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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狼

_3 张永军(当代)
  谢达山一挥手说:“送!快送!”
  跟班带着两个弟兄架着谢布丁刚到门口,林虎子就闯了进来。看了眼谢布丁,林虎子吃了一惊。林虎子经常去谢家屯,谢布丁叫他虎子哥,林虎子拿谢布丁也当妹妹似的,还教过谢布丁打枪,并答应向佟九儿要一支短枪送给谢布丁。
  谢布丁看到林虎子,眼泪一下冲出来了。林虎子的脾气就回来了,一拳打在谢达山脸上,谢达山就跌了一个跟头。四个护卫用枪把林虎子顶上了。林虎子想掏枪却被木铁驴伸手拔去了。木铁驴喊:“你想死!”
  跟班也就停下了。
  谢布丁就喊:“别杀虎子哥……”
  谢达山爬起来推开扶他的护卫,问:“你们认识,你为她来?”
  木铁驴插嘴说:“不是,虎子哥为另一件事来,大当家的消消气。”
  谢达山吐了一口血沫子,在屋地上转了几个圈,见跟班还站着,就吼:“还不快去,等死!”
  林虎子会错意了,喊道:“你敢!”
  林虎子要向前扑,但被人摁住了。谢达山过来,抬手拍了拍林虎子的脸,说:“你知道什么?我没整她,我送她回去成亲,你妈的还敢打我?放开他!”
  谢达山又说:“来!咱俩较量较量,当年差不多,看看现在谁强。”
  林虎子惊疑地问:“你说真的放她下山,你没整她?”
  林虎子脸上就中了谢达山一拳。林虎子跌个跟头,鼻子嘴巴就冒血了。
  谢布丁却喊:“虎子哥打呀,你不用管我。”
  谢达山就说:“你不信我?”
  林虎子吐了一口血沫子就向谢达山扑去。
  谢达山、林虎子一动上手,木铁驴偷偷呼出口气,心想,大概虎子哥不会死了。
  谢达山、林虎子干了有半个时辰,都累得趴下喘粗气了。
  第三章 人斗、兽斗、性斗(9)
  谢达山说:“你还行,没白当马夫。”
  林虎子说:“你也行,没叫朱小腰掏空身子。”
  两人就大笑,都爬起来。
  谢达山说:“摆酒!”
  林虎子说:“等等,我还有事,我来是告诉你,我杀了你四个兄弟。”
  谢达山一愣,端起一碗酒递给林虎子,林虎子接了。谢达山说:“铁驴你也来一碗。”
  木铁驴接了酒说:“是这样,大当家,是兄弟们输了钱还打人,大当家,你知道林虎子的脾气,就杀了张头目,四个兄弟追,又叫林虎子放倒了三个,剩一个叫林虎子捉来了,在下面待着呢,大当家的可以问一问。”
  谢达山端起酒,说:“喝!”谢达山先干了一碗。
  林虎子、木铁驴都干了。谢达山坐在交椅上手里还端着空酒碗,翻了翻白眼儿,盯着林虎子的脸说:“你林虎子杀了我爸都行,但你杀了我的兄弟,我就容不得你,咱俩交情没了!”手一松,酒碗摔在松木地板上就碎了。
  林虎子叹了口气,说:“有你这句话就行,我随你的便吧。”
  谢达山说:“好!杀了你祭我的兄弟。”
  木铁驴急忙喊:“大当家的!太重了吧!”
  谢达山不理,拔出牛耳尖刀抛在地上,说:“铁驴,你来下手。”
  木铁驴吃了一惊,说:“大当家的你……”
  林虎子却笑了,说:“铁驴,给哥个痛快……”
  这时,一个胡子进来向木铁驴耳语了几句。
  木铁驴说:“大当家的,佟家湾来人了。”
  林虎子就一愣。
  谢达山脸上不动声色,问:“佟家湾来了多少人?是佟九儿还是张知渔?”
  木铁驴说:“是吉家庆,只带了一个人。”
  谢达山手一挥,四个护卫就绑起了林虎子。
  木铁驴出去带进吉家庆和王二牛。吉家庆瞅见林虎子还没死,冲谢达山一抱拳,说:“兄弟吉家庆来求个情。”
  谢达山手一摆,说:“佟九儿亲自来都不行,林虎子杀了我的兄弟就得死。”
  吉家庆脾气也躁,说:“谁杀了佟家湾的兄弟也不成,你当佟家湾真草鸡趴窝了!”
  谢达山脸一沉,说:“好!那咱们就试试。”
  吉家庆转身就走,边走边说:“你敢留林虎子半个月的命吗?”
  谢达山冷笑,说:“我也留你半个月的命,绑!”
  手下四个护卫扑上去抓吉家庆和王二牛。吉家庆挥拳打倒一个护卫,吉家庆就和林虎子一样鼻青脸肿了。王二牛年纪大些却腿脚利索。打倒一个护卫掉头向外跑,但叫木铁驴一脚踹翻了,同时谢达山举起瞄向王二牛的枪也放在了桌上。
  木铁驴踩着王二牛,说:“大当家的,两国相争不斩来使呀,大当家的三思而行!”
  谢达山说:“割了这家伙的耳朵,叫这家伙去给佟九儿和山东棒子送个信,至于吉家庆和林虎子先留半个月的命,我谢达山倒要看看谁草鸡、谁趴窝……”
  在野外雪原上睡了一觉的张知渔早早被鸟叫兽吼吵醒了,睁开眼一瞧,天已经透亮了。熊连丰正在添火,感觉到张知渔醒了。熊连丰扭头看着张知渔,叭嗒了口烟,说:“外当家的醒了,看你睡得挺香,做梦了吧?”
  张知渔回答:“是啊,做梦了,梦还挺长的,却没记住。”
  熊连丰说:“做梦好啊!做梦睡得才叫香。我用雪擦过脸了,外当家的不试一试?”
  张知渔出去用雪擦把脸,精神就爽了。张知渔向四周看,远处雪地上野兽的蹄印比昨天多了许多。
  张知渔问何铁牛:“你昨晚睡得好吗?”
  何铁牛回答:“昨晚管着火一宿没睡,现下连早饭都做好了。”
  张知渔就说:“那你白天睡,白天的活儿都叫穆有余干。穆有余没经验,夜里没你管用,你多辛苦些,我谢谢你了。”
  何铁牛忙说:“不谢,我也是磨练性子呢。”
  第三章 人斗、兽斗、性斗(10)
  张知渔不解地问:“磨练?”
  何铁牛笑着又说:“是的,磨练,先磨再练。”
  张知渔想一想,说:“啊,有道理!”
  乌大脚起来就往林子里跑,去拉了泡屎,顺手背回一垛松枝,穆有余却还在勾勾着贪睡。乌大脚把穆有余一把拎起来,对着穆有余的耳朵喊:“吃饭了!”
  穆有余哼了一声,醒了,说:“你给我端来,我躺着吃。”
  乌大脚说:“行!”手一甩,就把穆有余丢在帐子外的雪窝里去了。
  穆有余一下子跳起来就把睡虫赶跑了,冲着乌大脚喊:“你混蛋!你欺负人!”嘴撇一撇要哭,又拼命忍住了。
  张知渔和熊连丰、何铁牛都笑了。
  林中的鸟喳喳地叫着飞了。张知渔和熊连丰又开始找寻雪狐。
  熊连丰说:“雪狐毛皮白得纯正,比雪还要白,在雪地里不易分辨。但有好认之处,雪狐的嘴巴、鼻子是红色的,配上忽灵的眼珠好看也好认。”
  天空还是那么美,几朵白云在天上晃悠。天气还是干冷干冷的冷得干燥,冷得硬梆。三个人的身上又都挂满了白色的茸毛。雪还是那么深,三个人还得蹚着。
  突然,四条狗一齐叫了起来。
  熊连丰定眼一瞧,冲口道:“妈的,雪狐!”不等张知渔看清后指挥大鹰,熊连丰就催动四条狗去围。
  四条狗像四道箭一般向前冲,雪狐拖着白茸茸的长尾巴急速跑入丛林。青毛闪电最快已经追入林中。三个人快步向前赶,乌大脚发了力像熊一样的速度追进树林。张知渔和熊连丰追入林中,见乌大脚已经穿林而过,两人追过去。两人跑着,熊连丰突然说:“糟了,妈的!碰上了!”
