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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服》

_4 路莫遥(当代)
  “呦,陆少爷架子挺大呀,没事就不能找你?”都多久没通过电话了,居然一点想念的味道都没有,真是冷血动物。对付这种人只能比他更拽,陆依昀一边在心底想着一边从导购手里接过几个大袋子,又问:“你在哪儿呢?”
  “家。”
  “一个人啊还是美人在怀啊?”
  
  陆一宸懒得回应,他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手里正拿着一块丝质手帕动作轻缓地擦拭他的那些珍藏钢琴CD,仿佛手里捧的是价值连城的珍宝。
  
  见他不理,陆依昀继续埋汰说:“我刚见着你家姑娘了,跟一帅小伙在一块呢,你这干哥哥快下岗了。”
  
  陆一宸本想用手扶一扶电话,听到这句话手上不小心一滑,CD“啪”地一下就摔在了地上,碟片被摔了出来,塑料壳也被摔出了几小块,散得满地都是。
  
  “嗯。”他蹙了蹙眉心,看着满地狼籍,不太高兴地应了一声。他本想说那关我什么事,又觉得这话语气不太对,也很累赘,终究没有说出口。
  
  “不过你也别担心……”陆依昀听他口气不善,马上又打一棒子给一红枣,安慰着说:“我看那孩子挺好的,还有一股子书卷气,我让他早点送你家姑娘回去了,你一会儿脸别太臭,吓坏人家俩孩子。”
  
  陆依昀都还没说完就听到耳边的一阵忙音。她把手机移到眼前看了看,陆一宸这小兔崽子居然敢把她电话给挂了,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本想再拨过去痛骂一顿,陆一宸竟干脆把手机都关了。
  
  这边陆一宸挂机以后就随手把手机扔在桌面上,金属外壳跟玻璃撞出一个很重的响声,在空阔的房间里仿佛有几许回音,把他口中吐出的“笑话”二字都湮没了去。
  
  许佑恬动作真是神速,心情恢复得够快。本以为她会老老实实呆在酒店,谁想转眼就又跟那小白脸混在一起,他之前的担心真是多余。
  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懒得再管。
  
  陆一宸又看了看地上那堆残次品,缓缓蹲□来,一点一点把散落的碎片拾在手心里。原本他很宝贝这些东西的,现在摔成这样,他竟然奇怪地没有一丝心疼,有的只是一瞬的迷茫而已。
  
  又顿了几秒,陆一宸把地上的光碟捡起来,又随手抓下CD架上的几张,一股脑地全甩进了垃圾箱。
  
  既然林夕禾都能忘了他,他还留下这些回忆当作宝贝一样,岂不可笑?
  
  他已经当了七年的傻子,再怎么样也该觉悟了。
  
作者有话要说:咳……虐的部分最卡了,写点有的没的来调剂一下
小剧场1:
故事发生在很久以后,小小宸两岁多鸟……
小小宸长得像妈妈,一双大眼睛亮亮的,睫毛像刷了加长加黑的睫毛膏,但是脾气和性格却是跟爸爸如出一辙。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到家里来,一般看到的这样的景象:一大一小父子俩双双坐在沙发上,一条腿架在另一条腿上,胳膊撑在沙发两边,架势十足。陆一宸在看社会时事,小小宸在看他的儿童读物。
最近小小宸跟爸爸学会的一个新词语是:闭嘴!
于是就有了以下场景……
爷爷说:“哇小小宸在看书啊这么聪明啊?”
小小宸奶声奶气又气势汹汹:“闭嘴!”
奶奶说:“小小宸不要在地上玩啦地板好凉的。”
小小宸奶声奶气又气势汹汹:“闭嘴!”
姥爷说:“小小宸我们上街去逛逛吧?”
小小宸奶声奶气又气势汹汹:“闭嘴!”
姥姥说:“小小宸你不要再摔遥控器啦!”
小小宸奶声奶气又气势汹汹:“闭嘴!”
许佑恬终于怒不可遏,大声对着沙发一旁事不关己的某个人痛骂:“陆一宸你看你教的好儿子!”
父子俩同时气势汹汹:“闭嘴!”
众:“……”
14
14、十四 ...
  许佑恬后来几天的小日子过得还算滋润,比方早餐爱吃就吃,爱不吃就不吃,想吃什么也没人约束,她觉得自己跟大展拳脚的孙大圣似的,脱胎换骨地舒畅。
  
  但毕竟也还是有冷清寂寞的时候。卫斌扬不能时时陪着她,好比夜深人静万籁俱寂的夜晚,她一个人躺在大床上在电话里跟他互道晚安,然后挂了电话就看着头顶上那盏让人晕眩的灯,迟迟睡不着觉,眼前还老有一个板着脸的面孔在晃。
  
  她绝对不是心里想着念着陆一宸,只不过因为这次他半点动静都没有,一点也不像他的风格,反倒让她心惊,不知他到底在盘算着什么诡计。
  
  这么多年许佑恬对他的脾气也算了解得八九不离十,他善于发号施令,善于惩戒触犯他规则的人。而且陆一宸绝不可能放□段低声下气地来同她示好,即使理在她这边。以往每一次同他争吵或冷战,没有哪一回不是在几天之后,许佑恬悲催地发现她有个什么事需要求陆一宸去办,只好又戴上和善讨好的面具去求和,他到那时都还会冷着一张脸拽得二五八万地像是在开恩恕罪。而且陆一宸之前有一个必杀绝技,那就是断了她的口粮,把她的信用卡全部停掉,逼着她被迫对生计低头。她许佑恬原本好歹也是个有骨气的人,这些年却硬生生被他训成了软骨头。
  
