,别人说。
  唯独梁悦会有些许感伤。其实谁能说清楚呢,那里面也许有爱吧,不然在不算开放的七十年代,敢于追随大自己三十几岁的男人,若是不爱,又怎么会如此勇敢坚定。
  正因为如此她才更不敢表现自己的态度,偷偷看一眼拿着锅铲翻炒的他,大约是从下而上的缘故,他的表情模糊不清,看上去有些僵硬。也正因为如此,她可以想象自己的表情一定比他更僵硬。
  于是,她说:“那,其实你也应该会买菜了?”
  “嗯,不过之前都是阿姨买,我没怎么买过。”他似乎没有避讳什么,话也说的很自然。
  梁悦低头把酸奶摆好,又把菜整理齐。最后才半调侃半认真的说:“那以后你自己去买菜,我只管享福了。现在都是男主内女主外,以后咱们家也是你织布来我耕田。”
  郑曦则瞥了她一眼,正是这冷冷的一眼让故作幽默的的梁悦再次僵硬了笑容,既然冷笑话造成气流不通,那就只能让其短路了。
  梁悦默默站起拍拍酸麻的膝盖,然后尴尬的直身走出厨房。刚迈出没几步,就听厨房里出来闷闷的笑,而后反问:“那个咱家户主,今天晚上还想吃什么?”
  梁悦闻声歪了身子差点跌到,然后双手抓住餐台也低头开始偷乐。
  别说,这人还真有被改造的潜力。终于,一介冷酷男主角毁在抠气白痴女主角的手上了,这故事真雷。
  晚饭吃地很是愉快,虽然还是对面坐着,彼此间的感觉距离又近了些。
  汤足饭饱的梁悦赞叹郑曦则的手艺果然了得,这么说来那天的面条就是鲁班门口耍木匠活儿了,真是丢人。
  他吃饭姿势很优雅,从小应该接受过很好的餐桌礼仪培训。梁悦本人则是那种在外面故作优雅,回家完全就是邋遢到极点的大妈形象,只不过很少和他同桌吃饭,如今想隐藏也来不及了。
  不过她还是笑着咂嘴说:“要不我给你开工资吧。看你手艺这么好,每个月三千。”
  他端过汤碗,动作停了一下,然后将最后一点倒入自己碗中,认真的说:“三千只是厨师费。”
  他总是喜欢这样,把所有东西都要吃干净这点还真不符合他以往表现出来的绅士姿态。因为正想着这些,所以她反口:“难道还有别的费?”
  郑曦则凝视她几秒钟,随后说:“没什么。”
  她突然放松,然后抓过碗说,忙说“我们家讲究公平,你做饭我洗碗。”这次他倒是没跟她抢,也让她能够躲到厨房喘了一口气。
  究竟紧张什么?她不知道。刚刚拿句,她以为他又要说床上的事,所以脸腾一下就被火烧了,毕竟上午那个多事的大妈说让他们生孩子,所以她才会认为他要借机说点色色的话来勾引自己,结果……明白自己自作多情以后赶紧找个借口去厨房,不然她真怕自己控制不住会抽自己耳光。
  梁悦,你最近是不是太无聊了?先前休息十天,现在刚刚平静生活,时间已经多到又开始想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吗?
  等她克服心理障碍走出厨房时,外面餐台边早就没了人影。失落之于,梁悦整理好剩下的碗筷,又仔细把桌子擦干净。
  不想上楼去确定他在不在,于是卧在沙发上看电视。
  当然不能去。纠结原因是她认为那样有失女人尊严,并且越发靠近黄脸婆的状态,不想沦落的她只能默默看着《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支棱耳朵听楼上的动静。
  她是不是说错话了?还是做错事了?不声不响的离开算怎么回事儿啊,切,真没风度。
  那个一脸肥肉的张大民还在电视上耍贫嘴,可她一眼都没看进去。
  迷迷糊糊的索性翻个身睡上一觉。等醒了再质问他去。
  结果,再一睁眼,已经是下午四点半了。电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关上,自己的身上也多盖了一件衣服,梁悦沉默片刻,猛地从沙发上跳起来,往楼上跑。
  砰的推开卧室门,果然,他不在。
  妈的,又玩这套。郑曦则,你不烦吗?