  张知渔停下问:“碰上什么了,大叔?”
  熊连丰说:“昨天的那只熊。”
  张知渔也看到了一趟巨大的掌印,掌印间还有一堆发黑的屎。
  熊连丰伸中指插入屎中试了试,说:“真的碰上了!熊就在近处,屎里还是热的,熊没走远。快走,追乌大脚。”
  熊连丰急步向前跑,不一会儿就听到激烈的猎狗的叫声,和乌大脚的喊声:“妈的!枪栓哪去了?我一打呼噜又没了。”
  张知渔就喊:“乌大脚,等等动手!”抛下熊连丰向前奔跑,大肚匣子枪就亮了出来。跑出了林子,张知渔看到三条猎狗围着一只巨大的熊,乌大脚四下里找寻着什么,单单不见了青毛闪电。
  乌大脚见了张知渔就说:“外当家的,我的枪栓又没了。”
  张知渔说:“那就当棒用。”
  乌大脚说:“噢,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外当家的点子高。”
  三条猎狗不时向后看,见到熊连丰气喘吁吁地赶过来,便做好了攻击的准备。熊向下低着头,向三条猎狗低吼着往后退,熊的左前肩部破开一条口子,上面沾着冰雪,冰雪中透出暗红色。
  熊连丰说:“他妈的,真走运。这是头不冬眠的孤熊,这家伙的肩伤是老虎咬伤的,这家伙或许打跑了老虎,兴许吃了老虎。”
  熊连丰又说:“看我的,你们不要乱动。”
  熊连丰闭住气,举起了枪。熊突然掉头就跑,三只猎狗汪汪叫着追出。熊在雪地上奔跑起来像刮旋风一般,残雪飞溅,渐渐和三条猎狗拉开了距离。三条猎狗和乌大脚也拉开了距离,乌大脚和张知渔也拉开了距离,最后才是熊连丰。
  熊蹚着雪跑到一片乱石砬子边上,那里尽是圆大的巨石。熊就慢了下来,向石砬子上攀登。登上一处积着厚雪的平台,熊就站起来,嘴巴向天扬起发出长长的咆哮。
  三条猎狗跟着扑上了巨石,大虎首先向熊扑去,青箭斜下里去咬熊的左肋。熊张口咬向大虎,大虎向旁一闪,花豹得了机会扑上去,一口咬在熊的左胸部,却被熊右掌一挥,花豹就像块巨石般飞出去,撞在石上,哀嚎一声就撞死了。青箭却在熊的左肋处掏了一口。这一口掏上,青箭又将嘴转个圈,掏开了块皮来。痛得熊嚎叫着挥舞着巴掌扑向青箭,青箭机灵地一闪就闪到了巨石下。大虎又在熊后面屁股上掏了一口,熊转过屁股一巴掌拍出,正拍在大虎的脑袋上,大虎哀嚎一声软倒在巨石上,头骨已被拍碎。青箭又冲上去纠缠,张知渔的枪就响了。熊听到枪声就向石砬子上爬去。青箭在后面又追了上去。
  第三章 人斗、兽斗、性斗(11)
  这时大鹰在空中飞来了。张知渔挥手招呼大鹰去纠缠熊,大鹰不住盘旋却迟迟不向下冲。青箭汪汪叫着,意在催促主人快来。当熊连丰赶到巨石下的时候,熊已经爬过石砬子,转到石砬子后面去了。熊连丰打个唿哨招回青箭,说:“这头孤熊是头枪漏子,是在枪下逃过性命的熊,可毁了我的两条猎狗。”
  熊连丰捶着自己的两条腿不住叹气。青箭不住哀嚎,不时望一眼熊连丰再看一眼石砬子。
  张知渔说:“这头熊可真鬼,知道避着拿枪的猎人。”
  乌大脚说:“是啊,这家伙太大了,我不敢动手捉!”
  熊连丰说:“兴许咱们还有机会猎这只熊,我想的不错的话,这家伙它会反过来盯上咱们,会冷不丁地袭击咱们。咱们也就危险了。”说罢熊连丰去拖两条死狗。
  张知渔问:“青毛闪电追雪狐追到哪儿去了?”就急匆匆地打唿哨。
  不一会儿,就见青毛闪电从雪原中飞奔过来,头高举着,嘴里叼着雪狐递到了张知渔面前。张知渔惊喜之极接过来查看,雪狐只被青毛闪电咬伤了,没死。
  熊连丰看了看,说:“点上点儿药就能治好,外当家的不虚此行了。这只雪狐正是个公的。咱们几个也该回去了。”
  乌大脚问:“回去?咱们不捉这头大熊了?”
  张知渔也动了猎熊的心思,张知渔说:“那就多待几天,如果可能顺便再捉一只雪狐,我担心这只雪狐活不长。”
  熊连丰说:“先把雪狐绑好,上药治伤,回头把雪狐关到笼子里养着。我得好好盘算猎那只熊。”
  张知渔再次抬头看看天空中飞翔的大鹰,说:“大叔,我没熬败这只大鹰,大鹰熬败了我呢!”
  熊连丰说:“鹰性最烈,大鹰听你的话也就是熬败了它。真正的想驯服鹰就得从小鹰开始,回头外当家再试试。”
  张知渔低头看着手中的大肚匣子枪,说:“征服野兽只有一个方法,就是让野兽死。如果能被驯服,野兽们就失去了应有的灵性,野兽们就不再是野兽了,依赖于人,靠人的喜怒哀乐活命,就像大叔的猎狗一样。大鹰就随它去吧,我再不熬鹰了。大叔,猎杀了这头熊,我把青毛闪电还给你,我就好好去做一个人。”
  熊连丰理解地说:“外当家的能做个好强人了。”
  熊连丰有些欢快地看着青毛闪电,又说:“回去吧。”
  张知渔叫乌大脚提上两只死狗,三个人两条猎狗就回了宿地。何铁牛和穆有余见了这个场面,何铁牛低头做事去了。
  穆有余却说:“这只雪狐会这么厉害,咬死了两条狗?”
  熊连丰说:“铁牛你来扒皮,吃狗肉。狗肉这东西暖人又养人,大补呢!”
  张知渔突然想,熊连丰根本就不爱狗,熊连丰爱惜的是能用又活着的狗。狗也是兽,被人驯化之后为人所用,最后被人吃掉肉,留下的皮还能派用场。而人呢?给了狗什么?张知渔随即想到,青毛闪电不能还给熊连丰。张知渔再瞅瞅熊连丰脚边卧着的青箭,不由得又想,这条青毛狼狗也快被吃了。
  熊连丰累了,就指点何铁牛、穆有余做狗肉。应用的调料熊连丰都带来了,可见从家里出来时熊连丰就准备好了吃狗肉,而其他的狗就等着吃同类的骨头。
  张知渔刚把雪狐放在笼里,就听乌大脚喊:“妈的!枪栓在这里猫着呢。我找到了,外当家我找到了!”