  但如今这次似乎真的不一样,她每天买的东西都快把卡刷爆了他也毫无反应,真是奇了怪了。
  
  拉到!这样不是最好?
  许佑恬抓着被子捂过头,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开着很低的空调盖被子睡觉最舒服了。
  她在进入睡眠状态前突然想起来,这件事也是陆一宸绝对不许的。
  
  ……真是太糟糕了,她挣扎了好一阵,还是起来把空调温度调高,并且调成睡眠模式,否则她大概这一晚上都会做噩梦,梦见他沉着嘴角说“你想感冒是不是?”。
  
  后来在许佑恬逃离陆一宸魔掌的第二个周末,卫斌扬邀请她参加一个他朋友的私人聚会,说是很好玩很刺激的活动。她在接到他电话的时候整陪着谭音在美容院做脸,琢磨琢磨突然感觉他这行为像什么宣告仪式,一紧张不小心把手边的按摩液都打翻,赶紧拾起来又连声向人家道歉。
  
  “用得着这么激动吗?”谭音轻飘飘地瞥来一眼又阖上眼睛:“不是我说你,都多久了还没搞定这小子呢,你对不对得起老天给你的这张脸?”
  
  许佑恬躺在床上翻白眼:“什么话呀?说得好像人家就看上我这张皮似的,那都是电视剧里胸大无脑的女配角才干的事。我是胜在纯洁美好的心灵好吗?”
  
  要不是正被敷上厚重的面膜,谭音真得喷笑出来,毫不留情面地揶揄:“哎哟我去,后面那句我就不计较了,但前面那句……我说,妹妹你能别抬举你自个了么,你自己低头看看你丫有胸吗?”
  
  身后帮她们按摩的小妹妹都笑出了声,许佑恬脸上憋得通红,活像被煮了的螃蟹。
  “那不是重点!”她恼得加重语气,强调道:“重点是闪电式恋爱都不靠谱。我告儿你,我们这是论持久战呢,彻头彻尾了解了再说也不迟。”
  
  谭音立刻嗤声:“等你连他头上有几根毛都一清二楚的时候还有什么好谈的呀,那时候就只剩互相挑毛病的份了。哎对了你看,就像你跟你决裂的那谁……”
  
  “你快给我打住了。我可得提醒你谭音同志,你正在破坏我们美好的假日。”许佑恬都能猜到她下面要说什么,赶紧出声制止。刚才一路上来的时候谭音就不停地旁敲侧击,弄得她原本好好的心情都遍布了压抑的气息。
  
  “……小样儿。”谭音摸了摸脸上的紧绷,说话含含糊糊:“这儿的年卡是谁给你办的呀?吃水不忘挖井人哪,陆一宸管你那么多怎么偏偏没教你这个道理?”
  许佑恬长长地吐一口气,右手握成拳头捶了捶自己胸口,然后闭紧了嘴巴不说话。
  
  谭音也不理她爱不爱听,无视她的动作,继续自顾自地说下去:“哎,我还听说啊,他最近可凶了。那天有个小职员家里有点事,不就晚到了一会会么,就被你一宸哥哥骂得狗血淋头的嗳,那张脸都把人女孩子吓哭了……你说说,你们这破事搞得他气血旺盛怒火中烧的,受害的可是广大无辜的群众。”
  
  “噗……冤枉至极,他本来就那么凶,人人得而诛之。那些无辜群众应该向我学习,联合起来反抗。”许佑恬一蹙眉,额头上的面膜都被定出了个小褶皱。
  她在心里轻轻一叹,同情那个挨骂的女职员,其实只能怪那她自个倒霉,陆一宸最不喜欢人家迟到了。她自己可是有切身体会的,那职员只不过被说两句,她可是痛其体肤,结结实实地挨揍。
  
  想到这个,她又陡然想起那天挨的一巴掌,鼻腔里不由自主地哼了一下,难过得鼻头又要发酸。
  
  过了一会,许佑恬又挥挥手问:“等等,你刚才说你听说?你听谁说?”
  谭音脱口而出:“方朔远啊。”
  “哟哟哟,我还奇怪呢最近您怎么那么不爱搭理我了,原来是有了新欢就忘了妹妹我。让我想想……”许佑恬不紧不慢别扭着腔调道:“哦知道了想起来了,你俩是不是上次我那个毕业演出勾搭上的?还得谢谢我这媒人吧?”
  “……”
  “哎咋不说话了呀?刚才不是还说得挺顺溜的吗?”许佑恬咄咄逼人,手指在床沿滴滴答答地点着,语调也暖了好几度,马上变成了标准的八卦女:“快快,告诉我,你们发展到什么阶段了,几垒了?”
  “靠你还懂几垒?!你丫不是纯洁美好的心灵吗?”
  “没辙。”许佑恬这会贫上了:“总跟您老混在一块,还能指望纯洁美好吗?”
  “……”
  
  到了约定的那天,许佑恬收拾一新,全身上下无一不细细地打扮,还用卷发棒自己做了个简单的发型。然而她决计不会想到的是,卫斌扬口中说的好玩刺激的活动居然是赛车。她随他到达那个空旷又满设障碍的场地,顿时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傻姑娘一样瞠目结舌。毕竟在此之前,她怎么也不会把面前这人儒雅的气质和这项略显奔放的娱乐联系在一起,她还以为他口中的私人聚会不过是在某个豪华的别墅内歌舞升平吃吃喝喝。
  
  卫斌扬听了她的话,半身伏在方向盘上,好看的眉毛轻轻地扬起来,眼角溢出了笑。不知怎么他今天似乎心情很好,整个人比平日更神采奕奕:“我能不能这样理解,你是在说我死板而无趣?”
  