  患得患失的爱
  梁悦连四下找找都懒得,干脆直接把电话关机,利落翻出了簇新床单和枕套,直接就把昨夜他睡过的那些全部换下来,去洗。
  扔到洗衣机时,她还狠狠塞了几下,因为她一向能省力气就省些力气,所以总枉顾洗衣机什么八公斤的限度,喜欢把大摞的东西都弄到一起洗。所以即使塞不动了,她还会狠命的压,压着压着,鼻子有点发酸,把手一拍索性不管了,转身上楼。
  可是,换了新床单的房间还有他淡淡烟草的的味道,无处不在。
  也许,她根本不了解他。以为施舍个温馨的环境就能让他忘记外面仍在继续的纷乱,以为他可以为了眼前的小家放弃对事业的争抢。结果,他还是选择离开,去找回那些不甘心失去的东西。顺手把她放在事业后面,排在了第二位。
  梁悦此刻心里乱七八糟的,躺在床上茫然看向窗外。六月末,天黑的很晚。眼看着接近傍晚六点,光芒四射,热度仍是不减。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所以她轻轻的拿过手机在手掌上摩挲了几下,又放下。
  看来,是要集中精神想想,那满满一冰箱的菜要怎么处理了。
  郑曦则住在龙庭这边只不过才两天,家里所有的东西似乎都变了个模样。回来那天晚上梁悦以身体疲倦为由睡在了客房,可今天身在主卧,还是拦不住双眼的疲累和困倦。她告诉自己,没有必要为个大活人坐立不安,那么大人了,一米八多,难不成还会被人当幼童拐卖了?
  可是说归说,真正到入睡的时间又睁眼睡不着。数绵羊,数包子,数星星,无论数什么她还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横了心,摸过来手机开机,等了几分钟连个短信动静都没有。
  原来他也不曾留言给她。
  想了想,难得放心,又打电话给韩离,那头响了很久,才有人很不耐烦的低声问:“谁啊?大半夜的。”
  过了好一会梁悦才说:“我,梁悦。我想问问中天现在怎么样了?”
  韩离在电话那头呼吸沉重,但还是尽力保持冷静,他说:“中天关于郑曦则辞职的事情已经发公告了,昨天同时公告郑鸣则同时代理董事长职务。”
  “谁?”他身后慵懒的声音听起来很像方若雅,梁悦愣愣赶紧说:“哦,那算了,你忙你的。”
  “梁悦?你怎么了?”显然电话已被方若雅抢了去,身后是韩离的抗议声,但被她挥手一掌清脆的打断。
  “没事,我问问中天的情况。”梁悦心猛然一沉。如果说郑鸣则昨天已经代理董事长职务,那么郑曦则今天失踪到底要干什么?想着想着突然觉得害怕,难道……
  不可能,如果郑曦则真这么蠢,那她可真要鄙视到底。
  “郑曦则怎么了?”方若雅的声音也开始有些焦虑。
  “你说,我当年那么珠圆玉润,无论怎么看都是旺夫相,怎么谁跟了我谁倒霉呢?”梁悦苦笑自嘲。
  “拉倒吧,你够旺夫的,钟磊事业有成,郑曦则祖业可保,不都是你的功绩?别把别人的失误都算到自己脑袋上,你就是有三头六臂能抵挡几时?”方若雅言谈还是一贯爽利,这么多年相处早知道梁悦的秉性,所以只能以毒攻毒,骂地越狠越管用。
  “算了,别管我了,估计韩离在后面都要急的去挠墙了,你去安抚他吧。”梁悦笑笑。
  “不管他,在我这儿他连第十号都排不上,唔……”后面的声音没有了,估计后半截话是堵在某个人的嘴里,梁悦笑着摇摇头挂断电话,从床上爬起来站在窗前。
  对面钟磊家没有准时亮起灯光,她正在纳闷,楼下有些动静传上来。龙亭的安全监察一直很好,怎么会有人半夜偷溜进来?刚刚,她似乎没听到钥匙开门声,所以真的无法确定。疑惑的梁悦赶紧披上衣服往下走,赤脚下楼几乎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厨房的灯光从楼梯那里看去,慢慢由浅至亮,而她也放缓了紧张脚步走到门口,安心的靠过去。
  她就这样靠着,没有惊喜,也没有悲痛,仿佛是再正常不过的景象恍惚在梦里,虽然两个人离的很近,但他始终没有回头,熟练的切菜码盘,再找了几个鸡蛋搅拌打匀。