  张知渔正生气,就说:“找到了你就装好了不要再他妈拿下来,那不是筷子,是枪栓!就像你的‘棒槌’一样是用来顶的。”
  乌大脚就说:“我记牢了。”
  中午张知渔也吃了狗肉,还喝了酒,张知渔知道和不喜欢的人同吃一锅饭也是一种征服……
  大饼嫂带着豆芽菜住到了佟家湾里,大饼嫂心里就踏实了。大饼嫂看到进出的几十条汉子又感觉不踏实了。汉子们对大饼嫂和豆芽菜都挺和善,大饼嫂很感激,感激中却更不安了。就这样过去了两天。第三天佟九儿见了大饼嫂和豆芽菜,慢声细语地说了一会儿话。大饼嫂心里的不安和不踏实就在佟九儿的慢声细语中消失得没了踪影。大饼嫂就做了佟家湾的内管事。做了内管事的大饼嫂把精明细心就一点点地献给大伙儿了。当然也改了称呼,叫了乌大嫂。
  第三章 人斗、兽斗、性斗(12)
  这天夜里没有风,天干冷得让人不时想,天是怎么了?乌大嫂熄了灯,就在乌大脚的屋里哄着豆芽菜睡下了。刚睡着,门就被人砸响了。
  门外有人喊:“乌大嫂!”
  乌大嫂问:“谁?找乌大嫂有事?就说呗!”
  门外人说:“乌大嫂,出了大事情,王二牛急着找内当家。”
  乌大嫂答应着,起身穿上衣服,摸着黑找鞋,却不知上炕时给甩到哪去了。就在炕边角上摸了乌大脚的一双靰鞡鞋穿上,又给豆芽菜掖了掖被子才出来。借着月亮地乌大嫂就叫了:“啊呀!”又凑上前去,仔细看了看不认识的汉子又啊呀一声,乌大嫂看清了,问:“这位大兄弟,你的耳朵哪去了?快包包伤,都血糊糊了。”
  被割了耳朵的王二牛说:“妈的!快带我见内当家的,迟了要丢两条命了!”
  乌大嫂说:“啊呀!这么大个事情就算内当家的睡下了也得叫起来,跟乌大嫂来吧。”就一步一晃荡地趿着靰鞡鞋往佟九儿房前走,并叫开了门。
  佟九儿平静地看着王二牛,平静着听完了,平静地说:“好啦,我知道了。下去好生养伤,哪也不要走,等外当家的回来。”看着两个兄弟下去了,佟九儿又说:“乌大嫂,你也歇着吧。”乌大嫂就退出去了。
  佟九儿平静地坐了一会儿,再在厅堂里走了几圈,就回房睡了。
  过了两天,佟九儿得报:谢达山派人把朱小腰接到山上去了,还带着花山镇鲁菜馆的张大师傅上了山。又过了一天,佟九儿又得报:鲁菜馆的张大师傅被送回来了,也打听清楚了,原来朱小腰最爱吃张大师傅烧的菜,谢达山最爱吃张大师傅的拿手菜“水淹七军”。谢达山请张大师傅上山是叫张大师傅给全寨兄弟做了一顿“水淹七军”。据说过几天张大师傅还要上山做“水淹七军”。
  佟九儿就问:“谁吃过‘水淹七军’?”
  一个兄弟答道:“内当家的,我知道‘水淹七军’是怎么回事,我也吃过。‘水淹七军’是用猪、牛、羊、山鸡、野兔等七味肉食加萝卜调味做成的,用料复杂,但确实好吃是好嚼咕。”
  这样,又平静地过了一天,在这天太阳变温柔的时候,佟九儿带着乌大嫂坐着马拉爬犁进了县城,佟九儿先去了佟家湾的兄弟刘二的妓院,取了400块龙洋,然后佟九儿又去了老中医白广德家。
  白广德年近七十,身体仍然十分硬朗。就在前几天白广德还为一个小姑娘打胎。白广德对小姑娘的妈说:“现在治病可不容易,得住下来观察两天,然后才能下药打胎,否则稍有不慎,这丫头性命不保。丫头肚里的孩子大了,都60多天了。”
  陪着小姑娘来的妈挺急,说:“过了年这丫头就出嫁,谁承想这丫头赶了几回集就作了祸。夫家家境挺好,难得一户好人家,这婚事砸了就可惜了。”
  白广德打量着清清秀秀的小姑娘,说:“成一处婚胜于建七处庙,老朽就尽力吧。”
  小姑娘的妈连连称谢,递过来一块龙洋和十斤鹿肉。白广德收了就说:“好!好!这样吧,你先去找个客栈住下,过两天……啊!还不行,过三天吧,到第四天你来领这丫头回去,保证就万无一失了,你看行不?”
  小姑娘的妈迟疑。白广德摸摸花白胡子,小姑娘的妈就笑了,说:“老先生年纪大了就费费神吧。”又吩咐小姑娘听话就走了,走时说:“住客栈破费大,先回家过四天来领。”
  小姑娘的妈走了,白广德就关了门,挂出了“今日免医”的牌子,白广德就把小姑娘带到睡房,给小姑娘查看病因。查看着查看着,白广德就把裆里的“棒槌”插进小姑娘的小“井”里了。
  小姑娘就说话了:“这样看病,县城里布店掌柜也会,可我没病怎么又有病了呢?”
  白广德动着小姑娘直哼,白广德问:“多大啦?叫什么名儿?”
  小姑娘说:“十四啦,叫路小妹。”
  白广德又说:“受用啊!”
  第三章 人斗、兽斗、性斗(13)
  白广德受用了路小妹三整天,第四天一大早路小妹的母亲来了。白广德让在外间等着,又进去受用了路小妹一番,才抓了几付药送路小妹娘儿俩出了门。白广德站在门首看着路小妹小巧的背飘荡在阳光里,抬手摸着胡子眯着眼睛微笑。白广德对自己的身体很满意,七十了还能挺棒似铁,比过了布店掌柜治的久。这是路小妹说的。
  白广德正想回去,一扭头看到佟九儿在乌大嫂的搀扶下,走下爬犁向这边来了。白广德就急忙迎上去,问:“内当家的哪儿不舒服?快、快、快请!”就把佟九儿让到了里面泡茶招呼着。
  佟九儿说了几句闲话,问:“你闺女大妹子呢,不在家?”
  白广德说:“昨天一大早就出去了,老朽嫌她吵闹走了干净,不回来就称心了。”喝了一口茶,白广德又说:“看内当家脸色不大明亮,贵体欠安吧?”
  佟九儿说:“就是睡不着,整夜都醒着,老先生能治吗?”
  白广德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说:“安神镇静的方子有,能治。”
  佟九儿说:“太苦我可吃不下。”
  佟九儿又问:“有没有不甜不苦放到水里就化掉,一吃下去觉不到味儿,过个把时辰就能睡到天亮还养神补身的药?”
  白广德睁大了眼睛又闭上了,说:“有是有,不过配起来太费工夫,药种又多,这个……”
  佟九儿说:“凭老先生和佟家湾的交情一定肯帮忙了。这20块龙洋够了吗?要一天吃一次够吃一百天的。”
  白广德吓了一跳,说:“这种药不小心吃多了会睡死,那可不行。”
  佟九儿说:“这容易,老先生给我分成一小包一小包的方便服用不就行了,再给你20块龙洋。”
  白广德叹了口气,说:“老朽和老当家的有交情,就收内当家半价吧,请内当家等等。”
  佟九儿在外等了半天白广德才出来,递过一小包药粉,说:“一次一小指甲,服用百日有余还不伤胎气。”
  佟九儿脸就红了,说:“你老看出来了。”
  白广德说:“老朽这眼力还中用呢。”
  佟九儿说:“那就谢了,我回了。”
  白广德说:“内当家的好走。”就送到了门外。
  乌大嫂扶着佟九儿上了马拉爬犁,再用狐皮斗篷遮严了,一副病容的佟九儿就走了。
  佟九儿刚离开,白广德家又有人来了,转着话头套问白广德,佟九儿来干什么?真是看病?白广德人老成精,耍滑头应付。来人掏出枪来报出家门,白广德才说:“啊呀!不知是磨盘岭的好汉,佟九儿就是来看病,老朽给佟九儿抓了一点儿安神的药。”
  来人问:“安神是治什么的?”