  他那种慵懒的姿态蓦地让许佑恬想起一个人,只不过卫斌扬的感觉更为单纯,可那个人无论什么时候看着都满肚子心计,仿佛闲然的外表只是他的掩盖。说来也怪,近两天她这种奇怪的念头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大街上随便看见一个什么她都觉得那饱含着陆一宸的特质。有时想着想着她右眼皮甚至会直跳,仿佛这是什么危险的预兆。
  
  “当然不是了。不过这儿跟我想的真不同,我以为是那种黄沙漫天的地方,跟香港电影里拍的一样。”许佑恬把思绪拽回面前这张笑意温淡的脸,唇边也弯了个小笑弧,又用手指敲了敲脑袋,看着前方已经聚集的一些人说:“那些都你的朋友啊?”
  
  “嗯。”卫斌扬轻轻一点头,随即打开车门:“走吧,我带你去认识认识。”
  
  许佑恬对于在陌生人面前装出纯良温顺的品性无比地驾轻就熟,这还得多亏陆某人。他虽然女伴众多,但如果应酬是事发突然,陆一宸还是会带她去凑数,赞美听得多了,久而久之许佑恬对于人际之间那些寒暄恭维早就见怪不怪,甚至还练出了一点点酒量。
  
  于是当那些人瞅着她对卫斌扬说“哟,你这回出手不凡,这是哪个新出道的明星吧”的时候,纵然许佑恬心里已经乐开了花,面上还是一派安然,嘴巴抿成一条线微笑,恬淡得简直可以用那句“静如处子”来形容。
  
  待众人散去她才轻轻地去拽卫斌扬的袖子,悄声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卫先生,我能不能问问,‘你这回出手不凡’的意思是什么?”她重重地强调“这回”二字,斜着眼睛哼气:“是说以前你已经出手过好多回了是吧?”
  卫斌扬笑着轻捏了一下她的耳朵,也凑在她耳边说:“我们关注的点就是不一样,我觉得人家的意思主要在‘出手不凡’那上面,夸你呢。”
  他无论是动作表情还是语言都让许佑恬感觉很受用,她偏着脸稍一躲闪,撇了撇嘴便放过了他。
  
  只可惜赛车真的与她八字不合,许佑恬顶着把小洋伞混迹在人堆里,热气蒸得她脖子直冒汗。她一边伸开右手五指扇风,一边往几十米外的地方远眺。刚才卫斌扬说他也去玩两圈,她当时惊讶地上下打量了一遍他的休闲装束,眼睛睁大得像是看到了哥斯拉。
  
  她还记得她这二十多年来唯一同赛车有点交集的地方是在两年前,方朔远曾经搞来几张F1的票,陆一宸全然没有兴趣,就遣她陪方朔远去,结果她前一晚看了个恐怖片,一整夜都没睡好,第二日在那种人声鼎沸里愣是给睡了过去。当方朔远把她这一丢人的事迹说给陆一宸听的时候,那人淡淡地瞥来一眼,拉扯嘴角,然后毫不吝啬地送了她一个字:猪。
  想到那张一年四季都像寒冰一样的脸,许佑恬不自觉地蹙了蹙眉,掏出上回陆一宸重新给她买的跟他同款的限量版手机,左瞧瞧右瞧瞧,还是觉得这款银白色的比不上他那款蓝黑色的高档。不过想了一会便释然,本来陆一宸就很不喜欢别人跟他一样,能答应给她买个同款不同色的就已经很不错了。
  想了几秒,她又沉着嘴角摇摇头,这种阿Q精神着实可悲。
  
  “您近来挺好吧?”她在手机上打下这几个字,想了想又一个个全删掉,换成:“您还没死吧?”
  她盯着屏幕半晌,还是觉得用“您”这语气词不太对劲,她本来是想表达一下讽刺的意味,可按陆一宸那种自恋的性格来说,必然会觉得她这是真心实意的恭敬。
  
  许佑恬用手去握夹在脸和肩膀之间的伞,指背无意地触到了脸颊,她又恍然想起那天她同谭音说的一句话:“你知道我有多恨陆一宸吗?我现在每天起床以后都得在镜子里照上半天,看我脸上还有没有一个红红的手掌印,都快患上强迫症了!”她也自然不会理会谭音帮他辩解的,最老套的那句“打是疼,骂是爱”。
  许佑恬把短信全部删掉,赌气似的塞回包里,真想不通自己怎么会突然冒出给他发信息的想法,那不就等于认输?
  她咬牙切齿,肯定是身边的熙熙嚷嚷让她迷了心智。
  
  这么一出神便耗掉了不少时间,许佑恬刚一抬眼就听到周围一阵的欢呼,她又是踮脚又是伸脖子也看不见什么,索性还是呆愣地站在原地。直到她面前的人群像潮水一般地向两侧分开,她才看见扬着唇角向她走过来的卫斌扬。
  
  “太可惜了,我还以为我冲过终点线以后你会过来拥抱迎接我。”
  “嗯?”许佑恬呆了会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赢了?”
  卫斌扬眯着眼瞧了她一阵,仿佛看出了她兴致缺缺,忽然又拨了拨她头发,笑了一下说:“太阳太烈了,我先陪你过去那边吧……没关系,一会还要聚餐的,皱眉不好看。”
  
  卫斌扬实在是体贴,许佑恬心下都生出了几分愧意,以至于后来晚上他同朋友觥筹交错的时候,她一直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边,端着红酒杯听他朋友们不怀好意地调侃甚至说一些带颜色的笑话,她竟然还能保持迷人微笑,时不时小酌一口,标准的一位壁花。
  
  “是不是觉得挺没意思的?”卫斌扬在一个空隙轻拉她的胳膊,低敛着眉眼悄声提议:“不如我们单独去哪儿续摊?”
  许佑恬善解人意地微笑,一双眸子在水晶灯下闪着星光:“不用急,一会结束了再去吧。”
  可谁知到了聚会结束,卫斌扬一哥们竟然喝得不醒人事,纠结了一番众人只好拜托顺路的卫斌扬送他回去。
  