  梁悦觉得自己习惯这种熟悉,像是很多年前就这样一起生活,像是寻常人家二十年夫妻的老来相伴,油锅里兹拉拉炸去了从前的日子,翻黄的鸡蛋饼香气带走了一下午的不安定。
  于是,在他往锅里倒入青椒那刻,她说:“再加些酱油。”
  乍响的声音让他骤然回头,远远的看着,虽然相隔只有几步,但已有几个小时之远。
  “我去买了几件衣服,还有把水费交到物业。”他说。
  也许,这已是最好的借口,也是最能让她释怀的借口,也是没有追究必要的借口,梁悦低头绕过他的身子站在炉台前说,“给我拿点酱油,这个还是放酱油好吃。”
  郑曦则凝视看她的侧脸 ,不怒不喜,看不出任何情绪。他紧紧的搂住她的腰,很紧很紧。这个女人太聪明了,明明知道一切仍不动声色。他靠在她的头顶,说:“衣服很难买,我找了几家都看不上,所以转了一圈又回来了,明天你陪我去买衣服。”
  他的声音嗡嗡的响在她的耳畔,不管是真是假都多添了几分可信度。梁悦低头翻动黄黄的鸡蛋和翠绿的青椒,这样的颜色在东北人看来是最没食欲的。
  最后,她说:“怪我,我忘了你没带衣服,早就该陪你去买的。明天早上我们去买,不过在那之前我们先得吃饭睡觉。”郑曦则双眼一直不愿离开她的动作,点头答应。
  他拿了碗筷,摆好了,她又用微波炉热了饭,就着一道青椒炒鸡蛋两个人也吃的很专心。她没问他去了哪里,他也没告诉她自己去了哪里。
  吃完了,谁也没收拾餐桌。他对她说:“困了,先睡吧。”
  梁悦迟疑一下点点头,两个人一同回到主卧室,看着凌乱的被子,他淡淡的说:“我不在,你倒是能过来睡了。”
  梁悦低头整理被子说:“睡哪里都一样,跟旁边的人无关。”
  两个人都躺好,板板正正的。中间隔着的距离不大不小,最后她侧个身,脸埋到他的胸口,他也伸出手搂抱着,她的发丝摩挲他的下颌,软软痒痒的。
  两个人就这么抱着,后来她磨蹭上去,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死死的用力,就是不肯松口。而他闷吭一下,再不挣扎,只是死死搂着一动不动。
  还说什么呢?全都在动作里了,梁悦就是这样的女人。她不会说担心,她不会说想念,牙齿印下去的意思由他去猜。
  猜得中猜不中,似乎已经不重要了。
  反正,他又回来了。
  早晨起时,梁悦脸色绯红。三十好几还撒娇耍赖硬是咬了人家一口才罢休,说出去实在有点丢人。怕被郑曦则耻笑,她趁他还在睡赶紧爬身起床。没动几下,却被他拉回怀里接着睡。
  一觉过后,他还是没醒。又一觉过后,他还是没睁开眼。
  于是她终于忍无可忍,操起自己的枕头闷在他的脸上,大声问:“你属猪的?还不起床什么时候去买衣服?”
  郑曦则从枕头下面翻出脸来,乱蓬蓬的头发斜眼看她说:“梁大律师,刑法你背过吧?故意杀人罪很重的。”
  梁悦懒得回答他岔开话题的问号,迈步下床。这次动作之快,让身后的人全无伸展之处,只得眼睁睁看她走出卧室。
  突然,关上的门又被打开,随后是梁悦还在眯缝着的眼睛:“喂,再不起来就要关门了。现在是下午五点。”
  他懒洋洋的说:“没关系,我买衣服很快。”
  随后一块毛巾劈头盖脸的摔在他的脸上说:“废话,只给你买不给我买,我买衣服比较慢。”
  郑曦则歪过头,从毛巾下面看她,随后笑笑又重新闭上眼睛。
  梁悦很没出息,见恐吓不管用,只好做低服状,跪在床上趴在他的上方说:“乖,你起床的话阿姨给你买糖吃。”
  没有动静的人,连胸口的呼吸都隐藏不见,梁悦双指掐住毛巾一边偷看,岂料没有看清楚,又被人拖了去,唇印上时手也上下不老实。梁悦怒从心中起,想要挣扎,无奈最近减肥效果很好,力气也少了很多。有气无力的被人占了便宜偷了香,甚至还翻身压在她身子上,双臂支撑住创将她圈在内里,低声说:“不如,我们明天去?”
  不等她回答,他已经顺着锁骨往下,成功的化解了梁悦上街买衣服的想法。
  至于为什么会在最后时刻被拐上床,梁悦坐在店里还在思考。
  腿软脚软的她眼睛都要睁不开了,眼看着他左一件右一件试了几次都不满意,更是陷入半游魂状态。
  他们那场纠缠实在耗神耗力,可他却神采奕奕如同无事,挑好休闲服的他回头笑着问问:“这件怎么样?”