  白广德说:“专治睡不着觉的药。”
  来人说:“这娘们儿能睡着觉才怪呢!”来人丢给白广德一块龙洋就走了。
  佟九儿回到佟家湾就用小指甲挑出些白色的药粉,叫乌大嫂送给掉了耳朵整夜痛得睡不着觉的王二牛服下。王二牛过了一个时辰就呼呼睡到了天亮。佟九儿还不放心,又用酒喂药粉给王二牛服用,王二牛更快了,半个时辰就睡下了,一直睡到中午才醒。
  在当天夜里,佟九儿坐上马拉爬犁叫上苟小耳,赶着爬犁来到花山镇外。佟九儿叫兄弟守着爬犁,带上苟小耳摸到了张大师傅家。苟小耳用尖刀插入两扇板门的缝中,一点儿一点儿扒拉开木制的门闩,推开门,就和佟九儿闪进去了。那时张大师傅正在打呼噜。
  张大师傅是个光棍,独自一个人正做美梦,突然被一把冰凉的东西冰得一乍就醒了。张大师傅见油灯都点上了,一个黑影坐在凳子上,另一个瘦高的人拿起枪指向了他的脑门。那冰凉的枪管一吻上脑门,冰得张大师傅头发都竖了起来,忙说:“好汉爷饶命!饶命!我从不得罪人!从不害人!”
  佟九儿问:“那你愿意救人吗?”
  张大师傅实话实说:“我怎么救?我无能我救不了。”
  第三章 人斗、兽斗、性斗(14)
  苟小耳一把把张大师傅拽出了被窝,张大师傅就勾勾着蹲下了。
  佟九儿说:“抬起头来,看着我。”
  张大师傅抬起了头,张大师傅看清了这是张极美的脸,一下子就傻了。
  佟九儿又问:“你愿意为我救两个好人吗?”
  张大师傅还没糊涂就说:“我怎么救?想救也救不了啊。”
  佟九儿又说:“你把这包药兑到酒里让磨盘岭的人喝下去,你就救了两个人的命了,而且还有这300块龙洋可拿。你不是恋着抚松的小寡妇四喜吗,有了龙洋就可以把四喜娶回山东老家了,再买些地就是财主,你做不做?”
  张大师傅心动了,但却说:“那是60条人命啊!我怎么敢?我不做。”
  佟九儿笑了笑,说:“这不是毒药是迷药,吃了就睡觉。我的兄弟救回来就算了,绝不杀人。”
  张大师傅不信。
  佟九儿一递眼色,苟小耳就挑了一指甲药粉放在碗里,加上水望着张大师傅傻笑。张大师傅看着苟小耳越笑他越怕,怕着怕着张大师傅就把嘴张开了。苟小耳就把水倒到张大师傅嘴里了,倒进一半儿,佟九儿说:“行了,这一半你喝。”
  苟小耳就一扬脖儿喝下肚里去了。
  张大师傅更傻了,还好奇,就问:“这真不是毒药?”
  佟九儿点头说:“一会儿就睡吧,睡醒了你去做,行吗?”
  张大师傅点头说:“行,可是酒是一坛坛地上,我没法全倒进去,放菜里行吗?当调料放进‘水淹七军’里,这东西没味儿。”
  佟九儿就笑,说:“行,300龙洋都给你了,你做成了下山连夜就走,救人你就甭管了。谢达山几时请你上山?”
  张大师傅说:“明天,他们晚上才吃‘水淹七军’。”张大师傅又说:“我信你,你也信我,我豁出去了,我准能干好。我能问你叫什么吗?”
  佟九儿说:“我是佟九儿。”
  张大师傅就笑了,说:“就是娶了山东张知渔的佟家湾内当家的佟九儿。”
  佟九儿说:“你和我的丈夫同乡呢。”
  张大师傅说:“那是!放心吧,我帮你,啊呦,我真的困了……”
  佟九儿说:“你睡吧,睡一觉好成事。”
  张知渔在帐子里还没睡醒,熊连丰却早早起来,把自己收拾得干净利索。然后,擦那杆老猎枪。熊连丰整出的声音把张知渔闹腾醒了。熊连丰发觉张知渔醒了,就说:“这杆猎枪跟随我25年了,我用它猎过13头熊呢。唉!想不到老了老了又动了猎熊的念头,这心里面呢,就像年轻那会儿头一回猎熊那样,紧紧张张的没底儿,外当家的你说怪不?”
  张知渔坐起来,说:“猎熊挺难吧?那头熊又大又精细,大叔倒要小心了。”
  熊连丰点点头,说:“按说我是不轻易猎熊的,谁叫这头熊叫我丢了面子呢,我一定要和熊见个高下。就是想借青毛闪电做帮衬,外当家的舍得吗?”
  张知渔心里一动,说:“当然舍得。不过,我和大叔一起去,也好向大叔学学怎么猎熊。”
  熊连丰说:“行啊,有外当家的帮衬更好些,只是得请外当家的听我的。”熊连丰发浑的眼珠瞅着张知渔,又提醒说:“猎熊可不是玩的。”
  张知渔说:“就听大叔的吩咐。”
  熊连丰说:“外当家的,那就叫乌大脚留下守着狗,替换下铁牛和咱俩同去。”
  吃了早饭,熊连丰和何铁牛背着枪带着张知渔,驾着青箭和青毛闪电向正北走。
  张知渔问:“大叔,昨个的石砬子在正东头啊?”
  熊连丰说:“凭我的经验熊会走向正北,这家伙会顺风向盯咱们,而且比咱们猎人有耐力,咱们迎上去。”说着,熊连丰停下来背过身去点烟锅。何铁牛牵着青箭头里走,青毛闪电却在雪野中撒欢奔跑。
  三个人前后走过一处丛林。远远地就看见青毛闪电停止撒欢,扬起头向天空中嗅空气,青箭也开始吸着鼻子。
  第三章 人斗、兽斗、性斗(15)
  何铁牛说:“爷,有事呢!”
  熊连丰抬起脚将烟锅在靰鞡鞋底下磕去余烟,说:“放开青箭。”
  何铁牛放开青箭,青箭就向青毛闪电跑去。青毛闪电向左下里奔出,三个人小跑着蹚着雪跟着。上了一处雪坡,青毛闪电、青箭都停在雪坡上不时回头张望,嘴里吱吱叫,用腿踏着雪。
  熊连丰说:“迎上了,快走。”
  三个人上了雪坡向下一瞅,都呆了。
  熊连丰说:“争食。”
  何铁牛问:“爷,咱追不追?”
  熊连丰皱着眉盘算。
  出现在张知渔眼里是一幅意想不到的景象:坡下的雪地上一片狼藉,血痕一块一块冰在雪地上射人眼睛,三四头狼倒毙在雪地上,正中心是一只四分五裂开膛破肚的狍子。雪地上一道道蹄印向正北方爬行,其中一行醒目的巨大掌印,连张知渔都认得就是那头熊的掌印。显然,熊连丰说的争食,一准儿是熊捕获狍子正在受用,却受到群狼的攻击;或者是狼扑食狍子被熊赶上双方开始争食,熊击毙三四只狼逃走,群狼正追。
  正遐想着,听熊连丰说:“追!”