  “怎么办?你在这里等我,我把他的车开回去再回来接你?”
  他锁了眉心,明显苦恼的样子,许佑恬想了想说:“那多慢啊?要不你开他的车,我开你的车跟在你后面,一会送完他我们直接出去,好不好?”
  “嗯?你会开车?”卫斌扬一挑眉,满脸惊讶。
  “拜托!”许佑恬翻了个大白眼,闷闷的语气倒是笃定:“我驾照好几年前就拿了。”
  
  许佑恬在大二的时候就拿了驾照不假,不过现在想来,那里面应该也有些猫腻的成分,估计是她对着那教练笑得太灿烂了,让人家都不好意思不让她过。加上这N多年陆一宸没给她买车也鲜少让她有机会抓方向盘,她果真有些手生,坐到驾驶座上捣腾了好一阵才上了路。
  
  红酒的后劲远比她想象的要大,眉心和两侧的太阳穴都有些迷糊的沉重感。许佑恬在马路上一片亮黄的车灯里紧跟着前头卫斌扬的那辆车,眼风一瞥却陡然觉得擦肩而过的一辆车跟陆一宸的那辆很像,不由得眯起了眼睛转过脸去看,果然型号什么的都是一样的,只不过车牌不一样。
  奇怪的是,她心里居然有股莫名其妙的失望。
  
  只是这么出神了一瞬,许佑恬再回过脸来时,先是一声尖利刺耳的长鸣声穿透她的耳膜,几乎是在同时,拐角一辆不知何时蹿出的货车竟然毫无预兆地向她猛扑过来。她的心脏在瞬间被提到了嗓子眼,手上不受控制地一横,拧着方向盘就朝着相反的方向直冲出去。
  一切都是那么突如其来,不到一秒间许佑恬眼看又要撞上面前的电线杆子,脚下猛地一踩刹车,那种税利
14、十四 ...
  的摩擦声像是重重地碾在了她胸口上。
  
  她整个人朝着挡风玻璃的方向弹出去,额头结实地撞了上去,胸腔在刹那间像被一记重锤,疼得五脏六腑都碎裂开来的感觉。在完全失去神智之前,她好似闻到了一些血腥的味道,有什么嗡嗡的声音盘绕在头顶,有些熟悉有些陌生。
  
  她忽然觉得很累,想回应,却全然没有了力气。眉心一松,终于沉沉地昏睡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o(>_<)o ~~咳……天雷狗血啊,大家抗住啊……
再加个小剧场吧,感觉和正文好不一样,咳……凑合看
小剧场2:
某一天晚上,陆一宸结束应酬后赶回家,许佑恬已经睡下,小小宸紧紧依偎在妈妈身边,小舌头伸出了一点点,也不知在做什么美梦。
他洗好澡后坐到床边,许佑恬迷迷蒙蒙地觉察到了动静,侧回身嘟囔一句:“你回来了?”
“唔。”陆一宸俯身看了看儿子,闻到许佑恬身上很好闻的沐浴乳香味,身子向后一靠躺下,顺势把她揽进怀里。
“咝……你慢点慢点。”许佑恬把垫子小小宸头下的手臂收回,又帮他掖好了被子,几个小动作折腾了大半天,这才双臂伸展扑过去,她也很想念他的体温。
某人等得很不悦,低声抱怨:“麻烦。”
“神经病,他是你儿子……”
最后的尾音被陆一宸毫不客气地吞掉,一点点酒香顺着舌尖向她传来,有些醉人,又在反复的辗转纠缠里消融。
小小宸这几天晚上睡觉都不安分,老是哭醒,每次都要哄上一个小时才能睡着。今天好不容易早早睡下,陆一宸得抓紧时机,把前些天欠下的帐都一并讨回来,反正许佑恬刚才也睡了一小觉,精力应该也挺充沛。
空气越来越热,许佑恬感觉理智在一点点被吞噬,肩上的肌肤感受到一点凉意,很快又有带着热气的温软物体覆上,继而又有什么去轻轻摩擦她的脖颈。她抓着陆一宸前胸的衣服,缓缓偏了偏头。
下一秒,她就要闭上的双眼重新瞪大。
小小宸揉了揉脸,眨巴眨巴眼睛看着爸爸妈妈,迷茫的双眼好像很好奇他们在干什么。
“喂,陆一宸。”许佑恬手上用力推了推身上的人,“不要了,你儿子醒了。”
这种时候还来骗谁?陆一宸低笑,仍埋着头不当回事:“醒就醒吧,反正他早晚也会懂。”
许佑恬还没来得及张嘴说话,小小宸的哭声已经响彻整个房间……
……又是鸡飞狗跳的一晚,陆一宸坐在床头冷眼看着小小宸泪流满面地一直念着:“妈妈抱……妈妈抱……”
陆一宸一瞬间真的很想把他扔到隔壁去自生自灭。才这么小就会来争宠,以后再长大点不是要翻天?!
于是第二天……
趁着许佑恬不在身边,陆一宸狠狠打了小小宸屁股两下,揪住他的小耳朵催眠:“你小子今晚早点给我睡,不然有你好看!你妈我都还没抱够呢,哪儿轮得到你?!”
15
15、十五 ...
  许佑恬在刚刚有一点点意识的时候就觉得她自己正沉沉地往地心的方向坠,她潜意识地把身体向上挪动,一股强烈的痛感立即就从四肢上传了过来,让她马上倒抽了一口冷气。
  她好似听见头顶上有人说话,可无奈周身都没有力气,额头又晕又涨,蹙紧眉头好一阵才有气无力地掀开眼帘,然后木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人半晌,眼珠子一转不转。
  
  “亲爱的,你可算醒了。”那人伸出五指在许佑恬迷离的眼神前晃,微阖着眼睛看着她苍白的脸,不确定地说:“该不会不认得我了吧?”
  