  漫不经心的她随口答道:“好,真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
  他蹑手蹑脚蹲到她旁边问:“那这套和那套深蓝的,哪个好?”
  梁悦闭眼点头,再次回答:“这套好。”
  耳边突现窃窃笑声,她勉强睁眼把焦距对准他身上的衣服,后背顿时有些冷汗,其实他穿的就是刚刚那套深蓝色的。
  这个,可以说自己有点色盲吗?
  郑曦则的脸色还如以往,笑容淡淡说:“那套深蓝的确实不错,我让她们包上。”
  梁悦很愧疚,看着他双腿站直奔向服务人员,她只好在后面补加一句:“那个,你身上这套也很好看,你穿什么都好看!”
  笑不可抑的不单单是那些服务人员,连郑曦则走路的步子从她这里看去都有些变异走形。
  郑曦则越想越好笑,把衣服拿到手的时候还没停止笑意。
  这是梁悦第一次夸他。虽然听起来有点孩子气,却真的很高兴。
  他拉着她的胳膊,说:“走,咱们买童装去。”
  童装?梁悦垂死挣扎:“郑曦则,你又在想什么?”
  他回头一笑,“我没想什么,我在想童装。”
  她只好似笑非笑的问“给谁买?”
  郑曦则仔细看了看她,说:“方若雅,你朋友。听说她怀孕了。”
  2006年的故事(上)
  傍晚六点半,梁悦还在埋头处理卷宗。自从靠上了中天,没出意外的救活了严规。眼看着雪花片一样的案子纷纷而来,钱也越来越多,估计韩老板连做梦都要笑醒。
  把弦绷紧连轴转了几个月,每个人最后都是筋疲力尽,累到崩溃时,又开始马不停蹄招聘,严规在业界有了声望,连应聘者的素质也节节攀升,昔日不屑瞧他们所儿一眼的各个政法大学应届硕士如今也会屈尊前来面试,着实满足了梁悦小小的虚荣心。
  上来了几个新手,肩头上沉重如山的负担也稍稍能够减轻些,不过梁悦还是喜欢事事亲自过问,一如严律当年。
  大厦过六点就会关闭空调,梁悦此刻汗如雨下,双手仍不能停。韩离前几天出差去了外地,新应聘的助理盈盈还在外面,梁悦叹口气,估计今晚是要干个通宵了,人家还是一个貌美如花的小姑娘,总不好拖着她加班,所以她站起来走到盈盈的办公区旁敲敲玻璃隔断说:“你下班把,把钥匙放桌子上,今天我关门。”
  “没关系,梁律,我也想多学点东西。”盈盈很单纯,刚走上社会的大学生总有使不完的青春让人嫉妒,梁悦回头,看她笑眯眯的样子淡淡说:“你要走现在还来得及,如果不走,今晚可能是一夜。”
  黑脸的她没有吓走盈盈,她坚持说:“没问题,我留下来加班。”
  梁悦盯着她看了看,最后才露出笑,回身走向办公室。
  临关门前还没忘记说:“那记得叫两份快餐,饿着肚子什么都做不好。”
  盈盈吐着舌头赶紧抓过电话叫外卖,而梁悦则靠在自己的椅子上有些出神。
  掐指一算自己也毕业七年多了,当年那种朝气勃勃誓不认输的劲头也被现实磨砺殆尽。如果说盈盈能在众多高学历应聘者中以本科学历得以通过,完全是梁悦渴望她身上那种青春。
  那种永不知愁滋味的青春。
  她,也有过。后来被一个人给带走了,于是就远远的离开了阳光明媚的笑容,更多时是别有深意的愉悦。
  当我们长大时,会发现,连真心笑一笑都是奢侈。那种昂贵的奢侈比金钱更沉重,更无法衡量。
  盈盈叫来的快餐就摆在桌子上,她没什么胃口,直到电话响起来的时候筷子还插在上面没动一下。她停下敲字,翻出手机,一串数字并不陌生,是郑曦则。
  结婚几个月了,她忙,他比她更忙。
  如果家里阿姨不提醒,她甚至忘了他们还是正在新婚的夫妻。中天小董事果然如他们所想顺利叛变,以郑曦则的名望和梁悦的辅助董事长的位置坐得踏实。郑鸣则一向表示不多,兄弟相见,大伯和弟妹偶遇也把场面做得恰如其分。
  那是谁说的来着?撕破脸是最低级的手法,也是没办法玩下去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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