  何铁牛就指挥青箭追赶,青毛闪电又跑到前面。
  三人两犬顺着脚印向前追出五六里地,前方是一片更大的雪原。雪原处在两条山脉之间低洼处的雪沟里,那里积雪格外深厚。三个人不用猎狗指引就看见熊咆哮着挥舞着巴掌,十五六只瘦骨嶙峋的灰狼围着熊在厮咬。
  熊连丰急忙唤回青箭,命令青箭卧下,说:“外当家的,先唤回青毛闪电,咱们先看,真是怪事,狼怎么都集中了?”
  张知渔招回青毛闪电。青毛闪电不时地踩踏着雪,一副急不可待的样子。
  何铁牛说:“今年雪太大了,早早封山了,是狼集中的时候了。爷,咱们得小心,群狼可斗不得。”
  就听一声狼嚎,一只狼被熊一巴掌揍得飞上半空,再跌下来陷入雪中蹬蹬腿死了。熊的屁股上被掏了一道口子,血向外抹。熊更狂怒了,唾液随着咆哮一串串从嘴巴上挂下来,再冻成冰珠一串串跌在雪地上。又一只狼哀嚎着飞出丈余,其他的狼仍然猛扑上去厮咬。
  张知渔看得热血沸腾的时候,听熊连丰说:“死吧,两败俱伤正是下手的时候!怎么不多来几只狼呢?这头熊是我一生中见过的最大、最凶的熊。”
  何铁牛平静地说:“爷!这头熊还最机灵。”
  何铁牛边说边把枪放下,从怀里掏出皮袋子,拔开木塞凑在嘴上喝了一口酒。
  何铁牛又说:“还有15只狼,熊斗败15只狼也得费去大半力气,那时猎杀熊,熊胆正饱呢。”
  张知渔就发觉何铁牛是个猎人了,已经超越了熊连丰。
  突然,一只狼跳在一旁,把嘴插到雪地上长长地一声嚎叫,声音远远地传了出去。青箭的背毛就立起来了,满身的肌肉开始颤抖,毛皮也跟着颤抖。青毛闪电也显出一副紧张的样子,嘴巴不时在张知渔腿上蹭蹭。
  何铁牛说:“爷,要糟。青箭要草鸡了,咱们得搭个地儿待着。”
  熊连丰说:“听你的。”
  何铁牛就向四处打量,指着一处乱石堆说:“快!”
  三个人带着狗进了乱石堆,选了一块巨石做靠背,何铁牛和熊连丰就搬石头砌墙。张知渔一见也明白了,就一齐动手,很快砌了个三角形的石堡,只留一个能爬出去的圆洞。何铁牛出去揪起一块块厚厚的雪块儿堵在石堡的空隙上,再用绳子套上一块大石,何铁牛自己先爬进来,再和熊连丰合力将大石拉过来挡上洞口,才站起来取下皮手套拍拍,说:“可以了,咱们先瞧着。”
  三个人从石缝儿向外看,看得清清楚楚。此时还剩下13只狼,狼都退了下来,远远地坐着,盯着熊。熊一动狼就上去纠缠,熊回扑狼就退开。
  熊连丰说:“熊要糟了。”
  何铁牛说:“是啊!狼比狗会斗熊。”
  第三章 人斗、兽斗、性斗(16)
  张知渔问:“狼在干吗?硬靠时间吗?”
  何铁牛瞅瞅熊连丰,熊连丰说:“狼在等同伙儿,狼这东西有聚集力。一般来说每只狼都有独自扑食的能力,而一到食物少的冬季,狼就会聚集在一起,合成八九只一伙、甚至几十只一伙儿,再由头狼带领合伙儿猎食。在这长白山一带,四五只、六七只一伙儿的常见,像这样十几只一伙儿的就不多见了。听说大北边大兴安岭那一带常有几十只一伙儿的,毁村灭屯也是常事。现下看来这只熊要毁了,像这样一群狼,老虎都要避开。”
  何铁牛突然说:“噤声,有狼来了。”
  狼嚎声就四起了,一只只狼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一只只奔下雪沟,五六只一帮儿、八九只一伙儿,都远远地围在熊的周围。熊似乎知道已逃不脱了,就坐在雪里舔伤口,然后用雪糊上,接着又用双臂将周围的雪,连同枝枝杈杈的矮树等等向四周扫,直到扫出地面。
  张知渔问:“狼怎么不动呢?都来了三十几只了。”
  熊连丰说:“这三十多只是四伙儿狼,有四个头狼,先要分出胜负选出头狼才行。”
  突然,三人背后头顶的巨石上传来吱吱的惊叫声,一团白茸茸的东西跳了下来,正好被张知渔一把抓到脖颈抓牢了。
  熊连丰说:“是雪狐!”
  何铁牛举枪对着巨石顶部,说:“看来是被狼赶下来的。”
  这时,又有三只狼从巨石上一跃而下,向雪沟中奔过去了。熊连丰看到这三只狼,奇怪地说:“这是哪里的狼?长白山可没这个品种。”
  这是三只毛皮白色的狼,个头儿都比长白山的灰狼高一些、壮一些。这三只狼跑到西北角坐在雪地上。张知渔回头看着嘴里发着呜呜叫的青毛闪电觉得奇怪,就说:“青毛闪电和这三只狼长得真像,只是比这三只白狼个头更大,如果青毛闪电也是一身白毛,它们就像一窝的。”
  熊连丰嘴角就现出笑纹了。张知渔拍拍青毛闪电,叫青毛闪电安静。青毛闪电稍稍安静一会儿,就抬前脚扒石壁。张知渔抬脚碰了青毛闪电一下,青毛闪电扭头盯了盯张知渔又安静了。何铁牛取出个布袋将雪狐装进去绑上丢在一边。
  熊连丰说:“开始了。”
  对地嚎叫的狼跳出来扬头嚎叫,这只狼显然是先前13只狼中的头狼,这只狼很健壮。东边一只几乎和这只头狼同样高大的灰狼跳出来,两只狼走近了,几乎同时扑向对方。两只狼在中途相撞,灰狼后腿一软坐倒,头狼前扑一口咬中灰狼的咽喉,前腿踏在灰狼身上用力撕扯,头狼胜了,挑战的灰狼咽喉被咬裂就死了。
  头狼再次扬头嚎叫,嘴角的血向雪上砸着。东北角上的9只狼中,一只毛皮深灰尽是伤痕,掉了一只耳朵的狼跳了出来,这只独耳狼的身躯同头狼相当。
  何铁牛悄声说:“爷,这只狼久经沙场。”
  熊连丰只点头并不回话,并仔细看着。
  独耳狼围着头狼转圈进行挑逗,头狼不上当,盯着独耳狼原地打转。独耳狼突然一扭头,左肋露出破绽。头狼得了机会,闪电般扑去一口咬下,独耳狼突然跃起闪避。两只狼一错身的瞬间,独耳狼扭头一口掏出,头狼的肚子被掏开,花花绿绿的肠子冒了出来。头狼向前冲出五六丈就扑倒了,一时不死还在挣扎。其他的七八只狼一拥而上,顷刻间头狼已被撕碎。
  独耳狼扬头嚎叫,四肢牢牢地踩在雪地上,尾巴像弯刀一样半举着。南边六只狼中的一只白色鼻子的狼跳了出来,从白色鼻子狼跳出的动作可以看出,白色鼻子狼十分灵活。白色鼻子狼刚一站稳,独耳狼就扑了上去,白色鼻子狼一扭身就在独耳狼屁股上撕了一道口子,同时闪开了独耳狼咬喉一口。独耳狼旋风般打个转,去掏白色鼻子狼的肚子,白色鼻子狼灵活地闪开。
  两只狼正是对手,这般翻翻滚滚地蹬踏扬起飞尘般的雪。突然,独耳狼急速跳开逃走,白色鼻子狼在后面紧赶。独耳狼腿快,急蹬几步拉开距离,但并不向远处跑,而是划着圆圈跑。距离又拉开了一些,独耳狼突然一个急转弯,掉头,跃起,向直冲过来的白色鼻子狼撞去,白色鼻子狼来不及躲闪,不得已一跃而起,两只狼半空相撞。白色鼻子狼被动之下被独耳狼一撞撞翻,白色鼻子狼的咽喉立刻被落踏在身上的独耳狼一口咬住,独耳狼使劲摇晃着头,白色鼻子狼四腿刨蹬着,身躯扭动了几下,一挺腰终于死了。
  第三章 人斗、兽斗、性斗(17)
  独耳狼再一次战胜了对手,头狼产生了。其他三十几只狼拥上来争着和独耳狼亲近,嗅独耳狼的鼻子,舔独耳狼的伤口。众狼忙着亲近新头狼,而三只白狼中的一头高壮的白狼却站起来,长长地发出嚎叫,另外的两只白狼也扬起头嚎叫。
  熊连丰悄声说:“窝里斗呢,两种狼要决胜负了。”
  东边三十几只灰狼,西北边三只白狼,都扬起头长嚎。嚎叫声落下去了,最先嚎叫的白狼跳了出来。这时何铁牛却惊呼:“熊吃狼呢!”张知渔、熊连丰也看清了,熊一心一意地在撕一只狼的屁股,一口口往下撕肉吃。
  熊连丰说:“这只熊成精了,而且不知经过几次生死大劫了,就是和老虎斗,老虎也不是对手了!我是开了眼界了。”
  灰狼这一边迎上去一头老苍狼,是独耳狼用鼻子派出去试试对方虚实的。老苍狼仍很健壮,老苍狼不急于拼杀,只和高壮白狼对视。老苍狼的头向下尽力低着,先处于守式护住了咽喉。白狼一再挑斗,老苍狼不为所动,白狼转身用尾巴对着老苍狼,老苍狼仍然保持守式。
  熊连丰笑了,说:“瞅见没,姜是老的辣。”
  何铁牛想说话但没吱声,闷了好一会儿才问:“爷,灰狼是坐地户,为什么不一起上呢?”