  眼前这人许佑恬当然熟得不能再熟,她轻眨了两下眼皮,拉扯了一下嘴角,嗓子却干涸得不容许她说话。想挥挥手,谁知刚一使力又是一阵剧痛,她忍不住轻哼一声,眉头也一下就锁了起来。
  
  “得得,你别动你别动。”谭音看着她这右手左腿厚重的石膏,还有脑袋上也被层层纱布绕了起来,整个人被裹得像个木乃伊似的,瞅着都闹心,想帮忙又使不上劲。
  “你想喝水吗?还是去洗手间?要不……我给你削个梨?”
  
  “我……”许佑恬感觉一说话眉心都抽痛,眯着眼睛想了一阵,似乎断断续续地想起了一些事情,隔了半晌又把左手搭在眼睛上,气若游丝地开口:“他呢?”
  “谁啊?”谭音顿了顿,猛地义愤填膺地反应过来,语气像喷着火:“放心,那货车司机跑不了,那车超载得停都停不下来了,真他妈的带种。”
  许佑恬又想了会,好像的确有货车那么一回事,但她想问的不是这个。
  
  她忍着头疼,尽力把话说清楚:“我是说……卫斌扬呢?”
  椅子上这人好像被结结实实噎了一下,扁着嘴半天没说话,然后慢悠悠地拿了个一次性的纸杯在旁边的饮水机处接了杯水送到许佑恬眼前,最后才伏近在她床边,压低了声音道:“妹妹我得提醒你,一会儿陆一宸要来了你可千万别问这个问题,千千万万别提卫斌扬的名字,乖,算姐姐我求你了啊。”
  她喝下去的水快要呛出来,胸腔里闷闷地疼了一下:“……陆一宸?”
  
  好吧,许佑恬觉得她的头顿时更疼了。
  
  “还好你醒了,你都昏睡几天了,要是再不醒,我看陆一宸搞不好真得把医生办公室给砸了。”
  谭音胳膊肘撑在白床单上,眼睛望着天花板,自顾自地摇头叹息。她是真的被先前陆一宸的那副样子给吓蒙了,估计那个打斗场面可以列为她这辈子见过的十大恐怖场景之一。方朔远和旁边的人怎么拉他都拉不住,他就像个什么都不管不顾的疯子一样,红着眼上去就对着卫斌扬直挥拳头,全然不似平日那个淡漠又翩翩风度的模样。
  
  再接着他折腾着把许佑恬转院到这军区医院来,一屋子的医师教授就跟古代文武百官似的列队迎宾,所有人看着他发白的脸色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诊断书手术同意书什么的文件差点都不敢往他面前送,哆哆嗦嗦地送过去还被他给“啪”一下全摔在桌子上。谭音是直到那时才知陆一宸比她想象当中还要能耐得多,她甚至想起了古装电视剧里的一个搞笑的画面,皇上对着面前一群下跪的御医说,治不好她?提头来见!
  
  还有后来她不小心撞破的一幕。那时许佑恬情况还有点不太好,她没有敲门就直接闯了进来,不小心发现陆一宸眼睛红红的,不知是疲惫还是哭过,他在病床边轻轻撩开许佑恬的头发,脸色沉得简直像到了世界末日。这些年来她跟着许佑恬也见过陆一宸很多次,但从来见过他这般憔悴,所有的英气和锐利霎时间全部收了起来,眉宇间的细纹顿时显得苍老了几岁。
  谭音当时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就算是许佑恬亲生哥哥都不能那么疼她吧。
  
  “他巴不得我死了呢,他本来脾气就不好,根本不关我的事。”许佑恬连翻个白眼都费力,又过了一阵,声调恹恹地嘟囔:“比起被他教训,我真宁愿死了算了。”
  “呸呸呸,真不吉利。”谭音嫌恶地看着她:“刚醒废话就这么多,你是疼得还不够!”
  “谭大姐,谭大婶,谭姑奶奶……您别教训我了成吗?我耳朵挺疼的。”她用尽了力气,声音还是那么小。估计是药效还没过去,许佑恬脑子嗡嗡地响,像粘了一坨糨糊。她一边不可思议地回忆着车祸那时的惊心动魄,心脏抽了好几下,好像到现在还能感觉到当时那种钻心的疼,还有寒意从脚脖子处一寸寸爬上来。她还在一边想着陆一宸和卫斌扬这俩名字。卫斌扬应该没什么事,只是她把人家车撞了,着实过意不去。
  还有,按理说陆一宸应该不顾她死活了吧,怎么听谭音这话不太对劲?
  
  “哟,知道贫啦?那是真没事了……还有点疼是正常的,脑震荡后遗症吧。你还真行,多少年没开车了也不系安全带,没飞出去只是撞了脑袋你就赶紧烧高香吧。”谭音放心地接过她的水杯往桌面上一放,周围堆满了各种人送来的花篮,但陆一宸很不喜欢,叫人扔出去一大堆。其实谭音也能理解,搞得跟入殓一样,难怪他脸色那么差。
  
  许佑恬闭着眼睛思索了会,百分之百地自信能猜到陆一宸的想法,他那人死要面子,还有着不知道是优点还是缺点的超强责任心。万一她这遭真去了鬼门关并且一去不回头,陆一宸在她父亲许胜尧那怎么交待,他的完美形象可不就得毁了?还有他身边那群猪朋狗友也必定会觉得他办事不利,连个人都看不住。按陆一宸那种什么都要高人一等高高在上的脾气,定然不会容许生命里出现这样的污点。
  她想着想着似乎又有睡意涌上头顶,旁边谭音还在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都被她当成了催眠曲。
  
  再一觉醒来的时候,外面天全黑了。许佑恬感觉全身瘫软得不成样子,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一个人都没有,她眼见对面敞着门的洗手间,挣扎着坐起来,听见自己身体内的骨骼咯噔咯噔地响。
  她先把右腿移下床,眼睛四处寻着有没有可以支撑平衡的地方,可她刚要站起来,打着石膏的右手一沉,许佑恬立马失了平衡,扑通一下整个人都跌在了地上,就跟小时候睡觉从床上滚掉在了地上一样,疼得她龇牙咧嘴,作了个嘴型直想骂人。
  
  要不怎么说她倒霉呢,这么落魄的时候,许佑恬愣是听见由远而近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步速很快,让她连爬起来的时间都没有,还皱着眉头的时候就看见一双皮鞋出现在她眼皮底下,带着他主人清贵又傲慢的气息。
  许佑恬是连头都不想抬起来了,她怎么会想过,再看到陆一宸的时候,自己是这么狼狈的样子?
  