  张知渔心里就一动,张知渔正想这样问。
  熊连丰笑了,想摸烟锅又忍住。熊连丰说:“狼这东西有章程,不同于野狗有领土之争,狼肯服同类。向头狼挑战的狼败下阵就得死,头狼败了也一个下场,但对于得胜的狼它们是拥护的。”
  何铁牛向张知渔眨眨眼珠,龇出焦黄的牙齿笑了一笑。
  张知渔想,一向沉默木讷的何铁牛善解人意啊!
  高大白狼又有了新招,高大白狼假意露出右肋做出撒尿状,老苍狼终于行动了,老苍狼似乎在想,小伙子,你终于熬不住了。老苍狼虽老但动如脱兔,一扑向前张口就掏,没有多余的花招。高大白狼太大意了,再想躲闪已来不及了,右肋被老苍狼一口掏开,花绿的肠子就挤了出来。高大白狼痛得向旁一蹿,老苍狼更绝,再一口咬住高大白狼的肠子,两下一拽,高大白狼再次痛嚎,高大白狼和老苍狼合力拉死了自己。
  老苍狼嚎叫一声向东边群狼走去,但被另一只高大的白狼挡住。老苍狼故伎重演,但这只白狼要勇敢得多,迎头就扑向老苍狼,老苍狼扬头咬向白狼咽喉。白狼一闪,老苍狼向前一蹿想掏白狼左肋。但白狼棺材形的方嘴,一口就咬在老苍狼窄窄的腰脊骨上,咔嚓一声,就把老苍狼腰骨咬断了,老苍狼哀嚎着扑倒了。白狼很有大将之风,不再理会残废了的老苍狼,扬起头嚎叫。
  独耳狼跑出来用长嘴巴拱老苍狼,把老苍狼的腰部拱顶起来,可刚一收嘴,老苍狼哀嚎一声,又趴下了。独耳狼知道老苍狼不行了,一口把老苍狼咬死,迎着白狼上去了。两只狼一只粗壮一些,一只同样粗壮但要比独耳狼高出半个头。两只狼对视了一会儿,同时向对方扑撞过去。看看就要撞到一起,白狼已张开棺材形的嘴巴,独耳狼却突然在空中一扭身,与白狼擦身错开的刹那,回头一口就把白狼的左屁股撕下一块皮肉来,几乎见骨,血哗地把白狼整条后腿抹红了。
  白狼哀嚎一声落地,扭头就和独耳狼扑咬在一起。渐渐白狼的左后腿不灵便了,独耳狼占了上风。这时,占了上风的独耳狼却扭头逃走,白狼瘸着腿追赶,独耳狼跑着跑着,突然扭转身腾空撞来。白狼起身相迎,独耳狼故伎重演,再一错身之时,又在白狼右屁股上撕下更大的一块皮肉,但独耳狼屁股上也被白狼的牙齿撕了道口子。两只狼落地,白狼的两条后腿一软就坐倒了。独耳狼挟着风扑上去,却被白狼两条前腿蹬了个跟头,可是白狼却因后腿无力支撑身体,无法扑出去咬上决胜的一口。独耳狼围着白狼打转,得一次机会就在白狼身上添一道伤口。
  白狼哀嚎着已无力再战,但仍然刨动两条前腿一张大嘴巴还击。又斗了几圈,白狼满身是血,终于一挺脖子被独耳狼咬住了咽喉,但独耳狼的左肋被白狼垂死一蹬,又蹬出一道血口。独耳狼胜了,但独耳狼浑身都在抖动,已经精疲力竭了。
  第三章 人斗、兽斗、性斗(18)
  最后一只健壮高大又苗条的白狼对着天空长嚎一声跳了出来。独耳狼眼中又射出凶光。白狼来到独耳狼身边,却掉过头来用屁股对着独耳狼,再挥起大尾巴在独耳狼鼻子上扫一扫,那股异味就征服了独耳狼。
  熊连丰就骂:“娘的!是只母狼!”
  独耳狼征服了群狼,头狼之争终于结束了。
  平静下来的雪沟只稍稍平静了一刻。庞大的熊在雪地中站起,扭头向东边的三四十只狼发出低沉的咆哮,晃动着圆大的屁股,熊要走了。
  独耳狼开始奔跑,扬头嚎叫,三四十只狼一同扬头长嚎。
  熊开始奔跑,所有的狼在独耳狼的催动下分成两路插过去围那头熊。熊正向雪坡上爬,一队狼就抢到了头里向下压,另一队狼在后面赶,熊却突然加快动作向雪坡上逃。雪坡上的那队狼分散开来堵截,后面的那队狼急速跟着扑上。熊突然掉头向后面跟上的狼扑去,后面的那队狼措手不及,就被熊压倒了一只狼,后掌一踏就踩死了。熊又一巴掌拍飞了一只狼,冲散了这队狼,回到了熊早已打扫好的战场。
  在独耳狼的嚎叫声中,一只狼飞快地向熊左肋扑去,引得熊扭头转向这一边,这只狼却掉头跳开。另一只狼就在熊右肋掏了一口,退得稍慢被熊一巴掌拍碎了脑袋。但熊的屁股又被两只狼同时咬住,熊猛一转身,晃动屁股就甩飞了这两只狼。熊站起来,随着两块皮肉的离体痛得熊大声咆哮。只一瞬间,熊的左右两臂连同背上、前胸,几乎同时被四只狼咬住,被甩飞的两只狼继而扑上来,一左一右掏熊的肚子两边。
  熊咆哮着两个巴掌一抖,两只狼就跌了出去,熊头一低大嘴一张,咯的一声,咬碎了咬上前胸上的狼的脑袋,同时熊的肚子两边也被撕开了两道口子。两只狼收嘴继续向里掏,熊的巴掌啪地拍下去,拍死了一只;头再一低去咬另一只,狼背部就被撕开了。
  熊再次低头时给了独耳狼一个机会,独耳狼一跃而起,跳到熊的背上,张口咬住熊的左半边脖子使劲晃动着头撕扯。熊咆哮着向下一弓腰甩脱了独耳狼,顺着雪坡就滚到了坡底。熊也同时压死了咬上肚子的另一只狼,熊的肚子也破开了。剩下的狼一齐扑到了坡底。熊愤怒地咆哮着,用两个巴掌捧雪往肚子上按,雪就冰糊在血糊糊的肚皮上了。熊咆哮着却不理会正往外冒血的脖子。
  独耳狼突然嚎叫一声,指挥四只狼中的两只狼左右扑击,引得熊左右摆头,两只狼从背后再一次偷袭得手,但又一只狼被熊挥掌拍断了腰,卧在雪里残废了。熊坐在雪窝里,两只巴掌挥舞,击的积雪纷飞,突然熊嗖地一下跃起,落下来就扑翻了一只狼,两只巴掌一按上狼的肚子,血、屎就从狼嘴里、肛门里射了出去。熊嘴再一张一咬,狼的肚子就被扯开了。
  这时,独耳狼像是突然发现了猎人和猎狗,嚎叫一声,向沟底深处跑去,其他的狼听了招呼跟随奔去。
  何铁牛见熊已尽耗去全部力气,就说:“时候到了。”
  熊连丰说:“正是用上青毛闪电的时候,青毛闪电急红了眼珠!”