  她平日里对别人的拿手好戏是装死,可这招对着陆一宸那是无论如何也不管用的。他只稍眉目不动地从上方冷凛地俯视她,保准不出五秒许佑恬就会头皮发麻。
  现在也是一样,当她沉默地伏在地上盯着面前的事物一阵以后,终于像一帧一帧慢慢播放的电影一样,下颌缓缓上抬,眼珠子也慢慢朝上望去。
  果然不出她所料,那张棱角锋利的脸带着一如既往的冷淡,被眼帘遮了大半的瞳孔里也看不出喜怒哀乐,不过许佑恬还是能从陆一宸唇边那微微抿紧的线条看出他正在传递危险的信号,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总是喜欢以这种嘴角下弯的弧度来表达。
  
  “知道醒了?”
  “……废话。”这真是十足的废话,不是醒了难不成她是在梦游?许佑恬停了停才决定把他抛过来的话顶回去,理智告诉她这时不应该去拂陆一宸的逆鳞,更何况以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是怎么也打不过他的。可眼前这种可恨的淡然面目就是容易让人失了理智。
  
  陆一宸悠然缓慢地下蹲,忽视她带着抱怨的语气,目不转睛地瞥着她用左手抱着受伤的右手,眉心轻轻一蹙又很快舒展开来,轻声道:“下床要干什么?”
  
  许佑恬傻了一下,陆一宸的口吻明明不带什么情绪,又莫名其妙地让人感觉温淡,好像他完全忘了之前他们是多么剑拔弩张地大吵过一架。他眸子里的沉静居然顿时就让许佑恬满腹的牢骚没骨气地陷了下去,连他问的问题都一时忘了答案。这不能怪她,是个人都得是这样的反应。谁见着一头老虎变身变得像只小猫似的,能不全身抖上三抖吗?
  
  “喝水?饿了?还是要去洗手间?嗯?”
  “……真没新意。”许佑恬终于回过神来,恨恨地咬着下嘴唇,狗咬吕洞宾地回话:“怎么你们对病人的问候都是一样的么?”
  陆一宸的眼睫又压低几许,静了片刻,再度张口时带了几分调笑:“佑恬小姐,我难道应该问你,你是不是想去外面荡秋千?”
  许佑恬被噎得不轻,每当陆一宸这样称呼自己的时候,她总能深深感受到他语意里的嘲讽。再搭配那副悠哉的看好戏的表情,她觉得现在的自己在他面前就是丑态百出。
  
  “下床要干什么?”见她一副呆傻无话的样子,陆一宸罕见地叹了口气,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去厕所,你帮我叫护士吧!”许佑恬真不想回答,可她眼下连自己站起来都困难,更别说待会要是真把陆一宸给惹毛了,说不定又是一耳刮子,她现在可不像那天一样还有力气跑出门,束手束脚的样子只能任人宰割。
  
  陆一宸冷哼了一声,随即双臂一伸,抱着她稳稳当当地就站了起来。这冷不防的动作让许佑恬小小地一声惊呼,赶紧用完好的左手绕过他的脖子,捞住了他的衣领保持平衡。
  陆一宸身上有股很熟悉而久违的气息,混杂在医院这让人难受的消毒水中间,还是让许佑恬很轻易就分辨了出来。那是家里空气清新剂的气味,淡淡的薄荷香,让人神清气爽。她不禁贴近了他的领口嗅了嗅,毕竟是她自己选的,味道就是好闻。
  
  “叫什么叫,叫也没用,省点力气吧。”
  他这话无论是语气还是措辞明明都像电视里的那些个流氓头子,只不过换上一张极好看又有气质的脸,整个感觉就变了味,好像是真心实意的关怀。
  看来皮相还是相当重要的。
  
  这么一想许佑恬倒是恍然察觉起了一件事,老天哪,该不会她这一撞把自己的脸给撞破相了吧?
  
  “陆一宸!”她突然惊呼:“我的脸没事吧?!”
  那浓密的眉毛倏地向中心一聚,陆一宸先是稍稍顿了顿,旋即慢慢地沉了嘴角,煞有介事,格外惋惜地摇摇头:“洗手间有镜子,你自己看吧。”
  “啊?!我不看我不看!”许佑恬把缠着纱布的脑袋在他肩头埋起来,闷闷地说:“难怪卫斌扬都不来看我……”
  她身旁伏着的人脚步猛然一滞,然后又是一声冷嗤。许佑恬一下想起来谭音的警告,悔得想咬自己的舌头。可惜说出去的话像泼出去的水不可收回,陆一宸必然是听到了。他一声不吭,一脚把卫生间的门踹开,力道有些重地把她放在马桶上,然后手一带,轰隆一下关上了门。
  许佑恬被震了一下,咽了咽口水,对着那扇门使劲做鬼脸。她清楚得很,如果不是看在她四肢不健全的份上,陆一宸准能把她给丢出去。
  
  她先仰着脖子在镜子里看,顿时长长地舒了口气。除了额头上一圈圈的纱布,嘴还是嘴眼还是眼,鼻子似乎也没被撞扁。
  那刚才陆一宸叹个什么气,逗她玩呢?真无聊!
  
  许佑恬手忙脚乱地在洗手间里纠结了好一阵,背后都好像渗出了一层汗珠。她担心陆一宸万一在外头等得不耐烦走了,她自己要爬回床上去可不是个小工程,于是敲了敲门,隔着木板跟他说话。
  
  “哎……陆一宸,我爸妈那边……你别告诉他们。”
  陆一宸的声音透过门板传过来,并不是很清晰,还带着如常的低沉,却怎么也掩盖不了他满腹的嫌弃:“许佑恬,你以为你能耐了?这么大的事还想瞒着家里人?干脆你谁也别告诉,有本事你就让那小白脸给你签手术同意书,给我打电话做什么?”
  一连串的反问问得许佑恬头都晕了,她才说了一句他就废话那么多句,不服气的情绪顿时又蹿了上来:“你以为我愿意啊……又不是我打的,我都晕过去了,谁打的你找谁去呗。你要是嫌麻烦,现在就走啊,谁稀罕你?!”
  
  外头果真立马就安静下来,许佑恬等了一阵都不见动静,心里一惊赶紧加速把衣服穿好站起来开门,天知道那些只是她脱口而出的气话,她现在可是最需要人帮忙的时候!
  
  她开门的力道有些大,身体向前一倾又是不太稳,双手双脚都向地面扑去,马上就要实践五体投地这个成语。好在一双有力的胳膊说时迟那时快地从一边架住了她。
  但许佑恬打着石膏的手还是难免撞到了陆一宸的手臂上,一阵剧痛让她立即“哎哟”了一声,痛得眼泪都不自觉冒出了两滴。
  
  她整个人的重量都靠过去,恨恨地抬头瞪着他。
  “你干什么你!不说话装鬼吓人哪?!”她说话都带着哭腔,原本像表达的愤怒刹时都变成了楚楚可怜。许佑恬脑海里突然想起车祸当时的场景,如果不是她在马路上看到跟陆一宸那辆一样的车分了神,她肯定也不会出事。
  “不是让我走么,急什么?”瞧瞧,他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都怪你!”她哭声加大,为自己的叫嚣壮胆:“都是你让我摔跤!都是你我才出车祸,陆一宸你混蛋!”
  
  许佑恬一股脑地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她咬了咬下唇,胆战心惊地望着他。平日里她是决然不敢这样放肆的,真不知道他下一个动作会不会直接把她推到在地上。
  
  可她预期中的陆一宸青一阵白一阵的脸色竟然没有出现,他只是安静地看着
15、十五 ...
  她,眼神沉稳而黝黯。过了一阵,他竟然轻轻把她往自己的方向揽了一揽,然后再次轻缓地抱起来,声音更是轻得无以复加,那是许佑恬从来没有听过的。
  他说:“丫头乖,别哭了。”
  
  很奇怪,许佑恬顿时只觉得心里蓦然沉了一下,然后就莫名地安定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补全鸟……~
16
16、十六 ...
  许佑恬揪住陆一宸的衣领,隔着很近的距离仔细地描绘了一下他的面部线条,然后闭紧嘴巴,收敛眉眼,活像一只乖巧的宠物。
  陆一宸这个角度最好看,英气的眉峰英挺的鼻梁,眼睛里是稀有的清浅和沉静,嘴角的弧度显得他对什么都十拿九稳。许佑恬看着看着气息就平稳下来,配合地把头往他肩上靠,手臂触到他脖颈处的头发,有一点点刺和痒。
  她不得不承认,如果排除脾气不好性格讨厌这个因素,以陆一宸的外貌身家,足以称得上大众情人,而事实也的确如此,这么多年许佑恬也见过无数为他前赴后继的女人,可惜都没有一个当上她的嫂子。
  
  许佑恬又瞟了他两眼,在她的记忆里,陆一宸好像就这么抱过她一次,那时候是因为填高考志愿,他们两个人意见不合,她想反正爸妈都不在身边,她留在这上大学还是去外地都没多大差别,去外面看看不同的世界也好,可陆一宸却执意让她留在京城。
  她当然知道陆一宸的想法,如果她走得天高皇帝远的,怎么方便他管教?那也是陆一宸第一次对她大发脾气,还把她禁足了一星期。她那时没现在这么敢顶撞他,只能在背地里骂他,哭都只能自己躲在阳台上哭。
  
  后来有一个晚上许佑恬在阳台上跟朋友打完电话,早秋的风有点凉,吹得久了她就瑟瑟发抖。可许佑恬回头瞟了几眼,客厅的灯还没关,陆一宸肯定还没睡,她不愿跟他打照面所以也死硬撑着不进屋。一直到深更半夜,陆一宸终于闲步朝她这边走过来,看着她无聊地在玩手机上的游戏,然后缓缓在她面前蹲下,淡淡地,却又好像很正经地说了几句话:“你如果要走得那么远,我怎么能照顾你?风这么大你也不懂得穿衣服也不懂得进屋,你又怎么能让我相信你能照顾你自己?丫头你这么大了还让人操心……不要闹了,就听我这一次,嗯?”
  