  熊连丰就扒开洞口放出了青毛闪电和青箭,青毛闪电和青箭就冲下了坡底。何铁牛抓起装雪狐的口袋,就将口袋拴在腰带上,挂在屁股边,当先钻出洞又将熊连丰拉出来,就看到青毛闪电在独斗熊。青毛闪电的背毛全部耸起,灵活的身躯不时从熊的双臂下蹿出钻过,得机会就咬一口。熊不住地咆哮,巴掌舞得山响,可就是拍不上青毛闪电。
  青箭不时向坡上嘶叫,催着主人们快、快……
  何铁牛的眼珠时时闪光,一次一次冲动地要开枪。后来何铁牛说,那一枪他放就对了,但何铁牛把机会给了熊连丰。
  熊连丰激动着,一步步靠近,心说,青毛闪电再坚持一会儿,就一会儿,够上位了。
  熊连丰闭住气举起猎枪,这一枪只要一放就成全心愿了。熊连丰喊:“走!”可是,熊连丰的右脚却向前滑冲,人就跌倒了,整个人向雪坡下滚去,一直滚到了坡底,而枪也响了。
  第三章 人斗、兽斗、性斗(19)
  青毛闪电和青箭听到熊连丰的喊叫就向旁急闪。熊听到人声和枪声就知道猎人来了,眼见熊连丰像雪球般滚下来,滚到跟前熊一巴掌就拍了过去。
  这时的张知渔看见何铁牛眼珠中的光芒一闪,一枪就打了出去,子弹迎着熊的巴掌顶在了熊的巴掌里,虽阻了阻熊,但熊巴掌还是拍在了熊连丰背上,熊连丰接着向前滚去。
  张知渔的枪也响了,一扣枪机,几发子弹都打在熊身上,但熊还是咆哮着向雪坡上冲。张知渔再扣枪机,大肚匣子枪就哑巴了。张知渔急忙一跃而起,就见三把甩刀嗖!嗖!嗖!射在熊的肚子上。
  过后何铁牛才说,熊的要害是脖子中间的白毛交汇的中心处。
  熊扬头咆哮,肚中的血向外挤。熊这一扬头,何铁牛就等这个机会,一枪命中。这头巨大的熊顿了顿向后摔倒,再次滚下雪坡。
  何铁牛这才把枪往背后一背一甩,合身往雪坡上一趴,嗖!就滑下了坡底,爬起来就看见熊连丰勾勾地在雪窝里在喘粗气。一旁的青箭吱吱叫着,去咬熊连丰的衣服想拉熊连丰起来。熊连丰头边的雪上已是一摊鲜血。
  何铁牛急忙把熊连丰放平。
  熊连丰的气喘匀了些,说:“快!取胆!割掌!”
  何铁牛说:“爷,你的伤要紧,咱们快走!外当家的,快,抬爷走。”
  熊连丰又说:“熊胆治内、内伤,我、我死不了。”
  何铁牛这才取刀破开熊肚子,取出小儿拳头大的熊胆递给熊连丰。这种冬季的熊胆是质量最好的胆,风干后呈金黄色,俗称“铜胆”。
  熊连丰抖着手接了,说:“这是一辈子见到的最大的熊胆了。快!扒皮,取掌,再割些肉,快!”
  何铁牛无奈,和张知渔一起动手扒下破烂的熊皮,割下熊掌,又割了些肉。
  熊连丰才说:“行了,走吧,可、可惜了六七百斤的熊肉,还有油呢!”
  张知渔背着熊连丰,何铁牛拖着熊皮一路回到宿地,便忙着给熊连丰服熊胆。
  熊连丰却说:“我有,在腰包里,干的,用水冲服。”
  何铁牛就说:“爷是舍命不舍财。”
  熊连丰说:“胡说!这胆是送给外当家的,将来派大用场。”
  张知渔说:“只要大叔不碍事,比送我什么都强。”
  张知渔端过碗来向里一看,就见干熊胆的碎末在开水里旋转,水就淡红了,就问。
  何铁牛说:“这是熊胆的一个特性。”说着给熊连丰服下去。
  熊连丰说:“困了,睡一觉,就住这儿,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夜里走不安生。”
  张知渔答应了,给熊连丰用狼皮盖好了,抬头望向何铁牛。何铁牛却望着渐黑的松林发呆。
  张知渔问:“你怎么了,发什么呆?”
  何铁牛一愣,说:“晚上怕有事。”
  张知渔急忙问:“你是说大叔?”
  何铁牛说:“不是,老爷子过了明天才能知晓。我是说咱们要有事,连夜走是不成了。”顿一顿,何铁牛又说:“外当家的,得多准备些柴,越多越好。大家一起动手,快!”
  张知渔就一愣,这不是何铁牛平日说话的口气。
  何铁牛又说:“外当家的,我别的比不上你,但在老林里外当家的就得听我的,迟了就来不及了。”
  张知渔也紧张了,吩咐乌大脚、穆有余和何铁牛一起整松枝、硬柴,只留下青毛闪电、青箭两条猎狗守着众犬和熊连丰。四个人整回一垛一垛的松枝、硬柴,整了四趟,天就完全将黑暗砸下来了。
  乌大脚说:“住多久,够了吧?”
  何铁牛说:“外当家的守着帐子,咱们三个再整一趟,赶紧吧。”
  何铁牛、乌大脚、穆有余急忙又去整了一趟。看看确实不少了,但何铁牛还不放心,又说:“再去一趟吧,多点放心些。”
  乌大脚就说:“我饿了,不去了。”
  张知渔说:“我和你再去整一趟。”
  第三章 人斗、兽斗、性斗(20)
  乌大脚忙又说:“咱仨去,咱仨去,外当家的歇着。”
  何铁牛、乌大脚、穆有余三个人背着松枝刚回来,就听到一声急促的狼嚎。
  何铁牛说:“来了!”
  乌大脚问:“什么来了?”
  何铁牛说:“要命的来了!来,大家动手用松枝围成圈儿。穆有余你去把爬犁拉过来,把狗都赶进圈儿里。”何铁牛就点燃了松枝。
  乌大脚说:“个把狼我一拳就打死了,怕什么?”
  何铁牛说:“几十只呢。”
  乌大脚呆了,叫道:“妈的!真是的,一大片狼的眼珠都绿了!”