  那明明是请求,可是却不容她拒绝,也竟然有点让人不忍拒绝。许佑恬憋了那么多天的气竟然一下子就全泄了,怔怔地瞧了他半晌,然后垂下眼帘,莫名其妙地掉了一滴眼泪,最后慢慢地点了点头。
  陆一宸当然很满意,罕见地挑着嘴角无声地笑一笑,说:“好。”然后用拇指指腹帮她擦了腮边的水珠,之后就把她抱回了房间,动作温柔得都让她吓了一跳。
  
  而事实证明,她不只听了他一次,或者可以说,后来她几乎是次次都听他的,就算是偶尔的离经叛道,最终也会被他抓回去。许佑恬原本以为只有陆一宸是吃软不吃硬,不想自己对他的糖衣炮弹也毫无招架之力,真是想深深地鄙视自己。
  
  呆在医院里果然够无聊,晚上许佑恬盯着面前正在播放的清穿剧撇嘴,她是有多久没看电视剧了,已经跟不上时代了吗?怎么现在的节目都这么幼稚和无趣?
  她朝旁边沙发上的那人瞥去几眼,都这么晚了陆一宸还没有动身离开的意思,一个晚上来来回回当了好几次她的代步工具,还是罕见的好脾气好耐性,端茶倒水不一而足。当然除此之外他就像平时一样沉闷地一言不发,刚才有个人送了几叠文件给他,他就一直坐着看到现在。
  
  老实说这么多年里许佑恬也搞不清楚陆一宸到底是干什么的,她也没有特别关心过,只知道他涉猎极广,各行各业他都可能注资,在京都这块只是有个架空的总部,真正捞钱的生意似乎都在境外。不过她倒是有一回不小心听到陆一宸和他父亲的对话。陆老爷子的大意是要在生意场上帮帮他的忙,她记得不大清楚,总之是让他更上一层楼之类,但是陆一宸说的话她却深深刻在脑子里,他当时的语气很清淡,又不容置否,听着叫人心寒。
  他说:“请千万不要再企图用您的势力来干扰我,那将是我的耻辱,我也绝不会接受。”
  她记得清晰,陆老爷子气得茶杯一下就摔在了地上,她在门外被惊得发抖。
  
  许佑恬现在想想,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这人对自己父亲都能这样满不在乎甚至语带侮辱,那些极其罕见的温情又是怎么装出来的?
  
  到最后她终于忍不住了,搞不好是陆一宸忘了时间。许佑恬拉过背后的枕头抱在胸前,垫着手臂问:“喂,你什么时候走啊?”
  陆一宸把头抬起来,漫不经心的眼睛眯了眯:“你什么时候睡。”
  许佑恬摸了摸鼻尖:“一会儿就睡了啊。”
  陆一宸的头又低下去:“你什么时候睡我什么时候走。”
  “……噢。”许佑恬拨弄着手里的遥控器,几分钟后又说:“那你明儿来的时候,我手机电脑什么的都给我带来呗,这多闷啊……”
  
  这次陆一宸把文件夹合上,站起来走到她床边,覆盖下了一小片阴影。他用那种带了一些探寻的目光盯着她,右手转了转左手上的表,顺便瞥了一眼时间,继而似有似无的调笑:“许佑恬,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鬼算盘,之前的我就算了,从今往后你别想再跟那小白脸来往,听到没有?”
  “这事不怪他呀,是他送我来医院的吧?这么说还是人家救了我呢!主要是我自己不小心,不过吧,说到底还是因为你……”她音量越来越小,因为她看见陆一宸脸色越来越冷。
  陆一宸身子俯低了些许,双手撑在床沿,勾了勾唇冷笑,话语里夹带的是毫不掩饰的胁迫:“许佑恬,你再敢顶嘴一句,信不信我明天就能让那小子进局子呆上十天半个月?”看她脸色黯了下去,笑容的弧度更大:“就算你让他来他也进不来,不信你就尽管试试,只不过后果自负。”
  “……你横行霸道!”许佑恬撅高了嘴,但只敢小声嚅嗫,陆一宸说一不二,她不敢跟他赌。
  
  那人根本不理会她的申诉,兀自把她怀里的枕头抽出来放回她身后,又拍了拍她的背示意她躺下。动作流畅得很,眼睛还一边盯着她,一脸“我就是横行霸道你奈我何”的傲气模样,恨得她牙痒痒。
  
  等她躺好,陆一宸走到门边熄了灯,霎时只剩许佑恬床边的小灯在亮。他脚步顿了一顿,又原路返回,移至她病床旁边,再查看了一下她被子有没有盖好。
  
  “晚上要起来就按铃叫护士,别自己逞能,万一又摔了疼的是自己。”陆一宸又看了看她,在幽暗的灯光下的脸竟比刚才还要柔和,然后他把许佑恬伸在被子外面的手放进去,拨开她挡住伤口的头发,低沉的声线很有安抚力:“早点睡,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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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佑恬怔怔地瞧着他,一言不发。她心里只有一个感觉,这样的陆一宸跟百年一见的天文景观一样,真叫人想静静欣赏,却又从心底里觉得有些无所适从,好像有什么不对劲,让她胸腔里的节奏小小地错乱了一下。
  
  随后几日病房里陆陆续续来了不少探病的客人,陆家老老少少的也都来的,陆老爷子心疼得对着陆一宸一顿劈头盖脸地教训,陆一宸虽低着头不言不语,但眼睛里的寒光能媲美冰刀,周围一圈人看着他俩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最后还是许佑恬出来打圆场。陆依昀带着她那五岁的小女儿来,小姑娘快把医院吵得翻了天,最后陆一宸实在受不了了,把她揪出去买糖才终于安宁下来。
  
  还有另一些人许佑恬根本不知他们是何方人士,听语气估计是要求陆一宸办事的人。果篮花篮多得房间里都堆不下,那天谭音跟方朔远一块儿来的时候琢磨着可以拿一些到楼底下转手卖掉,要不然也碍路得很。
  
  “卖什么呀,都被你吃了大半了。”许佑恬盯着她嘴里叼着的提子,鄙视她来这儿蹭吃蹭喝,那天她叫外卖送来的鸡汤也是,她这病号都没喝几口呢,倒让谭音占尽了便宜。
  “你这不是不方便吃吗,难不成放着等它们腐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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