  帐子的周围就围上了一片流动的绿。
  何铁牛叫吓黄脸的穆有余和他一起把熊连丰从帐子里抬出来放到火圈儿中间。何铁牛就把两个马架子收了,说:“柴不够了还可以烧它。”
  乌大脚叫起来:“小子,你要早说有狼来我多整几趟柴,你个王八犊子!”
  张知渔喝斥道:“乌大脚,闭上你的嘴!”
  乌大脚又去摸枪,说:“我用枪揍。”
  何铁牛就问:“你枪法准吗?”
  乌大脚说:“我怎么知道。”
  何铁牛又说:“甭糟蹋子弹了,给我来打吧。”
  乌大脚知道这话不好听,但觉得在理,就把枪递给了何铁牛。
  何铁牛接过了枪,说:“这种汉阳造比猎枪管用。”又问穆有余:“穆有余,你的枪法怎样?”
  穆有余说:“在佟家湾里不用我打枪。”
  何铁牛说:“那是不会了,你就给我装子弹吧。”
  何铁牛的目光又望向张知渔。张知渔知道何铁牛要问什么,就说:“我的枪法不如刀法,只是枪里没子弹了。”
  何铁牛呆了呆,问:“穆有余还有多少粒子弹?”
  穆有余清点了一下,说:“本来挺多,都叫乌大脚打鸟儿了,他一只鸟儿都没打到,糟蹋了几十粒子弹。这里还有26粒,我没给他,给他就都打没了。”
  乌大脚在旁嘿嘿笑,摸着一根粗硬的用来支马架子的木棒说:“这家伙棒,比枪好!”
  何铁牛咬着牙齿转着眼珠在清点狼的数目,点着点着就说:“妈的!41只。”
  狼都安静地坐卧着,幽光一闪一闪的,像夏季里的萤火虫。
  穆有余悄悄问:“何铁牛,狼怎么不动?”
  何铁牛说:“头狼没来。”
  穆有余又问:“头狼要是来了呢?”
  何铁牛说:“咱们有火。”
  何铁牛又开始就着火光擦枪。22条狗也向着火圈儿外的狼群望着。一股香气飘起来。何铁牛突然断喝:“乌大脚!狼正饿呢,闻不得香气,烤不得肉吃。”
  乌大脚说:“那怎么办?我饿了没力气!”
  何铁牛牙齿里挤出三个字:“吃生的!”
  穆有余却说:“我要是做好晚饭就好了。”
  张知渔什么也没说,何铁牛冲着张知渔憨憨地一笑,说:“有我在,我准能送外当家的出去。”
  张知渔摇摇头,说:“我不怕,我担心大叔。大叔是为我受的伤,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我怎么向鹰屯交待。”
  何铁牛说:“话不能这么说,以往鹰屯几次遭马匪打劫,都是佟家湾解的围,也死了好多兄弟,我心里清楚。”
  群狼骚动了,是狗咀嚼生冰肉的声音使狼们骚动了,但随着一声狼嚎又安静了。
  月亮出来了,映亮了雪原。
  两只狼在月光中跑过来,张知渔和何铁牛都认出来了,是独耳狼和白母狼。独耳狼跳上一处雪包,对着月亮就是一声嚎叫,众狼一起扬起毛茸茸的头望着月亮嚎叫。
  猎狗青箭连同20条狗一齐站起来,耸起背毛,几乎都是呜呜地嘶叫。
  突然,青毛闪电跳上松枝垛,扬起头,脖子缩缩伸伸,再扬高,发出呕!呕!的短声,又一扬头,就发出狼一般的嚎叫,声音轻亮而悠长,在群狼的声音中冲上空中。只一会儿,群狼闭嘴了,只有青毛闪电仍然在嚎叫……
  第三章 人斗、兽斗、性斗(21)
  张知渔、乌大脚、穆有余连同惊醒的熊连丰都惊呆了。何铁牛的枪握紧了,眼珠一闪一闪地发光。
  熊连丰喃喃地说:“青毛闪电有狼性啊!”
  张知渔唿哨一声,青毛闪电跳下松枝垛靠到张知渔身边,却显得十分不安。
  何铁牛的脸色在月光下有些发白,他盯着青毛闪电说:“外当家的,把青毛闪电拴上,它要闯祸。”
  穆有余递过套锁,张知渔将青毛闪电套上了脖套,却把绳子套的另一边套在了自己的手腕上。青毛闪电的眼珠盯着张知渔,渐露凶光。
  张知渔有些紧张,打了个唿哨,说:“伙计安静!”
  青毛闪电摇了下尾巴,张知渔就拍了拍青毛闪电的头,说:“趴下!”
  青毛闪电吱吱叫两声,不甘心地趴下了。
  可是雪包上的独耳狼又嚎叫起来,青毛闪电跟着又要爬起,张知渔轻轻地抚摸青毛闪电的背毛,说:“安静!安静!”
  青毛闪电再次安静了。
  夜色渐深,起风了。火苗儿在风中摇曳,火圈儿外的群狼各自用前腿刨开一个个雪窝卧进去。除了偶尔的猫头鹰的叫声,都安静了。
  老林里的冬夜是漫长又寂寞的。何铁牛在一把把地添柴,尽力计算着少用。穆有余抱着一条狗不时紧张地抬头望一眼雪窝里安卧的狼,他无法安睡。张知渔在一旁坐着,望着天上的星星出神。只有乌大脚拥着狼皮躺在雪地上发出高一声低一声的呼噜声。
  何铁牛再一次添罢了柴,说:“才三更天,外当家的睡一会儿吧,有事我叫你。”
  张知渔却猛醒了似的,说:“不行,你得睡一会儿,对付狼得靠你,你累趴下了大伙儿就都完了!你快睡吧,我来烧火。”
  何铁牛却说:“我熬练出来了,再说柴少,要是外当家的添,我怕没到天亮柴就烧完了,那时更糟了。”
  张知渔说:“那我陪着你添柴吧。”
  何铁牛瞅着张知渔憨憨地一笑,说:“外当家的人好又仗义,你做佟家湾的外当家是周围各屯的福气。”
  何铁牛说完,掏出只皮袋对嘴喝了一口,看到张知渔在舔嘴唇,何铁牛就问:“外当家的来一口?”张知渔就笑着接过皮袋喝了一大口,腥骚辛辣的气味一下子冲满了鼻子。张知渔皱着眉头要作呕,问:“这是什么东西?”
  何铁牛洋洋自得地说:“我自己泡的酒,用五步蛇、老鼠、曲蛇、鹿茸、人参、壁虎泡制的,好喝吧?”
  张知渔强忍住呕吐,忍得连眼泪都挤了出来,口中却说:“好!好喝!”
  何铁牛笑了,问:“再来一口?”
  张知渔忙说:“够了,够了。”
  何铁牛说:“如果有只鹿或者其他的野兽从这里经过,就能引开这群狼,咱们就解围了。”
  张知渔说:“天快亮了,四更了吧。”
  何铁牛抬头望着天说:“还不到呢。”
  两个人不再说话,默默地望着远处天空中的星星。过了一会儿,张知渔觉得肚子里热乎乎的一股气从小腹处四下扩散,身子里暖了。张知渔正觉奇怪,却听何铁牛问:“感觉到了吧?”
  张知渔说:“什么?”
  何铁牛说:“你的肚子。”
  张知渔说:“是你的臭尿一样的酒在起作用?”
  何铁牛就笑了,说:“你呀,哪里有臭尿的味儿,我喝着香甜着呢。”
  张知渔说:“这样才对。”
  何铁牛扭头问:“对什么?”
  张知渔说:“咱俩以后说话就这样,叫外当家的我揍你。你和我是朋友,在这座长白山里你是我第二个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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